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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红袖请缨
抒梦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此次出塞，虽然圣旨上解释，说是为了大隋北部边境的百姓，免遭突厥铁骑南下的侵扰，但抒梦心中却是明白，此行可是危险重重，就算真的治好了启民可汗，他们也未必能全身而返。况且突厥内部，必然有很多人希望启民可汗早日死去，他们才有继承汗位的希望。
这也是宇文明在昨天晚上，使节团临行前的例会上对她说的，称圣上已经告诉了他和长孙无忌，如果感觉情况危急，使团也可以中止与突厥的谈判，中途折返。因此让她不用担心，他会保护好她的安危的。
“唉，都知道是这种情况了，还叫我不用担心，我能不担心吗？”抒梦美丽的大眼睛也是露出一丝自嘲的神色，她拔开了马车的车窗窗帘，望着后方的东都城墙轮廓，想再看一看故乡的风景。
不过就在此时，她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匹神骏的红色战马，以迅捷的速度奔了过来。
马上坐着的，是一位飒爽英姿的女骑士，她穿着一身火红般艳丽的红色劲装，手中握着的是一条黑色的皮鞭，背上还背着一把三石复合弓。
在这红色的劲装之外，她还裹着一领镶白狐裘的披风，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甚为醒目。她乌亮的秀发用粉红色的丝带束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镶嵌在洁白的瓜子脸上，更显得明眸皓齿，娇艳照人。
她的衣服艳红如火，她的面靥上也带着胭脂的红润，她的鞭子若是地狱中的毒蛇，她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明星。
不光是三千隋军士兵看呆了眼，就连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长孙无忌、宇文明等都有些瞠目结舌。
“红袖姐？她不是还在养伤吗？怎么也来了？”宇文明不禁喃喃道。
在红袖被救醒之后，她方说出了自己受伤的经过。
原来她在回府途中，突然遭遇了一个喝醉酒的世家子弟，带着一帮家丁和打手骚扰挑逗。她一怒之下便和这些人打了起来。但不料对方也有几名武功高强之辈，她虽然武艺比对方强，但无奈只有孤身一人，在战斗中一不小心，中了对方的一记玄冥毒掌。
虽然她依仗轻身功夫甚好，勉强逃掉。但也命悬一线，幸好被正在李靖府中的宇文羽晴发现，总算捡回了性命。
事后宇文明派人调查，却发现这批被红袖打伤的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让他更是心中惊讶不已。而唯一的线索就是：其中一名家丁称呼那醉酒的世家子弟为五少爷。
可东都城内的各大世家，皆是人丁兴旺，家中排行第五的公子，少说也有近百人。就算是宇文述出面，也不可能带着红袖一家家去拜访，将人家家中的五公子一个个叫出来查验。
原本宇文明打算等草原之行回来后，再好好调查一番的。但没想到红袖竟然不留在府中养伤，跟了过来。
在红袖的鞭子飞舞抽打之下，骏马很快就奔到了车队最前方，停在了宇文明面前。
“师弟，今趟你们前往突厥，也算上我吧！要知道我可是涿郡人，那里临近草原。我经常和高丽、契丹、突厥、室韦、铁勒、薜延陀等部打交道，通晓诸部语言，对草原上各部的风土人情多有了解。我想一定会对你们大有帮助的！”红袖俏眸顾盼，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说道。
宇文明心中十分感动，握住红袖的玉手道：“师姐，我感谢你的义气，不过你伤势未好，再随我们前往塞北，实在大大不妥！塞外天气变幻无常，远比中原寒冷得多。如今已是秋末，我可不想你在途中有什么三长两短……万一你有闪失，我可怎么给师父和师母交代？”
“不不不！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伤原本就不重，只是毒伤而已。毒性解除之后，经过半个月的休养，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本就是长居边塞之人，哪怕什么严寒啊？”红袖却是将头摇得象波浪一般。
然后她将檀口凑在了宇文明耳旁，低声说道：“师弟，抒梦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次去突厥，路途危险。突厥人又大多是凶狠好色之辈，我怕她受到伤害。你们虽然也都武功不错，但却是男人，照顾一个女人多有不便。所以，还是让我来保护她吧！”
红袖这一番话，倒是让宇文明猛然醒觉，他这才想起，三千多人的使节团中，除了抒梦之外，就只有和她随行的一个药僮是女人。这样一来，保护她的确多有不便。
“可是，师姐，你真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宇文明还是有些不信。
“没事！我的伤已经无甚大碍了！不信你看我可以弯弓搭箭了！”红袖一边拍了拍自己胸脯，一边将背上的复合弓取了下来，然后弯弓搭箭，瞄向了天上正南飞的一群大雁，然后猛地一松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长箭应声而出，直飞云霄。
片刻之后，传来一阵大雁的悲鸣声。随即一对大雁从空中坠落下来，掉在了草地上。
在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宇文明跳下战马，捡起了那对大雁，也是心中一凛。
只见那只长长的狼牙箭，竟然一箭穿透了两只大雁的身子，将其射穿在了一起。
“不愧是红拂女侠的徒弟，果然箭术超群！弟弟，如果有红袖姑娘在，我想大家会更安全点！”宇文成都望着这拥有一箭双雁的惊人箭术的红袖，也不禁露出惊异之色，出言称赞道。
长孙无忌见状，在思忖了片刻之后，也沉声说道：“明弟，我看红袖姑娘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有她这个熟悉草原情况的女高手在，照顾抒梦姑娘也能够更让人放心一些，就带她一起上路吧！”
“长孙兄，谢谢你了！”红袖听闻之后，也是心中大喜。她可知道，长孙无忌便是使节团的正使，既然他都发话了，想必自己也就能够留下，跟随使节团同行了。
“好吧！既然哥哥和无忌兄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当恶人了！”宇文明见状，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冲马车那边一努嘴道：“红袖姐，那便请你上马车吧！抒梦姑娘事关此次突厥之行的成败，希望您能贴身保护好她！”
红袖听闻之后，笑盈盈地点了点头，然后轻移莲步，走到了马车跟前，随即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而她的红色战马则由一名亲兵牵着，跟在了马车旁。
“大家启程吧！”宇文明望了望身后已经准备妥当，蓄势待发的三千多人马，方马鞭一指北方，纵骑奔去……
随着宇文明的启动，整个使节团也开始前行，向着北方缓缓而去。他们的目标将是五千多里外的突厥牙帐。
＇＇……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山岗。
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了……
使节团从东都出发，渡过黄河之后，经过长平、上党、楼烦等郡，最后终于到达了马邑郡。
而这时已经进入十一月了，天上已经可见雪花飞舞，算是正式入冬了。
马邑郡太守王仁恭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为使节团摆下了接风兼欢送宴。而在宴席上，他也提醒长孙无忌和宇文明：从近日突厥来马邑的商人口中得知，草原上下了几场暴风雪，许多牲畜都被冻死了，突厥人这个冬天的口粮将会有很大缺口。边塞和草原上的马匪较之往常多来数倍，使节团虽然人多势众，但也得千万小心。
而长孙无忌和宇文明听闻之后，也是面色一凛。他们都深知，如果当真突厥的粮食不够，以他们的个性，必然会向周边部落发动战争，进行劫掠。而依以前的惯例看，南方的大隋，由于气候温暧，人口和粮食众多，是突厥的主要劫掠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劝说突厥和大隋友好相处，难度便要大多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使节团一行终于迈入了大草原。王仁恭专门派了一位经常来往突厥的鹰扬府校尉，率五十轻骑为他们作向导，带领他们前往突厥牙帐。
宇文明向那校尉望去，只见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双眼睛宛若铜铃，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但如若仔细观察，却又见他眼神十分锐利，目光不停地观察使节团的状况，可见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此校尉这时向宇文明和长孙无忌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卑职刘武周，前来向长孙大人和宇文将军报道！接下来便由刘某率五十斥候在前方开道！请大人们放心，刘某对突厥草原非常熟悉，一定能将使团平安带到突厥牙帐的！”
“什么？你叫刘武周？”宇文明一听，不禁惊讶不已。
第125章三条路线
“是的！难道宇文将军听说过我的名字？”这下轮到刘武周心中惊讶了。他暗忖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的马邑校尉，而宇文明则是宇文阀的世家子弟，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呢？
刘武周？这不就是那位于大业十三年在马邑起兵，杀死太守，自立为王，然后尊突厥始毕可汗为主。再南下攻占河东，曾一度打得李元吉、裴寂等招架不住，丢失太原、晋阳，给李唐造成极大震憾的“定扬可汗”吗？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武周可是一个极其骁勇善战的武将。如果不是遇上了天之骄子一般的李世民，连续数战都将他击败，李唐最后能不能取得天下，还不一定呢。
而这样一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豪杰，却就站在面前，还向自己恭敬地行礼，实在让宇文明有些感概。
“刘将军勿须多礼，本使只是见你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又熟悉突厥内情，所以有些喜欢而已！”宇文明忙打了一个哈哈，将自己的震惊表情掩饰了过去。
刘武周自然不会知道宇文明心中的想法，只道这位朝中大员真的喜欢自己，忙高兴道：“末将多谢宇文将军的称赞了！在接到马大人的命令之后，刘某就已经拟定了前往突厥牙帐的三条路线，还请宇文将军和长孙大人决断，看究竟走哪一条。”
说罢，他将一面地图呈了上来，递给宇文明和长孙无忌两人观看。
宇文明将地图交给了长孙无忌，然后径直问道：“刘将军，你就直接说吧，你建议怎么走最好？”
刘武周听闻之后，忙说道：“禀宇文将军，从马邑去突厥牙帐，约有三千多里。大草原是一马平川，其实怎么走都可以。但因为草原中有些地方荒凉之极，数百里甚至上千里都没有人烟，有些地方更是走上两三百里也没有水源……所以，考虑到这些情况。平时商队经常走的也就只有三条路线……”
“第一条是西线，出塞之后向西经张掖向北，穿过阴山到达突厥牙帐，这条路路线最远，沿途的部落也少，走的时间最长，但却最安全。一般商队很少这样走，但我们是使节团，却不用考虑和沿途部落交易的事……”刘武周详细地解说道。
“刘将军，这条路就不用考虑了！虽然我们不用和沿途的部落交易，但却也要赶时间，你说的这条路我也有所耳闻，走到突厥牙帐少说也要两个月。这可是我们等不起的！”宇文明还未回答，长孙无忌却率先否决了这条路线。因为他可是很清楚，启民可汗恐怕是熬不到两个月后了。
刘武周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听说了，启民可汗已经重病在身，突厥内部大大小小的头领都赶去突厥牙帐探望可汗了。朝廷这时派出这样一支大规模的使团去突厥，只怕也跟此有关。
于是，他便又说道：“第二条路，便是走中线，直接穿过克鲁伦河，翻越赛音山，经过薜延陀部的地方，抵达突厥牙帐。这条路最短，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多天就能抵达突厥牙帐。但薜延陀部首领俟斤父子最近几年和突厥启民可汗之子咄吉关系很糟，我们这么庞大一支车队想经过他们的地盘不被发现实在太难。”
“如果俟斤父子知道我们是隋朝的使团，又是抱着和突厥结盟友好的目的去突厥牙帐的。依他们的个性，即使不亲自暗下杀手，只怕也会唆使草原上的其他盗匪袭击我们。走这条路危险恐怕不小。”
听刘武周这样一说，长孙无忌和宇文明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虽然中线的路程较近，却也不能走了。毕竟他们和薜延陀部可没有任何交情。
“至于第三条路，便是走东线。出马邑后，向东翻过于都今山，然后跨过娑陵河，直奔突厥牙帐。这条路经过的地方都是突厥直属领地，较为安全，路程虽然比中线要远一些，但却比西线近得多，只需走上一个月时间，便能抵达突厥牙帐了。”
“当然，这条路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此路线离铁勒部的领地较近。而铁勒部也和薜延陀部一样，属于对突厥有不臣之心的部落。之前由于启民可汗德高望众，又和大隋友好，深得草原各部首领拥戴。现在他重病在身，已经不能处理事务。所以铁勒部首领蒙罕也似有不臣之心。但他会不会对我们这个使节团发动袭击，却是着实难料！”
长孙无忌听罢，也不禁大为赞叹道：“刘将军果然对突厥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们这个使节团有你作向导，的确少了不少麻烦，可以免遇很多危险……”
说到这里，他方转过头，向宇文明和宇文成都询问道：“明弟，成都兄，你们的意思呢？走哪条路？”
其实到现在，也只有中线和东线两条路可以走了。中线最快，但要经过和突厥关系不好的薜延陀部地界，使节团受袭击的可能性较大。
东线要慢上十余天，但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所以如何进行取舍，倒的确有些困难。
就在这时，一彪人马却是急匆匆地从马邑城内奔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宇文明等诸将面前。而当前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马邑太守王仁恭。
这时，王仁恭见马队正要启程，方口中急促地大叫道：“长孙大人，宇文将军留步！我们在草原上的探子回报，铁勒部派出了五万大军，正向突厥牙帐方向而去，是何原因尚未打探到。所以，两位大人，如果要去突厥牙帐，东边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
长孙无忌和宇文明听闻之后，均脸色顿变。他们自然知道，如果遇上小股劫匪，以使节团这三千精锐骑兵的战斗力，当然应付得下来。
可如果是五万草原骑兵，那他们是死定了，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先不说铁勒部对突厥有没有异心，是否畏惧隋朝。光是人家看到他们这三千人马携带着大批礼物辎重，也会心生贪念。
在大草原上，渺无人烟。铁勒部把他们全部一杀，然后将货物抢个一干二净。反正出事的地方又不是铁勒部的领地内。蒙罕只要推说自己没遇上过隋朝的使节团。就算杨广想为他们出头，都没办法。
宇文明自是连声道谢，表示一定会慎重考虑行军路线。王仁恭方才放心离去，重新回转马邑城内。
待王仁恭走后，宇文明和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无奈之色。
长孙无忌这时方干咳了两声道：“明弟，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只有走中线了。”
宇文明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如今只能这样行军了。
十多年前隋帝杨坚亲率隋军大败西突厥后，为防西突厥卷土重来，便扶持染干取代了东突厥原来的可汗都蓝，正式册封他为启民可汗。
而由于原来嫁到突厥的安义公主在开皇十九年时死于乱军之中，杨坚不得不又将宗室之女杨丽华，册封为义成公主，再次嫁给启民可汗为妻。期望用和亲的政策，让东突厥和隋朝世代友好，保得大隋北部边境平安。
而启民可汗也的确对隋朝忠心耿耿，在他的统治下，东突厥八年来从未侵扰隋朝边境。偶尔有些战斗，也是一些部落擅自南下，企图抢掠人口和粮食。
但这些小规模的入侵在隋军的严密防守下，连一个县城都未能攻破，只有一些乡镇的百姓造成了损失。
因此，杨广即位以后，才有余力西征土谷浑，东征高丽。
所以，长孙无忌和宇文明这次出使突厥的中心任务，便是要想方设法，让突厥继续保持和隋朝的友好关系。不管启民可汗是否能够治好重病，也要使突厥不能再成为隋朝北方的威胁，使杨广三征高丽的计划落空。
出塞的队伍一共有近四千人，除了宇文明的五百亲兵之外，还有宇文述拔给他的十八铁卫、两千五百铁甲骑兵，一支三百多人的骆驼队伍。这些骆驼身上，满载着杨广送给启民可汗及突厥各大部落首领的礼物。毕竟他们此行是要安抚突厥，让其继续和大隋保持友好关系的，空手前去肯定是不妥的。
离开马邑之后，使节团一路向北，草原此时已经进入了冬节，在茫茫的草原上，到处是枯黄的草根，以及还未消融的积雪，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丝绿色，熊蛇等动物也开始冬眠。所以草原上连活动的野兽都很少。
向北行进约十多天后，他们开始进入了一个盆地之中。这里大大小小分布着数十个湖泊，塞音山和克鲁伦河就在湖泊群的南北两侧。他们像巨人的两条臂膀一般，将这些湖泊抱紧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