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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大官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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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祸事从不单行,心灵的打击 也总会接踵而至。 在逝母的丧痛里;我一边悲戚地尽着孝子的情思;一边经受着仕途命运残酷地摧残……
  直到长白市的几位领导来到了母亲灵前,我才从极度的悲恸中缓缓清醒过来。
  长白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是长途跋涉赶来的。他们虽然得知我撤离蓟原的消息,仍然不忘同僚之谊。这使心中颇感欣慰。长白市的市长看到我悲戚的面容,未曾说话,先已潸然泪下。
  他这次与我一齐出国,仅谈成了四千万欧元的项目。然而,长白市委却将其视为功臣。党政班子聚在一起,为此欢庆了一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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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蓟原引来了两亿欧元的项目,得到的结果却是“撤离蓟原”。想起那声“开除公职、回家种地”的咆哮,我在心里绝望地喊了一声
  够了──
  省长听到我母亲的丧讯,派人送来了一幅挽幛和一千元慰问金。这是故乡领导层对我这个部下的最高礼遇了。
  按照风俗,母亲的葬礼要在七天之后举行。一些琐礼细节,全由村民委员会领导下的治丧理事会决定和办理。
  悲恸感天,哀声动地。时时地哀乐响起,时时地哭声阵阵。一到晚间,我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悲痛压得我难以看清这个世界了。
  多亏了张小敏。她把在县医院工作的丈夫请来,用了些药,才稍稍好了些。
  “庾明,你不能这么悲伤。想开些呀!嗯──”
  在美蓉的哀求下,庾三怀硬上让几个小伙子拉拉扯扯按到炕上睡了一觉,我的浑身上下才有了点儿力气。
  夜间无吊唁者,需要儿孙轮流守灵,保持灵前香火不断。头一夜,是大哥二哥;第二夜,是三哥四哥,第三夜,是我和我的儿子。
  “别贪睡……”美蓉向儿子叮咛着,“多替一会儿你爸爸。”
  直到儿子点头 ,她才离开。
  守灵的事,女人不得做的。
  “爸爸,你先睡吧。”儿子在奶奶灵柩前的供桌上换了香火,央求我到炕上去。
  “不,下午爸爸睡过了,不困了。你上炕吧,爸爸困了喊你。”
  儿子顺从地躺在炕上,不一会儿便响起了甜美的酣声。庾家下一辈就这么一个男孩,丧礼上跑前跑后都是他的事儿,够累的了。
  望着那张纯稚的脸,我的心里重新泛起一阵久违的凄凉和不安。
  这个孩子啊……到底是怎么架事呢?
  月夜下的事实,我永远永远都承认在心里的。然而,那只是一种亲密……一超常的、越轨的亲密……我们作了一些彼此激动不安却又似懂非懂的动作。然而,自从我看到小胡子与才瑛在床上的一幕,我才知道我们那一次并非真正的夫妻间的性生活──
  只是,这个孩子,这个蓬蓬勃勃生长起来的青春的生命,这个不容我置疑的千真万确的后代,让人在兴奋中又有些迷惘……这孩子来得神秘、莽撞、却又似天赐一般让人觉得宝贵中有些不可思议的缺憾──
  孩子啊,既然你一定要来,你何不早早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直对茅屋瓦舍,在贫境中放下我的执著与苦修,坦然安度我的人生天伦呢?
  ……孩子啊,你来得迟了。
  假若你不想出现,那就不要出现好了。爸爸只是为了你,便在那崎岖山路的攀登中被人一推而跌,从此一蹶不振了。
  孩子啊,你来得早了。
  莫非是天意,让我在仕途上该遭受这次灭顶之灾!
  远自遥远的童年梦幻,直至近日的仕途厄运。就像手持鼠标进入了因特网的大千世界,我从头到尾认真浏览起来。
  “爱情、希望、幻灭、丧事,还有那令人狂喜的力,受苦、享受、创造的醉意,竭力要抓握人生的光明与黑暗的豪兴──如今都 隔了相当的距离,一切都 显得明白了。他的欲望的骚动,思想的混乱,他的过失,他的错误,他的顽强的战斗,都像逆流和旋涡,被大潮带着冲向不变的目标。他懂得了多年磨炼的深刻意义,每次考验的时候必有一道栅栏被逐渐高涨的河流冲倒,它从一个狭窄的河谷流到另一个更宽广的河谷,把它注满了,视线变得更辽阔,空气变得更流畅。”
  我一生至此,惟一感觉到的只是混乱、过失和谬误。那新兴的希望、那创造的醉意、那逐渐高涨的生命的河流,宽广的河谷、流畅的空气……在哪儿呢?
  如果那年参加高考的结果是名落孙山;如果毕业后不是进入了山沟沟里的军工厂;如果不是接触了才家的高官门第;如果没有才瑛与我的这段意外的姻缘。我只能在这生我养我的黑土地里像哥哥们一样生存、劳动、繁衍、死亡……
  先前发生的这一切一切啊,不过是我的人生抛物线甩出的一段意外的轨迹,给我这本是苦难的人生增加了一道稍闪即逝的亮丽之光。现在,它惨痛地结束了这一切,让我重新回到了这地老天荒的本原之土。
  夜半更深,蓟北平原的大地上万籁寂静。烛影里沉重的棺柩,拖累我的思想如入万丈深渊。那黑黑的棺木里,盛载着世间一位慈母圆寂了的光辉生命。同时,也殓入了我苦苦经历过的十几年的仕途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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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日起,我肩上那荷了十几年的重负爽然卸落了。我面对的不再是世间千百万劳苦大众生计的忧愁,我看到的不再是官场权力的角逐和争斗;我的身边,只剩了孤寂 的乡土和不再离散的妻儿。
  唉唉,人生如梦,梦即人生。佛说:色即空,空即色。升官、发财,若梦若幻;大千世界,已非世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闪电,应作如是观。前念著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今后的我啊,不再为人世的梦境所困,不再为天地的幻术所惑,无色无相、无拘无束、无恚无碍、无贪无嗔……领悟了这般若真空的妙理,声色味触觉五蕴皆空。虽然此身未皈依三宝,却也顿悟人间至理,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了……
  “爸爸,你睡吧……”儿子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
  烛光摇影里,痴迷的我参禅打坐,恍惚进入了另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周身上下,沉浸在佛门禅宗那永恒的纯净里。若不是孩子这一声呼唤,我的思想在黑暗里还不知要行至何处?
  我毫无倦意。无比阴暗的心情已经把我搅得兴奋不已。将儿子催睡之后,我翻身起床,信步来到院子里。
  室外,意境自与刚才不同了。抬头看,繁星满天,三星正南。北斗七星端坐其位,履行着千古不变的神圣职责。深秋的夜里,院外庄稼菜蔬在风中摇晃着,不时地散发颗粒和果实的芬芳。天上人间,处处洋溢了一种恬静、神秘的气氛,显示了一种大至大美的气慨。
  呜呼,天也辽阔,地也长久。“天地所以能长见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试想天地包容、承载了万物,她却是那样宽大,毫无私覆。惟有世间的人心,竟是这般的捉摸不透,给这本来就渺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生平添了这许许多多的烦恼。
㊣第75章 … ~大出殡~㊣
  “九十多岁,算是喜丧啊!”庾三怀呷了一口酒,感慨地说,“庚明啊,别看你在外面当大官,这大出殡的事儿啊,还得听我的……”
  “按照祖上规矩,有儿子的人在灵前站第一位。丧盆儿是孙子摔的。棺材一起架,你们就哭,哭到坟头。乡亲们一一向老太太拜礼告别。拜完,你们就磕头谢孝……”
  我和哥哥们顺从地点了点头。
  哀乐奏响了。亲人们的哭声涌起,撼天动地。随着孙儿的一声盆碎,抬棺人分列两旁,开始听从领棺人的号令。
  手提攀带啊──领棺人下达了第一声棺令。
  嗨!众人应答着。
  身靠金棺啊──第二声棺令。
  嗨!众人靠近了金棺。
  轻轻一提啊──第三声号令。
  嗨!人们齐齐地喊着号子,便俯身用力──
  然而,这架金石棺,却是蹲在丧架上纹丝不动。
  “你们?”庾三怀瞪大了眼睛 ,冲着喊号子的领棺人吼了起来。
  领棺人立时吓了一身冷汗。这副棺材里,不过是装了一具骨灰盒,外加一个玉石雕刻的凤凰模型。早晨来时他们试过,可以抬起来的。怎么这回就抬不动了呢?
  服再看一眼陋屋几位上了加的抬棺人,已经开始抻胳膊抻腿了──看来,不是他们不卖力气,确实是抬不动。
  “呕!”观众们一阵喝倒彩的声音。
  他们栽了!
  “怎么办?快想办法!”庾三怀依然冲领棺人咆哮着。
  老练的领棺人像是经历过类似事件,毫不慌张。看到庾三怀发怒,他的眼珠子一骨碌,立刻大喊一声:“庾家老太功德圆满,金身沉重。挪动棺椁,需换新人。喂,小的们,上!”
  一声令下,原来上架的十六人急忙退下。十八个身穿了制式服装的年轻小伙子,像是国葬仪式上的仪仗兵,整整齐齐列在金棺两侧。
  看来,这些专业的抬棺人确实经历过人世间的风风雨雨。这不,他们为防意外,还雪藏了第二梯队哪!
  手提攀带啊──棺令再起。
  嗨!小伙子们应合着,声音比刚才那些人宏亮了不少,也整齐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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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靠金棺啊──第二声棺令。
  嗨!小伙子们口里应答着;不过,他们不是靠近了棺材,而是一个个伏下了身子。
  轻轻一提啊──第三声棺令之后,观众们的眼睛睁大了。
  嗨!小伙子劲儿猛猛的,不等号令的长音结束,这副金石棺便被稳稳地抬了起来。
  好!周围,黑压压的观众们鼓起了掌。
  大概是对刚才失误的弥补,领棺人在观众掌声激励下,竟亮开嗓门儿大喊了一声:“金上肩!”
  十八个小伙子真不含糊,号令刚落,只见他们奋力一举,沉重的金棺在万人瞩目之下,徐徐升起,缓缓上天了。
  好!这种场面大概是百年不遇,看得人们眼睛都直了。
  棺至墓地,追随的观众们依然不减。
  父亲的坟头已经开了一半。但等拜礼仪式结下结束,母亲的棺椁便放入其中,与早逝的父亲合葬。
  在呜咽咽的鼓乐里,本村的乡亲们开始一一向老母亲磕头揖别。我眯着模糊的泪眼,向磕完头的乡亲们一一还礼。
  等着仪式行将结束时,一阵生疏了的汽车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睁大眼睛一看,令我一惊:老金、杨总、鞠彩秀、秘书长,几个人含着眼泪,分别从自己的车里走了出来。
  最后走出门的女士是令我觉得十分熟悉的身影。一下车,她就扑到美蓉身上,大哭起来。
  “美玉姨!”儿子大叫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在庾三怀那里签了名,送上丧礼金,接着便排在乡亲后面,依次向母亲的坟墓三鞠躬。
  “老金……”我的嗓子早已沙哑无声了,此时却又涌出了泪水。
  金棺落地啊!──随着最后一声棺令,母亲入土为安。我们哥儿五个的家人,加上后来的义子、义女们,总共二十几个儿女,向老人家行了最后的大礼。
  太阳从轻盈的白云下浮了出来,把整个世界抹上了一层纯净安谧的光辉。天空晴亮了。大地的颜色恬淡、平静、明朗,没有一丝风。万物自在而清明,显示着它们永远不变的存在。唉唉,浮躁的苍生终归要结束的,那些忧愁、烦恼凭什么还要纠缠我们的心灵呢?于是,在这融合着柔软的温暖与清静的和谐中,我体会致函一种更遥远、更博大的超俗脱世的精神:她把一切邪恶用忧愁排除在外,只是追求一种高尚洒脱的人生体验。
  远处的钟声响了。塔尖高耸的寺院里开始了经文的颂唱。一声声明祷的号声传来,凄惋悠长地扬向了永世不变的乾坤大地。
㊣第76章 … ~小人得志~㊣
  看到戴了重孝的我走进办公室,季小霞同情地落了几颗泪珠。
  “你呀,真是太廉政了。”季小霞感慨地说,“现在,不少有权的、有势力的、当了大
  官的人都借婚丧之机收钱呢!去年吕强的父亲去世,光礼金就收了三十多万。”
  “那是阴间的钱,活人花了要遭报应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政府机关里,你应该告诉的也得打个招呼啊……连个声也不吭,不礼貌嘛,嗯,就连我也不告诉……”
  “好了好了,”我看了她一眼,淡淡的一笑,“我都削职为民了……”
  “你别这样说好不好?”她有些生气了,“你知道人家外地人怎么说我们蓟原?”
  “怎么说?”
  “人家说蓟原人是傻子,把一个好市长给赶走了。”
  “哈哈……”听到这儿,我倒乐了,“赶走?谁能赶走我?过几天,我兴许还回来呢!”


  “真的?”她听到这儿,倒是喜出望外。
  “唉,只不过是想想……”
  “唉,要能回,就快些回来吧!”她忧心忡忡地说。“这吕强啊,可真是小人得志。他一主持政府工作,就在‘花花世界’搞了个大型歌舞晚会,庆祝自己‘出山’。那个晚会上,一个歌星的出场费用就十多万元。他们那伙人坐在里面欣赏,老百姓在外面围着骂娘。这个月,政府开支又没有钱了。彩秀姐气得连班都不上了。”
  “我听说了……”我回应了一句季小霞,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其实,她说的这些事仅仅是浮在表面上的。据我所知,吕强现在的施政方案与我的做法正好背道而驰:为了能在年末人代会上当选市长,他现在就开始拢络人心,拉选票。他的第一个做法是“举逸民”,把我在位时减员下岗的机关干部全部请回机关,有的竟还“落实政策”,补发了工资奖金。接着,他又为每位县、局级干部配备了一辆进口小汽车。把我节省下来的一亿五千万资金挥霍得一干二净。更可气的是,“矿机”门口那个“政府官员不得随意入内”的让人给砸了。有的部门为了报复那个牌子,一天到企业检查两次工作,工厂的招待费一月就五十多万……这边工人们拼命流汗,那边大吃大喝、卡拉桑拿……一副败家相啊!
  唉!想到这儿,我站了起来,禁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来,手中握有权力,于黎民百姓,于社会发展,还是颇为重要的!过去,我总觉得这种欲望有些低下。这时,我才觉出这动机的高尚。有人说,社会的控制与发展,是人类的一门最精深的学问,一种最为重要的事业,最值得让人投入生命了!这种说法,看来不无道理。
  顿时,一股想让自己在权力阶梯上跃升的欲望再次传感了我的整个身心。
  只是,让我痛苦的是:这种机会对于我,还会有吗???
㊣第77章 … ~棉花田白菜地~㊣
  迎着温暖的秋风,一家三口说笑着往前走去。儿子一蹦一跳的,一团的高兴;不时地伏下身去,抓了全个又一个的秋蚂蚱。她的丈夫并肩走着,两双目光不时地融合在一起,继而便泛出一团快活的光晕。儿子饶舌地问这问那,不断地哼出一两句流行歌曲。歌声和在轻风里,悦耳动听,像一只小鸟在歌唱。农家的欢乐环绕了他们,为他们的生活注满了欢欣和热烈的氛围。
  婆母留下的遗产,除了那座房屋,便是承包的这片土地了。土地临近村南的油漆马路,地中间打了一眼机井,地势和地力都很优越。这是庾三怀为了照顾老太太,特意挑选的地段。今年,婆婆让大伯哥们在地里种上了棉花。秋风吹来,棉花桃儿裂开了嘴,白花花的棉絮大把大把地吐露出来。人们看了那白茫茫的一大片,都禁不住啧啧称赞:这老太太,真是为儿女积德了。
  “棉花应该摘了!”一早起来,她就告诉他。
  “那今天就去摘吧!”丈夫答应了一声,然后张张罗罗地与儿子一齐拴起了马车。
  这就是她那当过市长的丈夫吗?他那硕长的身材艰难地弯下去,在层层匝匝的棉花棵里一缕一缕地把绽开的白花摘下来。他腰间的那只大棉花兜紧紧地扎着,一大把一大把的白花不断地塞进去,渐渐地鼓胀起来。不一会儿,她和孩子的兜里塞满了,他便主动抢过他们的棉花兜,高高举在手中,向路边走去,倒在那不断扩展起来的棉花堆上。
  “累吗?”她关切地问他。
  “不累。”
  “男人干这活儿,都吵吵腰疼。”
  “哎,我没那么娇贵啊。”
  ……
  “晌午回家时拔两棵白菜,孩子要吃糖醋白菜。”
  “拔?”
  “嗯,那边就是咱家的菜园子。……这是乡下,吃菜不用花钱买啊!”
  “好,中午我上灶。让孩子尝尝我的手艺。”
  “这孩子啊,念书这么笨,吃的口味可挺高。怎么办呢?”
  “送他去县城,找个重点学校补习一年。明年必须让他考上重点高中。”
  “住校……条件不好……”
  “舍不得?”他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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