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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发地跟着侯域进了家门。
客厅里果然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除了侯向科之外,还有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叶慈不认识那人,但已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侯域看见他,脸上染了笑,客气道:“钟爷爷真不好意思,这大老远的,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这老人是侯向科他外公以前的至交,当年曾是当地极其有名的中医,尤其对乳|腺和子宫方面的疾病特别有研究,而且特别喜欢做好事,曾被当地人尊为再世华佗,十几年前他坐诊,挂号费就得上百,每日门前来往的病人依旧络绎不绝,后来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他便将医馆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后人,自己常年躲在深山里休养生息,偶尔出诊也只医有缘人。
今儿竟然亲自上门,算是够给侯域两兄弟的面子了。
听侯域这样说,他面色和蔼道:“我也许久没出过远门儿了,这次过来一是出来旅游,也是顺便过来看看老朋友和你哥俩。”
当年侯域他母亲的“怪病”就是被他医好的,他于侯域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有过救命之恩,侯域挺尊敬他的:“蒙您挂念。我那天还在跟小五说呢,今年过年一定要去给您老人家拜个年,没想到今儿还让您亲自奔波了一回,来,我给您介绍一下。钟爷爷,这是叶慈。”
老人家含笑点头,视线落在叶慈脸上,和蔼可亲道:“小叶这是看到爷爷来不高兴么?怎进门后到现在一直都绷着个脸?”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慈再生侯域的气也没理由迁怒别人。此时听他这样说,脸色柔和下来,笑容清浅道:“爷爷怎会这样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之前坐车坐久了有点累,您别见怪。”
“那就好。”老爷子也是个急性子,趁着这说话的功夫细细打量了叶慈一番,便直奔主题道,“听他哥俩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来,坐下吧,把手搁这台面儿上,我给你看看怎么回事。”
叶慈看了侯域一眼,后者也在看她,且神色略带紧张。
她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依言照做。
结果老爷子一摸到她左手的脉就皱了皱眉:“你这肝气郁结这么严重之前怎都不去看看医生呢?平时颈子痛得不难受吗?”
叶慈有些尴尬:“以前去看过,医生开了药,吃了几个月,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老爷子一语戳穿:“那你肯定没按时吃。”
叶慈脸上微微发烫,抿唇不语。
老爷子号得特别仔细,一会让她张口伸舌头,一会又伸手翻她的眼皮儿,又跟那儿问了半天。
叶慈以前也看过很多中医,每次都是找的那种被当地人传得特别神的医生,每次进去坐下后,医生摸到她的脉就开始跟她说她这儿不好那儿不好,语气笃定,表情认真,说得吧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但事后仔细一琢磨又好像句句都有些模棱两可。开的药也是,你说没效果吧,它又有些效果,你要说它效果有多明显吧,又不见得。今儿她倒是第一次被这么认真的对待,有些受宠若惊,而且老爷子几乎是把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所有病症都把出来了。
叶慈崇敬之余,也有些担忧,但她没急着问出来,因为她知道有人比她更着急。
侯域之前怕打扰到老爷子,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等他一完事儿,果然就忍不住了:“钟爷爷,那叶慈现在能吃药调理么?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适合怀孕吗?吃药会不会对孩子的发育有影响?”
“她身体虽然差,但占在年轻,以前底子还不错,目前从脉象来看胎元还是比较稳固,我等下再给她开点安胎药,问题不大,不过现在时间太短,还把不到胎心,后面我走之前再给她号一次脉,看看情况如何。至于其他的病,如果现在就开始用药,肯定会对孩子的发育有影响,等后面一点吧。平时多注意休息,尽量避免感冒发烧,因为她每次发烧都会烧到三十九度多,现在又是早期,对孩子的神经发育影响很大……”
老爷子并不知道叶慈正在和侯域闹分手,更不知道叶慈“打算流掉孩子”。
见侯域这么紧张,颇觉欣慰,认认真真地跟两人嘱咐了一通。
侯域听到孩子没事,心头松了口气,说话时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喜悦。
老爷子晚上还有约,给叶慈看完病后没多久就走了,侯向科亲自去送的他。
他们一走,叶慈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摸出手机又要给叶城打电话,结果没信号!
虽然这地方比较偏僻,但逼格这么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信号!
叶慈皱眉质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屏蔽了?”
侯域此刻心情甚好,说起话来语气很温柔,眼神很无辜,就是没两句真话。
“估计是这地方太偏了吧,我的手机也没信号呢,喏,不信你看。”
说着他便把自己手机递到了叶慈面前晃了晃:“好了,别生气了,晚一点小五会打电话给叶城报平安的。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肯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粥,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他的语气相当温柔,话里也处处透着耐心和好意,却听得叶慈胸中怒火翻涌。
她吸了口气,直直地盯着他,语气冷得跟冻过似的:“侯域,你这是打算要把我关起来吗?”
☆、第51章 我不想看到你
遇到叶慈之前,侯域纵横情场多年,从无败绩。
究其原因,除开他本身条件好,出手阔绰,又懂浪漫之外,还有一个让很多女人都抵抗不了的就是他从来不强迫人——你若真不想跟他,他绝不会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将你强留在他身边。
强迫这个词的含义是:建立在自己意志的情况下来迫使别人服从,是个彻彻底底的贬义词。
电视里那种霸道总裁对女主角各种强取豪夺的戏码,看看还行,真要落到自己身上,那滋味儿不会比坐牢好多少。
这世上的女人又不是个个都是抖m,谁会不喜欢被人尊重呢?
侯域天生就是个审时度势的高手,他很会察言观色,也很懂女人心,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轻易将她们的心俘获。求而不得这种情况他不曾遇到过,曾经他对例如用强制手段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强留在身边那种低情商的做法很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没想到今天他自己竟然也这么做了!
这感觉就像让他自己扇自己耳光一样糟糕,你让向来骄傲自负的他怎么下得去手,怎么敢承认!
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叶慈的问题,而是问她:“叶慈,你是真的铁了心要把这孩子拿掉吗?”
他之所以想把叶慈强留在他身边,无非是怕叶慈去做人流。要是换作以前,他不会这么紧张,也不相信叶慈会如此“冷血”,但最近两次叶慈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有些把不准她了。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个能让他重塑形象的好机会,他怎么能让机会溜走。
他俩在一起快两个月了,侯域的性格叶慈虽至今都还没完全摸透过,但多少还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侯域心里那点小九九也不难猜。她不会拿掉孩子,但已铁了心要跟侯域一刀两断,自然不能告诉侯域实情,加之侯域今儿这土匪般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她,人在气头上时总是恨不得能将出口的话全都化作利刃,一刀一刀把对方的心戳出血来才解气。
叶慈此时就正在气头上,说话夹枪带棒的:“如果我说是,你要准备做?把我关起来逼着我生?侯域,我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畜生!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那么做?!而且当初是你自己说不结婚不要孩子的!现在对我这样“死缠烂打”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嫌我还不够惨?还是玩儿我没玩儿够,不甘心?你有点良心好吗,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你高兴了逗我两下,我就得对你摇尾乞怜,言听计从,哪天不高兴了一脚把我踹开,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宠爱有加,我没那么贱,你别逼……”
“叶慈!”
侯域觉得叶慈的话就像一根根利刺,全都扎在了他的心上,愤怒之余还有满心疼痛。
“原来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叶慈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这样恨我?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带给你的就全都只有痛苦么?到现在你竟然都还是觉得我不想跟你分手只是因为我丢了面儿,不甘心。我他妈吃撑了么!为了那点所谓的面子,整天没事瞎折腾,到头来把人全得罪完了,还欠一屁股人情,放着大把的钱不赚,跑来你这儿来当绑架犯?!”
“是,我是曾经说过我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因为那时我还不够强大,还不够自信,我害怕在敌人面前暴露弱点。我说了我有错,我为我的胆怯买单,也为我当初的别有用心买单,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是孩子是无辜的,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下得去手。叶慈我从没想过要逼你,可是我不能让你流掉这个孩子,而且你的身体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么?”这孩子没了将来万一又怀不上了,你去哪里买那后悔药?!
“叶慈,你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解气,你才肯相信我?”
他看叶慈在听到提到孩子时,眼神中略有松动,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将语气重新放柔,试探道:“还是你担心没结婚就生孩子会被人说闲话?那这样,我们明儿就去民政局先把……”
他话没说完,叶慈就忍不住泼了他一盆冷水:“侯域,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放不放我走?”
侯域在她心里原本就已劣迹斑斑,今儿又跑到售楼部去截人,强行把她带到了这鬼地方,还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叶慈骨子里也是个烈性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而且因为曾经受过伤,防备心特别重,你打了她两巴掌再来跟她说对不起,不好意思,她不接受。
现在在她眼里侯域的一切强制行为,不管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在她那里都是不尊重。
侯域这会儿来服软,看在她眼里也只会徒增厌恶。
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因为叶城肯定在到处找她——她相信侯域会差人去告诉叶城是他把她带走了,让叶城别担心,别来找她,然而叶城又岂是个能安分守己的主?
她从小看到的弟弟,她还不清楚他的性格么,看着通透,其实也是根死脑筋,做事儿特别极端。
读小学的时候她们班有两个小男生极其调皮,有次放学回去的路上不知去哪里捡了条拇指大的死蛇,看她平时胆子小就起了捉弄之心,拿着那条蛇吓她,不让她回家,后来被叶城知道后,叫了一帮小伙伴围着人胖揍了一通不说,还逼着人去池塘里洗了回冷水澡。
读高一那年她被一群小混混儿堵在学校后面,当时虽然被侯域救了,但回去后还是连着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当时她怕家人担心,都没敢跟家里人说,只跟好姐妹说了那事儿。
结果曹璐有次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叶城知道了,叶城后来偷偷守了半个多月,带着一帮初中同学,拿着钢管,把人门牙都打掉了,当时还差点因为那事儿被学校开除。
他从小就特别护她,从小也因为她而闯了很多祸,遭了很多罪,偏偏还是个牛脾气,倔起来时几乎只有她和叶爸爸才劝得住。今儿侯域在他眼皮子底下强行把她带走了,叶慈不用想都猜得到叶城此刻的心情,她什么都不怕,不怕侯域跟她来强的,不怕侯域关着她,但是她怕叶城闯祸,他要再出点事,文姨非得恨死她不可,而且她的电话现在打不通,万一叶爸爸打电话来怎么办?
她了解叶城的性格,但侯域并不了解呀,加上他知道叶城对叶慈的心思,这会儿被叶慈泼了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这么着急着想走,是怕叶城会担心么?你就这么在乎他?他让你去哪儿,你问都不问,直接就去了。你怀孕了,想要找人商量,最先想到的也是他,是不是他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他是在为你好?是不是现在他说什么你都信?”
叶慈有些莫名其妙,没好气道:“我是在乎他又怎样?他是我弟弟,我不该在乎么?他从小就听话懂事,诚实守信,不像某些人一张嘴就没两句真话,我不信他,难道该信你么?”
侯域讽刺地笑了笑:“呵呵,弟弟?你把他当弟弟,你去问问他,他有把你当姐姐么?有哪个弟弟的手机里电脑里会只存自己姐姐的照片?有哪个正常的弟弟会像叶城那样整天想着挣钱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买房子,计划着一辈子都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箭在弦上了却还是没法碰女人,又有哪个正常的弟弟会趁自己姐姐睡着了去偷亲她?!”
他心里憋了口气,憋得他满心窝火,非得要找个发泄口发泄出来才舒坦。
可是他舒坦了,叶慈却毛了:“侯域你什么意思?!”
“你没感觉出来么?叶城他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那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你以为他就没骗过你么?我告诉你,他比我骗你还骗得久!你以为他就是个什么好人了么?他……”
“住口!”
叶慈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愤怒过,在她心里叶城和她之间的关系比这世间任何一种姐弟关系都纯粹,侯域的话无疑玷污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方净土,你让她拿什么理由拿什么勇气来信侯域的话。
侯域知道自己这话一出来,铁定会惹来叶慈反感,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又怎么可能收得回去,而且心里那口气还没出来完呢。横竖叶慈都要恨他,他没道理让叶城来当那圣人。
看叶慈这反应,他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子报复的快感:“知道你不会信,成,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说着他便要摸出手机翻证据给叶慈看。
可是还没翻出来叶慈就愤怒地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摔啪地往地上狠狠一摔,将那手机摔成了几瓣。
“滚!”叶慈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第52章 叶慈不哭不哭
叶慈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同样的,侯公子长这么大以来,也从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这些年来他走到哪儿都如被众星捧月一般,没人敢这样忤逆他,今儿要是换个人来,这会儿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对方是叶慈,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不能碰,不能骂,甚至都不能让她情绪起伏过大。
他之前一时冲动,没管好嘴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气得已经饿了一整天的叶慈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了,吓得他赶忙让人给叶慈灌了一支葡萄糖下去,稳了一会儿,又叫医生上门来给她打了两针营养液。前后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吓得一群人心惊肉跳的,完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惹叶慈了。
山里的夜晚本就寂静,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衬得这夜色愈发清冷。
叶慈醒来时已快到十点,侯域没睡,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叶慈一睁眼便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只要侯域想,他眼神里就总有一种致命的亲和力,看着你时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会显得特别的深邃多情,当初叶慈就是被他眼神里这股子如影随形的亲和力和深情给骗了,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饿了没?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装傻是门技术,很多男人都喜欢用,尤其是在和女朋友吵完架之后。
侯域也喜欢用这招,可是叶慈显然气儿还没消,此时听他一开口,她直接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那厌恶的表情里隐隐透着几分固执的孩子气。
侯域双眼微微眯了眯,静静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又全都化作了一缕淡淡的叹息。他放低了姿态,对叶慈说:“叶慈,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当时是我太冲动,一时口不择言,我知道你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可是你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该这样糟蹋自己对不对?何况你现在还有孕在身,不吃东西你的身体会垮的,到时你会更难受……”
“侯域……”叶慈轻轻打断他的话,再回过头来时,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语气也重新变得平静,“你觉得咱俩这样纠缠下去还有意思吗?你总说你有多在乎我,有多尊重我,有多想要这个孩子,可你的行为却只让我感受到了你的蛮横和霸道,并未有半点尊重。把我像犯人一样关起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如果是,对不起,我不接受这种畸形得让人窒息的爱,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不然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她这话听起来决绝,但仔细一琢磨,其实话里也是留了余地的。
侯域是个聪明人,自然捕捉得到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心生希翼,眼睛都亮了,顺着她话问:“那如果我放你自由,你会原谅我吗?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只要叶慈能留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