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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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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长冯玉祥手下由排长、连长、营长直升到团长、旅长、师长之职。他受冯玉祥影响颇深,治军严谨,无论是训练和作战中都能身先士卒,在军中极有威望。当芦沟桥事变发生时,张自忠在冯玉祥旧部宋哲元的第二十九军任三十八师师长,曾在宛平抵抗日军的侵略。二十九军官兵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举国上下,群情振奋。蒋介石虽然迫于舆论的压力,作出了要抗战的表示,但又指示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与日寇谈判,不要扩大事态。宋哲元随后将二十九军撤出平津,命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北平市长。张自忠奉命行事,与敌周旋,一时间全国舆论大哗,国人不明真相,皆指责张自忠为卖国求荣的汉奸,南京军委会下令对张给予撤职查办处分,张自忠此时真是有口难辩!不久,他化装从北平出走,到天津乘英国轮船抵烟台,经济南去南京。在济南时,他找到老长官冯玉祥,请冯给蒋介石写一封信,辩白他在平、津之事。冯玉祥很了解张自忠的为人,随即提笔给蒋介石写信,信中写道:“张自忠将军很有良心,有血性,只要叫张带着队伍打日本,张一定尽本分。”冯玉祥还引了圣经上的话,希望蒋介石饶恕人能有“七十个七次”就更好了。张自忠带着冯玉祥的亲笔信,到了南京,又得到李宗仁的支持和帮助,这才度过了难关。蒋介石仍命他代理以其旧部三十八师扩编而成的第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当即由南京到河南新乡第丘十九军军部,对正在整训备战的部属们训话:“弟兄们,我这次回来,是准备为国家而死的。你们要懂得,无论什么部队都可以打败仗,唯独张自忠的部队不能打败仗。我只有一拼与一死,用真实的成绩,才能为自己洗白干净!”不久,他奉命调到第五战区,因与李宗仁长官有这一层关系,因此他对李长官更为信赖敬仰。这些情况,徐参谋长当然不了解。
  “长官要调我去援助庞炳勋吗?”张自忠是个爽快之人,坐下便问道。
  “听说你和庞炳勋过去在内战中有宿怨,是吗?”李宗仁问道。
  张自忠不作声,只把那两道浓眉往上耸了耸,两只大眼闪了闪,似沉浸在一种难堪与难过的情感之中。李宗仁耐心地说道:
  “荩忱兄哪,我与冯焕章先生和阎伯川长官三人,过去都和蒋委员长打过仗,我们之间的恩怨,恐怕要比你和庞炳勋之间的恩怨深得多。可是,为了抗日救国,蒋委员长一个电报打到广西,我就到南京来跟他一道抗日了。”
  李宗仁看了张自忠一眼,深有所感地说道:“以前的内战,不论谁是谁非,皆为不名誉的私仇私怨。今大敌当前,庞炳勋在临沂抗战杀敌,我希望你捐弃个人前嫌,去雪国耻,报国仇。”
  张自忠霍地站起来,身子笔挺,响亮地说道:“请长官放心,今天我张自忠除了日本侵略者,再没有第二个敌人!”
  “好!”李宗仁抚着张自忠那壮实的肩头,“将军真是一个血性军人,”
  李宗仁随即下令:“我命令你即率所部,乘火车至峰县,而后以一昼夜,一百八十里之急行军速度,于三月十二日前到达临沂城西郊,投入战斗!”
  “是!”张自忠奉命去了。
  李宗仁是个稳重之人,他虽然知道张自忠增援临沂作战没有问题,但是庞炳勋又如何呢?庞虽然在电话里表示绝对服从命令,但他仍担心张、庞二人在关键时刻意见相佐,致误戎机。因为临沂实在太重要了,一定要守住,否则让矶谷、坂垣两师团会攻台儿庄,徐州战局将不堪设想。张自忠去后,他又和参谋长徐祖诒商量:
  “燕谋兄①,为了及时掌握临沂战况,同时使第五十九军和第四十军更好地协同作战,我想请你以我的名义与张自忠同赴临沂,就近指挥庞、张两军,保卫临沂。”
  ①徐祖诒字燕谋。
  “是!”徐祖诒很佩服李宗仁的细致作风。当下便命令作战参谋,带上图囊及参谋作业的一应器材,跟随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向临沂开拔。
  五十九军下辖两师五旅,全军连同军、师直属队共约三万人。由火车紧急输送到峰县下军后,已是黄昏时分。张自忠下令人不歇脚,马不停蹄,直奔临沂。他跟随先头部队第一八○师二十六旅行动,与士兵一样,徒步行进,他那匹高大壮实的大青马,背负着两挺沉重的马克辛式重机枪,由马夫牵着,急急赶路。由峰县至临沂共约一百八十华里,李宗仁限令张自忠部必须一昼夜赶到。军情如火,命令如山,刻不容缓。三月的鲁南,依然是茫茫风雪,天地一片银白,凛冽的北风,如刀似箭。一个个残破的村落,光秃秃的杨树,被白雪裹着,偶见几缕毫无生气的炊烟。雪野上,张自忠的部队冒着风雪向临沂疾进。黄昏在寒风中消逝得极快,眨眼间,天地便已朦胧,雪更大了,风更猛了,五十九军官兵在不停地奔跑着,长长的行军纵队,没有说话声,只听到呼啧呼啧的粗喘声,人马不时在雪地上摔倒的扑啧声,人爬了起来,马站了起来,但谁也没吭一声,又往前急奔。官兵们都看到奔跑在最前边的那高大身影,是他们的军长张自忠!第五十九军经过一昼夜的急行军,终于在三月十二日薄暮按时到达临沂西郊。
  张自忠命令部队放好警戒,随即开饭休息,他和战区徐祖诒参谋长带着参谋、卫士,进入临沂师范与庞炳勋军团长会商反攻大计。这时虽近黄昏,但前线上的战斗尚未停止,枪声密集,敌人的炮弹不时在沂河中爆炸,有的炮弹竟落到庞炳勋司令部的周围。庞炳勋已得报张自忠率军到达城西郊,他心里激动得打颤,峰县到临沂,一百八十余里,张自忠部一昼夜即赶到,人困马乏可想而知。没有增援友军的诚意和决心,是做不到的。庞炳勋的部队今天跟敌人拼了一整天,再也无撑持的能力了,明天,他不是与临沂共存亡,便是带着残部败退,受军法制裁——与韩复榘同一下场。开封会议,庞炳勋是出席了的,他深知蒋委员长对于丧师失地的将领,是决不会轻饶的。想不到在他兵临绝境之时,过去的仇敌张自忠竞大义凛然前来解救他,除了激动之外,便是惭愧,良心的颤栗……
  庞炳勋带着他那三名传令兵,在临沂师范大门口迎候张自忠。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庞炳勋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与敌人的王牌军坂垣师团血战了十几天,他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援军来了,他的心却象要跳出喉咙一般。张自忠打马到得临沂师范门口,飞身下马,将马鞭扔给卫士,奔上前几十步,突然站定,高喊一声:
  “大哥,我来了!”
  “老弟!”庞炳勋一下子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张自忠的肩膀。
  “轰隆”一声,敌人一发炮弹落在院子里,把一棵矮苹果树炸得根都翻了出来,溅起的泥土落了庞、张一身。庞炳勋笑道:
  “荩忱老弟,你来得正好,这炮是特意打来欢迎你的哩!”
  “哈哈!”张自忠仰头大笑,“坂垣征四郎还真看得起我啊!”
  庞炳勋把张自忠和徐祖诒请到房子里坐下,对张、徐人说道:
  “下午,李长官曾打电话问我,还有多少预备队;我的部队已在前线伤亡殆尽。从昨天起由补充团担任九曲店附近的作战,连我的警卫都全部增援上去了,再有就是我啦!不过我决心在临沂和敌人拼到底,绝不做第二个韩复榘!”
  “好!”张白忠拍着胸膛,对庞炳勋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要帮你打赢这一仗!”
  “老弟呀,你在北平的时候,有人说你当了汉奸,我很为你担心。但我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人,你我兄弟相处几十年,你那一身硬骨,那一腔热血,绝不是做汉奸的材料!”庞炳勋慨叹道。
  “哈哈!”张自忠放声大笑起来,又拍着胸膛说道,“大哥,今天我倒要请他们看一看,我张自忠到底是不是汉奸!”
  庞炳勋和张自忠一见如故,谈笑风生,徐祖诒坐在一旁,也深受感动,但是,就在庞、张两人短短的交谈中,院子里又落了几发炮弹,徐祖诒从徐州长官部带来的几名参谋,显得心神不定,连地图也不敢挂到墙上去。徐祖诒忙对庞炳勋道:
  “庞将军,你们指挥部离火线太近,应立即搬到临沂城南二十里的傅家庄去,以免影响参谋作业的心情,而且便于指挥。”
  “什么,你要我往后撤退?”庞炳勋那双锐利的眼睛逼视着徐参谋长,“如果我庞某临危后退,前方士气动摇,临沂还能保吗?要退你们退,我绝不后退一步!”
  “指挥部在这里不便统一指挥作战,万一敌炮击中指挥部,——整个战局不堪设想!”徐祖诒坚持将指挥部后撤二十里。
  “我这么多天都在这里呆着,也没见炮弹拔去一根毫毛!”庞炳勋固执地说道,“我庞某指挥作战,与第一线的距离从不超过五里。现在,仗已打到最后关头,我誓与部属共存亡,与临沂共存亡!”
  庞炳勋与徐祖诒为指挥部的后撤问题,争执得不可开交,张自忠觉得双方的话都有道理,因此不好插话。但他又怕庞、徐之争,影响作战时机,他一到临沂,正摩拳擦掌准备厮杀,只是希望快一点定下反攻作战方案,以便率部行动。徐祖诒见庞炳勋硬是不服从命令,便拿起桌上的电话筒,说道:
  “既然我们不能决,只好请李长官定夺了!”
  “便是蒋委员长下令,我庞炳勋也不单独将指挥部后撤二十里!”庞炳勋坚决地说道。
  徐祖诒将他与张自忠按时到达临沂的情况向李宗仁作了报告,末了,便将他与庞炳勋关于将指挥部后撤二十里发生争执的事,详细汇道,请李宗仁定夺。李宗仁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会儿,便果断地说道:
  “关于指挥部后撤二十里的问题,请你尊重庞将军的意见!”
  “是!”徐祖诒放下电话后,对庞、张说道:“李长官要我尊重庞将军的意见,那么指挥部就不挪动了。”
  “还是李长官理解我庞某的心意!”庞炳勋颇有些自鸣得意地说道。
  徐祖诒当即命令参谋张挂地图,请庞炳勋介绍敌情和战况,然后研究反攻作战计划。张自忠自告奋勇地说道:
  “让庞大哥继续守城,牵制敌军。由我亲率五十九军在城外野战,向攻城之敌侧背攻击,一可减轻大哥守城之压力,二可断敌之归路,三可阻敌之援兵,前后夹击,全歼坂垣师团之精锐!”
  “不可,不可!”庞炳勋直摇头,“老弟你刚到,又一天一夜连续跑了一百八十里,官兵已经疲乏,应当休息整理。请你率部守城,由我率残部沿沂河西岸戒备,待敌进犯时,我们再与敌决战。”
  “不,不!”张自忠忙摆手,“大哥你与敌军苦战半月,兵已不多,应该继续守城,让我率部出击。”
  “不行!”庞炳勋固执地说道。
  张自忠无奈,只得问徐祖诒:“徐参谋长,你是代表李长官前来协调指挥作战的,我的意见如果可行,就该照我的办!”徐参谋长在行军途中,已经酝酿了临沂反攻作战的腹案,与张自忠的意见不谋而合,但又担心庞炳勋仍象刚才坚持不同意将指挥部后撤一样,固执己见,又与张自忠相持不下,则贻误戎机,李宗仁长官追查起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只得说道:
  “庞将军,我看你还是尊重张军长的意见吧!”
  庞炳勋的个性虽然固执,但尚明事理,特别是刚才他从电话中得知李宗仁长官要徐参谋长尊重他的意见,心里颇受感动。李长官如此尊重他,他庞炳勋为何不应该尊重李长官的幕僚长呢?他听徐参谋长如此说,便爽快地说道:
  “好了,荩忱老弟,我赞成你的意见!”
  作战方案定下之后,接着研究攻击开始时间。张自忠又抢着发言:
  “五十九军急行军一昼夜到此,确已疲劳,按照一般的情况,应该进行休整再战,但以兵贵神速和出奇不意的战术原则,根据五十九军上下求战心切的心情和长于近战、夜战的特点,考虑到我以劣势装备对付现代化之强敌,应该大胆打破常规,提前开始攻击,一鼓作气,方能奏效。”
  “你说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徐祖诒参谋长很赞同张自忠的意见。
  “明晨四时,我亲率五十九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渡沂河。”张自忠指着地图说道,“一举插入坂垣师团之侧背,在亭子头、大太平、申家太平、徐家太平、沙岭子等处突破敌后方防线,然后再回头狠狠地打!”
  “不不不!”这回不仅庞炳勋不同意,连徐参谋长不也同意了,“五十九军太疲劳了,应该好好休整一天。”庞炳勋和徐祖诒同时说道。
  “徐参谋长,庞大哥,我军疲劳,难道敌人就不疲劳吗?”张自忠急切地说道,“五十九军的官兵都知道,他们的军长张自忠还背着汉好的黑锅哩!”
  “兄弟,我同意你明夭凌晨四点动手,你打胜仗,大哥也好舒一口气!”庞炳勋扭头对徐祖诒道,“徐参谋长,你就让荩忱老弟行动吧!”
  到了这个地步,徐祖诒只好尊重庞、张的意见了,况且张自忠的意见也非常好,五十九军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徐参谋长在随军行动中,早已看得清楚。方案和时间决定之后,徐、庞、张三人会商结束,庞炳勋要留张自忠下来喝两盅。
  “老弟,我这瓶杜康留了好些日子了,今天,既为你和徐参谋长到来洗尘,又为你即将反攻壮行色!”庞炳勋不知一下子从哪里摸出一瓶杜康酒来。
  “大哥,这酒你先留着,等我打败了坂垣师团后,咱们再来痛饮!”张自忠站了起来,“因部队刚到,明天凌晨四点又要行动,我得回去召开营长以上军事会议,部署作战计划。”
  张自忠说完,与徐参谋长和庞炳勋握了握手,便走出门外,跨上他的大青马,带着卫士,乘黑返回临沂西郊五十九军军部。徐祖诒参谋长便留在庞炳勋的指挥部,就近指挥两军作战。
  第二天凌震四点钟,第五十九军的第三十八师和第一八○师在张自忠亲自指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了沂河。析河宽约百米,岸边结着冰块,水深没膝。两师官兵涉过刺骨的河水,上岸后,裤腿上立即结上了一层薄冰,冻得全身发抖。所幸官兵杀敌心切,士气高昂,过河后,即分作两路纵队,乘着黎明前的黑暗,勇猛地扑向正在酣睡中的敌军。首先接敌的是两营官兵,分别由亭子头西、北两面猛插村中,士兵们手持大刀,一声呐喊,见敌便砍。敌军苦战竟日,非常疲乏,想不到中国军队乘夜来袭,慌乱中进行抵抗,一场血肉横飞的肉搏战展开。张军充分发挥长于夜战、近战的特点,顽强拼杀,逐院逐屋与敌冲杀、争夺,战至天明,守敌七百余人已被歼灭大半,残敌只得向郭太平、徐太平等地逃窜。张自忠麾军大进,左右开弓,与坂垣师团反复冲杀,血战三日,先后将被敌占据的徐太平、郭太平,大太平,汤坊涯等十几个村庄夺回,并就地构筑工事。敌人遭此痛击,龟缩汤头一带待援,双方战线,又形成庞炳勋部刚抵临沂不久的胶着状态。由于敌我双方在沂河两岸附近反复冲杀,白刃格斗,形成犬牙交错的逐村、逐屋之拉据战,血战三日,双方在雪野上反复冲杀达数十次之多,我毙、伤敌人四、五千人,我第五十九军也付出了近万人的惨重代价,第一八○师和第三十八师两师连、排长全部打光、营长伤亡半数。雪地上敌我尸横遍野,满地殷红,百米宽阔的沂河之内,尸体狼藉,河水为之变色。从临沂至新安镇的公路上,自动前来运送五十九军伤兵的群众担架队,日夜兼程,络绎不绝。
  张自忠从前线飞马回到临沂师范指挥部,三天三夜,他未曾合眼,脸色被硝烟熏得尊黑,身上的灰布棉军服,绽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棉絮团来。庞炳勋过去将他一把按到椅子上坐下,心痛地说道:
  “老弟呀,要不是看见你那双浓眉大眼,我就不敢认你啦!”
  张自忠抓过那茶壶,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个饱,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喘了口气,对庞炳勋道:
  “大哥,有吃的吗?”
  “我马上命人给你搞几个菜,咱们喝两盅,算是给你庆功!”
  庞炳勋正要命传令兵去叫人炒菜,张自忠却摇手道:“不必,给我搞四个馒头来就行了,喝酒的时候还早呢!”
  那传令兵奉命给张自忠弄来了四个馒头,张自忠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吃完馒头,徐祖诒参谋长正式向张自忠传达李宗仁长官的命令:
  “张军长,鉴于你部三日来浴血奋战,所部伤亡太大,李长官命令你部即日撤出战斗,到郑城加以整补,以利再战!”
  “什么,后撤?”张自忠一下跳了起来,“我们才打了三天呀!”
  “五十九军伤亡太重,特别是中下级军官牺牲太多,不整补难以再战!”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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