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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这次回来十有八|九是想跟杨康破镜重圆了。”
我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铁锤猛地砸了一下。我呆呆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僵硬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那两个女人仍是没有发觉我的存在,依旧在旁若无人地攀谈着:
“我也觉得是那样。他那女朋友还不知道吧?”
“真可怜。”
我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这才一脸惊惶地停止了那聒噪的交谈。
我回去宴会时,杨康已经不知所踪。草地上没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我神思恍惚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想到我兴许应该去房子里找他。然我转身的一瞬间,却跟一个小女孩儿撞在了一起。
我下意识地低头说了句“对不起”,下一秒却不由愣住:那女孩儿正是杜希音的女儿,她今天穿了一身蓬蓬的白纱裙,戴了红色的花朵发箍,美好的如同一个小天使。
我仔细地打量着她的五官,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她要从我身边跑开了,我才大步上前拉住了她:“你今年几岁?”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于是又用英文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10岁。”她带着甜甜的笑容回答说。
“你爸爸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没有,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刚要再问些什么,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便从我们身后传了过来:“思卿,过来拍照了。”
我僵了几秒,屏息凝神地扳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思卿,杜思卿。”她用几乎完全标准的中文回答说。
思卿…思卿。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口渴的快要死掉了。
必须要去什么地方找一杯水喝,我心想。
于是,我穿过草坪,走上石阶,绕过门廊,推门走进那座巨大的房子。我在那里来来回回地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只盛着柠檬水的长颈水瓶。我从旁边那只垫着蕾丝衬布的托盘里取下一只倒放的水杯,倒了满满一杯柠檬水。然后,我一口气将那杯水喝了个精光,然而奇怪的是,那却并没有缓解我口中半点的干燥。
我忽然听见房子后面的花园里传来一阵笑声,便上前走了几步隔着起居室的门窗向那边看去——杨康和杜希音正并肩倚靠在花园的栏杆上谈笑风生。
我定定地站在起居室里遥望着他们,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如梦境。一个男人忽然在我身后喊了句什么,花园里那两人循声转身,我在他们发现我之前便飞也似地逃走了。
我似乎跑了很久,直到鞋子跑掉了,头发也在脑后散落。后来,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我听见司机似乎在问我要去哪里,我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住在哪里。
我用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又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能想到的几件物品扔进了行李箱里。然后,我拖着行李箱去了最近的售票处,问售票窗里的人有没有今天晚上去上海的机票,他说没有。我又问他有没有今天晚上去上海的动车票。他便给了我一张18点32分的车票。我收好那张票,来到路边,打车去了北京南站。
就这样,我在一个五月的黄昏,仓皇地逃离了这座城。
☆、第八十八章 另一座城(1)
2013年5月
清晨5点钟,列车停在了终点站。
站台上一时人头攒动,熹微的晨光照在旅人们疲惫的脸上。我走出车厢,穿海魂衫的小男孩由母亲牵着走在我的左边,他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迷蒙。抽烟的男人热心地帮我把行李箱提下了楼梯,我微笑着同他说了声谢谢。
我们分别的时候,抽烟的男人对我说:希望很快能在电视上再见到你,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穿海魂衫的小男孩给了我一只红色的气球,他说希望史莱克和公主能够幸福。我将那只气球系在行李箱上,打车去了外滩。
我住进了一家28层的酒店,前台的服务生给了我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我用门卡开了门,走到窗前拉开丝绒的窗帘,辽阔的黄浦江上一片水波潋滟。
我去浴室里匆匆地冲了个热水澡,换好了衣服,看着早新闻吃完了早餐。之后,我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
我一直睡到傍晚才昏昏沉沉地醒来,略微洗漱了一下便去了楼下的餐厅。我点的是蟹肉小笼包、三文鱼和马蒂尼,有些不伦不类。
晚餐之后,我又去黄浦江畔走了走。我来到那条临江大道时正是日落时分,江岸的杜鹃花在夕阳里如同火焰一般地怒放着。然步行道的对面却是一片绿意葱茏。
我在那条大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了片刻,最后在一座帆形的白色凉亭之下停下了脚步。夜色一点点地将城市吞噬、包围,对岸传来了静穆悠长的钟声的回响。漆黑的江水在脚下急遽地拍打着堤岸,水波将这座城市分裂成一个个破碎的形象。
我伫立江边眺望着对岸,就像眺望另一座被人们遗忘了的、抛之脑后的城市。在那里,水手的号子停止了,造船厂的轰隆声也停止了,海关大楼变成了一栋被展览的静止的建筑,铁锚被铸成了雕塑矗立在江岸上,这城市作为通商码头的记忆就如同那些老洋房上的门牌一样变得古旧、模糊、锈迹斑斑。曾经商船如梭的江流上而今行驶的是载着情侣和观光客的豪华邮轮,潮汐的对岸是一个灯火通明的、高楼林立的、作为东方明珠和金融中心的陌生的城市,那是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座城市的人们画在那个渐渐消逝的轮廓之上的新的容颜。
没有人会为一个灰旧的城市的消失而感到神伤,就像没有人会再怀念那些嘹亮的号子和造船厂。
浦西的钟声再次从对岸传来,我起身离开了江畔。江上的风有些冷了。
我回到酒店之后才想起已经一天没有开手机了。打开来,短信提示音嘀嘀地响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我翻看了一下那些短信,大都是来电提醒,有一半是杨康的,还有一半是夏安她们的。我有些歉意地回拨了夏安的电话。不出所料地,她一接起来就火冒三丈地对我吼说:“你到底死哪儿去了?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就差报警了。”
我说:“我来上海了。”
她依旧火大地说:“那你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啊?”
“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们会担心啊?”
我没做声。她便又说:“你还是赶紧给杨康打个电话吧,他急的都快发疯了。”
我随口应了一声便结束了跟她的通话。
不一会儿,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问我最近可好,电视台有没有新的消息。我犹豫了一下,坦诚地回说,我已经来了上海,因为这里有一家电视台愿意给我一个面试主持人的机会。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生气或者反对,而是平静地对我说:“去就去吧,发生了那种事也是没办法,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我们说多了你也不高兴。不过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我和你爸真的挺心疼的。”
我说:“我知道,我会尽快在这边安顿下来的。”
她又叮嘱了我几句,便说让我早点休息。我说好。不料快要挂断电话时,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起了杨康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我不告而别的事情告诉她。
来到上海的第二天,我去参加了那家电视台的面试,虽然花的时间有点长,不过我自我感觉还是不错。那位总监看上去十分谦和,言辞间似乎也对我非常满意。我临走时,她还跟我交换了名片,说很快就会将面试的结果通知我,希望同我随时保持联系。
下午,我打了电话给夏安,让她帮我寄一些衣物和日用品过来,因我那天走的实在太急,根本没来得及带多少东西。她说:“寄东西是没问题啊,可是我没你公寓钥匙啊。”我这才想起,我唯一的一把备用钥匙还在杨康那里。于是我便让她去跟杨康要钥匙。她诧然问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寄呢?”我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便谎说杨康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帮我寄。她这才犹疑地同意。不过我想她大概并没有相信我的谎话。
我放下手机时心里想,不知道杨康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他兴许会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过来质问我,或者跟我冷战,或者一气之下将我的东西全部清理出他的公寓,甚至于失去耐心不再理会我。但我却并未料想到他第二天就直接飞来上海见我了。
我是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下面遇见他的,我不知道我回来之前他是不是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上午的时候,我去文化街和豫园附近走了走,因为在城隍庙耽搁的时间有些长,回来时已是中午。我走下出租车,收好了零钱,还没来得及走上那段台阶就听见他在我身后喊了一声:“顾小曼。”
我回过头去。他一脸阴沉地提着一只旅行袋向我走了过来。
我惊讶地问说:“你怎么…”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打开,里面都是我让夏安寄过来的贴身衣物和日用品。
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可怕,就好像随时要对我大发雷霆一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对我发火,他只抱臂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问了我一句:“能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如你所见,我准备在这里生活了。”我说。
“是吗?那我怎么办?”
我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做朋友?”他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俄而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说,“你他妈…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我最近仔细想了一下,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我说。
“不合适?”他冷笑说,“所以,你现在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并不只是现在。”我有些烦躁地说,“我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我们…”
“那你以前怎么不觉得我们不合适啊?”他生硬地打断我说。他眼睛里是几乎喷发出来的怒火,“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是豪门家族少当家是吧?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就要找这么个可笑的理由离开我?!”
我一下子也火大了起来:“杨康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五年来,除了你自以为是地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还跟你要求过什么吗?”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清高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失败者是吧?你觉得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是吧?你他妈真就跟那些见风使舵的贱女人没什么两样!”
他话音未落,一个脆生生的耳光便甩在了他的脸上。我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股莫大的痛苦忽然间向我重重地砸下,我的眼泪也无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杨康,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合适吗?”我哽咽着说,“因为这么多年来,每次当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下去的时候,你身边总会出现一个女人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黄令仪,凌嘉,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还有现在的杜希音。你知道那天我看见你和她在花园里亲昵交谈,还有那个很可能是你们女儿的小女孩儿时,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真的没办法再跟你走下去了。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总是提心吊胆地担心你哪天又睡在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也受不了这些分分合合的狗血戏码了。我不想再陪你这么兜转下去了。我不能再被你伤害第四次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他眼中空洞而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也默然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继而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上了那段台阶。
就在这个炎热而宁静的午后,我终于离开了那个男人。
☆、第八十九章 另一座城(2)
那天以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走了几天。我没有再打车,而是开始搭乘地铁。我一向觉得,再没有比搭乘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工具能让我们更快地了解和融入这个城市了——便捷的交通网联结起了任意两点之间的距离,拥挤的车厢则消弭了我们和这城市的距离。
只是有时,当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线路图的时候,心里会莫名地感到恐慌。我仿佛看到了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地下的千疮百孔。这城市是建立在一条条空洞的隧道之上的,那些高耸的建筑、蜘蛛网般的道路、以及道路之上的车水马龙真的不会将这城市的地基压垮吗?我越是这样想,越是怀疑自己听见了城市陷落时隧道皲裂和尘土纷扬的声音,于是我不再乘坐地铁了。
我从自行车行租了一辆单车,我有时会骑它去江边和公园——我真庆幸那男人在离开之前教会了我骑单车。不过如果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远的话,我会直接走路过去。我走的越慢,越能清晰地听见这城市的脉搏。
有一天下午,我走路去了一家超市。上午时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宜人,天空蓝的透明,我抱着一个装着苹果的纸袋子走过一个街区,路边那排橡树的叶子绿的发亮。我走下一段坡道,那纸袋子的底部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破裂,青的红的苹果散落一地。我慌忙弯腰去捡,追着它们一直跑到了坡道下面。一个男人帮我把苹果捡起,我说了声谢谢,从他手中接过。然我抬头的刹那却不由愣住:
“梁辰…”
“你好吗?小曼。”他微笑说。
梁辰请我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吃了下午茶。他说他目前在外滩的一家银行上班。我说,你也要成为金融界的精英了。他说,不要说笑。他又问我来上海是因为面试吗。我说,是啊,毕竟我们的节目发生了那种事,我在北京也待不下去了。他说,来上海也好,还能时不时请你出来喝杯茶。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安静地喝了会儿咖啡,忽又问说:“你来上海工作,他没意见吗?”
我说:“我们分手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试探一般地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些年,你和他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捧着面前的那杯红茶说,“每次跟他分手,我都觉得恨他到骨子里了。可是他每次回来找我,我却还是会跟他在一起。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概是那种很难改变自己喜好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东西。你看我又点了乳酪蛋糕和红茶,吃下午茶的时候我差不过总会点这两样。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有一次我因为太喜欢一双鞋子,一下子买了三双不同颜色的。还有一次,我的手提包坏掉了,结果我又去买了一个完全一样的。”
“反复喜欢一种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他说。
“只是我们喜欢的未必就是适合自己的。”
“倒也有这样的情况。”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很快收到了那家电视台的offer,他们让我月底之前过去签合同,下个月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同一天,我在北京的房东打来了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下个季度的房租一直没有交。我说我已经去了别的城市,不能再继续租下去了。他倒也没有为难我,只让我尽快过去办理退房手续。我于是让夏安她们帮我退了房,个人物品则暂时寄放在了她们的公寓里。搬家那天,夏安打来电话说,大姐,你的鞋子都快把我的书房占满了,来我们家做客的人都以为我转行开鞋店了。我笑说,抱歉,等我在上海找好了房子就把那些东西搬过来。
然而我一时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有时因为地段不佳,有时因为交通不便,有时地段交通合适了,我却又对租金、小区环境和室内格局颇有微词。我看的房子越多,便越怀念我在北京的那座公寓。
后来,梁辰自告奋勇地说要陪我一起找,我心想他对上海应该多少要比我熟悉一些,便同意了。我们大都在晚上一起出去看房,看完之后还会一同去附近的小店吃夜宵。我有时觉得我们似乎是朋友了,有时又对我们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感到尴尬。
有一天,我穿了一双不太合脚的鞋子出门,从最后一家小区出来时,我的双脚已经痛得快要站不住了。我在小区外面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脱下鞋子看了眼血迹斑斑的脚跟,还未反应过来,右脚便被梁辰抓在了手里。我一惊,连忙把脚抽了回来。
“我只是想帮你贴创可贴。”他解释说。
“我自己贴就好。”我有些不自在地说。
他笑了笑,把手里的创可贴递给了我。
那天晚上他依旧把我送回了酒店。我走上那段台阶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回头对他说:“梁辰,明天还是我自己去找房子吧,毕竟你工作也挺忙的。这些天麻烦你了。”
他没有回答什么,我于是跟他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走开。不想他却突然在我身后开口说:“你不需要避讳什么,我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