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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抄-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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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叶仔细看他的脸。他说想她像是真的,他对她的温柔也不似有假。她从十来岁起便寄人篱下,又开了这几年的饭馆,人家的脸色看得多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是真性情,谁是假惺惺,一眼便知。
    唯独对他,她却看他不透。珠仙明明早已被他逼死,他却还能坦然自若地同她说“想来是战乱中她趁机逃跑了……要紧关头,想来总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罢”。
    此时眼前的这个他,他神情温和,对她轻轻柔柔地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暗中策动浪里滚杀了她从小依赖到大的四海哥。也是这样的一个人,逼得已有身孕的珠仙跳江而死。
    珠仙先是看着四海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其后又被浪里滚抢走,既落到了那贼子的手上,想必到死前已是受尽□□。不知道怀有身孕的珠仙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跳江而死的,想来是惨烈悲痛至极的罢。就算珠仙不是被眼前这人亲手推下水,然而她的死却还要归功于他。旁人也就算了,那可是她的珠仙姐,从小就爱她护她、与她不是亲姐妹却又胜似亲姐妹的珠仙姐。
    她垂眸,低声道:“这是人家先点的,待我先给人家送去,等下另给你做。”
    怀玉道:“不成,这个我要了。”忽然又嗤笑,“怎么身子有些发颤?乖女儿,还怕爹爹我?”
    青叶便有些生气,皱眉道:“人家已经等了这许多时候了,要不先给你尝一块。”果真拈起一块,放到凉开水里过了一过,才要往他唇边送,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道,“为保险起见,还是叫个人来尝尝为好。”
    怀玉道:“你来尝。”
    青叶蹙着眉头,张口要叫人,他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子,将她手中的芋头往口中慢慢送,顺带着连她的两根手指头都咬住了。青叶骇然,急忙往外挣,他不松口。她拔不出手指,急得跳脚,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先不吃芋头,而是一下一下地添她的两根手指。
    青叶虽然也在浴肆里见了不少世面,见惯了浴肆客人们所精通的拉扯搂抱、亲脸蛋摸酥胸拍玉臀等调情招式,但至今尚未见识过这等样下…流的手段。固然那一晚也被他胡亲乱摸过,却也没有现在令人心慌。
    青叶扭头,不敢看他炽热眸子,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满口的:“你,你,我,我……”
    他仔细地将她两根手指上沾着的糖丝都添光添净,这才放下她的手,又扳过她的脸,俯身亲了下去,口中的芋头被他咬断,咬下的那半块硬是顶到她的口中,嘻嘻笑道:“要死咱们两个死在一道。”
    她含着那一块拔丝芋头,两眼泪花闪闪,身子既僵且直,她这是又犯了傻毛病了。怀玉一乐,趁机将她搂到怀中,她呼吸间有清甜气息,头发里有些许干草味儿及烟火气,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的味道了。他微微俯身,对她额头眼睛嘴巴就如痴如狂地亲了下去,亲的她喘不过气,将她口中的芋头又用拨过来慢慢吃了,眼见着她犯傻又犯晕,笑了一笑,再往下去啃她的锁骨。
    青叶骇极,极力往后躲闪,一个不稳,身子一歪,便坐到了灶台上。这厮又是一乐。这灶台造的不高不矮。忒巧,忒妙。
    她用膝盖顶他,正中要害处,他闷哼一声,手从她衣裳内出来,顺势捞住她的一条腿,欺身上前,人便挤到了她的两腿之间,对她呲牙一笑,身子紧紧地贴了上去。
    他自从认识她以来,同她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嘴角时常噙着一朵笑,虽然痞气了些,也斥过她两回“混账婆娘”,但对她却一直是懒得计较、极好说话的样子,然而于此时竟像是变了个人,一举一动霸道至极,不容许怀中的她有丝毫反抗,处处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来。
    他把她的两只手给攥在脑后,顺带着钳住她的后脑勺,使她动弹不得,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则在她衣裳里四处游走,最后停于她心口之上,听她心跳如雷,不由得满意一笑,双眼微眯,眸色更暗,俯身又去轮番地啃她的锁骨脖颈及嘴唇,手在她身上也少不了一番轻轻重重的揉搓。
    菊官怀抱她儿子,手里拉着个女孩儿进来时,看见的正是怀玉与青叶一坐一站,纠缠在一处难分又难解的情形。一个小女孩儿问:“娘,小姨这是在做什么?这人又是谁?小姨为何要乱踢他?”
    一个大些的女孩儿道:“因为他咬小姨,小姨才踢他的。咱们俩打架时不也是这样的么。”
    才刚说话的那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怀玉慢腾腾地将青叶从灶台上抱下来,扶她站好,好心地将她皱起来的衣衫也理了一理。她一身的汗,一脸的泪,心慌得厉害,身子软软的站不住,他伸出手臂稳稳地托住她,这才面不改色地跟那小女孩儿道:“你小姨夫正在跟你小姨说悄悄话,因此才凑到一起的。来,唤一声小姨夫来我听听。”
    小女孩儿们看了看菊官,菊官道:“快。”又拍了拍自家怀中儿子的屁股。
    于是三个小孩儿齐声张口唤道:“小姨夫——”
    怀玉得意,笑看青叶一眼,将灶台上的那盘拔丝芋头递与小女孩儿道:“拿去吧。”
    小女孩儿喜滋滋地端走了。菊官转着眼珠子,万般不舍地也跟着出去了。
    青叶恼极恨极,却不知道怎么跟他算账,咧了咧嘴,又哭了出来,怕外头人听见笑话,只能饮泣吞声地呜咽。
    怀玉将她脑袋按在胸口上,她呜咽个不住,哭得双眼通红,眼泪淌得又凶又猛。他这时又换了清雅斯文的模样,温柔笑问:“傻小叶子,怎么今日这样别扭?”
    又问:“明日回去么?后日总成了吧?”
    “要不大后日我叫人来接你?马上中秋节了,你怎好叫我在中秋佳节对影成三人?”
    “……最迟八月十五中秋节要回去。若是不回去,老子亲自来捉你,给我记住了,啊!”
    青叶不愿再烧菜,他及那一桌客人饭都没吃成,他也不在意。临走前,又将她用力抱了一抱,亲了几口;还好心地将店堂内那桌正要跳脚吵闹的客人也给赶跑了。
    次日,八月十二,菊官又领着小孩儿过来。
    菊官早前几日在街上碰到赵四六娘子的娘家嫂子,听她说青叶这一阵子时常出入三皇子的居所时,她起初并不相信,昨日过来一瞧,竟叫她逮个正着。
    那个抱着青叶亲热的男子是不是三皇子其实她并不晓得,因为她上回在家里带孩子,没能出去看郑四海请降,自然也没能见着三皇子的玉面。但她见抱着青叶的这个人锦衣华冠,前呼后拥,领着一帮子随从上马呼啸而去后,心里便晓得这个人必定是个了不得的有钱人。
    她喜得来不知道手脚往哪放才好,再去后厨找青叶打秋风时,却见青叶哭得稀里哗啦,她忙又劝慰了好半天。她劝道,妹妹啊,你可别傻啦,以你的家世,以你的名声,能找着这样一个人,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哩。你可别错过这个机会,要不然,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容你姨嫂问一句,你可是烦恼将来的名分?不想做小?不怕你笑话,要是有那样的人看上我,让我排到第一百二十名我也愿意哩!
    若是寻常,她这个青叶姨妹早就不耐烦了,恐怕她说不到三句话,便要像赶苍蝇蚊子一般地赶她走了。这一回,她罗嗦了许久,也没见起身赶她,最后只见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问:“姨嫂,你可愿意来给我帮工几日?”
    菊官当然愿意。求之不得。
    七里塘人家生意不好,活儿不多,再将几个小孩儿也领了来,吃吃喝喝,还能拿些工钱,简直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差。
    八月十二。菊官领了大大小小几个小孩儿过来帮忙。甘仔果然不在,青叶见一堆小孩儿吵吵闹闹,也没说什么,午饭晚饭都是好吃好喝,又奉上碎银钱一把。因为青叶这几年都没给她好脸色看过了,更没唤过她一声“姨嫂”,菊官不由得受宠若惊,心道,果然攀上个有钱人,变得大方多了。
    八月十三。菊官又来上工。青叶还是和颜悦色。菊官连连念佛,心里美得不行。这一日自然也是吃着喝着拿着。一家老小心满意足。
    八月十四。中秋节前夕,小雨。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晚市开张了许久,却仅有一桌客人。菊官在后厨带着几个小孩儿忙活。老大烧火,老二洗菜加洗碗,老三哄老四,菊官自己则抱着最小的男孩儿敞了怀喂奶。东升及东风两个端坐在柜台内百无聊赖,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青叶烧了几个小菜,端了一壶酒到柜台内给东升东风。其后一时无事,便倚在后厨门口听外头客人胡扯闲聊。
    四海哥不在了,她的酒里再也不掺水了。那桌客人才两三壶酒下了肚,便都喝了个醉醺醺的,正七嘴八舌地说着邻镇的一桩奇事。

  ☆、第53章 褚青叶(五十一)

话说邻镇有一家人家嫁女,新郎官用大红花轿抬了新娘子回家,途径一座小土山时,先是罩轿子的大红彩绸被一阵大风刮跑,轿夫们追也追不上,道了一声晦气,再抬起轿子时,轿扛“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这下没法再抬轿子,只得请新娘子下来,叫新郎官另找了一顶寻常轿子来。谁料新娘子才一坐进去,又来一阵怪风,将这轿子的绫罗帷幕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四个轿夫合力也走不动。
    轿夫当中便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道:“今日倒古怪得很。看来是走不了了。回去罢!”于是,一路将新娘子又抬回了娘家。
    去新娘子娘家吃酒席的人诧异得不得了,还以为是被新郎官退了亲。新娘子的父亲听闻个中缘由后,当即哭道:“女儿啊,你难道忘了么!你的娘亲就葬在那个小土山上啊!定是你娘亲舍不得你出嫁,才想着法儿留你的啊!”
    众亲戚朋友听得眼热心酸,唏嘘不已,都要去拜一拜新娘子的娘亲,便随了花轿一同上了路,那座小土山时,怪风果然又至。新娘子下了轿子,同新郎官两个抱着一堆纸钱香烛,上山找到了娘亲的坟墓,二人恭恭敬敬地跪下为娘亲磕头,焚了纸钱,重又下山上轿,这下再也无风,一路平安无事地抬到了新郎家。
    东升与东风听得唏嘘不已。青叶眼睛痒,尽情地揉了一把,又嗤了一声,嘀咕道:哪里有这许多神神怪怪的事,都是骗子。
    那桌客人又说道,近日清净寺的方丈主持夜观天象,察觉位于京城上方群星光彩异常,其中一星甚明,其大如斗,散五色光芒,少时光芒大盛,直冲紫微星而去云云。最后一个老者归结道,只怕不久要变天。话才一出口,即被同桌醉得不甚厉害的人嘘了几声。
    青叶站得腿酸,才要到后厨坐上一坐,忽然见门外进来一个客人。客人是个年轻男子,身形消瘦,一身旧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面上气色也不太好。那人收了油纸伞,小心将伞靠在门内,又在门槛上蹭了蹭泥,这才进来,挑了一张空桌子做了。青叶站直了身子,上前招呼道:“好一阵子不见了。”看了看客人的脸,又道,“看着倒清减了许多。”
    那年轻客人道:“前一阵子着了凉,受了风寒,病了一阵子。一直养病来着,许久没能过来。”
    青叶点点头:“今日想吃些什么?”
    客人道:“小菜随意上两个,要个红烧肉,一直想吃你烧的红烧肉来着,想得不行。”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酒不要,来壶浓茶即可。”
    青叶点头,提滚水泡了一壶酽茶,拿了一个茶碗,一并送到他的桌子上,再回后厨备菜烧菜。巧的很,上一桌客人也要了红烧肉,因此炖好的五花肉还有一盘,倒不费工夫,只需再炒冰糖上色炖煮一时即可。不一时,那客人的菜俱已上齐。他便拾了筷子慢慢地吃。青叶见他吃的香甜,心里也觉得高兴,便上前为他倒了碗茶,问道:“如何?红烧肉可还合口?”
    客人向她频频点头,面上笑的心满意足,抬手掩着嘴,说道:“自然,那还用说。”他看着落魄,一举一动却文雅得如教养良好的大家子弟。
    东升东风吃着饭,竖着耳朵听那群醉醺醺的客人谈古论今,不知不觉间,将那一壶酒喝得精光。新来的客人用罢饭,招手道:“掌柜的,请为我会账罢。”
    青叶问:“这就走?”
    客人道:“这就走。”
    青叶转身进了后厨,从身上摸出钱袋子来,笑问菊官:“姨嫂,你可想要银子?”
    菊官自然想要。青叶便又笑道:“想要也成,只是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东升酒喝多了口干,灌了一壶凉茶下去,忽然就觉得肚子里有些不好,赶紧找了伞往门口茅房跑。东风独自一人在柜台内坐着。菊官扭着一身肥肉来柜台收拾他与东升的碗筷,收拾时,一个不小心,一只饭碗掉到地上,一声脆响,摔个米分碎。菊官赶紧弯身去捡碎片,柜台内地方小,转不过来身,兼之菊官体胖肉多,东风被挤到角落里动弹不得。
    菊官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捡了碎片抬起身时,东风只觉得她喘的带有隔夜韭菜味儿的热气都喷在自家脸上,忙侧身将脸扭开。谁料菊官忽然伸手拧了一下他腰窝上的肉,笑嗔道:“小鬼!你才多大,竟然也敢占我的便宜。奶……子都叫你给碰到了。”
    天地良心,明明是她自己用奶……子蹭他的后背,东风回身看她胸前衣裳上两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奶水污渍,一时间面红耳赤,眼珠子发直,说不出话来,心里只盼着东升赶紧拉完,好快点死回来。
    菊官见他不语,只盯着自家的胸…口看,忙用既肥且短的小肉手掩住胸口,口中喳喳笑道:“小淫贼!你还贼兮兮地盯着老娘的奶……子看?没看过奶……子么?有你这样的小淫…贼么?”伸手去掐东风的腮帮子,“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东风还顾着脸面,不敢大声叫喊,只压着声音低吼:“谁要看你?谁要看你?丑八怪!老太婆!”
    菊官恼羞成怒,半真半假地去拍打他。因她是褚掌柜的姨嫂,又是女子,还带着几个小孩儿,东风也不好对她动粗,只能抬手抵挡。二人的这一番动静早已惊动店堂里的那桌醉汉,醉汉们见有热闹看,纷纷围了上来。
    等东升拎了裤子从茅房里跑回来时,东风还在与菊官纠缠不清,一堆人围在柜台前,喝彩的也有,嘻嘻哈哈劝架的也有。
    东升也不去管这一堆人,径直冲到后厨里去,后厨里四个女孩儿正围成一圈吃零嘴儿,一个最小的男孩儿则蹲在地上摆弄烧火棍。褚掌柜的却不见了踪影。
    东升眼前一黑,心道,娘的,天要灭我。
    秀一与青叶一前一后走在七里塘镇长长短短的雨巷里,秀一撑着油纸伞,青叶紧跟在他身后。秀一将伞倾向青叶,自己的肩头淋湿了一大片。二人走了许久的路,秀一问道:“你店里坐着的那两个人是侯怀玉派来的?其中有一个看着面熟,我同他交过手,武艺相当了得。”
    “嗯,说我是犯人来着,要带回去拷问。”
    秀一回头看她一眼:“世上可没有这样对待犯人的。”
    “嗯,不用你说也晓得。他……那个人不怀好意。”青叶难堪,不愿再提此事,遂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等了你许久。”
    “我说了来找你,必然回来找你。”
    “伤都好透了么?”
    “嗯。从前即便是寒冬腊月里也敢下水游,游多远都不在话下。如今年纪大了,又受了伤,便觉得身子大不如前了,才游了几里而已,上岸就得了风寒。连睡了好几日才养回来。”
    青叶默然,良久又问:“咱们怎么走?”
    秀一的声音里这才有了些许的快活,道:“我已找好了一艘稳妥的船,后日八月十六启程。恰好侯怀玉也将启程返京,料想他再也顾不上来捉拿咱们。在那之前,咱们先躲起来,再去采买些路上所需物什。这一去,路途遥远,快也要两三个月,路上若是不顺,遇着风暴,那就不好说了,半年也到不了。”
    “不会被结月润的爪牙找到?”
    他回头看她一眼,握住她的一只手,把她往伞内拉了拉,道:“放心,我至今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都不在了,哪里还会有人为他寻仇。”话说完了,却没有放下她的手。
    青叶由他牵着手,点点头道:“咱们去哪里?也不会被那个人找到?”
    “不会。去我老家日向国,我老家在萨摩藩日向国一事便是义父也不晓得的……日向国听说过么,穷地方。”顿了一顿,又幽幽道,“你只怕还不晓得我的本姓是米山吧?我家虽然姓米山,却时常吃不饱饭。我爹娘带着我讨饭讨了许久,后来实在养不活我,才把我卖了的。说起来,我也是为了吃一口饭就改了姓氏……”
    青叶笑:“你晓得我是想气死结月润才说那些话的。今后咱们改回来,还是姓米山吧。”
    秀一脚步一顿:“咱们?米山秀一,米山青叶?”
    青叶抬眼看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嗯。米山青叶。”
    夜雨下个不住,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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