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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完了垃圾，程原让护士给林开颜量了体温，又做了一遍检查。等护士出去，程原又跟了出去，确认了林开颜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地回到病房。
“我说……”
“我不想在医院过夜，你送我回家吧。” 程原话还没说完一半，就被林开颜打断，她好像知道程原想说什么似的。
程原颇感意外，笑了笑：“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自然呢，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反正你肯定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的。”林开颜死皮赖脸地挠着脑袋。
披着程原的西装外套，林开颜像小狗一样跟在程原身后，钻进了他的车子。
程原把空调打得温度很高，林开颜嘀咕着：“现在可是夏天啊，程原，你也不怕长痱子。”
程原不理她，自顾自地启动车子，等到车子速度平稳了，他才扫了她一眼：“我讨厌你老公。”
“彼此彼此，我也不怎么喜欢你老婆。”林开颜不甘示弱，立刻还击。
“不，不是那种讨厌。”程原也不恼：“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妻子生病，我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家，这么晚了也不管不问。”
“哦。”林开颜哦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程原腾出一只手，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看了一眼，关机了一天，手机险些被短信和未接电话塞满，可是意外地，却没有苏曼的名字。他挑了挑眉，选了一条短信打开。
“喂，你开车看着前面好不好？”林开颜忍不住在一边提醒他：“我还没活够呢。”
程原看了林开颜一眼，还是坚持把那条信息看完，然后把手机丢给林开颜：“看看这条信息，然后再决定你是不是还觉得活着有意思。”
“咦？”林开颜咦了一声，看着程原的手机，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是一条彩信，背景是一家宾馆的大厅，有一对男女，亲昵地走进电梯。那个男人的背影，烧成灰林开颜也认得，那是何小军。
彩信的时间是，今天。
“这是……”
“我请了私人侦探。”程原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耻，直视着前方：“我不喜欢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想整天被人耍，我需要真相。”
“你真阴险。”林开颜由衷地说。
“谢谢夸奖。”程原无所谓地笑笑：“据我所知，他们之前这阵子确实没有来往，这张照片是今天才拍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在你生病的时候旧情复燃，你能告诉我点有价值的信息吗？”
原本输了液，吃了东西，林开颜觉得自己已经又有了精神，可是听了程原的话，她感觉自己好像立刻又被病魔缠身、全身无力了。
“他……我……”他是想试图挽回的，可是她没有配合他。
是他错了？还是她错了？何小军，为什么你不能再多坚持一下……我并没有拒绝你啊，我只是病了啊！
林开颜瘫软在椅背上。
chapter 8
宾馆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何小军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眉头拧得很紧，似乎内心很矛盾。他错了吗？他想要和她好好重新开始的，他想要彻底忘记过去的，为什么想要挽回一个人那么的困难？
为什么林开颜对他所有的努力都完全无动于衷？
为什么他那么明显的示好和主动，她却视而不见？
他已经尽力了，他做了他最不擅长的事情去讨好她，巴结她。
可是，他失败了。
她不肯原谅他。
那他又何苦继续折腾下去？
那天早晨，在苏曼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苏曼突然走回来，对他说：
“何小军，你也和我一样，没有立场去和她对峙什么。不过，如果你有了答案，麻烦你也来告诉我一下，因为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然后，何小军拉住了苏曼：“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曼苦笑了一声，想了几秒，还是又坐了回来：“那个玩偶，是婚前程原出差去北京买的，那种风格和款式是很少见的，价格不菲，怎么会那么巧合，你的太太也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拿这个来骗你？”苏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们不过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罢了，你的太太她……对不起，我并不认识她，所以我也不想诋毁她。但是程原，他很聪明，我从来不敢低估他的智商和社交手腕，如果说他早就对我们两个的事情了如指掌，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而且，我现在是他的太太，我有感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玩偶是他送给林开颜的？”何小军目瞪口呆。
“是的，在你家看到玩偶的时候，我本来还心存侥幸的，我是想把玩偶拿回家问程原的，可是真的到了要问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我……我根本没有勇气开口，我怕……几天后，我发现玩偶不见了，然后，我收到了你的短信，现在，你跑来当面质问我。”苏曼面容惨淡地说完这一切，然后看着何小军：“对不起，何小军，请你帮我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是不是在胡思乱想，我是不是猜错了？其实……他们根本不认识，那个玩偶只是巧合对不对？”
“……”何小军说不出话来了。
苏曼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起一伏地抽动起来，断断续续地哽咽道：“也许我无法真正爱上他，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他，我不能没有程原，我该怎么办……”
“先别急，小曼，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何小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早点戳穿？”
“为什么……”
“别忘了，我们……”何小军几乎羞于启齿，但还是勉强地说了下去：“我们两个，早就切断了关系，我想，如果他们知情，那么也肯定清楚我们已经两清了，并且婚后，我们也确实没有再见面，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失去程原，他还是爱你的，否则他也不会娶你。你不用怀疑我的动机，我是男人，我很清楚男人的心理，他是爱你的，只是，他需要时间去接受你犯的错误。你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冷静下来，好好去试着挽回他……多关心关心他，想想他喜欢什么，你就……尽量去做。”何小军似乎是在说给苏曼，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
“是这样吗？”苏曼泪眼婆娑地看着何小军。
“嗯。”何小军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苏曼仿佛好了一点，目光复杂地看着何小军：“那……你呢？”
“我也会试着弥补的。”何小军躲避开苏曼的眼睛：“小曼，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为了、为了彼此。”何小军说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眼泪如泉涌一样流了下来，明明是祝福的话，为什么说出来心会这么疼，好像有人在用针刺着心口一样。
“好。”苏曼掏出纸巾，擦着红肿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们都好好活着，努力地珍惜现在拥有的。可是，可是，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
“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或是他对你不好。我发誓，我永远都等着你，只要，只要你一句话。”何小军几乎不假思索，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竟然……
莫非只有在不假思索的时候，他才更接近内心深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嗯。”
和何小军道别后，苏曼觉得自己整个人沉淀了很多。
随后的几天，她也确实做了一切她能做的努力。可惜的是，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天有意捉弄她，自从她下定决心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的时候，她却找不到程原了。
每次给程原打电话，他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忙。连晚饭，也从很少回来吃，变成了彻底不回来吃。
一开始的几天，苏曼还会每天晚上坐在沙发上等他，可是一连等了几个通宵，她才渐渐地她意识到，她等不回程原。他已经连睡觉都不回家了。
苏曼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夜不归宿。程原回答，晚上应酬得太晚，累，就近在宾馆里睡了。
于是，苏曼就无话可对。
他忙，他一直都是忙的。以前他忙的时候，她还觉得庆幸，难得有时间可以自己独处。可是到了现在，这种独处的时间，却变得分外的讽刺。
最让人失望的事情，是你准备了满满的心意，却连对方的人都见不到。
不论是从前的苏曼，还是现在的苏曼，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和韧性的女人，她生得这样美，天生就该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让她去主动迎合、巴结，却得不到回应，这几乎比登天还难。苏曼很快就泄了气。
她装作很随意地发短信给何小军，问他：
你好好吗？
何小军回她：
还好，你呢？
苏曼自尊心作怪，赌气不再理会何小军，转头一个人又哭了一夜。这样折腾了几天，苏曼整个人都消瘦了，连公司的同事都来八卦她，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苏曼不想让人看她的笑话，谁都知道她嫁了个有财又有貌的老公，谁都巴不得她一夜间从天堂掉进地狱。
她才不想让那些人得逞，苏曼想到了程原的母亲之前的提议。
生孩子。
是不是只要她生了孩子，一切就会有转机？苏曼迫不及待地给程原发了短信：
原，我公司的mary最近生了女孩儿，她看起来真的很幸福，我有些心动了。
把短信发送出去，苏曼心想着，程原应该会回家了吧。
可是，等啊等，程原竟然连手机都关掉了。
苏曼彻底绝望了。
她自认为，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最大的努力了，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她已经连自己最后的底限都放下了，还是得不到程原的回应。
然后，苏曼的期待、希望，全部转化为了恨。
好，既然努力也没有用，那就随便吧。
于是，昨天晚上，就在何小军看着沙发上睡姿狼狈的林开颜暗自失落的时候，他收到了苏曼的短信：
何小军，我试过了，我失败了。你还在吗？
收到这条短信时的何小军，仿佛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又看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林开颜。然后，他关掉了客厅的灯，一个人走进了卧室，回复了短信给苏曼：
我一直都在，我们见面吧。
随后，他们约了周日见面，地点就在他们恋爱时的老地方，S大附近的一座小公园。
当他们又温存软语相互安抚结束之后，林开颜从沙发上昏沉沉地醒了来。
当林开颜在浴室充着热水澡的时候，何小军带着难以言喻的解脱感进入了梦想。
当林开颜在电话里向程原求救的时候，苏曼和何小军拉着手，像初恋时一样，在小公园幽静狭长的小路上走着。
当林开颜在程原的车上一脸憔悴、睡得直说胡话的时候，苏曼和何小军回想着当年恋爱时的点滴，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有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苏曼甚至伤感得流下了眼泪。
当林开颜一觉醒来、和程原斗嘴的时候，苏曼和何小军走进了宾馆。
当林开颜解决掉了一份病号餐、心满意足地擦着嘴巴的时候，苏曼和何小军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他们用力地撕咬对方，赌气一样发泄着多日来内心的怨恨和隐忍。
当林开颜披着程原的西装外套、小狗一样钻进了他的车子的时候，苏曼起身去洗澡，何小军摸出了手机。
尽管这些年来，何小军对林开颜的关心和照顾少得可怜，可他却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他还是能够做到一个男朋友、先生的本份，他会习惯性地向林开颜报备他的行踪，是的，已经成了习惯。
可是，今晚，他不想回家，他不想再去面对林开颜那张惆怅的脸，他不想再去面对那个虚假着歌舞升平的、穷困潦倒的家，他不想再去面对那了无希望的婚姻，他何必费尽心思去挽回，苏曼就在这里，他还要别的什么呢？
一刹那间，何小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苏曼，选择了堕落，选择了再也无法回头。
何小军对着手机，陷入沉思。
“你在担心她吗？”苏曼不知何时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宾馆的白色浴袍，刚刚沐浴过的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何小军：“你真的很在乎她。”
“我只是不太习惯。”何小军放下手机，将苏曼拥入怀中：“你呢，你不用跟他打个招呼吗？”
“不用，他根本不会回家。”苏曼讪讪地笑道：“所以，他也不会知道我在哪儿过夜，这么长时间，我想要向他忏悔，跟他赎罪，可是他连机会都不给我，呵呵。何小军，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我转了那么大的圈圈，最后才发现，只有最开始的感情才是真的，除了你，任何人都不是真的关心我、在乎我，任何人都只是跟我逢场作戏。”
何小军没作声，心里却在回应着，我又何尝不是。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现在想想，真像个弥天大笑话，他所有的努力，在林开颜眼里，应该都是试图想要将功补过吧？他滑稽得像个挑梁的小丑，让别人冷冷地看着，自己还毫无察觉。
可笑！
这就是命吧，两个失落的人，又一次纠缠在一起，犹如天雷勾动了地火，翻来覆去。
有人说，如果一对情侣，一次次地分开，又总是会再度复合，那就注定是分不开了。
何小军和苏曼，应该就是这样，注定分不开的一对。
激情仿佛始终不能褪去，苏曼呢喃着在何小军耳边说：“何小军，我们远走高飞吧？”
“程原，有件事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说来听听。”
程原的车子停在林开颜租住的楼下，她却迟迟没有下车的打算，程原也没有驱逐她的意思，两个人就那么并排地坐在黑洞洞的车厢里，看着挡风玻璃外同样黑洞洞的夜，直到林开颜率先打破沉默。
“说来蛮难为情的，其实，何小军他最近对我特别好……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这么积极主动地为我做过这么多事，买早餐，打电话嘘寒问暖，计划一个行程周详的周末，学着做饭……说真的，我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他既然那么想要好好待我，为什么就连我生病了都感觉不到呢？”林开颜嘀嘀咕咕地说：“连你都能发现我烧得很厉害，为什么睡在我身边那么久的人，就能够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呢？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在乎过我？”
“我认为他有。”程原几乎没有多想就回答道：“只是，比起关心和在乎你，他恐怕更关心和在乎自己，以及他自己的感受。”
“咦？”听了程原的话，林开颜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你听明白了是吧。”程原笑了笑：“如果他不在乎你，你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而且，像你之前所说的，你也确实有很多值得让男人着迷的优点。”
林开颜点点头。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如此。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怎么都想不通，何小军还是爱过她的，只是，他更爱自己。这就是事情衍变成今天这副田地的原因。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活得真失败。”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别想太多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程原伸过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到现在才觉得有点后悔，不该把你也扯进来，你不适合玩这种成人游戏。抱歉，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向我求救，就像……今天早晨一样。”
“别说得好像你是救世主一样，根本不是你把我扯进来的，是我本身就已经在这个游戏中了。我们两个的身份并没有谁主谁次的分别。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合逻辑，那就是我们两个根本不该互通有无。”林开颜的语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点声音，她扭开了车门，半只脚跨出车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程原，我们四个人都为婚姻做了自己能做的努力和付出，其实没有谁是错得不可饶恕的，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勉强。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一个人安静地想清楚，然后再做出决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最好回避一下彼此。因为，我们两个只要碰在一起，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客观和理智。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很感谢你，非常非常感谢你照顾我一整天。”
“不客气。”程原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披着吧，晚上风凉。回家后好好休息。”
“嗯，再见。”
“再见。”
周一，林开颜请了病假，可是一大早就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
是何小军的公司打来的。
原来，何小军今天一早就匆匆给上司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他想要请一段长假。外资公司流程繁冗，请长假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只凭一封电子邮件就能落实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