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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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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照见过她女装时候的模样,美丽的人,即便穿着男人的冠冕,也无法混淆性别。年幼可以搪塞,成年后不管怎么伪装,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这是不容回避的难题,而且似乎无法可解。
    他不知怎么回答,她哀声叹气:“我阿翁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当初他撒一个谎,如今我必须拿十个百个谎来掩盖。子不言父之过,可我觉得他这件事办错了,后患无穷。”
    正说着,忽然见黄门从廊庑下匆匆跑过来。到了近前躬身回禀,说太后在濯龙园设了小席,请陛下移驾赏乐。
    既然相请,不能不赏脸。她去前做好了准备,敬侯曾孙的职务是绕不过去了。果真是这样的,太后先请她赏曲,一女郎怀抱琵琶弹《六幺》,字字从心,恻恻动情地哼唱,“我与你种着火,留着残灯”。太后便在那婉转的歌声里旧事重提,再为孙辈讨官。
    一个官职,其实不值什么,但如此执着,就叫人心里不大痛快了。扶微不是那种闹心就上脸的人,她有城府,即便心有芥蒂,面上依然温厚,“是臣的不是,反倒叫母亲再三地提点臣。关于敬候曾孙任羽林中郎将一事,请母亲放心,臣回头就传令台阁,命他们拟写手谕。”
    梁太后满意了,含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是为陛下着想。宫城乃社稷中枢,常年由外人掌控,怎么能够安心?如今换了自家人,陛下就可后顾无忧了。”
    扶微只管陪笑脸,顿了顿复道:“臣已经下了赐婚诏书,母亲都知道了吧?”
    太后颔首,“我本以为翁主会进宫谢恩的,没想到她竟病了……”
    扶微抬眼看向太后,笑吟吟问:“母亲怎么知道她病了?”
    太后哦了声,“她终究是宗室,父母家人又都不在了,过阵子要成婚,我也应当尽一分心力。见她不来,我着人去了翁主府,说是病了,不见客。”
    扶微低下头,不再言其他,又延挨会儿,从濯龙园退了出来。
    最近的太后,似乎有些不寻常。以前她是个不喜欢招揽政事的人,也因为先帝晏驾后有三位辅政大臣主持朝政,没有人请她临朝称制,她在永安宫颐养天年,一向安安静静,鲜少和外界接触。眼下得知她亲政了,不再需要任何人掌左,她便开始提拔外戚,想必是因为和少帝说话,要比和丞相说话容易得多吧!
    说起丞相,有些想他,初二之后谈的都是政事,没有机会和他独处。外面风言风语满天飞,总要避个嫌。当着百官的面必须装模作样,谁知道她远远看着他,流了多少哈喇子。
    “上丞相官署,我要同相父谈谈羽林中郎将的委任。”她转头对斛律普照说,有点解释的意味。身边自然没人会拦阻她,她出了北宫朱雀门一直往南,兜兜转转进了官署。
    长史来迎,说丞相在兰台查阅典籍,她也不急躁,“正好我打算去云台看看,那就上西宫吧。”
    云台在白虎门内,是皇帝的藏宝室,用以陈放历代天子的收藏。兰台在云台之北,是宫廷内最大的藏书馆。上次敬王搜罗来的两万多册书,都被送到那里去了,冬至之后她一直很忙,也没有抽出时间再去逛逛。
    学富五车的丞相腹有诗书,依旧敏而好学。她背着手,一摇三晃登上了复道。春日御城的风光大好,站在高处远望,看见鳞次栉比的屋舍间有簇簇桃花绽放,数量太多了,一片连着一片的水红色,像无处不弥漫的云霞。
    兰台书库有专供办公的地方,书架深深处辟出半间屋子,设了两张书案,案上有刀笔,以备修改谬误之用。她由令史引领着,找到了坐在案前翻阅郡县计簿的丞相。
    丞相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她有些惊讶,忙起身长揖。她摆袖请他免礼,“我刚从北宫来,太后又提及擢升敬侯曾孙的事,我已经应允了。”
    丞相不语,微微蹙眉。窗外一道春光打在他肩头的夔首云纹上,怒张的两眼,呲目欲裂。
    令史见天子与丞相议政,行礼退了出去。她掖着两袖在重席上踱步,低声道:“有些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云雾层层,看不透彻。或许是我过去太执拗了,努力想让一切按照我的想法进行,压抑得太过,发作不出来,反而弄得自己被动。”
    丞相极慢地点头,“上可是窥破了什么?”
    她道:“不能说窥破,多留个心眼罢了。宫里的事相父不必操心,我自己能够解决,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昨天魏时行回京复命,把荆王一案的卷宗送到我手里了。”
    他嗯了声,“臣知道,参奏燕氏和荆王有牵扯,弹劾臣是燕氏背后的主使。”
    她一听,脸拉得八丈长,“我御前的人,到底有几个是你安插的眼线?我可是皇帝,你监视我,是犯了大罪的。”
    他不以为然,“上忌惮吗?难道有事要背着臣,不想让臣知道?”他旋过身,把竹简卷起来,放回了原来的书架上,淡声道,“臣这么做,并不为控制陛下施政,只是为给自己一个保障。要不然哪里能知道陛下今天摸了谁的手,明天又不肯走路,让谁背回了燕寝?”
    她牙酸似的,嘶地吸了口气,“我什么时候不愿走路,让人背回去了?我又不是孩子!那次是因为对外宣称扭伤了脚,你别想诬陷我。”
    他回头冲她撇嘴一笑,“是吗?”
    她白了他一眼,“醋瓮,燕六郎。”
    丞相脸色大变,“你又这么说!不许说!”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我会说一辈子的,谁让你被我逮住把柄了。”
    丞相心潮澎湃,气得胸口生疼。再一想自己雄风不振,受她嘲笑无法反驳,只好忍了。于是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那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呢?臣是说燕氏那件事。”
    她倚着窗口朝外看,北面是阿阁,用来检阅禁军的地方。阔大的楼阙建得很巍峨,几乎看不到皇后的长秋宫。
    “源娢那里,他们是再也联系不上了,也许以为你发现了端倪,会暂时观望;也许会恼羞成怒,进而孤注一掷。”她靠着直棂,眯眼看他,“如果我说,我想诱敌深入,相父有异议么?”
    他垂着两手,广袖垂委在地,她的用意甚至不必深究,立刻便明白了,“交出六玺尚且不够,你还惦记我手中的兵权,是吗?”
    他一语道破,她有点尴尬,“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上次是你自己授意我的,让我排挤你,逼得你在朝中呆不下去了,那些宵小就会浮出水面。”
    这个人,对自己有利的一切从来就不肯错过。他说是,“臣是这么打算,所以陛下开始着手安插亲信,最后我就算重掌两军,也只能拿回一半兵权,是这样吧?”
    找了这么一个世事洞明的人,很伤脑筋。他要是笨一点,好糊弄一点,彼此就会更幸福。
    她踢了踢帷幕下用丝带垂挂的铜坠子,“我也没有全要,不是留了一半给你嘛。既可封驳我的政命,又能掌握京城一半兵权,历朝的丞相,哪个有你这么大的权势?再说做人要讲良心,我娶灵均花了两万金,你呢?你一毛不拔,还因为我安插两位校尉,和我斤斤计较。”
    她满脸吃亏上当的表情,他只好一再忍让,“罢了,你想安排便安排吧。过阵子我请命巡视全军,朝里的事,全由你自己决定。”
    她心头一跳,“生气了?”
    他说不是,“陛下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臣监国了。臣记得同你说过,西域都护府这两年风气不好,都护胆小怕事,官员徇私舞弊。臣一直想整顿,但苦于鞭长莫及,无奈拖到了今天。”
    不管他怎么说,她都能嗅出话里失望的味道,当即又羞又愧,牵着他的袖子道:“我错了,不该这样,为了半数兵权闹得两个人生分,是我欠考虑。既然你不喜欢,校尉我就不换了,到底那些东西再重要,也不能同你比。”说着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要生气,不要去关外。你一走,我岂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吗?想一想都觉得害怕,我不要分开。”
    她终究太年轻,再了不得,十年的依赖已经养成习惯,想戒掉,除非刮骨。
    他为了表示自己主意已定,口气有点生硬,“不论早晚总要去一趟的,难道白放着西域门户不管吗?”
    “让别人去。”她急急道,“朔方的事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发一道旨意,让太尉顺道过去看看。”然而他还是显得很犹豫,她顿时着恼了,“你究竟是如何?吃干抹净就想走?你一走,别怪我不守妇道,到时候你会哭的,我告诉你!”
    这话触到他的底线了,他急赤白脸,又忌讳一墙之隔修史的官员,一把将她按在书架上,压着嗓子恫吓:“你敢!”
    “你走我就敢。”书架的棱角顶着她的背,她挺直脊梁,不屈地回嘴,并且哼哼冷笑了两声。
    他牵起了一边唇角,“你以为我不能奈你何?等我宰了聂灵均和上官照,看你怎么不守妇道。”
    这人真是太恶毒了,她气得咬牙,他眈眈和她对视着,鼻尖对着鼻尖,眼睫贴着眼睫。他故作凶悍,“上回送进来的药,连着喝了没有?”
    她都不想搭理他,“和你有什么相干?你管我喝没喝!”
    当然和他极有关系,好不容易谋求来的好药,喝上七天可以安全一整年。丞相小心眼得很,上次的表现欠佳让他耿耿于怀到今天,不论何时何地都在盘算如何摆脱六郎的称号。奏疏里的六和十四,他早已经不敢正视了,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撩起她的玄裳,紧紧贴了上去。
    
    第68章
    
    她轻轻嗳了一声,“你干什么?”语气略带责备,可是心里已经悄悄开出了花。
    丞相还是气呼呼的,“臣要为自己正名。臣呼风唤雨一世,不能在这种事上栽跟斗。”他动作很犷悍,火一样的大鹏隔着袴裤往前杵了一下,“上觉得如何?”
    当然很好,从自身条件上来说,丞相足可傲视群雄。身量高,那处也受益,就像大人不会长出一双小孩的手,丞相的本钱绝对和身高匹配。没有潜力能够挖掘最是可悲,现在周转资金已经准备充足,那么生意能不能经营好,就看个人的能力了。
    扶微用力挣扎了两下,“相父疯了吗,隔壁全是兰台属官!”
    他咬着牙,沉默不语,行动并未减弱半分。扶微开始质疑裤腰设计的合理性,用一根裤带系着,只要抽开那个结,一切就全完了。
    她真的有点惊恐,心跳隆隆里听得见隔壁典籍运来送往,啬夫负重发出的沉闷的跺地声。她压着嗓子提点他,“被人发现会出大事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唇上,“噤声。目下对臣来说,最大的事莫过于陛下有孕。其他的兵来将挡,臣有的是办法应付。”
    腿上真凉快,扶微抖出了两腿的鸡皮疙瘩。要论力气,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把她这样那样一顿盘弄,在她晕头转向之际,神采奕奕的伏虎镇纸已经靠过来了。
    她哀鸣:“我站不住……”
    他将她的两臂抬起,引她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贴近她,温热的气息,痒梭梭地呵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抱紧臣……”吸取前两次失败的教训,特意嘱咐了她一声,“不许数数。”
    他百般逗弄,技巧倒是很纯熟。扶微觉得魂儿要出窍了,紧紧攀着他。知道他来了,轻叩门扉,她扭捏了下,还是把他迎了进来,比起前两次,这次已经好多了,但还是略有不适。他在甬路上停顿,“疼么?”
    她勉力续了口气,“能忍。”
    于是从甬路移到了月台上,“这样呢?”
    她不说话了,靠着他咻咻轻喘,他看得出她不排斥,遂撩起袍裾迈过门槛,耀武扬威猖狂入室了。
    扶微人一震,脱口啊了声,他温柔吻她的唇,“不舒服就告诉我。”
    这种事,好像没有什么舒不舒服吧!扶微觉得自己是在舍命陪君子,既然他很喜欢,自己就算豁出去,也应该让他满意。可是腿颤身摇架不住身子,又不好意思把自己全部的分量搁在他身上,便弄得又累又被动。为臣者,察言观色是一项技能,丞相生性敏锐,不需她开口,轻轻将她向上一托,书格边缘凸起的一道棱,正好可以供她栖身。
    他款款摇曳,她意乱情迷。忽然想起上次回宫后做的功课,据说男人初露锋芒,因为太过专注,也会加大失败的可能。六和十四,委实太寒碜了,扶微纵观大局,决定帮他一把。
    “你不要想太多。”她半闭着眼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从前有一户人……家……”他显然根本不想听她讲故事,疾风骤雨式的一轮奇袭,成功把她的话打断了。
    帝王燕居时的衣裳照样很讲究,她腰上挂着组佩和七事,先前没有摘下来,所以撞击着书架,咔咔作响。她在一片迷乱里伸手去捞,捞了几下也没成功,渐渐觉得自己动弹不了了,便任由那玉璜和冲牙相击,她唯一能做的仅剩大口喘气。
    好像很不错,她迷迷糊糊想,丞相的长进真不小。她也逐渐得趣,躺在一团乱麻里不愿挣脱,紧紧抱住他。原来苦尽甘来是这样的,她就像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树叶,任他带领着,一路向前、向前……奔向海角天边。
    他寻到她的唇,唇齿相依间呢喃,“这下臣再不是六郎了吧……”
    她浑浑噩噩,连话都说不出来,每一下都如重锤,直叩心门。好多奇怪的感觉无法描述,只想哭喊,可是隔墙有耳,她不能。只有咬住他胸前的衣裳,把呜咽都传进他心里去。
    兴之所至就不管不顾了,其实地方不对,这里是用作编修典籍的,人员庞杂。因为知道少帝与丞相在此议政,谁也不敢大剌剌冲进来,但隔门通传不可避免。于是激战正酣的时候听见黄门回禀,说丞相属官东曹掾从朔方回京了,来向陛下与丞相复命。
    丞相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连气都喘不上来,却可以口齿清晰地回应晤对:“孤这里正忙,请东曹掾先回官署等候。”
    黄门诺了一声,领命去了。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才松了口气,“没惊着吧?”
    她哼哼唧唧抵在他胸前,不明白丞相怎么忽然就如此骁勇了。极致的快乐,简直比税收翻番还要叫人畅快。她仰起脸索吻,带着哭腔说:“相父,朕快不行了。”
    讨饶也没有用,谁让她之前嘲笑他的!
    丞相的工作能力向来极强,做一行精一行是他立世的根本。如果前两次因冲动和生疏令她失望,那么其后孜孜不倦的耕耘,就是他对她最好的弥补。
    她几乎抽泣,轻轻唤着:“如淳……”
    他闭上了眼睛,她软糯的嗓音,成了他长久以来一再忍让的告慰。她不知道他多爱她,假如之前只是灵魂上的契合,到今天才是全面的,不分你我,今后互为一体。他的观念很老旧,择一人终老,不敢想象那些三妻四妾的人是怎么活着的。
    “你知道丹顶鹤么?”他在灭顶的巨浪里喃喃,“有人说鹤顶红由它而来,可是它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至毒却至爱,虽然鹤顶红的传言不实,但那鸟儿的痴情,却是人人皆知的。扶微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我与君,亦如是。”
    天昏地暗里找见一丛光,要向那里奔跑,然而中途又有人打搅,黄门阴阳怪气的声音远远传来:“禀陛下,魏王源亨遣使节入京,求见陛下。”
    扶微恨不得把那个黄门宰了,丞相倒不恼,给一点缓冲的时间,更好。他停下来,绵绵地亲吻她,她伸长了纤纤的脖颈供他栖息,一面用平静的口吻答话:“我与丞相有要事商议,命他先入四方馆,等候召见。”
    黄门复又去了,她慵懒地对他一笑,“相父,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她才说完,他忽然把她的腰抬了起来,她险些惊呼出声,忙支在书架上借力。然后便是山崩地裂,一天星斗……她实在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仿佛无依无靠,四肢百骸随时会散架。终于波涛万万将她淹没,她听见他满足的叹气,然后抱起她放在重席上。她仰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看清他的脸,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哽咽着,哭出来了。
    他吓了一跳,卷着袖子为她擦泪,“怎么了?这么高兴?”
    她推了他一把,愈发伤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
    “那哭什么?”他想了想,掀起她的襞积查看,“难道我伤着你了?”
    她慌忙按住,红着脸不让他看。其实也不是真的委屈难过,是对未知的东西产生了恐惧。
    可是她一哭,他就慌了,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不够体贴,只顾自己高兴了。他不明白,刚才的过程中一直观察她的表情,她明明也是欢喜的,为什么到最后会以眼泪收场呢。
    他手足无措,替她揉了揉肚子,“你不高兴,我以后都不碰你了。”
    那怎么行!女孩子就是这样,一忽儿一个心情。再说虽然水深火热,但回味却是悠长浓稠的,她流了两滴眼泪后,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没有不高兴,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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