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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个比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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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兴见到你,丹尼,”他说道,“你几岁啦?”
  “十四岁。”
  “在哪儿出生的?”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兰开斯特吧?或许。”
  郭医师想了几分钟,当他看见比利疲倦的面容时,将笔放下。“往后再问你问题,今晚先好好休息,这位是凯莎琳太太,心理健康技师,她带你去你的房间,你可以打开皮箱,放好衣服。”
  郭医师离去,凯莎琳带他走过大厅到左边最前面的房间,门是开启的。
  “我的房间?不可能!”
  “别逗了,年轻人,”凯莎琳走进房间将窗户打开,“这儿的视野很好,可以俯瞰雅典市和俄亥俄大学,现在天黑看不见,明天早上就能看见了,到这儿可别见外!”
  她离去之后,丹尼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他害怕离开那张椅子,直到另一位技师将走廊上的灯关掉为止。他走进房间坐在床上,身体不断发抖,眼里直流泪;他知道,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必须报答那个人。
  他躺在床上,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他试着保持清醒,但因为太疲倦了,终于昏昏入睡。
  (2)
  1978年12月5日早晨,丹尼醒来发现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他站在窗口,眺望河流和另外一边的大学建筑。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位成熟漂亮短发的大眼睛女人。
  “我是迪诺玛,早班主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这儿的环境和餐厅。”
  他跟着她参观电视房、弹子房和褔利社,通过双重门之后,有一间小咖啡厅,厅内中间有一方长桌,沿着墙面有四张方桌,远处有个服务柜台。
  “去拿餐盘和餐具,这儿吃的是自助餐。”
  他取了餐盘,然后又把手伸进一只圆型容器取其他餐具,结果发现摸出的是一把餐刀,于是他立刻将刀拋开,餐刀打到墙壁之后掉在地板上发出声响,每个人都抬起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迪诺玛问。
  “我……我怕刀子,我不喜欢。”
  她将刀拾起,为他拿了一只叉子放在他的餐盘上,“去吧!”她说道,“拿一些吃的东西。”
  早餐后,当他走过护士站时,迪诺玛向他打招呼。“对了,如果想出去走走,只要在墙上的本子里登记,我们就知道你出去了。”
  他瞪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说我可以离开病房?”
  “这儿是开放式医院,可以在这栋房子里到处逛;如果郭医师觉得你可以的话,只要签个名字就可以到花园走走。”
  他不太相信地看着她,“花园?但花园没有围墙呀!”
  她笑了,“没错!这儿是医院,不是监狱。”
  当天下午,郭医师来到比利的房间,“感觉如何?”
  “很好,但我想其他人该不会和我一样也能来去自如吧?在哈丁医院,一直都有人监视。”
  “那是在受审前,”郭医师说,“有件事你必须记得,你曾接受过审判,获判无罪,如今在我眼里你已不是罪犯。不论以前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或是在你身体里的人所做的事,全都成了过去,这是一个新的人生,你在这儿所做的一切,你的进步状况、你如何接受各种事物──你如何与比利相处、自我融合──这些全是为了要让你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你必须要有这样的愿望,在这儿是不会有人轻视你的。”
  当天稍晚,《哥伦布市快报》上登出比利转到雅典医院的报导,另外也将审判过程做了简要报导,其中包括米查的妻子桃乐丝,以及孩子们声称关于米查虐待比利的证言,同时也刊载了米查与他的律师寄给报社的誓言:
  我是米查,1963年10月与比利的母亲结婚,我接纳了比利和他兄长与后来的妹妹。
  比利指控我曾鞭打、虐待强奸他,尤其是在他八、九岁时;这些指控全属无稽之谈,甚至那些心理学家及精神科医生将关于比利的检查报告呈给佛杰法官前,事先并未与我讨论。
  在我心中,毫无疑问的,比利不断在骗人,愚弄那些为他检查的医师、学者。在我与他母亲结婚的十年中,他是个习惯性的骗子,我认为他骗人已习以为常。
  比利对我的指控,经多家报章杂志的报导,已对我造成许多困扰──心理压力与痛苦;我投书之目的,乃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并澄清我的名誉。
  比利到达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早晨,郭医师再度来访。“今天起,治疗工作要开始了。先到我的办公室来。”丹尼跟在他身后,心里十分害怕。郭医师指着一张舒适的座椅,然后自己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我要你了解,从你的档案中我已经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文件还真厚。现在,我们要做一些类似吴可妮博士曾做过的事。我与她谈过,我知道她先让你放轻松,然后可以和亚瑟、雷根以及其他人谈话,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怎么做?我无法叫他们出来呀!”
  “你只要靠在椅背上舒适地坐着听我说话,我确信亚瑟会知道吴博士和我一样是朋友,你被送来这儿接受治疗是她建议的,因为她对我有信心,我也希望你对我有信心。”
  丹尼在椅子上蠕动,然后靠在椅背上坐好,整个人放轻松,两只眼睛左顾右盼,几秒钟后又向上看,突然警觉起来。
  “是的,郭医师,”他双手互握,“我很感激吴博士推荐的是你,你会得到我完全的合作。”
  由于郭医师早已期待英国口音的出现,因此一点儿也不紧张,他有太多次与多重人格者相处的机会;突然出现另外一种人格,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呃……对……是的,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必须记下来。”
  “我是亚瑟,是你要和我说话的。”
  “是的,亚瑟,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尤其是你一口标准的英国口音,但我确信,你知道我绝不做任何假设……”
  “郭医师,我没有口音,你才有呀!”
  郭医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啊!是的,很抱歉,希望你不介意回答一些问题。”
  “尽管问吧!这是我来这儿的目的,只要可能的话,我是有问必答。”
  “我想和你讨论一些关于不同人格的重要事实……”
  “是人,郭医师,不是人格,正如亚伦向乔哈丁说的一样,当你们称呼我们为人格时,给我们的感觉是,你们并不承认我们的存在,这对治疗是不利的。”
  郭医师仔细观察亚瑟,决定不理会那种高傲的姿态,“对不起,我想知道关于人的事情。”
  “我会尽可能提供你资料的。”
  郭医师陆续提出问题,亚瑟也依续谈到了乔哈丁医师曾记载的九个不同的人格的年纪、外表、特性、能力以及出现的原因。
  “为什么会有小孩子出现?就是克丽斯汀,她的角色是什么?”
  “陪伴孤独的孩子。”
  “她的性情如何?”
  “害羞,但只要雷根有凶暴行为她就出现,雷根崇拜她,所以她有办法让他避免使用暴力。”
  “为何她只有三岁?”
  亚瑟很有自信的笑着,“让其中一个人知道不多或完全不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事是很重要的,她不知情会是很好的保护;如果比利必须隐藏什么的话,她就会出现,她画画、玩跳房子游戏或抚摸阿达娜的洋娃娃,她很可爱,我对她特别钟爱。你知道吗?她是英国人。”
  “这我倒不知道。”
  “是的,她是克里斯朵夫的妹妹。”
  郭医师打量他一会儿,“亚瑟,你是否也认识其他人?”
  “是的。”
  “一直就认识他们吗?”
  “不。”
  “你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
  “用减法呀!当我知道我失去一些时间时,就开始仔细观察其他人,我发现他们彼此不相同;然后开始思索,并借着问一些问题,发现其中的真相;慢慢地。经过了几年,我开始建立与其他人接触的方法。”
  “这么说来,我很高兴能与你见面,如果我要帮助比利的话,也就是帮助你们所有的人,我需要你的协助。”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找我。”
  “在你离开前,我有个重要问题要问你。”
  “是的。”
  “史凯瑞向我谈到一些报纸上曾提及的事,他说从这件事的发展看来,你们的谈话与受害者的描述有些部分不吻合。比方说关于犯罪行为的说法以及菲尔这个名字──他认为,或许除了已知的九种人格之外,还有其他人格存在,这方面的事你是否清楚?”
  他并未回答,只是两眼发呆,嘴唇开始颤动,渐渐出现畏缩的神情,几秒钟后,两只眼睛开始闪动,看看四周。“我的天哪!别再发生了!”
  “喂!”郭医师说道,“我是郭医师,为了记录,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比利。”
  “我知道了!比利,我是你的医生,你被送来这儿由我来照顾。”
  比利手放头上,眼神仍有些茫然。“我步出法庭,走进警车……”他迅速看看手腕和衣服。
  “比利,你还记得什么事吗?”
  “警察把我的手铐得很紧,然后把一杯很烫的咖啡递给我,又把车门关上。车子启动时,咖啡溅到西装外套上,那是我记得最后的一件事──我的西装外套呢?”
  “比利,在你的衣柜里。我们可以送去干洗,那些污渍会洗掉的。”
  “我觉得很奇怪。”他说。
  “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脑子里似乎少了一些东西。”
  “记忆?”
  “不是,审判前我好象和其他人融合在一起,你知道吗?但现在似乎又分裂出去了。”他敲敲自己的头。
  “没错,比利,或许再过几天或几星期,我们可以试着将那些散去的部分再组合回来。”
  “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儿是俄亥俄州雅典市的雅典心理健康中心。”
  他安静了下来,“我知道!这儿是麦理查法官曾说过的医院,我记得他说要送我来这里。”
  察觉到自己正与融合中的比利面对面,郭医师采取温柔的语气与他谈话,小心问他一些比较中性的问题。郭大卫对人格变换时面部表情有如此大幅度的改变感到惊讶。亚瑟紧咬的下巴、紧闭的嘴唇、深沉的目光让他看起来颇自负,而比利则是一副大眼睛迟滞的表情,看来很虚弱而且容易受伤害的样子;他不像丹尼那种畏惧中带有些许体贴的神情,比利看起来比较近似狼狈:虽然急切回答问题,试着要讨好医生,但很明显的,他并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
  “很抱歉,有时候当你问我问题,我认为知道答案,但事实上却又找不到。亚瑟或雷根应该知道答案,他们都比我聪明,而且记忆力也比我好,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这不打紧,比利,你的记忆力会恢复的,而且会比你预期的还更高。”
  “乔哈丁医师也这么说过,他说当我融合时就可以恢复记忆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是经过审判之后,又有人分裂出去了,这是为什么?”
  “比利,答案我还不清楚。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发生这种现象的呢?”
  比利摇摇头,“我只知道亚瑟和雷根现在不和我在一起,他们不在时,我的记性就比较差,我一生中失落了很多东西,因为他们让我沉睡了很久,是亚瑟告诉我的。”
  “亚瑟是否和你谈得很多呢?”
  比利点点头,“在哈丁医院,自从乔哈丁介绍我给他之后,都是亚瑟告诉我该做什么事。”
  “我想你应该听从亚瑟的指示,多重人格者通常在众多人格中有个人认识其他所有的人,并且会试着帮助他们,我们称他为”内部自我救助者“,又叫做ISH。”
  “亚瑟?他是ISH?”
  “我想大概是吧!他很适合这个角色;聪明,知道其他人的存在,有道德心。”
  “亚瑟很有道德观念,规矩都是由他订定的。”
  “什么规矩?”
  “如何行事,做什么事,什么不可以做之类的。”
  “那么,我想亚瑟对你的治疗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他和我们合作的话。”
  “我相信他会的,”比利说道,“因为亚瑟经常说,让我们聚在一起非常重要,和平相处,这样我才可以成为有用的公民,对社会有所贡献,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谈话之中,郭医师觉得比利对他的信心正在加强中。
  郭医师带他回病房,介绍他的房间,并且再次将他介绍给值班主任以及其他工作人员。
  “诺玛,这位是比利,”郭医师说,“他是新来的,我们需要有个人带他熟悉环境。”
  “当然,郭医师。”
  但是,当迪诺玛引比利走回房间时,她却盯着他说:“你已经知道这儿的情况了,所以没必要再走一趟。”
  当比利知道当天晚上母亲和妹妹会来看他时,他变得很紧张。审判时,他曾看见自己的妹妹凯西,当初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如今居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廿一岁女人了。在他坚持下,母亲并未到庭旁听。虽然凯西曾向他保证,母亲曾多次去哈丁医院探望他,而且在利巴嫩监狱时也是如此,但他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上次见到母亲时他十六岁,当时体内的其他人格还未让他沉睡。母亲在他心中的影像已是好久以前的画面了;美丽的脸庞上洒满了鲜血,一大束头发从头皮上掉下来……那是他记忆的面孔,当时的他十四岁。
  当母亲和妹妹到达时,他真的不敢相信母亲已是如此苍老,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一圈圈的,看来好象假发,但是她蓝色的眼睛和翘起的嘴唇依旧很可爱。
  她和凯西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两个人似乎在比赛谁的记忆好,那段日子正是他小时候最迷糊的时光。现在,他们终于知道那是因为其他人格所造成的。
  “我一直知道有两个人,”母亲说道,“我一直说一个是我的比利,另一个人我不认识,我试着告诉他们比利需要帮助,但没人愿意听我;我告诉医生和律师,就是没人相信我说的。”
  凯西看着母亲说:“但是,如果你告诉他们有关米查的事,就可能有人会相信。”
  “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说,“凯西,神可以见证,如果我当时知道他对比利做了什么,我一定会把他的心给倒出来。我从未将那把刀拿开过,比利。”
  比利皱起眉头,“什么刀子?”
  “这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母亲说道,同时将腿上的裙子整平,“当时你大约十四岁,我发现在你的枕头下有一把小刀,我曾问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怎么回答吗?我想应该是另外一个你回答的,”女士,你的丈夫今天早晨难逃一死!“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神可以作证。”
  “雪儿现在怎么样了?”比利改变了话题问道。
  他母亲望着地板。
  “怎么了?”比利又问。
  “她很好,”他母亲说。
  “总感觉不太对劲。”
  “她怀孕了,”凯西说,“她离开她丈夫,正要回俄亥俄州和母亲同住,直到孩子生下来。”
  比利用手挥挥,像要挥去烟雾一般,“我知道不对劲,我感受到了。”
  他母亲点点头,“你一直有办法让人说出来,就像千里眼一样。人们是怎么说的?”
  “第六感。”凯西回道。
  “你也一样。”他母亲说,你们两个人什么事情都知道;即使不说话,也知道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一直让我不寒而栗。“
  她们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比利躺在床上,凝望窗外雅典市灯光闪耀的夜景。
  (3)
  接下来几天,比利在医院草地上慢跑、读书、看电视、接受治疗课程,哥伦布市的报纸刊登有关他的故事,《People杂志》刊出关于他一生的故事,照片也出现在《哥伦布月刊》上。经过这些报刊杂志的披露,有很多人打电话到医院,要求向他买画。在郭医师的核准下,他获得一些作画材料,在房中搭起画架,画了十几幅人物和风景画。
  比利告诉郭医师有不少人曾与史凯瑞、茱迪接头,谈论有关他生平故事的版权,另外也有人希望他能参加六十分钟和其他电视节目。
  “你希望有人写你的故事吗?比利?”郭医师问。
  “有钱最好!痊愈之后,我必须回到社会,到时候就需要钱过生活。毕竟谁会给我工作呢?”
  “除了钱之外,你对外在世界对你的遭遇有什么看法?”
  比利皱起眉头,“我认为可以协助人们了解虐待儿童的结果是什么!”
  “好,如果真想找个人写下你的故事,或许我可以安排一位我认识而且信任的作家和你见面,他在俄亥俄大学教书,写的书有一本已拍成电影,我这么说只不过是要让你有更多的选择。”
  “你认为作家愿意写一本有关我的书吗?”
  “和他见个面没什么关系,你可以听听他的想法。”
  “好啊!这是个好主意,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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