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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羽转身走回自己屋里,没一会儿抱了件男款大衣出来,递给庄扬道:“先穿着吧,等空闲了我给你预支薪水,你自己去买衣服。”
庄扬接过衣服,抖开了套在身上,这是一件款式老旧的棉大衣,表层的布料依稀可见最初的藏蓝色,前襟的纽扣都被重新缝过,夹层里的棉絮摸得出没怎么跑位,虽然不好看,但是御寒能力相当不错,庄扬摸了摸口袋,轻声问道:“这是你爸爸的?”
“这边的风俗是人去世后,他生前使用的东西都要跟着烧掉,所以我只留下了这一件衣服。”向羽叮嘱道:“小心点穿,别弄脏了。”
庄扬由衷说道:“老板,你对人很好。”
向羽笑道:“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再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就行。”
“是我不对。”对于白天在厨房里说的那番话,庄扬的反省来自于自身的冲动,他一直都是冷静客观的,很少有情绪冲动的时刻,那番话不仅仅逾越了庄扬为自己设置的围墙,在常人眼里,也是多管闲事的表现。
向羽似是接受了庄扬的道歉,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先下楼准备。
庄扬用冷水拍了脸,又刮了下巴上新生的胡子后,这才穿着“新”衣服匆匆下楼。
向羽已经坐进驾驶座,等庄扬钻进副驾驶座坐好,她将两个热乎乎的水煮蛋抛进庄扬怀里,“暖和一下手,然后垫垫肚子。”
庄扬没有暖手的需求,直接剥开蛋壳吞吃,等到他着手剥第二个蛋的壳,他这才问道:“老板,你吃了吗?”
车子已经驶出状元街,向羽斜睨了庄扬一眼,忽然笑道:“没吃。”
那颗滑润的白蛋被庄扬硬生生从嘴前挪开,他犹豫了两秒后,大义凛然地将蛋递到向羽嘴前,“这个给你吃。”
向羽一脸嫌弃,“从你嘴巴里抠出来的,我才不吃。”
庄扬分辨道:“干净的,我还没碰。”
向羽还要拒绝,庄扬不容分说将蛋凑到她嘴里,向羽被逼地咬了口,水煮蛋的蛋黄松软软地撒了向羽一裤子,还有一些抹在她的嘴角。
向羽又噎又气地拍掉裤子上的蛋黄,“你……”
“这里还有。”庄扬忽然凑过来,大拇指快速抹掉向羽嘴角的一点蛋黄。
向羽一怔,迅速调整表情,认真看向前头的道路。
庄扬从她微变的神情里明白过来,尴尬解释道:“……我是处女座。”
…………
等向羽的小面包车在垃圾回收中心和菜市场转了一圈终于满载而归时,庄扬也在车厢里打了个盹,天色也已渐渐明朗,小面包车驶进文兴巷时,向羽远远便看到自家店门口蹲着个人影。
车子停下,庄扬下车开门,见到店门口的王升鸣,有点意外,“王叔?这么早?”
比起庄扬,向羽显然更加了解王升鸣,她从驾驶座跳出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王升鸣,“你是不是又去玩牌了?一晚上没回家?”
王升鸣被冻得全身都在发抖,“别提了,我上半夜就回去了,可是老太婆发疯,死活不让我进门,我在楼道里睡了一宿,差点没冻死,小向,快盛碗热粥给我喝。”
向羽虽然心存不满,但还是赶紧开门让王升鸣进去,庄扬手还受着伤,单手搬了会儿食材后就坐到王升鸣对面和他说话,“王叔,我真好奇,你这样赌,你家的房子居然还在。”
王升鸣稀里哗啦喝了热粥,五脏六腑都被熨帖地舒舒服服,这才笑道:“我有分寸。”
庄扬又说:“可是你也得为阿姨想想啊,你和阿姨,老了怎么办?”
王升鸣蛮不在乎地应道:“老了就回老家种田养老。”
庄扬笑道:“回老家种田?那多辛苦,你在这边没有亲人了吗?”
王升鸣陷入沉默,片刻后怅惘说道:“没啦,只剩下老太婆一个人了。”
庄扬玩笑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富翁兄弟吗?”
王升鸣心事重重,没接话,庄扬便自说自话道:“如果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两个亲人,我一定不会就这样浪迹天涯,我亲生父亲长什么样,我亲生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小时候总是想这些问题,长大后看到别人家,也会想如果是我的父母,我会如何对待他们,我要让他们吃好喝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是事实是,我连珍惜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王升鸣的眼里流露出真切的同情。
庄扬似乎为了缓和凝重哀沉的气氛,故作笑脸道:“诶,王叔,我最喜欢听人讲他们的妈妈了,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漂亮吗?温柔吗?”
王升鸣看向庄扬的眼神充满了善意地安抚和怜悯,在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把庄扬当成了个对母亲心存渴望的可怜孩子,“我妈妈吗?让我想想啊……我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学喜欢的一个妹子就是处女座,哈哈哈,我觉得她特别好玩。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真诚的理解与同情在沟通中所起到的良好促进作用是别的情绪难以办到的,庄扬深喑此道,从一开始就将自己设定为弱者——亲情体验上的弱者。
王升鸣虽然沉溺赌博,但是他本性善良,也曾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这一晚,他在冰冷的楼道里蜷缩了一夜,身体上的折磨带给他的心灵的也绝不仅仅只是疲惫感,庄扬并不能准确猜出他的心理感受,但他相信,在经历过寒夜后,向羽的一碗热粥是撬开王升鸣内心世界的最好钥匙。
他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已。
“其实我和我妈的感情并不好,”王升鸣抽出一张纸巾,一点一点地撕着边角,桌上满满都是碎屑,“我们家过去出了点事,我爸因此去世,剩下我妈和我两个人,我妈靠着给别人家帮佣赚钱,后来我学会开车,就正正经经地做别人家的司机,孤儿寡母两个人日子过得也算清闲,我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以为生活就是柴米油盐,有钱赚有钱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庄扬轻声问道:“你妈对你们的生活不满意吗?”
“不是不满意,是寂寞,我是男孩,男孩长大成人后有几个是能和父母说上贴心话的?我总是往外跑,认识你王阿姨后更是不着家,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白天都在伺候别人,晚上安静下来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久而久之,她的情绪越来越坏,可我依旧不明白。”王升鸣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结婚后就从老东家那辞了职,在这儿买了房子让老太婆安心待产,我本来想把我妈一起接来,可是她不愿意,她告诉我她想再婚。”
“再婚?”庄扬眼前浮现出王升鸣母亲那张严肃的脸。
“对啊,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忽然提出要再婚,连对象都背着我找好了,这事要是放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我一定能理解,可是在当时……说实话,我挺生气的。”王升鸣苦笑道:“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我那时候简直不是人,我妈把她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帮我买房,结果我却扣着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死活不同意她再婚,我妈临走前的那个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庄扬不好开口插话,他微微往后瞟,见向羽就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她的背弓着,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显然也在听着王升鸣的话。
“我妈一分钱没带,就提着袋衣服和那男人住在一起了,外头多少人都在议论她,我走在街上都让人戳脊梁骨,可她依然不肯回来,我气了她整整十年,就连她孙女每年的生日都不肯让她来,然后有一天,她忽然告诉我她生病了,乳腺癌。”王升鸣说道:“事情过去整整十年,旁人都未必记得当年的事,我对自己说,不要再生气了,正好当时我的生意失败了,我就时常跑去看她。”
庄扬轻声问道:“她过得怎么样?”
“比我想象得好,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她生病了,他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端茶送水,把屎把尿,就像过了一辈子的老夫妻那样。”王升鸣的眼角有些湿,声音微微哽咽,他捏捏鼻子,尴尬地笑道:“……感冒了。”
庄扬倒上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
王升鸣两手捂着茶杯,低头说道:“我一直不明白我妈说的寂寞是什么,她走后我还是没明白过来,直到我女儿去世……”王升鸣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咙,红眼笑道:“我才明白,原来寂寞真的很可怕,那些年,我爸去世,我还不懂事,我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等我回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结果我还那样对她……”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透亮,向羽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敞开的小门合上,有早起上学的孩子习惯性就要过来吃早饭,向羽笑着招呼道:“不好意思,今早不做生意,往前走没多远,那两家店的早餐都很不错。”
庄扬将纸巾盒子推到王升鸣面前,王升鸣抽出几张,用力擤着鼻涕。
向羽关上店门,坐到庄扬身边,与王升鸣面对面,“王叔,赌博不能换回什么,不管输赢,那都只是一时的痛快而已,等你离开赌桌,你还剩下些什么?你觉得日子难熬,可是不还有阿姨陪着你一起熬吗?你没日没夜地出去赌,留阿姨一个人在家对着……对着照片发呆,你就不担心阿姨也出事吗?”
“我……”王升鸣看着向羽,欲言又止,眼里全是痛和悔。
一桌三个人各自沉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安静了会儿,庄扬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他正要说话,店里原本闭合着的小门被推开,露出王阿姨裹着大衣臃肿的身体。
王阿姨看上去并不比王升鸣好多少,眼睛又红又肿,嘴唇干得起了白皮,她盯着王升鸣的背影瞧了会儿,怅惘无奈地说道:“走吧,回家去。”
王升鸣僵了会儿,这才在庄扬和向羽的目送下,揣着衣兜走近王阿姨,他们谁也没说话,两个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人一前一后走出向羽的小炒店,庄扬起身跟出去,门外清晨的小巷里,王阿姨走在前头,王升鸣走在后头,王家的大门敞开着,门上的旧春联被风卷得没了边,破破烂烂像条烂幡。
向羽从庄扬身边伸出手,将小门合上,内外隔绝的小炒店里,安安静静地只剩下他们俩。
“老板……”庄扬看向向羽。
向羽没有搭理他,她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一点一点归拢王升鸣撕下来的纸屑,闷声不吭。
庄扬重新倒了杯热水放到向羽面前,见她无动于衷,索性拉了她的手让她捂住水杯。
“你干什么?”向羽被动地捂着热水杯,不解地看向庄扬。
庄扬笑道:“捂着,要不然你也要哭了。”
“我没有哭。”向羽低下头,看着水杯上缭绕的雾气,声音轻飘飘地没有依靠。
庄扬没有戳穿她眼底的红润和眼角的湿意,他微微笑道:“你没有哭,是我要哭了。”
向羽低低笑了一声,半晌后,她忽然问道:“庄扬,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
庄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发问,内心谨慎,面上却装着懵懂,问道:“什么意思?”
向羽笑道:“王叔成了个赌鬼,他留下来的烂帐数也数不清,有人说他这样的人是坏人,可我知道,他只是有苦难言,选择了最坏的一种方式来逃避自己的人生和责任。”
“嗯。”庄扬应道:“王叔不是坏人。”
“那你呢?”向羽看向庄扬,眼神明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既然能混到你们团伙的高层位置,坑蒙拐骗偷盗抢掠的事情你应该没少做过吧?比起王叔,你才是更为人不齿的坏人吧?”
这种毫不留情的当面斥责让庄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安静地看向向羽,等着她说出后头的话。
“可是你刚出现的时候救了阿姨,后来又救了唐筠云,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好人,等到你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又觉得你应该是坏人,我虽然没有拆穿你,但我依然防备着你,”向羽说道这,忍俊不禁道:“我觉得这半个月的生活,简直比我过去十年的经历还要丰富,而这些,说不定都是你带来的,我甚至会想,你会不会是卧底的警察,心存善意,却不得不做出邪恶的事。”
庄扬小心问道:“那你现在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向羽支着半张脸,反问道:“那你呢?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小偷?”
庄扬回答道:“警察是要来抓小偷的,小偷是要来偷东西的,我两样都不是。”
我只是过来找一个人,找到了我就离开。
向羽盯着庄扬的脸看了会儿,忽然问道:“你和我说过的,关于你的成长,是真的吗?”
庄扬笃定道:“是真的。”
向羽点点头,“所以你其实并不明白家庭生活的真正意义?家,家人,这些对你而言,陌生吗”
庄扬说道:“我没有父母,但是我有兄弟姐妹,我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
向羽又点了下脑袋,“你问过我,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坚持开店,你以为我是因为留恋,是因为舍不得过去的温情,你只对了一半,我确实舍不得,但是更重要的另外一半是,仇恨,在这个地方,我还有仇未报。”向羽蓦地微笑,“其实我也是坏人,没错,坏人。”
人无完人,圣人只存在幻想之中。
坏人?好人?
庄扬看着向羽,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孩,当她说自己是坏人时,他竟然没有一点反驳的想法。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你要报仇?报什么仇?”庄扬惊问道:“你爸爸难道不是病死的吗?”
向羽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道:“庄扬,我能相信你吗?”
庄扬仰头看着向羽,脸上神情变化莫测,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向羽对他的答案也不如想象中的期待,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近厨房。
庄扬在位置上坐了会儿,这才收拾了桌子,站起身重振精神走回厨房帮忙。
…………
午后清闲的时候,庄扬一个人去医院拆线,原本说要陪他一起去的王阿姨因为王叔的事,沮丧地连门都没有出。
庄扬进到医院外科门诊前,领了号码单翘着腿坐在等候椅上,没一会儿,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坐到了他身边,这人穿着件肥厚的短羽绒服,里头的高领毛衣畏冷地拉高遮到下巴处。
庄扬目不斜视地玩着手机游戏,看起来连身边何时坐了个人都不知道,嘴里却用极低的声音寒暄道:“你来了。”
“组长,我刚从纬度较高的地方回来,手指头都长冻疮了。”来人正是几日不见的贾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导诊台上的小护士,戴着口罩的嘴如果不是传出了声音,谁也不知道他在说话。
庄扬一边玩游戏,一边问道:“查到了什么?”
贾乐答道:“我找到了王升鸣母亲的出生记录,真难得,在当年的环境里,这女孩居然是在正规医院里被规规矩矩生下来的。”
要找到一个被遗弃的童养媳的出生记录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庄扬没有细问这其中的艰辛,术业有专攻,贾乐的身体条件不适合高强度的训练,在战场上他几乎是拖油瓶的身份,可是他能办到的任务,也是其他同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王母确实姓高,但是和高家没有亲戚关系,我偷看了他们高家的族谱,王母亲生父母只能算高家的旁系,最惊讶的是,”贾乐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在族谱里居然没找到高顺业的名字。”
“如果能找到我们也不必忙活了。”庄扬对此早有预料,“高顺业把他自己的身世秘密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他的老家高家村,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庄扬自嘲一笑,“说不定连这高家村都是他拿来掩人耳目的,未必可信。”
“这高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瞒成这样?”贾乐闷闷不乐道:“他但凡多留一点消息,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
“但凡他多留一条消息,高奇啸就多了至少十次机会先我们一步杀死这个继承人了。”庄扬笑道:“凡事有得有失,往好处想,起码高顺业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不是吗?”
贾乐笑道:“组长,你果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啊。”
“脑残粉。”庄扬失笑。
贾乐也笑了会儿,忽然问道:“姚钱怎么样?”
“挺好的,有她在,我的行动也能自由些。”庄扬想起一件事,问道:“她有按时吃药吗?”
贾乐应道:“就算她告诉我她有吃药,我也没办法确认真假啊。”
手机游戏里飞机撞上敌方的空中防御塔,轰地一声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