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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将军，你这回可是赢得了薜延陀部的真心了！”刘武周骑在马背上，回头望着身后黑压压的送别人群，不禁感概地说道：“我在草原上也呆了近二十年，熟知他们的心性，将来薜延陀部必成大隋的一大助力！有他们牵制，恐怕突厥也不敢再对大隋有异心了！”
“这也多亏了有抒梦姑娘在，如果不是她，恐怕我也顶多能让薜乞罗心折，却达不到让薜延陀部归心的地步。”宇文明这时凝望了抒梦乘坐的那辆紫色马车一眼，面色却是重新归于凝重道：“我们已经离突厥牙帐不远了。接下来面临的事情才是最紧张和重要的！能不能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我也是心中无数……”
使节团翻越了都斤山，跨过了数条结冰的小河，方到达了一片水草丰盛的盆地。
这时，他们方开始看到草原上有零星的帐篷出现，这一带已是突厥人的核心地区，主要是突厥人中的阿史那部在此居住。因为现在的突厥可汗染干便是阿史那部的首领，所以阿史那部的驻地便成为了突厥牙帐。
此处原本是铁勒人的地盘，但在突厥强大之后，便将他们赶到了北方，在北海（今贝加尔湖）以南生活，不过，还是有少量的铁勒人在这一带零星分布。
使节团又向西北方向走了五十多里，在爬上一座不高的山丘之后，宇文明等一干军官终于看到了正前方的大片帐蓬，它们或大或小，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清澈宁静的哈利湖畔，数量比起前几天到过的薜延陀部多了至少五六倍以上。而且，在这些帐蓬的尖顶上，都挂着一面金狼头的旗帜。那是突厥王族阿史那部的标志。
第130章突厥可汗
“宇文将军、长孙大人，前面便是突厥牙帐了！那座最大的金色帐蓬，应该就是启民可汗的行营王帐了！”刘武周指着前方一座很显眼的金色帐蓬道。
使节团的隋军士兵们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三千多人的队伍可不是一个小目标。他们的到来早就引起了突厥斥候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回去报信。
片刻之后，大群的突厥骑兵便鱼涌而至。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材粗壮的年轻人，此人身材魁梧，年纪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但颌下却已有了一丛粗髯，根根粗如钢针，他生得是浓眉阔口，颇具英武之气，长得象铁塔一样粗壮。
他们见来者是隋军，最前面的骑士手中还拿着使节才用的旌旗，方放下了心。知道这是大隋的使节团。
这时，那名骑士将手按在胸口，行了一个礼道：“大隋来的使节大人暂且止步！请问你们是路过我们突厥，前往西域的？还是到我们这里来作客的呢？”
他竟然也会说汉话，这让宇文明略微有些惊讶。因为突厥贵族会汉话的虽然不少，可象他这样年轻的却是不多。
“小突利，没想到你竟然长这么高了！不知道你现在还认得我不？”长孙无忌这时走到队伍前面，对着他微笑着说道。
那年轻的骑士顿时眼睛一亮，满脸笑容道：“原来是长孙哥哥啊！突利怎么会忘记？我的汉话还是你教的呢。你们请跟我来！我引你们去见父汗。”
长孙无忌一听“父汗”两字，顿时面色大变，他立刻便问道：“突利，启民可汗难道已经过世了？可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们举丧呢？”
突利话一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于是忙压低声音道：“长孙哥哥，我爷爷三天前就去世了。几位叔叔公推我父亲咄吉为新的突厥大汗，称始毕可汗。不过为防铁勒、薜延陀、契丹、西突厥等周边部落生出异心，所以才没有公开发丧。现在我们已经秘密通知了突厥各部的首领来牙帐参见父汗。待内部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再公开发丧！”
宇文明和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两人均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启民可汗竟然已经病死了。
这一来，企图让抒梦为其治病，把这位亲大隋的可汗性命保住的想法已经落空。使节团只有另外扶持亲大隋的人，并力争让其当上新的可汗了。
虽然突利说咄吉已经被公推为新的可汗，但这其实只是突厥目前的王族阿史那部的决定。咄吉要真正成为新的突厥可汗，还需要其他几部首领的支持才行。加上就算是阿史那部也没有对外公开这个决定，只通知了阿史那部的高层贵族。所以还有变数。
而且，宇文明也认为，咄吉就算对大隋有恶感，但在利益和汗位面前，他未必就一定会选择和大隋敌对。毕竟如果有大隋的支持，他坐上突厥汗位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突利纵马在前引路，使节团的三千人马缓缓跟在他的后面，两侧和后面则是五千多突厥骑兵跟随，毕竟隋军来了三千人马，还个个装备精良，他们也不能不防着点。
这时，长孙无忌方低声对宇文明耳语道：“阿明，这突利便是染干的孙子，咄吉的儿子，他从小是被义成公主抚养长大的，所以汉话说得和中原人一般无二，也是突厥中难得的亲隋之人。我原本就打算，万一真的咄吉当上突厥可汗之事无法阻止，我们便只有通过突利的关系，看能不能争取咄吉在我们远征高丽之时保持中立。只要能挨到高丽灭亡，就算东突厥要南下攻我大隋，也不怕了。”
宇文明听罢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虽然启民可汗已死，形势变得有些不利，但他们多了薜延陀部这一助力，也多少有些底气了。毕竟薜延陀部可也是有五六万控弦之士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突厥可汗的大帐门口，几名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突利这时连忙上前，向这几名卫兵叽哩呱啦说了一通突厥话。
那几名卫兵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但却一指宇文明等人的佩刀，然后说了几句突厥话。
突利只好无奈地对长孙无忌道：“长孙哥哥，你们得把武器留下，方可进帐。”
长孙无忌听闻之后，眉头一皱道：“上次我来你们这里时，启民可汗可是从未有这项规矩？”
突利叹了一口气道：“这是父汗才定下的规矩，主要是怕有人暗杀。还请长孙哥哥和几位大人见谅！”
长孙无忌只得苦笑道：“好吧！我们就给始毕可汗一个面子吧！”
说罢，他将自己的佩刀解了下来，递给了身边的尉迟敬德。
宇文明和宇文成都也把自己的佩刀和佩剑交给了郭子逸和林子墨拿着，然后与长孙无忌一起，向大帐内走去。
不料卫兵却是依然不准他们进去，而是又搜过三人身，确认其没有携带武器后，才让他们进去。
长孙无忌这时也不禁有些微怒，心忖这新上任的始毕可汗，胆子可比他的老子启民可汗小多了。生怕自己被杀，以前他随父亲长孙晟来拜访启民可汗时，可从没有过这种待遇。
走进大帐之后，宇文明一眼望去，只见在正中央的虎皮大椅上，坐了一名四十余岁的彪形大汉。此人体格健硕，头大如斗，眼如铜铃，手大口阔，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
只不过，由于此人长了一只鹰钩鼻子，给人有些阴霾和不舒服的感觉。
在他两旁，则坐着一名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大汉，岁数略为年轻一些，只有三十多岁，他穿着突厥贵族常披的兽皮大氅。看情形应该是那彪形大汉的弟弟。
“启禀父汗！大隋的使者带到！”突利这时上前一步，向中间坐着的大汉行了一礼。
此人不用说，人人都猜得到他就是始毕可汗咄吉。长孙无忌上次随父亲来突厥，拜见启民可汗时，也是见过他的。
他当即便微微一躬身，向始毕可汗行了一礼道：“多年一别，未料启民可汗竟然因病逝世，实在让人扼腕长叹。不过咄吉兄子继父业，成为新的突厥可汗，让长孙无忌欣喜不已，在下先恭祝大汗了！”
始毕可汗瞬时眼睛一亮，站起了身，然后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与长孙无忌来了一个拥抱。
“长孙兄，当年令尊对我有教导之恩，更是扶持家父成为突厥可汗的功臣！我阿史那一部，对令尊的恩情没齿难忘！”始毕可汗却是出人意料地对长孙无忌非常热情。这让宇文明、宇文成都，甚至长孙无忌本人都有些惊讶。
这时，始毕可汗一指他身旁的那人道：“我的儿子突利你们早已见过，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弟弟颉利，这次我能当上可汗，两位弟弟的支持功不可没。我另一位弟弟处罗有事外出，还要等两天才能赶回来奔丧，你们现在暂时见不到他了！”
长孙无忌也依次和颉利及其他几名突厥贵族见了礼。随即他也给在座的突厥人介绍道：“尊敬的可汗，突厥的英雄们。与我同行的两位，都是我大隋的后起之秀，一位是宇文明，一位是宇文成都，他们兄弟俩人在远征高丽时，立下了赫赫战功。”
“复姓宇文？却不知宇文述老将军和两位如何称呼？”始毕可汗听闻之后，略有些惊讶道。
“那是家祖！”宇文明和宇文成都一起拱手作了一揖道。
“宇文老将军的确是老当益壮，当年曾率军助家父击败西突厥。击毙了西突厥的可汗达头，不然我东突厥哪来这十多年的平安啊？”始毕可汗有些感概道。
长孙无忌这时方微微一笑，佯怒道：“咄吉兄，我们在这里已经站了许多了，怎么连壶马奶酒都不拿出来招待一下？这可不是突厥人的待客之道吧？”
始毕可汗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长孙兄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随即，他方对突利说道：“突利，你立刻赶快安排！用最丰盛的酒宴来款待我们的贵客！”
突利应了一声后，便连忙下去了。
长孙无忌这时又说道：“酒宴准备尚需一定时间，趁这空隙，我们想见一见义成公主，不知可汗可否安排一下？”
始毕可汗愣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道：“当然可以！这只是小事一桩！”
说罢，他方对身边的颉利道：“颉利弟弟，你引三位贵客到可敦的帐蓬去吧！她知道隋朝有人来，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颉利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了宇文明等人身边，凝声道：“三位客人请跟我来！”
随即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帐外走去。
宇文明和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也在颉利身后紧随。
而宇文成都却没有跟过去，他被留下来指挥使节团的三千骑兵，以防突厥人万一有异动。
第131章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的大帐和其他的突厥大帐不一样，它的帐蓬颜色是粉红色的，充满了女性味道，让人感到一股温馨和恬静。
走进这座帐蓬，给宇文明和长孙无忌的映象便是：非常整洁。帐内可以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帐内的所有物品，桌子、椅子、柜子、睡床等都是粉红色的，就连地毯也是用染成粉红色的羔羊毛织成，使他们仿佛置身于温柔乡的感觉。
在大帐之中，还散发着一丝淡淡的清香，只不知这是公主身上的体香，还是她用了什么不知道名字的香水。
穹帐非常大，里面用布帘隔成了客厅、起居室和卧室三间，透过布帘上细小的针眼，可以隐隐看见里面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尊敬的可敦，隋朝的客人来了，说要见您！”颉利隔着布帘，向义成公主行了一礼，然后朗声说道。
“知道了！你让他们进来吧！”帷屏里传来一个轻柔优美的声音。
颉利这时贪婪地向布帘内望了一眼，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长孙无忌和宇文明则掀起了布帘，走进了帐蓬的起居室。
这帐蓬的起居室内，却是只放了一张淡红色的桌子和三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名长相秀美，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身着一袭粉红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梳成高髻，秀发上珠光璀璨，额头用金线制成的布条栓了一个发带。樱唇红润，眉目如画，虽然她的衣着十分华丽，相貌也非常精致和秀丽，但脸色却是不太好。一只玉手轻捂****，不住娇喘，同时柳眉微蹙，似乎忧心仲仲，怀有心事。
她便是大隋王朝的义成公主，名叫杨丽华，是宗室之女。八年前嫁给了启民可汗。在她之前，她的姐姐安义公主，在开皇十七年也嫁给了启民可汗，不过，在仁寿三年时，东突厥的都蓝可汗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联合偷袭启民可汗的大营，安义公主便死在了乱军之中。
于是，隋帝杨坚便又将安义公主的妹妹杨丽华封为义成公主，再次嫁给了启民可汗。
这时，义成公主看见了英俊标致，翩翩少年的宇文明，以及一派儒雅风度的长孙无忌。方勉强露出了笑容道：“你们便是隋朝来的使臣？”
“是的！”长孙无忌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在下便是大隋使节团的正使长孙无忌，先父便是以前鸿胪寺卿长孙晟，不知公主可否有映象？”
“先父？难道长孙大人过世了？”义成公主一听，顿时惊声道。
“是的！先父才过世不久。陛下思念公主，同时又听说启民可汗病重，便让我们带着名医，组成使节团前来探望，却不料等我们到时，启民可汗已经过世了！”长孙无忌显然不想再提自己父亲的事，而是话锋一转，说到了正事上。
义成公主这时方好奇地打量了宇文明一眼，然后惊讶地问道：“这位小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宇文明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他连忙单膝跪下道：“卑职宇文明，为大隋左监门府郎将，这次出使突厥，蒙陛下信任，添为使节团副使！”
说罢，他方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叩见公主殿下！”
义成公主一听，俏眸顿时一亮道：“宇文将军如此年轻便成了左监门府郎将，想必战功赫赫，快快请起！到了我这帐蓬，就当成是你们自己家里好了，不用如此繁文缛节，太过拘礼！”
宇文明和长孙无忌这才一一落座，随即义成公主亲自起身，为宇文明和长孙无忌各倒了一杯热奶茶。
宇文明这时方欠身道：“不知公主殿下可知，启民可汗是得什么病死的？”
义成公主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叹道：“我和启民可汗只是一场政治婚姻，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考虑到他对大隋一直比较恭敬，所以我们之间相处也还比较融洽。他原本正当壮年，身体也一直很好，壮得很头牛似的。但不知为何，三个月前，他却渐渐四肢无力，同时出现类似伤寒的症状，经常咳嗽……”
“我便以为他是得了什么病，连忙找寻大夫给他医治。可草原上的大夫医术大都非常低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可汗得的是何病。于是，我便使人到中原去找寻名医，可那医生还未到草原。两个月前，可汗的病情便突然恶化了，经常发烧，人事不知，甚至胡言乱语，眼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于是我便赶紧派人通知了陛下，希望大隋赶紧作好准备，应对突厥的汗位更迭之变。结果没想到，就在三天前，可汗便逝世了。”义成公主有些感叹地说道。
宇文明听到这里，方和长孙无忌交换了一个眼色道：“禀公主殿下，启民可汗之死，疑点重重。我怀疑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什么？他是被毒死的？”义成公主听闻之后，不禁失色惊呼道。
“是的！因为在我们到来之前，先去了一趟薜廷陀部。他们的首领俟斤，也得了同样症状的病，而据我们使节团的神医诊断，这并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一种叫黑煞催心丸的慢性剧毒……”宇文明一脸郑重地说道。
他随即将俟斤的情况和抒梦的分析说了出来。
义成公主这时便再也坐不住了，不禁一怒之下，拍案叫道：“我就怀疑是有人想暗害启民可汗，果然不出所料！可汗真的是被毒死的！”
她眼中有些哀伤，在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方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咄吉竟然做出这种害死自己父亲的事！难道一个区区可汗之位，就能让他如此丧尽天良吗？”
“公主殿下何以判断启民可汗是被咄吉害死的？而不是其他人呢？要知道咄吉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长孙无忌还是有些不信道。
“他能做出这种事，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义成公主恼怒之余，俏脸却是露出一丝娇羞之色。
她努力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方正色道：“宇文小将军可能也许不知，但长孙大人却肯定知道，突厥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娶的习俗。如果一个家庭父亲死了，他的儿子便可以娶除自己生母之外的所有后母为妻；而如果哥哥死了，他的弟弟也可以娶所有的嫂嫂为妻！所以，如果是启民可汗死了，那我便得嫁给他的儿子为妻！”
宇文明听到这里，不禁瞠目结舌，没想到还有这样不讲伦常道德的习俗。
长孙无忌却是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早从始毕可汗称义成公主为可敦，而不是母后便知道咄吉已经迎娶杨丽华为妻子了。
“而这咄吉早在八年前我嫁到草原时，就对我心怀叵测，对他的心腹侍卫扬言，称我不应该嫁给他父亲，应该嫁给他才对，他的年龄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