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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说话,可是看着你的眼神却很专注。”娉婷叹气道,“但是你啊,固执而冷漠,所以看不见他的好。”
车子停在阮家大门口,娉婷在车子里静静地说:“假如说,我只是说假如,他很认真地对待你们之间的夫妻关系,那么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吗?至于乔石,小雪,你真该好好想清楚,你到底还爱不爱他。”
阮素雪看着娉婷,心中波涛汹涌。
放下阮素雪,娉婷的车子从阮家门前圆形的跑道开走,阮素雪回过头来慢慢地走上台阶。
冷漠?娉婷说她冷漠?可是她一直以为,江慎才是那个冷漠的人才对。
回到家,阮素雪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其实她本来该回公司上班的,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加上她本来身体就不舒服,最后决定偷懒一次,跷班半天时间。
她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从窗户望下去。冬天快要过去,花园里面已经有了点点春色。不但成丛的灌木开始抽芽,怯生生地隐藏在墨绿色的枝叶中,连迎春花淡黄色的花苞也零星可见。再过一阵子,说不定桃花也要开了呢。
阮素雪窝在沙发里,任和煦的阳光洒了她一身,空气中飘荡着一种空灵的味道。她一直是很喜欢阳光的,因为有阳光照耀的地方,连心情仿佛都温暖起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再也没有这样简单而喜悦的想法。也许,大学的时候她比较年轻,而时间慢慢地改变了些什么。
好想喝一杯热可可啊!
阮素雪将头枕在沙发柔软的靠垫上,懒得下楼去。最近她总是很累,懒得都不想动弹。或许自己真的该去看看医生?冬冬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打开门的是小梅,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太太,要喝一杯热可可吗?”
阮素雪惊讶地直起身子来,接过小梅手中的杯子。
“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喝热可可?”
“太太每到疲倦的时候总喜欢喝热可可!”小梅笑眯眯地回答。
阮素雪低下头去,嘴唇蹭着杯子的边沿,温婉地展开微笑,“小梅真是聪明,每次都能猜中我在想的。”
“不是小梅聪明,是江先生都告诉我了。”
“先生告诉你什么?”
“就是太太的喜好啊!”小梅一板一眼地说,“小梅刚来江家的时候,江先生就把太太的习惯和爱好都说了一遍。像太太喜欢早餐喜欢吃甜食,晚餐爱喝汤,尤其是芙蓉蛋汤。太太累的时候爱喝热可可,平常不爱喝咖啡,即使喝咖啡也一定要加两块糖。”
阮素雪垂下眼睛,轻咬着杯子的边沿,“还有呢?”
“还有啊,就是些小事情。先生还说太太喜欢穿喀什米尔的毛衣,所以他特地请专门的服装设计师帮太太办购了好多件。太太每次出差回来,喜欢去二楼靠窗的沙发上休息,所以先生要我在太太回来之前把那里打扫干净……”小梅看着阮素雪奇怪的脸色,不禁发问,“太太,你怎么啦?”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拿来的热可可。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噢。”小梅乖巧地点点头,欢快得像一只小鸟飞了出去,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阮素雪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阳光照耀在她的身后,眼前一片明亮。心中有一丝丝的波纹,然后荡漾着扩展着,愈来愈大——
先生还说太太喜欢早餐喜欢吃甜食,晚餐爱喝汤,喜欢穿喀什米尔的毛衣……
小梅的声音还在耳边嗡鸣,阮素雪闭上眼睛,感受着热可可的浓香气味。
很难以想象江慎会留意到她零零碎碎的喜好,毕竟他是那么繁忙。同样细碎的事情,她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却对他的习惯爱好熟视无睹。
突然回想起橙橙来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你和姐夫的生疏就是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来。比如昨天晚饭的时候,姐夫明明不喜欢吃茄子,整盘茄子他一次都没有动过,可是你却还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
她垂下头,双手掩盖着脸,一股深深的内疚与感动同时涌了上来。
他是在乎她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关怀呢?
现在想起来,江慎并不总是冷漠的。刚结婚的时候,他经常会带她去外面吃晚餐,或者仅仅是去逛街。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很安静地陪着她,随她的心意做她想做的事情。可是那时她并不热衷,他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便慢慢地不再带她出去了。后来她又转到欧洲工作,他们之间也就更加冷淡下来。
其实,江慎只是寡言吧!而自己,则从来没有费心去了解他——
四月二十号是阮橙橙的生日,阮家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为她庆生。阮素雪与江慎也一起前往。
他们的轿车来到阮家的大门口,才发现门前停满了华丽的车子,缓慢地在停车道上移动。大厅里金色的灯光洒在门前,喧闹的声音夹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整个别墅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阮素雪和江慎下了车子,一起走进阮家的别墅。她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往上望去,他的面容平静,却依旧沉默。那天的事情,他似乎再不提起,只是,他总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阮素雪低下头,挽着他的手微微地紧了一些。
江慎感觉到了,偏过头来对她说:“怎么了?还是紧张吗?”
还是?阮素雪突然意识到,他一直知道她不喜欢华丽的交际场合。
她摇摇头,对着他微笑,“不是。不过,谢谢你知道。”
江慎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唇角淡淡地扬起微笑。
进入阮家,硕大的客厅几乎站满了宾客,而阮素雪却一个都不认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橙橙,也没有看见母亲。
“先上楼去吧,这里太吵了。”阮素雪只好对江慎提议,“妈妈和橙橙大概在楼上。”
来到楼上,稍微安静了一些。阮素雪来到自己原来的房间跟前,犹豫地推开房门。
还好,她的房间还留着。
她把江慎让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头顶的水晶吊灯,关上房门。
“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下面的人……我都不认识。”
阮素雪一边说,扭过头来看见江慎安静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刚好看到墙上《乱世佳人》的海报,美丽的斯嘉丽被瑞特斜搂在怀里,两人眼波传情,颇为煽情的一幕。
她有点窘迫,“小时候的东西——”
第8章(2)
江慎揶揄地看着阮素雪,“你喜欢瑞特?”
“只是一部电影而已。”她撒谎道。
他很轻易地看穿她的伪装,不由得叹气,“这年头做好男人真难,总有瑞特。巴特勒这样的男人相比较。”
她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只可惜斯嘉丽不爱他。”
她的笑容蓦地淡了。斯嘉丽并不是不爱瑞特,只是她不知道……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阮橙橙,惊喜地叫道:“姐姐,你回来啦!”
“橙橙。”她婉约地笑着上前。
橙橙滑动轮椅进入房间,拉住阮素雪的手,“我看见姐姐的房间里有灯,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姐夫!”她亲切地喊了江慎一声。
江慎温和地点点头,“今天你是小寿星,怎么不见你在楼下?”
“楼下太吵闹!”橙橙无奈地翻翻白眼,“都是妈妈非要请这么多的人来,虽然都是我的同学,可是有一大半我都不认识。”
“妈妈呢?”
“她呀!和黄太太一起出去了。说是不愿意搅了我和‘好友’的聚会。”
阮素雪了然地点点头。母亲的性格向来如此,总觉得她为儿女的安排是最妥当的。
“啊!”橙橙突然摇晃着阮素雪,“姐姐,上一次我去画廊实习的时候照的照片都洗出来了,你陪我一起去看啊!”
“嗯,好——”阮素雪回头看着江慎。
“姐夫,让我借姐姐一会儿哦。”
江慎温柔地挥挥手,“你们去吧,我可以在这里等。”
阮素雪被阮橙橙拉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慎缓慢地走到床头前,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阮素雪十八岁时候的照片。她是个矛盾的女子,似乎有着极其温润柔软的性格,却又固执得让人惊讶。
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绾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身绛红色的长裙,笔挺地坐在黑色三角钢琴之前。素白的手指纤细而灵巧,优雅地展开,平放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她闭上眼睛,呼吸似乎有点急促……
然后她弓起手指,指尖在键盘上狠狠地摁了下去。
他以为她会弹《月光曲》一类的古典音乐,可是她弹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惊愕的人群中,他就在她身边咫尺之处凝视着她,近到能够听到她的呼吸。江慎那个时候已经掌权江氏集团几年,例如这样的商业宴会比比皆是。他向来不太在意这样的宴会,出席也只是为了场面。可是那次,他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她的名字,阮素雪。
江慎放下手中的像框,嘴唇勾起一抹微笑。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样子很漂亮,保养得很好。他随手打开,盒子里的芭蕾舞伶在光洁的平面上划起优美的舞姿。旁边的凹槽里放着一块小小的雨花石。他有点好奇,捡起那粒石子翻过身来,粉红色纹理中刻着一个清晰的“乔”字。
江慎的手微微一颤,那颗石头就掉了下去,碰撞在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隔壁房间里,阮橙橙和阮素雪如同童年时候一样,趴在宽大的沙发上,翻着相册。
“你看,这一张,是最近很走红的画家穆玉宏的画作。在范思启画廊里卖到了五百万呢!”
“他就是画那张红衣女孩的画家,对吗?”
“姐姐还记得?”橙橙惊讶地瞥了阮素雪一眼,“没错,就是他。那幅画也卖出去了,不过没有这一张名贵就是了。其实,我很想把那幅画买下来。可是我又不想在实习生里面显得太突出——”
阮素雪明了地点点头。
“这一张,是范思启自己的画!”橙橙微笑着抚摸那张照片,“他运用颜色的手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阮素雪观察着妹妹眼中荡漾出来的温柔,淡笑着开口:“这个男人一定还有别的什么魅力,能够让我们家橙橙这般称赞。”
橙橙脸色一红,娇嗔着:“姐姐,你别拿我开玩笑。”她甜甜地微笑,可是眼睛里却透出落寞,“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阮素雪没有说话,心中闷痛无比。
阮橙橙看了姐姐一眼,聪明地了解到她心里想的,“姐姐,你误会了。不是因为我的腿,是因为他心有所属。”
橙橙叹气道:“这么多年了,姐姐还是在为我内疚吗?其实,坐在轮椅上,就像你们别人会跑会跳一样,因为是与生俱来的,所以谈不上痛苦。只是别人看到我,会同情我而已。”
她继续翻着相册,翻过了画廊的照片——
“咦!姐姐,你还记得这一张吗?”
阮素雪垂下头去,照片上是江慎和她全家的合家照,是在婚礼上照的。
“姐姐和姐夫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天婚礼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说你们两个怎样怎样般配呢!”阮橙橙一个人自言自语,“你大概不知道,爸爸为了帮你找到一个好丈夫,花了好多工夫!爸爸知道你不喜欢经商,不忍心把公司的重担交给你,所以想找一个会经商的人来帮你。可是他又怕别的男人只是为了公司才娶你……幸好,姐夫符合了他的要求。”
橙橙还在说些什么,阮素雪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橙橙被同学叫到楼下去,阮素雪把她送下楼梯,然后一个人上楼来。走过橙橙的房间,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刚才她们看过的相册,依然翻开着。
从她的角度,可以隐隐地看到父亲苍老的面容,还有江慎,他注视着她,完全没有去看镜头。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她一直以为父亲并不喜欢自己。其实,父亲早已经把她的幸福安排妥当。
慎,她默默地唤着这个名字,心中有什么东西蓦地融化着。
她疾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房间里没有人。阮素雪的胸腔里蓦地一阵慌乱,她回过头跑下楼梯,穿过嘈杂的人群,四处寻找着江慎的影子。很早以前她就有种感觉,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以至于现在,她竟然开始依赖他,哪怕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然后,从穿梭的人群缝隙中,她看见他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大厅门外的楼梯上。阮素雪缓下步子,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大厅,她站在他背后,轻声说:“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回过头来,“透透气。”
遥远的月亮盈盈地散发出淡然的光芒,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宴会,而眼前却是万籁俱寂的夜色。她在他身边,陪着他站了良久。
然后,阮素雪抬起头来望着江慎,一字一句地说:“乔石,已经是过去了。那天你在办公室里看见我们在一起,那只是一个误会。”
他凝视着她,眼眸黯然而深沉,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他镇定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夹在手指之间,却似乎忘记要点燃——
“如果说,我希望你从此不再见他呢?”他淡淡地问。
不再见乔石?可是——
阮素雪一愣,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江慎倏地笑了,笑容中有一抹寥落的孤寂。他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块粉红色的石头。
“刚才,我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一样有趣的东西——”他盯着她,眼神中带着锐利,可是嘴角却古怪地保持笑容。
阮素雪拿过那粒石头,翻过来看见石头中间写的那个字。她蓦然一颤,有点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任何事情。”江慎平静地打断她,“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建立在商业的利益上,所以没有必要干涉彼此的私生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态度吗?”
“我——”
她曾经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那已经改变了。她在乎与他的婚姻,她在乎他的快乐,她在乎他的愤怒,她在乎他!
江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在她的唇上淡淡地吻了下去,然后把她搂进怀里。阮素雪从他的臂膀上方看过去,橙橙刚好瞥向他们两个人,看到他们之间的亲昵,调皮地挤眉弄眼。
“就像现在,你虽然在我的怀里,心里却想着其他的男人。不过你不用解释,因为我也不在乎。”
他搂着她,明明靠得这样近,可是又那么陌生。
不是的!她想的,一直是他。
可是,她却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的问题,从此不去见乔石。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矛盾,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
阮素雪紧紧地搂着江慎,一丝也不肯松开。她怕一旦她放开了手,他就会像风一样离去。当她终于发觉自己多么的渴望这段婚姻维持下去,他却离她越来越远。不管她怎样努力,有什么东西就像是流沙一般,竭尽全力地收紧五指却也抓不住。
第9章(1)
天气逐渐变暖,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阮素雪一个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高楼林立的商业中心,许多年轻人嬉笑着错过她的身边。
“妈妈!我要冰淇淋!”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指着装饰可爱的冰淇淋屋,娇声地说。
“甜甜乖,现在天还凉,吃冰淇淋会拉肚肚哦!等过一阵子妈妈就买给你吃!”
那小女孩嘟着小嘴,不甘心地瞅着冰淇淋屋,一步三回头地跟母亲离开。
阮素雪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刚才医生对她说过的话。
“阮小姐,你怀孕了,刚好六周。不过你的体质偏弱,害喜的症状又比较严重,要格外小心胎儿的营养和休息。如果再有眩晕或者出血的情况,要立即来医院。”
怎样跟江慎说呢?
想起那次去美国的电话,阮素雪心里不禁忐忑不安。虽然他一直都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但是她可以买避孕药。只不过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竟然也没有去理会。
怀孕,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阮素雪心中对于怀孕的消息是欣喜的。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喜悦除了即为人母的原因外,也有点自私的心理:有了这个孩子,她和江慎的婚姻似乎会更加巩固下去。
可是江慎是不喜欢小孩的吧?
“唉!”她一边叹气,一边走进公司。
跨进公司的电梯里,她并没有注意到电梯里的另一个女人。
“阮小姐。”
阮素雪一抬头,站在电梯里的女人是殷红叶。
“你好。”她的微笑迟疑了半秒,便转过头去按下十八层的按钮。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阮素雪正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身后的殷红叶已经探身上前,摁下“暂停”的按钮。
电梯运行的声音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