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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奇英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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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骚动停息。过不多久,李明之宣布今日的选拔试完毕,还有一小部份来试的,明日再续举行。李逸见他并没有特别召见自己,虽然有点疑心,却也免了许多烦恼。当下随着众武士出场,乱哄哄中只听得众人还在谈论刺客的事情。
  李逸混在人丛之中,低头疾走,刚刚走出场子,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却原来就是那虬髯武士,只听得他哈哈笑道:“兄台武功之高,尚在我意料之外。剑术之妙,我看便是尉迟炯复出,谷神翁在场,亦不过如是,今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李逸暗睹叫苦,听他首先便提出了自己的师父,心知刚才在和刺客斗剑之时,被迫使出师门绝招,已是露了底了。当下只好佯作不知,说道:“老兄说笑话了,我怎能和那两位名家相比呢?”那虬髯武士又道:“兄台今日立此大功,定膺重赏。说不定可以做天后近身的卫土,上接天颜,那就更容易飞黄腾达了。小弟他日还望我兄提携呢!”李逸听他话中似含别意,莫测高深,急忙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雏,擒凶杀贼,这是我辈份所当为,小弟哪里是望什么厚赏呢?”那虬髯武士望了李逸一眼,一笑说道:“吾兄如此忠心爱国,更教小弟佩服了!”
  李逸无法摆脱他的纠缠,只好和他闲聊,互通姓名,始知他是山东临淄人氏,名叫南宫尚,再打听那个刺客,却是京城里的人,名叫白元化,李逸颇感意外,心中想道:“辅首县,选人定然特别小心,却怎保荐出一个刺客来?只怕那位知县大人,最少也要被牵累下狱了。”
  过了两日,神武营所要补充的一百名卫土已经全部选拔出来,那南宫尚也在取录之列,而且恰好分配与李逸同在一起,都是“外宫轮值卫士”,皇宫分为两个部份,外面的几座宫殿,是皇帝接见臣工,以及殿阁学士拟稿的地方,深宫内苑,则是后妃居住的地方,“外宫”和“内苑”门禁森严,不能逾越。李逸只被选作“外官轮值武士”,接近武则天的机会微乎其微,心中颇为失望。
  再过两日,李逸尚未得到李明之召见,更生疑虑。最初两日,还未轮到他当值,这日他正坐在宿卫房中,闷闷不乐,那虬髯武土南官尚忽然又走进来,和他闲聊,说道:“可惜我们只是外宫卫士,见不到内苑风光!”李逸唯唯诺诺,南官尚又道:“听说天后住在禁苑凌波宜中,水木清华,无异仙府。我有个朋友是大内卫土,他曾经进去过,赞口不绝。凌波宫在太波浪边,前面是以前唐瑚皇帝住的乾元殿,乾元殿虽然富丽堂皇却远不及凌波宜的清雅绝俗。”这些地方,都是李逸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当然十分熟悉,暗暗奇怪南官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好像要故意泄露天后的居处给他知道似的。正说话间,神武营都尉忽然派人进来,召李逸进宫,李逸一望天色,已近黄昏,心中不禁疑云暗起。
  第十三回 怅惆恩仇难自解
  李逸心中虽然有点起疑,但长官宣召,那敢稽延,只好立即跟随来人同往,跨步出门之时,只见南宫尚暗暗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哈哈笑道:“张兄机会到了,好自为之!”说话似带双关,李逸禁不住心头一震。
  李明之住在五凤楼边的一座偏殿,那是内苑与外宫交界之处,李逸到时,李明之在虚位以待,笑道:“你还没有吃过晚饭吧?”便即请他入席,李逸见他颜色和蔼,稍稍心宽。
  李明之很称赞他的武功,接着又问他的身世和学艺的经过,这些问题早在意料之中,他向张之奇要那份荐书之时,也早问过张之奇的了。当下便按照自己所知,小心翼翼的回答,幸好并没露出什么破绽,李明之也不怎样仔细盘查。酒过三巡,李明之和李逸干了一大杯酒,忽地说道:“那日你在校场上捉到刺客的事情,我已敷告天后了。经过审问这刺容乃是徐敬业所指使的,现在我就要交给你一件差事。”李逸心头“卜通”一跳,只得说道:“但凭大人吩咐。”李明之道:“天后有令,叫我把这个刺客送给大内总管再加审问,你就暂时留在总管大人那儿,也许天后还要召见你呢。”李逸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俱。喜是可能有机会见到武则天,俱者是怕刺客在他手上送了性命。
  李明之又道:“这是一件秘密的差使,不许给外人知道。你天黑之后,押他进去,免得惹人注目。因为恐怕宫廷内外还隐有裴炎的党羽,若然给他们知道你是押解刺客的话,只怕他们会中途袭击,所以要分外小心。好在你的武功在刺客之上,若有什么意外,也尽可制得住他。”李逸这才知道,何以要在黄昏时分召见他前来的道理。
  接着李明之将今晚宫中宿卫的口令,以及怎样到总管府交差等等手续说了。交代清楚,便叫手下的武士将那名刺客牵出了。只见他眼眶探陷,步履瞒珊。想必在这三四天受了许多折磨。
  那刺客双眼圆睁,狠狠盯着李逸,嘴唇微微开启,想是已被点了哑穴不出声。李逸甚是悲愤,硬起心肠,拖着刺客的手,领了金牌,便押他进宫。
  宫中有人接引,指点他去管府去的路径,便叫他自去。李逸从御花园中穿过,在淡月疏星之下,绕过回廊曲棚,分花拂柳,一步一步的踏过他旧游之地,心中无限悲酸。走了一会,过了一座假山旁四下无人,那刺客忽然低声说道:“你要害我的命?”李逸骤吃一惊,这刺客的武功,自已冲关解穴,不足为奇,叫李遍吃惊的是:这刺客的话单刀直入,却实叫他难以回答。
  那刺客又道:“你不过是想求取功名富贵罢了,是么?你害了我,最多是你做一个统领,或者是给你做个大内卫土。你肯听我的话。包你获得更大的功名更大的富贵!”李逸道:“怎么?”那刺客道:“咱们全力将武则天杀了,你就是大唐复国的功臣!”
  这一刹那,李逸转了好几个念头,淡淡说道:“我不想功名,不想富贵。”那刺客怔了一怔,李逸向他望了一眼,忽道:“但我愿意放你,我也愿意与你一同去刺杀武则天!”那刺客霎霎眼睛道:“真的?”李逸抽出宝剑,“啪”的一声,将他手铐削断,说道:“咱们现在就去!”那刺客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谁?”李逸道:“你是谁?”那刺客道:“我是京都白元化,大唐的子民。”李逸道:“我是高祖皇帝的曾孙,我叫李逸!”白元化“啊”了一声,道:“英国公本来叫我投奔你的,想不到咱们竟会这样见面!”
  李逸抱起白元化便走,从御花园穿过,走到太液池边,凌波宫已经在望。李逸道:“白兄,你替我把风,若然给人发觉,你施展你的飞刀绝技,将他杀了!”摸出几柄匕首,交给了白元化,那是他早就藏在身上,准备刺杀武则天的。他给自己留下了两把,余下的都交给了白无化。白元化问道:“殿下没有约其他的人同来吗?”李逸道:“就是咱们两人了,你害怕么?”白元化笑道:“我若是害怕,也不敢在校场上行刺李明之了。”
  凌波宫矗立在太液池边,背后是一座假山。李逸叫白元化藏在假山内替他把风,立即施展绝顶轻功,从假山跳到了宫殿的琉璃瓦面。凌波宫内是十几栋房屋,中间的一座房子透出灯火的激光,李逸在瓦面上蛇行滑走,转瞬之间就抓到了那间房子的檐头,留心察着四周的动静,并不见有卫士巡逻,心中想道:“武则天绝对料不到会有刺客闯进深宫,她如此大意,活该命绝了!”
  李逸用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双足挂着屋檐,探头内望,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天后,你太劳神啦!”这是上官婉儿的声音,李逸心头一震,几乎跌倒,他所听到的关于婉儿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婉儿果然忘掉了父母之仇,归顺仇人了!”李逸无限失望,无限悲痛,但觉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然而李逸再一张望,又好似给一盆冷水迎头泼下,登时叫他冷了半截,但见武则天和上官婉儿相对而坐,还有一位少女站在武则天的旁边,不是别人,竟是武玄霜!李逸一片茫然,扣在手中的匕首发不出去,有武玄霜在武则天的身边,今晚是绝对不能成事了。就在这时,忽听武玄霜问道:“姑姑,你今晚是想见那个刺客么?”
  武则天道:“我不想见那刺客,我倒是想见那擒住刺客的人。”武玄霜道:“听说那人的剑法非常神妙,连李明之也看不出他的家数来。”武则天道:“所以那刺客没什么奇怪,这个人却是有点奇怪。”武玄霜道:“他叫什么名字?”武则天道:“听李明之说,他是嵋州人氏,叫做张之奇。”武玄霜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宇啊!”上官婉儿问道:“天后,我有一件事情,甚不明白。”武则天道:“什么?”上官婉儿道:“这刺客是京都县保荐的,为什么你对那位县官不加处罚。”武则天微微一笑,说道:“慢慢你就会懂得了。”
  李逸心头一震,知道武则天已是对他起疑,又觉得武则天处理这件案子,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未及思索,只听得武则天说道:“刺客的事情,以后再谈。你先把徐敬业那篇檄文读给我听。”
  上官婉儿一阵踌躇,半晌说道:“这篇檄文,不读也罢。”武则天笑道:“既然是讨伐我的檄文,那当然是将我骂得很凶的了。你怕我听了难受吗?我若是怕人骂,也不敢做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女皇帝了!婉儿,你放心读吧,这檄文是骆宾王做的,文笔一定不坏,我倒想欣赏一下呢!”
  上官婉儿被武则天一催再催,只得掏出那篇檄文,缓缓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洲顺,地实寒微。”武则天道:“好,这文章起得好,话也说得对!我出身本来微贱,我父亲是卖木材的商人,我伯父是种过地的,我的性情也的确不是和顺的。”上官婉儿继续念道:“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人待,泊乎晚节,秽乱春宫。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壁。入门见嫉,娥嵋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武则天击节赞道:“这两句对得巧!晤,那是说我迷惑先帝,说我淫贱;千古以来,男人总是这样骂女人的,不过,调子虽然有点老套,文章还是做得好的,再念,再念。”
  上官婉儿脸上忽起一片红云,低声念道:“践元后于翟,陷吾君于聚扈。”原来这两句是说武则天先后嫁父子两人,雌兽为“扈”,“聚扈”乃是禽兽乱交,意思是说由于武则天而造成了父子两代皇帝的“禽兽行为”,确乎是骂得很恶毒的了。武则天并不生气,但却也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说道:“这是我愿意的吗?先帝将我从尼姑庵里接回来,要强迫我做他的妃子,我有什么办法?我之不愿意死,为的就是使天下女人,以后不要再受男子这样的欺负!我受了父子两代的侮辱,骆宾王不骂他的皇帝,劫将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这实在不算得公平!”
  上官婉儿道:“不必读下去了吧?反正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武则天道:“不!你这样骂骆宾王也是不公平的。士大夫有士大夫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祸水,女人而做皇帝更是妖孽,所以他认为他是对的。他写这篇檄文的时候一定很得意,并不觉得这是对别人一种不公平的侮辱。”
  上官婉儿道:“好,那你再听听这几句。这不是无中生有吗?”继续念下去道:“加以尴锡为心,豺狼成性。近押邪僻,残害忠良。杀姐屠兄,就君鸠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武则天哈哈笑道:“我的姐姐是自杀死的,杀姐一事,或者还可以捕风捉影;就君、鸠母、屠兄等等,却从何而来?我倒想起一个笑话了,有一个举子考试的时候,做的一首诗中有两句是舍弟江南死,家兄塞北亡。主考官录取了他,召他进见。对他说道:”你的身世怎么这样惨啊!“那举子道:”舍弟江南死是事实;至于家兄,则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我是为了要做好这句对仗,没奈何只好叫家兄死一次。“
  上官婉儿笑的流出了眼泪,说道:“骆宾王只求文章对得工整,看来和那举子也差不多。”继续念道:“犹复包藏祸心,规窍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柞之将尽。龙蛰帝后,识夏庭之递衰。”武则天听到这里,又微笑道:“这几句是用吕后、赵飞燕和褒她的典故,把我和这几个坏女人相比,总之是女子,国家,他们不去推究其他原因,而是把亡国的罪过,放在女人头上!哈哈,这真是太简绰了。再念下去吧,下面应该是替徐敬业来夸耀自己了。”
  上官婉儿道:“不错。”继续念道:“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家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徽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杜稷。因天禾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爱举义旗,以清妖孽!”武则天笑道:“文章做得好!只是谁失望呢?我做了皇帝,他们这班‘皇后旧臣,公侯家子’的确是失望的。天下的老百姓可没有失望啊!”
  李逸心头一震,想起和自己策划起兵的,的确是武则天所说的这班人。而老百姓骂她的,却是少之又少,只听得上官婉儿往下念道:“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海陵红粟,仓储之敌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风起,剑气冲而南斗乎。暗鸣则山稼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武则天高声赞道:“好,好!这几句描写军威,确是有声有色!但是,婉儿,你不觉得文人多大话吗?”
  上官婉儿道:“正是呢,这几天的仗打得怎么样了?”武则天道:“李孝逸连战俱捷,现在已把徐敬业的人马包围起来了。看来不出十日之内,便可以完全平定。”李逸倒吸了口凉气,听得武玄霜笑道:“徐敬业也是一位名将,怎如此不济于事?”武则天道:“其实他的计划倒是挺周密的!裴炎做内应,还联络了我们南捣的大将军程务挺,要程务挺在阵前倒戈,这一着很厉害,可惜都给我破获了。你还记得那个行刺贤儿的刺客么?”武玄霜道:“是不是叫做程务甲的那个人?”武则天道:“不错。当时我宽恕了他,他就把主使的人供出来了,他便是程务挺的弟弟,这回得以破获程务挺谋反的案件,全是他的功劳。”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徐敬业失败最大的原因,还是老百姓不帮他。这两件案子的破获,只是使他失败得更快罢了。好,婉儿,你再念吧。”
  上官婉儿继续念道:“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公等或盾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活言,或受顾命于皇窒。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杯之士未乾,六尺之孤何托……”武则天道:“晤,这两句对得很好,”一折之士未乾,六尺之孤何托?一折之土指的是高宗皇帝的坟墓,六尺之孤指的是我那几个儿子。骆宾王要人们记起先帝的坟墓,先帝的儿子,来帮他打天下,来帮他恢复先帝的江山。这两句话听来充满了感情,可是我做母亲的还没有死,怎么能说我的儿女是六尺之孤呢?难道他们的心目中,只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吗?“武玄霜道:”一折之士也说不上,那样雄壮的皇陵,岂能说是一折之士?“武则天道:”大约又是因为要对仗工整的原故吧?这且不管它,再念下去。“
  上官婉儿续念道:“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勤,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武则天哈哈笑道:“刚刚起事,就在讲裂土分封,高官厚禄了。原来他们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自己。却又何必这样明显的写出来呢?这样的檄文不怕引起老百姓的反感吗?”上官婉儿续念道:“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嗯,读完了。”将檄文揩起,递逞给武则天。
  武则天接过檄文,笑道:“这篇檄文,真是掷地有金石之声,结句尤其结得好极,就可惜今日之域中,不会是他们的天下罢了。婉儿呀,你猜我听了这篇讨伐我的檄文,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上官婉儿道,“天后所想的事情,往往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的。”武则天道:“我听了这篇檄文,首先想到的是,做宰相的应该受到责备。有这样做文章的人,为什么反而让他被徐敬业所用?”
  这番话不由上官婉儿意想不到,李逸更是大吃一惊,心中想道:“骆宾王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不但不动怒,反而责怪宰相不善于用人,这度量真非常人所及。我们与她争夺天下,这盘棋只怕是输定的了!”只听得武则天笑了一声,又道:“文章虽然写得很好,对仗工整,调子铿锵,可是却毫无力量!你们看了他这篇文章可有一句话提到老百姓么?没有!他翻来覆去,只是攻击我个人的私德,用尽一切恶毒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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