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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晓晨突然觉得好委屈。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他们就是平等的，像从前一样，她嬉笑怒骂，从心从欲，根本不必这么压抑自己，根本不必理会他的冷漠，不必看他摆脸色。
可现在……
穆晓晨告诉自己：你在求人帮你。
你连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住的话，还谈什么站出来撑住，保护好妈妈保护好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
以前不是听人说起过吗，只有被父母亲人保护的孩子才不必经历风雨、不必看别人脸色。
一旦你踏上社会，没有谁会宠着你惯着你！
你只能根据自己的位置，来看别人的脸或者屁股！
这个社会是有阶梯的，就像是一群猴子在爬一颗大树，你往上爬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猴子屁股。
只有你爬到了最顶端，站在所有猴子的上方了，才会看到所有的猴子，都是脸。
现在，无疑华雪城是站在高处的那只猴子。
曾经她也是。
可现在，却只能从低处重新爬起。
也不怪华雪城会看不起自己，之前没有利益冲突，自然千好万好。
可现在，明知道他不喜欢、他排斥，她却还是紧紧地巴着他不放手，把他当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想利用他，他不想被利用，再正常不过。
深深的吸口气，穆晓晨苦笑说：“也许吧……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坏，形势所迫。我也想继续当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惜生活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过去，回不去了。
如果她再认不清形势，还只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大小姐，只会更惨。
外公已经去世，外婆同样是弱女子。
母亲的精神状况再受不得一丝刺激。
可父亲……她的亲生父亲，却一心想着趁着这“大好时机”，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都给他一心疼爱的“香火传承人”、他的儿子！
华雪城听她这么寂寞的语气，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得出口的话。
可她却带着又深又痛的感悟，在叹息生活如此巨大的变故。
华雪城收敛起自己的不耐烦，叹了一声说：“会好起来的。”
穆晓晨目光发亮，看着他：“你要帮我了，对不对？”
“……”
打蛇随棍上啊这人，真是不能给她一好脸色。
见华雪城不回应，穆晓晨很失望，涩然一笑：“我太自作多情了……你那么不喜欢我，又明白我想要利用你来提高自己在穆家的地位，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他又不是她的谁。
华雪城开口：“好了，我这不是在陪你了。”
换个人，他不可能主动安慰的。
真是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魔力，就是能够让他心软。
也许是从她在襁褓里时就认识了，所以比较有保护欲？
车子停了下来，杰森为他们打开车门：“少爷，穆小姐，到了。”
华雪城先下了车，因为坐的是SUV，比较高大，他自然而然地把手伸给了穆晓晨。
穆晓晨明显地意外了下，才把手奉上。
而且很会得寸进尺。
两手接触了之后，她就顺势握住了华雪城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却只是微微挣了一下，便安静了。
穆晓晨的心呯呯跳着。
华雪城倒主动替他寻找了理由：“就这么想让外婆放心？”
穆晓晨的心这才平静了些，她用力点头。
华雪城自嘲：“我倒不知道我居然是那个一起出去便会让家长放心的人。”
他身边已有红颜知己，并不是适合托附终身的良人。
穆晓晨苦笑，神情中有着丝与她年龄严重不符的成熟和透彻：“钱和权堆叠到一定的程度，能让人忽略所有的风险，飞蛾赴火也在所不惜。”
优秀如他，女孩子们奉上身心自然不一定会有回报，但哪怕能跟他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对很多人来说，便已是值得。
这间医院高昂的费用，可以让绝大部分的人望而却步，所以环境静谧温馨，一切井然有序。
这会儿上电梯的，也不过他们一行三人。
但刚一下了电梯，穆晓晨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离病房还有那么远呢，她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找她算帐！让我撕了那个贱人！”
华雪城听了也是心头一震。
不是说王烟就是精神受了刺激，一时精神愰惚、重度抑郁么？
这哪里是抑郁，这是……精神分裂了吧？
☆、20。第20章 重度抑郁
穆晓晨冲进病房，就看到外婆泪流满面地扶着病床边的桌子勉强站着，而母亲，则被几个护士用力拉扯着。
旁边还有个拿了针筒的护士，显见地准备把她按住了就打镇定剂什么的。
这个情形，别说穆晓晨了，华雪城都看得于心不忍。
穆晓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见王烟突然不动了，她定定看住了华雪城，然后再打量穆晓晨。
护士见状，这才稍微放松了点儿。
穆晓晨见她安静了下来，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儿，她一边要过去扶住母亲，一边叫了声：“妈－－”
却没料想，回应她的，却是“啪”的一声！
一巴掌盖在了穆晓晨的脸上，她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就空白了，只余下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种耳鸣音，让穆晓晨明白自己被打得有多重！
麻木足有好几秒钟才过去，痛意这才肆虐而来！
穆晓晨简直觉得半边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王烟这一巴掌，不仅穆晓晨傻了，房间内所有的人都反应不过来，还是华雪城第一时间走上前，心疼地揽住了穆晓晨的肩膀。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王烟便又要动作！
这时护士也反应过来：敢情她刚才的突然安静不是平静下来了，而是发飓的前兆啊！
连女儿都打，这分明是糊涂到连人都认不清了。
她们赶紧重新拉住了她。
王烟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叫：“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帮这个小蹄子是不是？”
穆晓晨知道母亲把她看成了林琼枝，泪水都下来了，哀哀叫道：“妈，妈，是我啊！”
外婆也过来试图拉住王烟的手，流泪道：“烟儿，烟儿，她是小晨啊！”
王烟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恨恨地盯住华雪城：“你带着她来是几个意思？离婚，我们离婚！你给我滚！哈，哈哈，你居然是看上了我们王家的背景才要娶我，你居然就是图钱图东西？我告诉你，给我滚，一分钱的我也不会让你带走！”
穆晓晨听得心都在滴血。
如果妈妈赶紧恢复，还有与爸爸一较高下的可能，可现在她这副样子，穆家的一切，又哪有她说话的余地？
她才是那个要一无所有的人！
她人还在医院里，林琼枝母女就登堂入室，跑到家里来提车了！
“妈－－”穆晓晨的声音哽咽：“你赶紧好起来吧……你快点好起来……”
王烟却一味地挣扎，似乎想要冲上来把穆晓晨给撕烂了。
华雪城低声说：“等她冷静一下吧。”说完便坚定地把穆晓晨往门外带。
王烟却在吼叫：“回来！回来！你要带这个小贱人去哪儿！”
纵然穆晓晨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泪水却还是忍都忍不住。
华雪城看着她默默无言，只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却比哭出声来更显伤心欲绝。
他并不清楚王烟的病情，一时也无从安慰起，只能说些无关痛痒、苍白无力的话来：“会好起来的，现在你才要坚强。”
穆晓晨点点头。
她也没有想到华雪城一来，就会看到母亲最为不堪的一面，便解释说：“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妈根本不会这么激动，她就是太抑郁了。”
华雪城拍拍她的肩膀，也没有多说。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
他不太了解一些抑郁症的状况，光从这字面的意思就可以看出来，抑郁症的主要表情应该是心情低落，而王烟的状况却显然亢进更为明显……该不会比抑郁症更严重吧？
这时穆晓晨外婆也出来了，穆晓里连忙擦了擦眼泪，问：“妈今天这是怎么了？”
外婆也抹了下脸，叹了声：“唉……本来今天都好多了，结果不知道怎的，她想起来给你爸打电话，结果是那个狐狸精接的。”
原来是受了刺激！
穆晓晨的火蹭就上来了，她转身就要去找渣爸算帐，却被华雪城一把拉住了，“你还是照顾好王阿姨，去也没有用的。”
如果有用，他就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事了，更不会老婆还在医院里，就明目张胆把小三往家里带。
不要再对那个人抱有任何希望，早点死心才是王道。
穆晓晨被这么一拉，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停住，却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一下子泄尽了，连腿都软软的有些撑不住。
鼻子酸得历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父母互相伤害、反目成仇更让人纠结的事情了。
华雪城看得心疼，稍稍用力带了带，穆晓晨便软软趴在他的怀里，借着这个胸膛存放自己的软弱无助。
王烟这么一番闹，医生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又检查一番，才出来。
穆晓晨外婆立即上前问：“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医生很无奈：“这一番刺激，好像又严重了些，现在已经清醒了，却又不想说话。”
穆晓晨听了，立即从华雪城胸前抬起头，转身大步向病房走。
华雪城下意识跟了过去。
这会儿王烟已经靠坐在摇得很高的病床上，也垂着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穆晓晨叫：“妈－－”
王烟只是抬了抬眼皮，也不说话。
穆晓晨又叫了两声，王烟仰面躺靠了，流着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身边的人：“人活在世上，到底什么意思呢？”
重度抑郁症的人，多数都有自杀的倾向的，穆晓晨之前就听医生讲过，有百分之十五的抑郁症患者，都死于自杀。
王烟现在问出这样的话，很明显厌世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穆晓晨有些心惊肉跳，忙说：“妈，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还有我呢？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可怎么办呢？”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女儿是这个世界上的牵挂，可王烟却没有什么反应，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大家一起解脱才叫干净。”
外婆连忙大声喝止：“你说什么呢？小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人生在世，从来就不能随心所欲，你的责任未了，还不如想想怎么过！”
☆、21。第21章 不想回家
王烟却把眼睛闭上了，半响才说：“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然后凭大家说什么，都懒得理人，也不给回应了。
穆晓晨知道这是病的原因，妈妈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要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才会找寻找一丝丝的安宁。
她还试图寻找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却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却发现母亲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的王烟，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你跟她说话聊天，那是统统都是没有回应的。
外婆看着，无奈地：“跟刚开始那两天差不多，你让她吃就吃，让她喝，她就喝，让她躺床上休息就休息……”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家长长一叹，苦涩自嘲：“倒是很听话，不难侍侯。”
穆晓晨抿抿唇，坚定地说：“妈，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家里的事都有我呢，等你好了，该清算的，我们一笔笔清算，绝不会让妈再吃这么大亏！”
王烟却还是没有说话。
华雪城拍拍穆晓晨的肩膀，低声劝道：“阿姨现在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一种心理疾病，不是你说点好的事情就能够纾解的了，还是交给医生和时间吧。”
外婆看穆晓晨这么伤心，也劝道：“你先回去吧，还是好好上课要紧。”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华雪城，目光里有一丝欣慰：“慢慢的，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穆晓晨也不再坚持，今天华雪城能陪她来就很是不错了，她不能太得寸进尺，两个人的关系毕竟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样，占用他太多时间总归不好。
外婆和华雪城都只当她是只进去了劝，便放下心来。
出了病房，华雪城低声说：“我送你。”
本来穆晓晨想巴上他，是件让人十分烦燥的事情，但现在亲眼看到她的处境，他却多了理解和同情，态度自然也有所软化。
穆晓晨感激地：“谢谢。”
两个人静静地向医院的停车场走去，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
这种静谧，便生出几分暧昧氛围来，如果不是身在医院，他们的样子更像是一对出来散步的恋人。
杰森和保镖都不忍上前打搅，远远地走在一边。
穆晓晨心情沉重，便只微低着头，专注地走路。
华雪城倒是多看了几眼她的表情。
路灯的光照在她静默的小脸上，画面就像是一张调过光的照片，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对比鲜明，更显单薄和稚嫩脆弱。
华雪城心底一叹：穆威也太狠心薄情了些，哪怕是有一点点做父亲的责任感，也不能在穆晓晨即将参加高考的这一年，折腾这种妖娥子。
他还要把家产留给儿子，那母子三人不把穆晓晨当敌人就不错了，得到威远之后，怎么可能再为穆晓晨考虑？
这么想着，心里对穆晓晨的同情便更多了些，也许，他应该听取穆晓晨的建议？也许那真的是一个两全齐美的方式。
正想着呢，穆晓晨自言自语，“要是可以一直这么走着就好了。”
华雪城意外：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恋人的甜言蜜语。
穆晓晨转头，正看到华雪城的疑惑，苦笑：“对我来说，哪怕是夜里，哪怕陪在身边不是最亲的人……起码心里感觉是安全的。我真不想回家……家里今天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家，已经不成家了。
华雪城心头一动，想也没想地开头道：“我说过我送你回去。”
既然穆晓晨这么需要来自他的助力，他就做一回好人。
亲自送了穆晓晨进门，那不用问也是对穆威的一种威摄。
穆晓晨倒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帮她了，意外完了之后，心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和感激：“谢谢你！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华雪城不置可否，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只不过是个眼神，穆晓晨的脸就红了：华雪城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有什么本事帮得上他？
刚才她是说的真心话，却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华雪城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上车了。
杰森已经把车子调好头，打开了车门恭候。
等他们到了穆家的时候，只是佣人过来迎接，穆晓晨有心让老爸看到华雪城来送她，皱眉问：“我爸呢？”
张嫂满脸歉意：“先生还没有回来……”
穆晓晨苦笑了下，无奈地看看华雪城：“先进来坐吧。”
华雪城也明白穆威怕是留宿在情人那边了，他很自然地应声：“好。”
“你喝点什么？”穆晓晨心存感激，便打算亲自去倒。
华雪城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她的手，拉她到沙发上坐下，脸上温情脉脉：“随便。你又要上课又要跑医院，还是赶紧歇歇吧。”
穆晓晨知道他这么亲呢的姿态，是见穆威不在，要做戏给佣人们看呢。
原本以为他很冷酷，想不到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人。
心里感动，穆晓晨再看他的眼神，都柔软了许多。
穆晓晨的佣人丽丽上来，给华雪城奉上绿茶，“华少，请用。”
给自家小姐的，则是一杯牛奶，小声解释说：“小姐，对睡眠比较好。”
最近穆晓晨思虑过重，连皮肤状态都差了很多，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华雪城饶有兴致地：“你这个人请得倒是贴心啊。”
穆晓晨对丽丽报以微笑，也有点自豪：“跟我了这么多年了。”
她念旧，不喜欢经常换人的。
两人亲呢地聊了好一会儿天，华雪城才看看表：“我明天还有个会，先回去休息了，有空就会再来陪你。”
穆晓晨十分配合，起身送他出了门，才小声说：“谢谢你。”她是真没有想到华雪城会这么配合。
即使没有他被设计后的冷漠，华雪城在她的印象中，也是个冷酷淡然的存在。
华雪城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因为佣人站在不远处，他又微微低下头，顺势把穆晓晨向自己拢了拢。
虽然穆晓晨的鞋子有点根，两个人的身高差也足有十几公分，她额前柔软的秀发，便轻轻地碰触到了他的面颊。
这个姿态，远远看去，跟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也没多大差别，亲呢而又甜蜜。
☆、22。第22章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