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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依不饶-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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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岚的话如万箭穿心般刺得夏婉青鲜血淋漓,活到现在,她就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般,每向幸福走一步,脚下注定是刀割血染的痛。

 第82章

    通话被顾岚生生切断了,要想再听到安城的声音;看见他的脸;必须得等到后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母亲说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吗?疯了一般地想念一个人;爱一个人;明知从开始就错了;除非爱情之火自己熄灭;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心呢?

    可是,从头至尾都是她的独角戏,一厢情愿地爱着想着念着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就将自己的未来全部托付于他,或许又将是一场错误的开始?顾岚不认她,等鉴定结果出来,会夺走天天吗?没了天天她又怎么活下去呢?夏婉青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搂紧了怀中的儿子。

    假如那时坚决抵御沐山的物质诱惑,违背母亲的意愿,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吗?夏婉青垂下眼帘,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在浑浑噩噩地生活之前,贫困潦倒就会压弯她的意志,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麻麻,麻麻!”沐天见妈妈不哭了,抱着自己发呆,不安的摇了摇夏婉青的双肩。

    听到儿子的声音,夏婉青呆滞的目光这才有了些微神采,心中颓然倍加伤感:人生如此匆匆,一切已然如此,既无法回头,也无法知道结局。

    “麻麻,外婆呢?”

    “天天想外婆啦?”

    “嗯,天都黑了,外婆还没回来。”

    夏婉青抬眸望向窗外,日落无声,夜幕已然低垂,万家灯火点亮了整座城市,可母亲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她开始拨打吴莹的手机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夏婉青怎么也不会想到,跟江律师见面后的吴莹一个人回到了她们十多年前租住的老宅。

    和记忆中的噩梦一模一样,破旧不堪狭小的街道,昏黄的灯光,低矮的屋檐,充斥着烂菜叶的馊味和油腻腻煎饼的香味,只要你敢停足不前,蚊子苍蝇就小强之流就会纷至沓来。

    吴莹掩了掩鼻子,继而又将手垂下,没走几步,掏出手机拍下其中的一间民房,这儿几乎没变,一切还和从前一样,粗陋的灰泥墙壁,油漆斑驳的铁门,八百年没有清洗的玻璃窗,要不是从前在这里住过,现在担心会被打回原形,她真想把这这里所有的房子都夷为平地,连同那些艰难的过往一起埋葬。

    脑海中闪现出沐宅的奢丽无端,吴莹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不遂人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个简单的道理,真正体验之际那就是你最最倒霉的时候到了。报应是一回事,活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使心甘情愿,没有哪个俗世凡人能真正承受日复一日的煎熬。

    所以,在那一刻,吴莹暗自决定,不惜一切,也要保住许光路的房子,那是她们最后的容身之所,是仅剩的能活得像人的地方。她开始盘算手上的存款和珠宝首饰,只要有她在,就不能允许她的外孙像她和女儿曾经那样地活着!

    读了三个睡前故事,方才将哭闹不休,嚷嚷着要找外婆的沐天哄睡着,夏婉青面带疲惫和忧色的走出儿童房,要不是多年的朝夕相处,深谙她妈的性子,恐怕此刻她已经按捺不住要报警了。

    忽然,玄关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夏婉青的心徒然松了下来,吴莹反身关上房门后,径直走入客厅。

    “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夏婉青细细打量母亲的神态和举止,吴莹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淡定,和不久前气冲冲夺门而去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过脚上沾着泥水的高跟鞋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你有没有安城的联系方式?”吴莹偏了偏头,隔绝了女儿关切的视线,直接问道。

    夏婉青本能的绷直了身体,戒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吴莹冷冷一笑,“从这房子里搬出去以后怎么办?我们积蓄还有多少?能租的起什么样的房子?你有想过吗?日子是一天天过的,不是小说,纸上写个几年后就能一笔带过去的!”

    “妈……”

    “不要整天脑子里想着什么报应啊、惩罚啊,想那些没用!就想想天天吧,你可怜的儿子,他有什么错,摊上你这么个糊涂的妈!”吴莹举着手机里老宅的照片,“看看!看看!你想让天天在这种地方一天天长大吗?想让他过着和我们以前一样毫无希望的生活吗?”

    “妈,不会的,不会的。”

    “醒醒吧,我的傻女儿,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什么了吗?丁默远说他手上有沐山的第二份遗嘱,我不相信,去了江律师的事务所,结果连他都承认了确有其事,那遗嘱上说如果沐天不是沐山的亲生儿子,沐夕和沐华各分一半的财产,而你们母子将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被扫地出门!”

    “沐山应该是突然知道天天的身世的,他怎么会这么快……”

    “这份遗嘱是在他去世前一年立下的,换而言之,沐山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你我。”

    吴莹的话如雷电般劈开了夏婉青的心,她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方才领教了沐山狠心多疑的性子,而丁默远也成了将她往死路上逼的帮凶!

    “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沐华和丁默远手里。”吴莹轻声一叹,“我想过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牢牢抓住安城和沐华的旧情,让安城去求沐华,沐华应该心会软,不会把我们赶出这套房子。”

    “……”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无耻也好,不要脸也罢,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为了天天!”

    “不,我只是在担心,安城的母亲会不会利用天天的身世威逼我们,把我儿子从我身边夺走。”只要一想到顾岚无情的语气,夏婉青的脸色就发白。

    “不会的……她要真的敢公之于众,就等于同时毁了她的儿子和孙子。”

    距离沐宅还有几步之遥,丁默远将车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并不好,深呼了几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丁默远并不希望沐华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必须要好好思考要不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告诉她以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至始至终他最害怕的场景:当得知安城的行踪后,沐华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家,飞奔投向安城的怀抱。

    丁默远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无声的笑了,事到如今,在这场博弈中,就算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在财力和物力上打败安城,可他仍然毫无悬念地处于劣势地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因为这一生中,沐华是他唯一的“不自信”。

    也罢,她能跑,他就能追,就算到天涯海角,捆,也要把老婆捆回来!

    丁默远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进了沐宅大门。

    从车库出来,丁默远沿着客厅步入餐厅,餐桌上并未出现意料中的身影,怔了片刻,便抬脚走上三楼,隔着卧室薄薄的房门,转动门把的手在听见沐华声音的那一刻凝滞,只因为她喊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安城,是你吗?”

    “是我,木木。”

    久违的安城恬淡的嗓音和昵称在一瞬间无声的揪紧了沐华的心;她想说什么,问什么,可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安城也不说话,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静待在那里,似乎能从这寂静中感受到女人扑面而来的气息。而今,只有这样的时刻,他们才能有共处的时光。

    “你……好吗?”千言万语终汇成了这样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候语,所有累积成山的质疑、指责和怨恨如此这般的负面情绪在千回百转间已化为了无尽的心酸,心酸得近乎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安城就这么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他没什么“好”或“不好”的。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在做对不起她的事,不断伤害她之外,其他的连同他的生命一般不值一提。

    当安城说出这一句道歉时,沐华只觉得心都碎了,在良心的公平秤上,他和她之间,究竟谁对不起谁,谁欠了谁呢?

    很奇怪,虽然沐天是安城和夏婉青的儿子,几乎已是铁证,可直到此刻,沐华的潜意识里依然觉得安城并不真的爱夏婉青,即使爱上了,也只不过是一时的错觉。清算到底,终究是她对不起他,她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而她已经移情别恋了他人。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缄默了良久,沐华回道。

    丁默远闭了闭眼,千算万算,机关用尽,该来的终归要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悄悄撤去,笔直而孤寂的身影在原地站了片刻,继而转身离开。

 第83章

    时光永不停歇;每一秒的前一秒;即为过去,真正能够撕扯心脏的往往并非因为现在,而是那些横亘于心头,不断向前推进的过去。

    安城再次陷入了沉默;卧室里的时间空间空气仿佛全都凝固了,唯有丁默远送给沐华的小沙漏还在无声的流逝。

    “沐华。”再次开口;安城将称呼变了;嗓音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清冷了许多;他知道有些话难以启口,一旦说出将覆水难收;甚至侮辱和抹杀了和沐华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已成定局,一切早已变了,既然是挽救不了的伤口,那就让它无药而医,自生自灭。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觉察到安城声音细微的波动,再联想到这么长时间的避而不见以及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沐华不是傻子,可此时的她却恨自己太过聪明。

    “求你,放过他们母子。”安城沉声说道,似乎觉得这句话还不够分量,又补上一句,“犯错的是我,与他们无关。”

    当安城给这句话添上句号时,他仿佛已经听见了轰然的倒塌声,所有用甜蜜美好和痛苦思念筑成的建筑在摧枯拉朽中已然成了废墟,如同很久以前模糊得教人忘了名字的电影插曲里描绘得那样:“废墟上的天空已碎了,飞鸟已碎了”,一切都碎了。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当你以为坚如磐石牢不可催时,其实这样的表象,不过是经由高人之手伪装的沙雕。不论是悲哀的,还是快乐的心境,转眼已然成空,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总有一天,不论用多少时间,哪怕到了年老体衰,心脏无法平稳跳动的时刻,那些曾经以为无法承受的一切终会渐渐远离我们而去,世间能够修复一切俯瞰一切的恰是我们摸不着看不见无法抓住的分分秒秒。

    佛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可脆弱愚蠢而夜郎自大的我们却偏偏想着与自然法则抗衡,一直在追求永生、永远和永恒。浩瀚的宇宙,更迭的生命,纷繁的感情,万事万物都有着有限的生命、固有的形态和注定的结局,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都在向前走,没有任何人、事和物可以回头、驻足和不去迎接消失幻灭。

    可沐华就是不明白,或者说她无法在瞬间领悟到他很久以前就自以为了然的东西。当横跨两人感情的桥梁硬生生拦腰截断时,就算同时近在咫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它复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沐华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仿佛被无形的沉重拉扯着,在黑暗冰冷的背景里不断的下坠,不断的下坠,却似乎永远也等不到坠落的那一天。

    “沐华,别让夏婉青母子无家可归,算我求你。”

    沐华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半晌,她开口道:“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安城答:“你不是,我是,我就是那样的卑鄙无耻,小人之心。”

    “……”

    “我恳请你给我明确的答复,放过他们,放过——我的儿子。”

    心在一瞬间被撕裂了,听不见流血的声音,只感到绝望,不知将坠落到地狱的哪一层,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

    “好,我答应你。”沐华闭上双眼,心已痛得麻木而冰冷,“我们沐家欠你们安家的,我也会尽力补偿。”

    接下来又是沉默,沉默,沉默,只能听见自己无法调适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到了要彻底了结的时候,当最后一层面纱被无情揭开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要怎么补偿?”过了一会儿,安城问道,他的声音很淡很浅,甚至还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哀伤,让沐华近乎要落下泪来。和以往一样,他没有任何指责、怨恨和辱骂,安静的顺从命运,安静的放下感情。

    是啊,她要怎么补偿?她能怎么补偿?安家的破产,顾岚的受辱,安宇的自杀,沐华知道,不论她曾经如何的痛苦,都抵不过安城经历的每一寸时光的惨痛和煎熬。

    “都听你的。”沐华答。

    手机那头静默了片刻,继而男人叹息般的笑意传入她的耳内,这样包含太多内容的笑让沐华整个人都抽紧了:“那就给钱吧,我没本事,可还要继续生活下去,还要养家糊口。”

    直到这一刻,沐华才突然了悟安城真正的用意,他用如此直接而现实的计算方式来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解决两家的恩恩怨怨,是因为他想让她释然,想让她心安,想将她从爱与恨交织的囚笼里释放出来。他温柔而残酷的将她与他之间的枝节连根拔起,从今往后,苦乐悲喜,互不相关。

    她能怎么做?哀求吗?挽留吗?哭泣吗?沐华的眼前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他静静的看着她,幽邃而深情的眼眸如同无形的手指轻柔的捏住了她的心尖,那是无法抗拒而温暖的痛。

    “好。你要多少?”呼吸间,沐华终于选择了安城很久以来的已经做出的决定,她遵从他的意愿,接受自己的命运,因为她已成长,必须成熟理智的接受人生轨道的改变,为另一个男人付出一生。

    “都听你的。”

    说话间,安城切断了通话,沐华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是悲是愁还是想哭,直到肚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叫声,霎时间所有悲愁的气氛和风景都被无情的破坏了。

    沐华笑了,泪水却盈满了眼眶,跌碎在衣襟上。

    “啊啊啊,讨厌,怎么又成了这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当哭泣转为抽噎时,沐华看着镜子里两个红肿的核桃眼,不禁又哭又笑起来。直到冰敷让眼睛稍微恢复正常时,她才从卧室出来,往楼下走去,从餐厅里飘来的诱人的食物香气拐着弯儿的吸引着她的嗅觉和味觉,沐华情不自禁的径直向餐厅走去。

    餐厅里香气四溢。丁默远穿着深色格子围裙,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的不亦乐夫。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汤锅,在油里煎得又香又嫩金黄诱人的鸡翅,装点在盘里切刻得精致的胡萝卜花,这是色香味的诱惑,也是现世的温暖,与方才的冰冷幽暗不同,好像调换了镜头似的,沐华瞬间置身于一个充满明丽色彩和愉悦的世界。

    “上了一天班,这么累,怎么还自己做饭?”沐华问。

    “只要是爱好,就谈不上辛苦。”丁先生回身看了丁太太一眼,勾唇一笑。只一眼他就知道她哭过,不过已然恢复了平静,脸上还有一种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的放松和释然。这就够了,丁默远吊着的心轻轻放了下来。“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就先洗手,菜都快好了。”

    “好的。”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丁太太像摇着尾巴的小狗般乖乖地照办。

    “沐夕呢?怎么还没回来?”

    “哦,他打过电话了,说是同学聚会,迟回。”

    “喵。”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爱丽丝也跟着女主人一起蹭饭来了。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男女主人在他们固定的位置上坐下,爱丽丝第一个开动,在男主人的脚边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当丁先生夹着一块鸡翅搁在丁太太的碗里时,沐华开口了:

    “今天……安城打过电话给我。”

    “是吗?”丁默远淡淡的问道。

    “你都知道了?”丁默远平静无波的表情让沐华微微一怔。

    “没有全部知道,只知道给你打电话的是他。”

    “他让我放过夏婉青母子,还有对于我爸害得安家家破人亡的事,我和他已经达成了补偿协议。”沐华公式化的说道,仿若方才的痛苦纠结迷茫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结束了。

    尽管如此,从沐华的寥寥数语中,丁默远还是可以觉察出其中隐藏的悲伤和决绝。是啊,决绝,安城能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准备,沐华能够答应,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也是她放手的开始。

    属于安城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这个男人的出场次数屈指可数,却如影随形的缠绕在他与沐华之间太久。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一次性付给安城一笔钱,反正夏婉青已经自愿放弃了全部财产,看在安城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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