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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史老头拍着沙发扶手嚷嚷了起来，与其说是不同意秋小均和冯老的观点，不如说是期待二人为自己解疑。
他不信大家没有看到这一点，这只罐子，比存世的其他几只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的色彩要更鲜艳明丽，这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史老说的对，这会儿我看了又看，果然觉得这只大罐的发色有点与众不同，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看？”
程华莎不失时机的把皮球踢到了自己师父这边，文物鉴定这个行当里头，一旦上手打眼自认为看准了，那就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除非对方提出的证据确实叫人叹服无可辩驳。
“老冯你怎么看？关于火石红，我支持你和小均的看法，不是所有元青花都有火石红，火石红是制作时胎泥含铁或者垫脚物含铁造成的。
和年代久远没有必然的关系，这一点可以确认，关于史老说的发色问题，我想先听听老冯你的看法！”
耿老伸手示意大弟子稍安勿躁，先听听冯老的判断，冯老现在很明显也是看真这只大罐，所以你小均急个什么劲，小师妹的话根本打击不了人。
“唔，发色的问题，先前也困扰过我，不过后来我很快释然，国内没有存世如此品相完好的元青花大罐。
大家都知道，国产青料多用于元青花中的小件中件，我们看国外馆藏的元青花大件，本身就缺乏现场直接上手打眼的条件。
从照片和视频里看，云山雾罩下色彩的还原度受客观条件影响很大……”
说着冯老起身走到了展台边，指点着罐面上的几处青色道，
“苏尼勃青作为进口料，用于元青花大件是毫无疑问的，这可不是老史说的民国洋兰，苏尼勃青的特点是高铁低锰。
你们看，这里、这里，色浓处是很明显的黑褐色不规则斑块，用手摸上去有凹凸不平的立体感，这里、这里是晕散，有下沉、聚集丝网珠点的现象。
这里有流淌感，这里隐隐泛着淡紫色，这只元青花大罐发色青翠浓艳，深浅不一，有明显的水墨画意境，这只大罐是当之无愧的元青花稀世珍宝！”
冯老这么一说，史老和程华莎都默默的点头，史老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喜欢抬杠，而是喃喃的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美国人和日本人收藏的元青花大罐，根本就不给我们现场上手打眼的机会，光从资料看，还真存在照片色彩还原的问题……”
“秋老师和冯老都认为是真品元青花稀世之宝，耿老，您无路如何也请说说看法和判断，真相越辩越明么”
情绪松弛下来的美女老总把视线转向了耿老，在座的众人耶莫不如此，冯老虽然德高望重，但三剑客中，带出两个中生代好徒弟的耿老才是权威最高的那个。
“好，那我就说说，说实话，今天来之前，我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元青花存世数量极少，现在被世人接受的元青花瓷器也就几百件而已，并且多数是中小件。
很多民用器还有瑕疵和残缺修补，器型如此饱满丰挺的人物故事大罐，存世寥寥几个都是稀世珍品，以美国波士顿的尉迟恭救主为第一。
咱国内这样的大罐一个没有！怎么就从潘家园从天而降了？！”
耿老说到激动处，站起来走到鬼谷子下山这只元青花大罐跟前，用爱怜的眼神细细的再看了一边，闭目沉思缓和了一下情绪后，睁开眼转过身，一挥手道，
“这只“鬼谷子下山”人物故事大罐，画工精湛，图案布局完美，是典型至正年间进口的苏尼勃青料，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
光线映射下隐隐透着一层莹润的淡紫色，老史，这可绝不是民国洋兰能达到的境界，虽然无款，但元青花瓷器本来就大部分无款，不足为奇。
小伙子，你为华夏文物界立了一大功呐，我确信，这将是国内第一只真品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也是当世无双的王者！”
话音未落，整个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尤其以华厦银行的工作人员鼓掌最热烈，几个长相不俗的女服务员甚至都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
江叶林见状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转身冲金沢文张开了自己的双臂，金沢文也是喜不自胜，可还没傻到让小叶哥当众拥入怀的程度，转身去和美女老总击掌而贺。
热闹了好一阵，会议室里的气氛才略微平静下来，这边冯老冲江叶林招了招手，江叶林笑着走了过去拱手行礼，冯老问道，
“年轻人，你叫江叶林？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么，能说说怎么会从潘家园捡到这只国宝级的元青花大罐么？
我们都很好奇，要知道老外手里存世的几个元青花大罐，都是有传承和来历的，你这只，应该和波士顿那只一脉相承，工艺品相甚至更好……
但也很容易被人看成民国仿品或者当代工艺品的，难道你是蒙的么？”
”冯老、耿老，史老，秋大师、程女士，其实我心里的激动一点不比诸位少，从潘家园把这罐子捧回来后，我差不多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毕竟元青花真品市面上太少了，潘家园打着元青花招牌的现代仿品有到处都是，我觉得也是机缘巧合吧……
没有我在潘家园摸爬滚打十年积累的眼力和经验，那肯定是捡不到这个大漏……我真是太高兴了！太感谢大家了！”
江叶林团团一揖，接着简单把在潘家园花5000块软妹币，把乡农老板手里的元青花将军罐请回来的经过，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程华莎不死心，一个劲追问那乡农摊主姓名来历，江叶林打着哈哈一问三不知，好在三老都不以为意，耿老止住了女徒弟对江叶林的纠缠，撇嘴道，
“别以为每个乡农都会编故事，要不然那乡农怎么会当将军罐叫卖，依着我看，那个后补的罐盖一准是人家爷爷或者太爷爷存苞米防尘防老鼠后加的。
青花瓷差不多是民间最常见最普及的瓷器，八国联军庚子拳乱，给联军当挑夫，得到这么一只罐子，用来存苞米种子，传了三代人到如今，这个传承来历完全说的过去！”
“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就此诞生，一切仿佛都恍如梦幻……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有点出乎意料！
第15章蒙谁呢
“诸位大师，华厦银行感谢诸位的精彩评鉴，既然是当世无双的元青花真品大罐，能否再替本行评估一下，这只“鬼谷子下山”市场价值几何？”
美女老总一脸期冀的问在场的诸位大师。
“当世无双，无价之宝，无价就是卖什么价都是亏了！这怎么评估价格？你们搞银行的整天钱钱钱，当真俗不可耐！吉总我可不是说你这个美女老总哦！”
胖胖的史老头情绪有点激动，刚才都在谈元青花和瓷器艺术，一转眼这银行女老总就扯到钱去了，这么着急谈钱是不是有点太功利了？
江叶林闻言心里嘀咕，这胖老头也不想想，人家华厦银行请你们来鉴定评估，鉴定在前，鉴定出来是伪品，那是替银行把好了关。
鉴定出来是真品，还是稀世奇珍的那种，那接下来当然是让大师们给真品估价了，要不然岂不是白忙乎了？
“老耿、老史，吉总，我还有点事忙不过来，今天是不虚此行，华夏大地上终于可以有一只咱们自己拥有的元青花大罐，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冯老愿意来鉴定元青花的真伪，可不愿意替这只稀世珍宝估价，在他看来，无价之宝怎么能交易能卖呢？
可江叶林是潘家园摆摊的小商贩起家，这会儿捡漏发家，你能拦着不让人家卖？
何况人家现在也没有卖呢，只是用来到银行作为抵押品贷款，要发展那个什么文化传媒投资有限公司，鬼知道那个皮包公司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眼不见心不烦，冯老没脸开口要江叶林把大罐捐给国家捐给故宫博物院，干脆拍拍屁股走人。
冯老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耿老和史老都知道他的脾气，那是一言九鼎说出话绝不反悔的，因此也没有留。
作为主办方的老总，吉明布忙不迭的跟着送了出去，这边金沢文代表银行继续主持评估会，金美女笑靥如花，这喜悦可是由心而发。
既为小叶哥高兴，也为没有辜负了吉姐的信任而高兴，当然，稀世珍宝的问世有自己的一份小小功劳。
“老史，给文物估价你可是行家里手，我知道这些年找你鉴定估价的人可不少，要不你代表故宫博物院给估个价？”
说着耿老使了个眼色，胖老头史老用行话说，是三剑客里唯一在外头替私人收藏鉴定估价的大师，这会儿岂能不明白自己老耿哥的意思，踌躇了一下道，
“要我说无价之宝是没法估价的，可华厦银行开门做生意，抵押品就还真得有个价，这样吧，这两年明清瓷器的行情比较平稳，元青花这么大的罐子没有参考价……
……我看，估价200万怎么样？”
史老这么说也不是欺负月坛小叶哥，这几年元青花民窑小件中，上拍卖行的极少，往往是藏家一说要出手就直接被行业内的收家闻讯赶去直接现金交易给买下了。
修补过的元青花小件私下交易的价格从十五万到三十万都有，这只“鬼谷子下山”大罐，估200万的话，低还是低了点，也勉强说得过去。
如果不是耿老给眼色，史老一张嘴至少得给估到500万！
“200万？当哥是凯子好斩是吧？”江叶林心里腹诽，脸色却如常，耿老和史老之间的小动作，他可算看的一清二楚。
倒是边上秋小均秋大师神色有点不自然，显然对师父和史老的小算盘心里有数，觉得这200万的估价，怎么也对不起眼前这只真品鬼谷子下山大罐。
要说慧眼识奇珍，自己才是这只元青花的第一眼伯乐对吧？！只估价200万，师叔也太黑了吧？！
“才200万？师叔，这可是国内唯一出世的元青花人物大罐，既然鉴定为真品，怎么可能只值200万？”
程华莎更年期不假，心眼也确实实诚，一点没眼色，都没注意到自己师父和史老之间的默契小算盘，居然嘟嘟囔囔的表示了质疑。
“呃，依着你说该多少？无价之宝，就是没价可估，200万不少了，除了香港那边，在国内未必能找到肯出200万的买家！”
史老的鬼心眼可不少，一番话说的煞有其事，心里则在叹息，要不说小程永远比不上她师兄呢，看小均多沉稳，楞是一言不发光盯着大罐还在揣摩。
“唔，师父，我看我们故宫博物院今年的预算还能在打个报告挤一挤，既然这只鬼谷子下山是国内唯一传世的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
……故宫博物院收藏才是它的最好去处，师父您看呢？”
秋小均秋大师作为耿老的大弟子，终于还是开了口，自己月底就要出国，无论如何再为师父和故宫尽一份心意吧。
“年轻人，我看你也别抵押给华厦银行了，故宫博物院出250万，收购你这只鬼谷子下山大罐，这差不多国内瓷器顶尖的价格了，你看怎么样？”
耿老笑呵呵的冲江叶林开了口，史老和自己的两个弟子在这个问题上配合的很好，唱白脸的唱红脸的都齐活了……
自己再把价格提到250万，相信眼前这个捡漏撞了大运的江叶林应该会同意。
这不是见猎心喜那么简单，若这只大罐在其他地方出世，那么故宫或许没有机会收购，这会儿在京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拥有者还打算用它来抵押贷款，可见，这是故宫收购这只无价之宝的最好机会。
若不是江叶林是在潘家园摸爬滚打近十年，不容易唬弄，耿老只用100万替故宫拿下这只罐子的心思都有。
“小叶哥，我可得提醒你，若这只大罐估价是200万的话，按70％的抵押率，银行可是只能贷款给你140万。
与其这样，还不如250万让故宫博物院收购，这样的珍品，也只有故宫才是它最好的去处”金沢文把江叶林扯到角落里，低声提醒道。
“那怎么行呢，沢文妹纸，你是学金融的高材生，现在这金融部的客户经理岗位，绩效升职也得跟业绩挂钩吧？
我要是只贷140万，别的不说，你今年的贷款业绩就莫名其妙少了一大块呀，有这鬼谷子下山如此硬通货的抵押品，仅仅估价200万，250万算很多钱么？
哥可是答应你三年总资产要过亿的……”
江叶林的话让金沢文心里一暖，他倒是还想着我的绩效和业绩，这个家伙，哄起人来真要命，美女经理脸上浮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红云，压低声音道，
“耿老史老都是业界权威翘楚，他们既然只给估价200万，难道你还能把估价提上去么？”
“不急，不急，沢文妹纸，你对哥的好，给哥帮的忙，我都记在心里，你且看我的！”说着江叶林轻轻拍了拍美女经理的手背。
转身回到了耿老史老跟前，这货还故意深深的瞅了秋小均秋大师一眼，目光中带着惊讶、责备和惋惜，居然把一流文物鉴定大师给看的低下了头去。
“耿老，250万可以成交！不过得是美元！否则我还真是爱莫能助，故宫馆藏几十万件文物，极品瓷器书画一样不缺。
多我这个鬼谷子大罐不多，少它也不少，香港苏富比和佳士得这两年瓷器拍卖的情况我略有耳闻，别说鬼谷子下山这样的元青花重器……
就是清三代的粉彩瓷，拍出一、两千万港币都不稀奇，这大罐只值200万？你觉得这估价不是在给您诸位老先生的声誉抹黑么？”
“要不这样，干脆劳烦秋大师陪我走一趟香港，专程带着鬼谷子下山去参加香港苏富比秋拍精品瓷器专场。
故宫既然想要，到时候直接竞价拍得了！”
小叶哥这话说的极有诚意，杀伤力却巨大。
第16章聘大师
“秋大师，如果不是元青花和鬼谷子下山这只人物故事大罐，恐怕咱俩没有机会坐下来见面，我看的出来，在华厦银行鉴定评估会上，真正一锤定音的是您！
来，我以茶带酒，敬您一杯！”江叶林的语气很真诚，这里是友宜宾馆的咖啡厅一角，悠扬的钢琴声在咖啡厅里环绕，俩人面前摆着的却是泡着香片的茶盏。
“呵呵，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算什么大师，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乃是这只真品元青花大罐才对！
我师父他们都70多了，为古陶瓷文化为故宫博物院操了一辈子的心，我相信以江先生的胸襟气概，能理解师父他们最初压低估价的苦衷……
毕竟故宫的专项经费有限，确实花不起那个价钱！”
秋小均举起茶盏回礼，轻轻抿了口茶，茶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对江叶林这个街头长大的青年，他十分好奇。
十二盆极品君子兰起家成为百万富翁的故事虽然很传奇，但背后是月坛小叶哥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养育君子兰毫无懈怠，这就十分不易。
而在潘家园能慧眼识奇珍捡漏元青花大罐，恐怕和这位主在古玩行当摸爬滚打研究了十年的古瓷碎片密不可分。
而秋小均自己，小时候同样是个狂热的瓷片爱好者。
“这个我当然明白，我还不至于浅薄到认为，耿老和史老这样的权威大家要占我便宜的份上，故宫博物院庙大菩萨多就是太清苦……
老前辈们自己苦了一辈子，守着国家的宝贝能做的也只有传承和推广，可现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太厉害。
知识的价值完全没有体现出来，要说心里不平衡才是正理，大师要移民香港，是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江叶林说这话，按理是有点交浅言深不够客气，毕竟双方在鉴定会之前素不相识，到今天也就一面之缘。
元青花鬼谷子下山这个大罐虽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可也没熟到探听人家的地步，不过月坛小叶哥现在的气场很强大。
那只元青花大罐由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作出了书面鉴定意见，确认为真品，国家一级文物，市场估价不低于1500万元。
这张耿老和史老共同署名的文物鉴定评估证书，算给“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开具了出生证明，而评估价格几乎是华夏瓷器目前的最高价。
故宫博物院当然没有那个预算把这只大罐收入囊中，作为交换条件的，是江叶林的承诺：
三年内绝不出售“鬼谷子下山”这只大罐，而在同等价格下，故宫博物院有优先权买下大罐。
江叶林当然没打算拍卖“鬼谷子下山”这只罐子，这是他起家的本钱，也是叶林公司的精神象征和传家宝，更是叶林公司目前的最重要固定资产。
所以，华厦银行金融部客户美女经理今年的业绩完成的很超前很好看，而随着抵押贷款的成功，她负责的叶林文化传媒娱乐投资公司，总资产居然从200万直接暴涨了十倍不止！
秋小均虽然人到中年，但在故宫博物院这样的体制下，能得到的荣誉和待遇都已经到了天花板，而在华夏这种体制下，专家和大师们往往是做事的好手，却不是做官的能人。
因此也就往往只能在技术岗位上打拼，即使升到了组长副院长，还得听党委书记和上级的，地位再超脱，人生价值体现的物质渠道却少的可怜。
所以江叶林的问题虽然唐突，在秋小均而言却引起了共鸣，这位国内一流的古陶瓷鉴定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