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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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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津超过我时,喊了一声:
  “你好!”就往前冲去。
  骑兵们紧跟着他直向敌军后方杀去……
  我骑马跑进了阿尔马拉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我从马上爬下来,把身子靠着井台旁的取水吊杆。左手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此时,1营长库兹明跑了过来,看到我的伤势,立刻召呼卫生员来救护。
  枪声已经停了。我记不清是谁从我手中取下了缰绳,是谁把我扶进屋。我仿佛在睡梦中听到一个人轻声说:
  “他在发高烧。”
  我睁开眼,看见政委杰尼索夫在我身旁。他递给我一个水壶。我喝了几口,感到嗓子火辣辣的。那水壶里不是酒精就是伏特加。左手被包扎好了。
  酒精使我提起了精神。
  “战斗怎么样?”
  “敌人跑了。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明天上午,我们可以占领耶拉布加。”
  大家想把我运到哪儿去,我并不关心。我觉得困得要死,浑身疲乏已极。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对政委说:“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我走后你和谢尔盖耶夫指挥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告别了。临走前,杰尼索夫问:
  “党证在身上吗?”
  我在衬衣口袋里摸到党证,回答说:
  “让它留在我这儿吧!”
  经过两天的战斗,阿津的第28师右翼各团,粉碎了盖达将军指挥的集团军所属克拉斯诺乌菲姆第1团、卡施特姆第2团、帕夫洛达尔第58团、萨扬第59团、贝加尔第10团和上乌金第12团,并向前推进了50公里。
  敌军望风披靡,未经战斗就放弃了耶拉布加。他们根本守不住这个城市,因为我进攻部队与F·A·斯米尔诺夫的江河区舰队相互配合,把这座城市围得象个铁桶一般。如果白军留在城内,他们将被围歼。开进耶拉布加的是我第39、第40、第43团和科扎诺夫的陆战队。
  占领了耶拉布加城以后,第28师前出到战役地区,对敌翼侧形成包围之势,威胁着敌军后方。我第5和第2集团军之间的缺口缩小了,又恢复了协同行动。敌军战线岌岌可危,这种形势很快又影响到敌军后方。乌拉尔的工人和西伯利亚的劳动群众,在共产党的地下组织领导下,更勇敢、更坚决地展开了反对高尔察克匪帮的斗争。
  在那些岁月里,红军战士所表现出的对革命、对列宁党的忠诚和英雄主义精神,将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躺在大车上,走了很长时间。道路崎岖,猛烈地摇晃常常 把我惊醒。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在马马得什我才完全清醒过来。团卫生主任赫梅廖夫正站在我的床边为我诊脉。他留着黄中带红的小山羊胡子,长着一对蓝眼睛。他说:
  “现在已经一切正常了。失血过多。应该躺几天。”
  但是,我躺不住,闲得难受就翻阅起一堆报纸来。
  ……美、英、法、日等主要帝国主义强国的政府,决定从道义上和物质上支援高尔察克,承认他是俄国的最高统治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德国以后,在凡尔赛和约签字以前一个多月,同盟国最高会议讨论了“俄国问题”,决定增加对高尔察克的白卫军的援助。5月26日,向高尔察克发出了关于有条件的承认他为俄国最高统治者的照会。在照会上签字的有:美国代表威尔逊、英国代表劳埃德·乔治、法国代表克莱曼梭、意大利代表奥兰迪、日本代表西园寺。照会中说,这些国家愿意帮助高尔察克将军的政府和一切与他们合作的人,向他们提供部队装备、补给品和弹药等。
  交换条件是:占领莫斯科以后,召开立宪会议;承认芬兰和波兰的独立;如果俄国与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外高加索以及其他几个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政府的关系无法调解,则把这一问题提交国际联盟;承认和平会议有权决定比萨拉比亚的命运;最主要的是:高尔察克要承认沙皇对外国所欠的债务……
  报纸读得厌烦了,我想起了部队。
  卧床的3天显得特别漫长。其实,还没满3天,我就渡过维亚特卡河,回到了耶拉布加。
  我归队的事应该向阿津报告。巡逻的战士告诉我,师长两小时之前从前沿回来,住在神甫的房子里。
  我走到篱巴门前,隔着小花园听到从窗子里传出阿津愤怒的说话声。他大概正在训斥什么人。我担心地想:该不该在这种时候见他?如果见了,大概要后悔的……但我还是决定进去。我走进外层,见里面空无一人。我正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房间里只有阿津一个人。他向我那只挂有胸前缠满绷带的手看了一眼,安静了下来,接着就快步走到我跟前,抱了我一下说:
  “回来啦?”
  没等我回答,他又用力拥抱我,说道:
  “好样的!你的团已成为……‘装甲’团啦!”
  当时,我们用装甲一词称呼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阿津口中的这个词,是对我团的很高的评价。它表明,阿津认为第40团从现在起已加入第28师功勋部队的行列。
  接着,阿津提高声音,又谈起因我到来而打断的想法:“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牧师和他老婆跑到白匪那里去了,随他们去好了!但是,为什么教堂的管事,甚至连看门的,也跑到白匪那里去了?难道他们也认为自己是资产者吗?/”也许,他就是那个在穆尔济哈带着白匪兵冲锋的牧师?“我提醒说:”如果这所房子以前是他的家,那他是不会回来了。“
  我向阿津问清了我们团的位置之后,就立刻乘马出发,奔向耶拉布加通往萨拉普尔的大道。
  一路都是熟悉的地方,仅仅在几天之前,这里还是前线。我看到,这里正在恢复和平的生活。农民在耕地,草地和牧场上放养着牛羊……居民的生活很安定。他们现在已相信红军的力量,希望白匪军永远不再回到这里。
  晚上,我在萨拉普尔以西35公里的阿日巴赫季诺村,赶上了部队。
  团部设在学校里。透过一个有亮光的窗户,我看见许多人坐在一间大教室里,正在举行全团党员大会。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跨进了门。主席台上坐着杰尼索夫、戈尔布诺夫、费多托夫、古里亚诺夫和安德里亚诺夫。 关于国际形势问题的讨论就要结束了,当时一般党员会议都有这项议题。为了不打断报告人的话,我悄悄地坐在边上。我心里很高兴,因为我回来了,我又和战友们、和真正的朋友们在一起了……
  会后,党员们立即回到各自的连队。这时已是1919年6月2日凌晨。拂晓前,向前面派出了几个骑兵侦察班,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担任前卫的3营。凌晨4时,团主力出发了。我的戎马生活又开始了。没有它,我简直无法想象怎样生活。
  全团战士都知道,这天我们要夺取萨拉普尔。我和杰尼索夫随前卫营——3营一起行动。
  早晨7时,我们接近了尤里诺村。这时,骑兵侦察员报告,当面之敌是卡佩利团,大约有1500名步兵和骑兵。他们已做好冲锋准备,正向我们靠近。
  事后得知,我们当时面对的确是卡佩利将军的一个特别团,其成员都是富裕的哥萨克家庭出身的精悍的士兵。人们把他们叫做“敢死队。”
  我们派通讯员去通知各营,我们将与“敢死队”遭遇。我们决定用独特的方法迎接卡佩利的部队:由前卫营在原有方向上与敌人交火,团主力中的1营在尤里诺村以东展开队形,以便从敌翼侧实施决定性的突击。
  炮兵连摆在村西,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敌军方面
  3——4公里内的情况。指战员们奉命在我军炮兵开火以后再投入反冲击。
  我留在炮兵连长处。政委杰尼索夫带1营在村子左边展开队形。
  白军的散兵线出现了。中间是步兵,两翼是骑兵分队。
  炮兵连长想开火,我阻止了他:
  “等一等!”
  计划很简单:把白匪军放近点,用霰弹杀伤他们,然后转入冲锋。
  我没有为留在炮兵连感到后悔。 白匪军的散兵线距我军300米左右时开火了。这时,我向炮兵连下达射击命令。
  几个齐射就大显神威,炮弹几乎都落到敌军散兵线最密集的地方。我团各营随即发起冲锋。卡佩利的部队被打得措手不及,落荒而逃。他们逃起命来很在行,一路上不仅丢弃了步枪和子弹盒,而且连靴子都扔掉了,光脚跑起来轻松嘛。
  我们未能追上他们。
  抵达西加耶沃村之后,3营转向东南,前去攻打乌斯季萨拉普尔卡。与此同时,我团主力会同骑兵第28团几乎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萨拉普尔。
  卡佩利的“敢死队”根本没有打算防守这个城市。
  萨拉普尔的居民对我军很热情。他们受高尔察克统治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看到,白卫军给劳动人民带来的只是皮鞭、绞架、枪杀过了一段时间,一艘燃烧着的平底船顺流漂到了乌斯季萨拉普尔卡村边的河岸上。这是白匪军搞的“浮动火葬常”在上了锁的船舱里发现了几百名苏维埃政权的捍卫者。6月3日白天,顺卡马河漂下来两个带绞架的木筏。第一个木筏上有4个被绞死的人,第二个木筏上有5个……
  前出到卡马河岸以后,我们还不知道,高尔察克的江河区舰队仍在下游的尼科洛别列左夫卡地区活动。6月3日凌晨,这支由12艘船组成的区舰队抵达乌斯季萨拉普尔卡,观察哨还以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区舰队。当敌人对村子猛烈轰击时,我军炮兵才开始还击。村里几处起火,红军战士和指挥员奋不顾身地与烈火博斗,只有一所房子被烧毁。尽管我们遭受突然进攻,但我们的炮兵仍击沉一艘敌舰。
  在萨拉普尔地区,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高尔察克的区舰队首先向城市开火,轰击民房,轰击正在梦乡中的市民。我军击沉2艘敌舰。
  高尔察克的区舰队损失了3艘战舰之后,向北面的彼尔姆退去,以后再也没有出现。从此,萨拉普尔市开始了和平生活。 广场上,俱乐部里,挤满了年青人,红军战士们为他们举办了音乐会。顺便提一句,我们团里有许多天才的民歌手、杂技演员和小丑演员。他们的节目给观众带来了愉快和欢笑。以前,卡佩利将军的“敢死队”在这里为非作歹,经常 公开地侮辱市民,而我军指挥员却为市民们举办娱乐晚会和有管乐队伴奏的舞会。许多青年人向团部递交了自愿加入红军的申请,一时间团司令部里简直是门庭若市。
  马马耶夫岗
  1
  9月12日晚,我们乘车来到克拉斯诺斯洛博达的渡口。一艘渡轮上已载着一辆T—34坦克,第二辆坦克也正准备上船。他们不让我的车上船,我只得出示第62集团军司令员的证件。
  一个负责技术装备的坦克军副军长向我报告了自己的职务。
  我请他谈一谈他的部队的情况。他说:
  “到昨天晚上为止,我们军有近40辆坦克,其中只有一半可以开动,其余的已被打坏,但还作为固定火力点使用。”
  渡轮从北面绕过戈洛德内岛的沙咀,驶向中心码头。水面上偶尔落下炸弹,射击是无目标的,没有危险。我们开始靠近河岸。远远就可以看到,由于我们这只船的到来,码头上拥上来许多人。伤员们从避弹壕、弹坑、掩体中被抬了出来。带着包袱、提箱的人们也都从隐蔽的地方出来了。
  一张张熏黑的脸上挂着泥痕,那是眼泪和尘土合成的。又饥又渴的儿童向水边奔去……见此情景,我的心紧缩起来。喉咙好像被一团苦涩的东西堵住了。
  我们的汽车开下了渡轮。方面军司令部曾告诉我,第62集团军司令部设在察里察河谷,距河口不远。
  城里的街道上死气沉沉。树上没有一根绿枝,都被大火烧焦了。木房子剩下的只是一堆灰烬和孤零零的烟囱。许多石头建筑也被烧毁,门窗没有了,楼板也塌了。偶尔可以见到完好的房子。人们正在忙着把包袱、茶炊、器皿从房子里搬出,运到码头上去。
  我们的汽车在伏尔加河岸边沿铁路线来到察里察河口,然后又沿河谷来到了阿斯特拉汉大桥,但没有找到指挥所。天已黑下来了。
  在火车站附近,我们遇到了一个工兵部队的政委。令人高兴的是,他知道集团军指挥所的位置。他把我们带到马马耶夫岗的山脚下。
  我们下了汽车,在黑暗中,攀援着灌木和一些有刺的植物,走上了山岗。终于,我听到了盼望已久的哨兵的喝令声:
  “站住!什么人?”
  指挥所到了。山沟里布满新挖的避弹壕和掩蔽部。这就是马马耶夫岗!我当时怎么能想到,它会成为斯大林格勒争夺中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哪里会想到,这块土地将被炮弹和炸弹炸得面目全非?
  我来到了集团军参谋长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雷洛夫少将的掩蔽部。
  在这之前,我们没有见过面,也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是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的领导人之一。在战争中,无论是我还是他,都遇到过许多人,往往是遇见后又分手了。但是,这次相遇却使我们建立了终生的友谊。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后来成为苏联元帅,战略火箭部队司令员。他是我在漫长的一生中结识的最可亲可贵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在红场上我为他送葬的悲痛时刻。我们之间友谊的建立,不仅是因为我们一起参加了保卫斯大林格勒的许多战斗,不仅是因为我们曾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渡过许多日日夜夜,而且还因为我们曾为失去自己的战友而共同承担苦痛和悲伤。
  可当初我们彼此还不了解,更不知道我们的性格是否合得来?
  克雷洛夫的掩蔽部,严格说来算不上是掩蔽部,只是一个较宽的避弹壕,顶上铺着树枝和麦稭,最上边盖着10—20厘米厚的土。 避弹壕里一侧是土凳,另一侧是土坑和土桌。顶盖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不停地颤动。敌人正在轰击城市和马马耶夫岗,但目前还只是有计划地普遍轰击,并没有明确目标。
  桌子摊着几张地图,上面落上了土。
  掩蔽部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手拿电话筒的克雷洛夫将军,另一个是值班电话员叶列娜·巴卡列维奇。她是个18岁左右的蓝眼睛姑娘。克雷洛夫将军正口气严厉地与什么人谈话,声音很高,很生气,而且态度强硬。 巴卡列维奇坐在入口处,两手各拿一只电话听筒,正向什么人说:
  “他正在打另一个电话。”
  我掏出证件放在克雷洛夫面前。他一边继续训斥那个人,一边用眼睛浏览了证明信。打完电话后,我们互相问了好。在微弱的油灯下,我看到一张精干、严厉而又令人愉快的脸庞。
  “您看,司令员同志,坦克军军长未经我允许,就把指挥所从107。5高地迁到了伏尔加河岸边。换名句话说,下属部队的指挥所现在在我的后面。真是乱弹琴……”
  我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并坐到了桌旁。电话铃声不时响起,巴卡列维奇把听筒递给克雷洛夫。他开始就明天的任务下达着命令。我努力去弄清谈话的内容,我决定不打扰克雷洛夫。我一边听他打电话,一边研究他的工作地图,研究地图上的标记和箭头,我想了解形势发展的情况。我看到,克雷洛夫这会儿是没有时间从容地向我通报形势的。我应该信任他,不干忧他的行动,不改变明天的计划,因为反正我也不可能去作任何的更改了。
  美国人常说:时间就是金钱。在那些日子里,可以说,时间就是鲜血。因为要夺回失去的时间,就必须付出指战员的鲜血。克雷洛夫显然猜到了我的想法。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用铅笔在地图上指着有关的地段。他向指挥员们说明任务时,讲得十分详细,并多次重复,这样就使我了解了战斗情况。我感到,我们之间将会找到共同语言。
  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我和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雷洛夫自始至终形影不离。我们住在同一掩蔽部里,或者可以说是在同一个避弹壕里,同睡,同吃,共同分担痛苦和分享欢乐。
  他是集团军的参谋长和我的第一助手。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我们彼此息息相关。无论形势多么复杂,我们在判断上从来没有发生分歧。
  我特别珍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在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中获得的战斗经验,珍视他的精深的知识、组织才能以及知人善任的优点。
  光明正大,关心同志,忠于职守,这就是共产党员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雷洛夫的主要品质。
  我电告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我已到任,并已接近了第62集团军的指挥权,接着便着手工作。首先,我决定查清坦克军军长为什么不顾“不许后撤一步!”的命令,擅自转移到伏尔加河岸边。我命令叫通他的电话。
  “坦克军军长已接通,”巴卡列维奇一边把听筒递给我,一边报告说。
  我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职务,接着就问他为什么不经允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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