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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魔,点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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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您这是做什么?您哪里对不起我们了?”她欲搀扶他起来,但刘堂权硬是不起。
  “我知道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我还是想来跟你道歉,当年全因为我的贪婪,妄想当皇帝眼中的红人,不想将这权力分享给你爹,所以才……所以才……”要坦承自己的卑鄙,刘堂权仍是说不出口。
  柳红袖终于听懂刘堂权的意思,退后几步,眼神冷冽。
  “所以才派人杀害我们全家,以图你的私利?”原来他们是碍人家的官途,所以不得活在世上。
  “是我对不起你们!一时被利欲熏心,冲昏了头,想独占皇帝的赏赐……”
  “你可以一辈子都放在心上,别说出口的,为何要说?为何要现在说?你一个人背罪就好,为何要让我知道?”柳红袖皱了眉、红了眶、酸了鼻,一手撑在案上。
  爹娘的仇,她何尝不想报,只是报了仇,他们也不可能回到她身边,所以她只有选择淡忘,继续过她平淡的日子,因为她不愿让死去的爹娘还要为她操心,于是她舍弃寻仇,如今却是仇家找上门来!
  要她怎么做呢?报仇?
  再让刘家的人反过来杀害自己?
  然后循环不止,直到两家都绝后。
  柳红袖直视眼前的杀亲仇人,眼眶的泪水不停翻腾,最后决堤。
  “你自责,你承受不起那种怕遭谴责的煎熬,所以选择让我也跟你一块痛苦伤心,是希望我亲手杀了你,了却你的余生,好减轻你这几年的良心不安吗?”她句句逼问。
  刘堂权抬起头。“也许吧……除了病死、老死,全天下也只有你能杀我,因为是我欠你们。”
  “来不及了……即便杀了你,他们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的家因你而亡,刘堂权,杀了你,也挽回不了什么。”她垂下肩膀,显得很无力。
  刘堂权也低头不语。
  这是他的错,都是他的贪念造成的,失去故友,得了名利又如何?
  他的心始终自责万分,无法平静。
  “你有子嗣?有手足?有亲友?有妻妾吗?”她不懂,一个人怎会利欲熏心到此,连好友都害。
  柳红袖连问四个问题,刘堂权一一摇头。他的妻妾很早便亡,子息一个一个死去,手足与亲友也慢慢远离他,如今他是孤身一人住在富丽堂皇的庄院里。
  “你只有一个人?”
  “报应。”他简短两字回答。
  “后悔了吗?”她的情绪渐渐平稳,泪水也收了。
  “没有一天不后悔。”跪久了,他面露疲态。
  柳红袖深吸口气,上前,蹲下扶起他。“你的脸色很苍白,怎么了?”
  “我快要死了。”
  她怔了怔,半晌后,方才启口,“我原谅你!因为你已经承受过上天的谴责了,再说,我也没权定你的生死,好自为之吧!”
  刘堂权老泪纵横,隔了好久才说:“……谢谢你。”他清楚这是柳红袖能退让的底线,他知足了。
  再一次道谢,刘堂权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
  柳红袖背过身,再也遏阻不了自己内心的痛苦,嚎啕大哭起来,已回来许久的祝火上前抱住她。
  “祝火……”
  “我会陪你。”
  他清楚自己的小妻子已经度过最漫长的黑夜了。如今,黎明将至,但,他仍深感不安。
  五天后,刘堂权去世。
  出殡那天,他的亲友全部回来送他最后一程,据当时不小心有看见他仪容的人相报,刘老爷是面带笑容的。
  而刘堂权全数遗产统统捐了出去,不留半分,于是在死后博了个善心美名。
  第十章
  隔了好些天,柳红袖才笑逐颜开,继续作画、贩售,过着以前的日子。
  这次,她改回本姓,以真名示人,“春秋”已是过往云烟了,如今她是柳红袖。
  尽管画者改名,熟人还是认得出,照旧买画、赏画,随着画师在市集露脸,经过街坊相告后,文人雅士纷纷前来讨画、问画和比画。
  看得祝火妒火难消。
  “有必要笑脸迎人吗?”他看了眼红。
  “顾客至上。”相公不笑,只有妻子出马,嗯,又卖出一幅画。
  她的画炙手可热,不是客选画,而是她挑人,爱画之人,她舍得卖,爱名之人,她连半张也不割让。不过她也想过了,就到这月底,她便不再卖自己的画,而改画客人的指定稿。
  “等等,你要上哪?”望着妻子抱着一卷画轴踏出脚步,祝火喊住她。
  “给赵姑娘送画。”她有正当理由。
  “就算如此也不准去。忘了卮奉的提醒吗?”
  “可是,我答应赵姑娘了。”
  “一块去,一道回来。”祝火强硬地坚持。
  柳红袖耸耸肩。“那走吧。”
  送完赵姑娘的画,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时,祝火却停下脚步回头。
  “怎么回事?”
  又是残月!
  祝火咬牙,原以为已天下太平,谁知那家伙竟又回头来找自己,他会来找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难不成他找不到人也是他的错?
  怒气沸腾,怕是来相杀了。
  但他也非弱者,正好,这次分个胜负。
  “袖儿,你先回去,我另外有事,先煮好饭等我。”
  柳红袖抓住他的手,首次霸道。“你不准我离开,我也不准你离开。”
  “我与他势必要有一个倒下才能了结,袖儿,听话,乖乖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回家了。”目光远眺,他锁住目标,身形一跃,消逝在空气里。
  柳红袖的手心只留余温,她忿忿不平地回家,准备什么也不煮。
  祝火总是如此强势地决定两人之间的一切,一点也不考虑她的感受,真过分。
  “小姑娘!”没多久,身后传来清澈的呼唤。
  柳红袖应声回头,乍见一名清秀俊雅的公子,一身白衣衬出他的优雅气质,俊美的五官更胜祝火数分。
  “公子认识我?”
  “我是残月。”
  “相公的恩人,你好!我相公刚刚离开了。”
  残月含笑,但笑里没有温度。“我是来见你的,还在想是哪位天仙女子才绑得住祝火狂躁的心,果然是个温柔美丽的小姑娘。”
  “我已嫁人,请以夫人相称。”
  “喊小嫂子可吗?”
  “嗯。”柳红袖颔首。
  “这段路人烟稀少,不如由在下陪小嫂子走一段?”
  不知何故,对第一次见面的残月,即使心知对方是恩人,她对他仍然没好感,甚至还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了,”她婉拒,虽气祝火,也别拿自己的事开玩笑。“我自己一个人即可,残月公子还是早点回去。”
  “小嫂子,防我是吗?”
  “不,没这意思,只是不想耽搁公子的时间。”
  残月冷笑几声。“我的时间多的是,来这里,不过是打发打发而已。”
  “若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请等我家相公回来。”
  “我说了,是来找你,小嫂子。你对你的枕边人真的了解有多少呢?”
  柳红袖神情一敛。“我们夫妻间的事不劳费心。”走了一个琅琊,又来一个残月,这些家伙是太闲了吗?
  “他有个秘密,一定没跟你说过的,因为一旦说了,你们就不可能在一块了……”
  柳红袖不愿再听残月说话,径自转身便走,残月一个晃影,阻挡在她面前。
  “小嫂子,这里有面『鉴古镜』,就当作我送你们新婚的贺礼,你想知道什么秘密往镜里看,就会明白了。”
  柳红袖欲退回,感觉得出残月不是出自真心,她不想接受来历不明的东西。
  残月冷眸一抬。“小嫂子,别不识抬举了,收下吧。”他硬是要她的手握住镜子的把。“日落了,就让我送小嫂子一程吧!”
  残月袖子一举,四周环境丕变,转眼间,柳红袖已回到屋内,手上还握着鉴古镜。
  柳红袖没注意到自己回到家里,她只在乎祝火对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不过认识四年,他又对她极好,会有什么秘密值得残月来告知?
  双手握着镜把,柳红袖犹豫的神情没有映照在镜子上。
  该看吗?
  夫妻间不该存有秘密的……那就看吧!
  鉴古镜一拿到她眼前,镜面立刻呈现四年前惨不忍睹,她没有亲眼见到的柳府惨案,只见黑衣人各一刀画在她爹娘身上,她爹娘紧紧相拥,最后含泪合上眼睛,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柳红袖手指抠着镜面,试图想挽回什么,惊诧地喊:“爹!娘!”
  在鉴古镜内,始终有一股散不去的红雾飘荡在四周。犹如散不去的血印、挥不去的残忍萦绕在心头。
  手一松,鉴古镜坠地碎裂成片,然后消失无形。
  柳红袖摀着脸,当场跪倒在地,好不容易她淡忘了惨痛的悲伤、原谅了刘堂权,为何这次又要让她看见那注定天人永隔的一幕?
  “为什么?残月,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说清楚!”
  为什么已经埋藏的悲伤还要再被挖出来?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的爹、她的娘,让她来不及奉孝,来不及让他们含饴弄孙,她是个不孝女!
  残月现身,飘浮在半空中。
  “人总难逃一死,哭什么!我要你看的是那一团红雾,注意到没?他始终不离那场景,知道是谁吗?对方可是你很熟识的人呢!”
  柳红袖抬首,眼露惊慌,听残月的口气,她有股不好的直觉。
  残月笑得更残、更冷。“猜到了吧?我清楚你够聪明,一定猜得到……”
  她摇头,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他!不会的。”她蹙眉、她怀疑、她反驳。
  “正是祝火没错。你爹娘死的时候,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可以搭救,却选择不救,明白为何吗?因为他要你孤身无依,这样才好控制你,不让你逃出他的手掌心,魔本无情、本无义,怎么可能爱上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他图的不过是你这个手臂上有三颗朱砂痣的画师,要不然你以为他非要你不可吗?”
  残月把找不到人的怒火全部转移至柳红袖身上,他倒要看看经他有心挑拨后,这对情人还能在一块吗?
  柳红袖下意识按住右手臂,双眸凝泪。
  她的心好疼、好疼哪……
  “这样的丈夫,你还能接受他吗?”残月浮在她面前,嘲弄地问。
  忽地,一道思绪迅即闪过柳红袖的脑海,连串残月这些举动,螓首抬起,毫不惧怕地直视着他。
  “你在气祝火?所以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事情偏偏挑在此时摊开,残月别有意图。
  残月冷哼一声,有些不满。“我是好心来告知你的枕边人是什么样子,真是好心没好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时候,究竟你气他什么呢?”
  这女人真不好对付。残月暗想。
  没错,他就是气祝火。兴匆匆去了三国找人,但翻遍整个三国史,就是不见心上人的踪影,他当然火大了,第一时间就找上已经无法随意离开南宋的祝火消气。
  怎知,他的妻子也不好控制,害他玩心大减,不过不小小使个手段,实在难消心头恨。
  “我气他什么呢?小嫂子,你这问题问错了,你也说我是他的恩人了,对他,我有何好气,不过是觉得你被蒙在鼓里很可怜罢了。”他笑得格外狡诈。
  柳红袖咬着唇,表情坚毅。“我不……”
  “残月──”如火柱般的气焰顿时将残月轰离柳红袖身旁,祝火夹着威风凛凛的气势赶回来。
  “呵!和我的幻影打完啦?”残月面带笑容,得意洋洋地问。“现在才回来,不觉得晚了?小嫂子什么都知道了呢!”
  不再与残月计较,祝火最在意的是妻子的反应。
  柳红袖先是将定在残月脸上的目光收回,再缓缓凝视他,然后有了决定。
  “那年,你真的在现场?”
  祝火坦承不讳。“是。”
  因为知道他要寻的画师就在附近,于是他动身前往,岂料等候他的竟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案。
  柳红袖颤抖着手。“为何不救他们?你的能力如此强,为何不救?为何不救啊?是真的想控制我吗?”
  “我不是神,我无法救阎王要取的命,该绝之人,很难救出。”他解释当时的情况。
  他不否认是有点想救,然后藉此来邀功,只是数个阴差在场阻止了他的行动,于是,他只有眼睁睁看着悲惨的这幕烙印在眼底。
  柳红袖摇头,眨了眨眼,落泪冷笑。“你会很难救出?这话要教谁信?自负要灭世灭天的人,会没有能力救人?喔,我差点忘了,你只会杀人而已!”
  “袖儿,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真认为我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祝火让她这一席话攻得内心淌血。
  “不自私自利吗?祝火,你过去的个性不正是如此,要你对两名弱者不出手相救,应该是很正常的事,为何要反驳我的话?”柳红袖说话毫不在乎地刺伤他。
  祝火微楞,没想到以为最了解他的妻子,如今却是陌生得紧。
  “原来……你始终不了解我……”
  漫漫岁月,他熬得辛苦,不自私,不冷酷点,他会活得痛苦,时时必须在意身旁人的生死更非他能做到的。
  原来最终他依然是个魔,他的妻接受不了自己的过去。
  祝火颓然地向后倒退几步,脸色异常地冷静。
  “了解你有何用,你终究是个魔!”柳红袖撂下最后一句狠话,转身要进房。
  祝火不死心地喊住她:“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
  柳红袖停住脚步,拳头紧握,双肩颤抖着。
  “不要背弃我!你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的,袖儿──”
  祝火唤出真心,却唤不回她的人。
  柳红袖停顿几秒,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入房间,接着,门板便在祝火面前掩上,也紧紧关闭了他的心。
  生平不流泪的他,第一次尝到泪水的苦涩与温度。
  他要身体何用?不过是想爱人,想被爱罢了……为何上天连这么一点小小愿望也不施舍给他?
  望着这对情人再无共度余生的可能,残月眉开眼笑。
  “现在,我气消了。祝火,你和我真的再无瓜葛了,哈哈……”伴随朗朗笑声,残月离开了南宋,继续他寻人的旅程。
  片刻钟后。
  祝火转过身,耳朵里听不见半点声音,他的眼蒙上一层灰,失神落寞地伫立着。
  屋外,夕阳西坠,他的心也坠入谷底。
  “袖儿……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容忍吗?你能原谅刘堂权,为何却不能对我更好些?难道你一点也不怕伤害我……”祝火伤心欲绝地低语。
  柳红袖的绝情让他心碎。
  “喀!”忽然,轻轻的声音响起,他听得出那是开门声,袖儿开门了吗?
  她为何开门?
  祝火只敢臆测,不敢回头。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祝火的心跳愈来愈猛烈。
  是袖儿的脚步声,他不会认错,她走近他了,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在一片疑惑中,所有的声音仿佛有默契似地静止了,独留两人的呼吸声。
  感觉到环上他腰的手是如此纤细,祝火强忍满腔的感动,最后仍不由自主地握紧小小的手心,以防自己只是作梦一场。
  “别走!你说过要陪着我,你是我的丈夫,我们要永远在一块,你忘了吗?相公。”柳红袖的声音里透着温柔。
  “你恨我的,不是吗?”他没忘记刚才令他刻骨铭心的一幕。
  袖儿真的彻底伤透他的心。
  柳红袖靠在他宽广的背上,甜蜜一笑。“喔……刚刚啊,那是有原因的。”
  祝火反过身,按住她的肩。“什么原因?”
  瞧见丈夫红了眼眶,柳红袖万般不舍,赶紧拿出手绢。“相公,你怎么哭了?”
  “先别管我,我是问什么原因!”
  柳红袖笑得更神秘了。“呵呵……因为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就与残月有对话了,由他的口气,我听得出他很气你,虽然不清楚气你什么,但我相信他这番举动是要弄得我们夫妻不合,但我怎能如他的意呢!所以我才故意与你决绝,为的就是要他认为我们彻底复合无望,然后走人,再也别来骚扰我们了。”
  “所以……”祝火听了半天,脸色愈见沉冷,只说了两字。
  “所以我才演了出赚人热泪的戏好让他信以为真,这样,我们才真的有幸福快乐的日子可过。”她对自己的演出十分满意,相公的倒差强人意。
  “然后呢……”不知怎地,他胸中的火苗有渐渐狂烧的预兆。
  柳红袖尚未察觉不对劲,仍自鸣得意地夸赞自己,“你瞧!这不是让他再也不回头了吗?你娘子我,还是比他高招啦!”
  “你不计较了?”
  柳红袖握执起他的手。“祝火,我信你的,你不是天生残忍,而是环境造就了你,既然你解释过,我便信你,你是我的夫,我不信你,又该信谁呢?”
  “但我仍觉得有些对不起……”
  柳红袖笑了。“套句你说的话,你既非神,又怎能掌管人间生死呢。”
  祝火先是忘情地拥着她,好一会儿放开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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