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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的,师兄。”蜉沧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迅速把脸埋进了毛巾里磨蹭着,希望借井水冰凉消去脸上突然莫名其妙飙高的温度。她闷闷地说道:“师兄你也很早啊,我还以为是师傅在晨练,想着一起出来动动筋骨呢……”
“啊,这样吗?”风愣了一愣,随即建议道,“那不如我陪蜉沧练一练?”
“唔……”面对少年温和的眉眼,脸色很快恢复正常的蜉沧不知怎么的心情很舒畅,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啊。”
第8章 凤栖梧
蜉沧现在很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
她真不应该没掂清楚自己和风的斤两就贸然答应“练一练”的。风跟随师傅大概两个月了,蜉沧自然知道他的实力不差,但怎么说师傅的第一个弟子是自己,所以她以为“随便练一练”的话,活动活动筋骨是不成问题的,可现在,这明显不只是活动筋骨了——
就算收敛了大半的力道也依旧无比凌厉的掌风擦过颊侧,生生削断了鬓边垂下的几缕发丝,蜉沧一沉腰勉强躲过,然而此时风又是一招横扫千军逼向下盘,闪避不及,正中——
喀拉——骨头断裂的清晰而刺耳。
“啊——”蜉沧惨烈地痛叫一声,然后弓起身子痛苦地咬紧嘴唇倒在了地上。
“蜉、蜉沧!没事吧?!”风惊呼道,迅速矮身蹲来扶住蜉沧的肩膀,焦急而愧疚,“抱歉,我、我没有收住,下手重了一点……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腿根不断地抽搐,眼泪无法遏制地溢了出来,蜉沧轻声呜咽着,揪住了风的袖子,勉强压制着嚎啕大哭的冲动,哽咽道:“大腿……大腿好像、骨折了……”
风伸手一摸,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蜉沧腿上明显的肿起:“糟了,断骨似乎还错位得很严重……我以为你会躲开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蜉沧,出什么事了……蜉沧?!!”被刚才那一嗓子哭叫吵醒,草草披衣起床的师傅师母此刻站在正房门口,看到倒在风怀里的一脸痛苦的蜉沧,师母吓得险些一个趔趄栽倒。
“师傅……蜉沧骨折了……”
“快、快去医院!!”
结果鸡飞狗跳了一整天,蜉沧最后被医生嘱咐了一大通注意事项之后,拖着笨重的石膏夹板和师傅师母还有风回到了家里。最后不可避免的,两个人一起挨了训,不清不楚不知分寸随便动手,不过介于蜉沧现在是伤员,惩罚暂且免去,而蜉沧又拖着师母一再求情,最后风的那份也就不了了之了。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打闹而已,他们下次会注意的。”以此作结。
晚上回到房间里,蜉沧空出没有拄拐的手,不在意地冲站在房间门口满心愧疚又不知该如何启口的少年挥了挥:“不用在意的,我没事,回去休息吧师兄。”
“可是……”
“真的没事……不然作为补偿、”蜉沧歪了歪头,把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脱口而出,“明天去镇上采买食材的时候,师兄陪我一起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风似乎卸下了很重的心理包袱一样,抿唇而笑。
那天晚上蜉沧睡觉之前一直盯着屋梁发呆,少年的笑容一直在脑海里反复闪过。
很温暖,很舒服,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同山林间的风,可以吹拂出清新湿润的绿意。
能看着风那么一直笑着就好了。
一直笑着就好了。
朦朦胧胧地,蜉沧这么想着,跌入了香甜的睡眠,一夜好梦。
第二天,照例早起,照例和更早起锻炼的风打过招呼,洗漱完毕后,蜉沧提着菜筐出了门。院子里,风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等她。
红色很适合他。蜉沧如是想着。
炽烈而狂放的红色,穿在这个温和沉静的少年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反而格外合适。
就在蜉沧不着边际发怔的当口,风拿过她手里的筐子已经拉起她的手:“我们走吧,蜉沧?”
“呃……嗯。”蜉沧点了点头,在风的扶助在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了门口。
拐杖跨过门槛,落到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上,冷不防滑了一滑,一时间蜉沧重心不稳,向前倾去。
“小心!”风眼疾手快地伸手拦腰抱住了蜉沧,以免她以头抢地。
“呼……”蜉沧暗自松了口气,她侧了侧头,“谢谢师……诶?!”
“嗯,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吧。”没有听完蜉沧的道谢,风果断揽住蜉沧的肩,顾及到打了石膏的大腿,没有用背的而是小心谨慎将蜉沧打横抱起。
“师、师兄!我自己、也可以走的!”蜉沧一惊,很没出息地咬到了舌头。
“很容易滑倒啊,万一又受伤的话,师傅师母会很担心的。”风一低头,嘴角浅淡的弧度流泻出宛若来自轻软云端的温柔,“放心好了,我不会摔到蜉沧的。”
“嗯……嗯。”蜉沧终于勉强点了点头,不再抗争。
不疾不徐的步伐和人一样稳重,让人感到安心,蜉沧丝毫不因为抱着自己的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就有所担心,毕竟少年亲自承诺过“我不会摔到蜉沧的”。隔着棉质的衣服可以感觉到来自体外的温度,略略偏高一些,正好中和自己先天偏低的体温。怀抱自己的双手纤细而有力,蜉沧恍然觉得这双手,或许坚强地足以承载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
世界究竟有多大呢?蜉沧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身为这硕大的世界中极为渺小的一个存在,她正在被一双可以托举一片天空的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走向不明尽头的前方,这样的感觉——从未感受过,很新奇,也很美好。
如同看见蝴蝶亲吻早春枝梢绽放的第一朵杏花那样美好。
蜉沧只有稍稍抬起眼,就能看到被碎发勾勒的少年坚毅的下巴的轮廓,微微敛阖的凤目,以及眸底肆意泼散的璨然光芒。
啊……对了、
蜉沧一怔。
蝴蝶亲吻早春枝梢绽放的第一朵杏花的那种感觉……是不是、是不是叫做、
叫做幸福?
从别后 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9章 陌上桑
算算日子,又要到月末了。蜉沧靠在横在大堂里的桌椅边,垂着的左手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正盯着樑角的雕花愣神,就听一个年轻而而略沉的嗓音在门边响起。
“打扰了。”飞机头少年脊背挺得笔直,上身微倾,嘴里叼了根草叶,措辞却毫不含糊。
“草壁君啊……”蜉沧点点头示意,轻声嘟哝着,“正想着呢,就来了……”
“我照例来取下个月的茶叶。”草壁哲矢走进堂内。
“嗯,稍等。”蜉沧走到柜台拿了一只纸袋,把才准备好的三只茶叶罐装进去封口,递给草壁哲矢,“新鲜的雨前龙井,应该会合你们委员长的口味,拿回去尝了,喜欢的话回头告诉我,下一季我多给他留一些。”
“好的,我懂了。”草壁哲矢伸手接过,答应了。
蜉沧又问道:“那么下个月想喝什么?”
“唔……委员长没提,请您看着办呢?”
蜉沧眯细了眼,略作思索,决定了:“那就碧螺春吧,应该也能赶上新茶出货。”
“听您安排。”
没说几句,草壁哲矢就告辞,蜉沧也没有挽留。她知道草壁挺忙的。
名义上只是一所国中的风纪委员会,而事实上权势却比中国的街道居委会都不知要大了多少,梳着飞机头的不良少年们掌管着整个并盛町的秩序,而他们的统领,是一个有着恐怖破坏力的人形兵器,而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之风纪委员长,据传只是个身高不满一米七的国三小鬼。
蜉沧并没有见过他,当然也不想见他。身为异乡人,她漂洋过海来到安宁的并盛町安身立命,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一心想过平静日子的她一大原则自然就是不能去招惹地头蛇。
一年多前,草壁买过一次她的茶叶,回去之后风纪委员长似乎很中意,于是蜉沧每个月都为风纪委员会提供一斤上等茶叶以抵保护费,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直到三个月前,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活在传说中的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岁月在记忆里踽踽而行,但却似乎不曾苍老。
——那张年轻而冷淡的脸庞闯入她视野的一刻,蜉沧心里是这样想的。
三个月前,蜉沧去隔壁黑曜町办事,由于工作人员懒散不负责的态度,事情拖拉了很久才办完,连回并盛的末班车都没有赶上。
晚上九点,官路上都漆黑一片,路灯的光芒昏暗孱弱,偶尔看得见盘旋在垃圾堆上的苍蝇。蜉沧不得不步行回并盛。所幸并盛第六町离黑曜并不太远,她只能暗自祈祷到第六町之后能拦到计程车,电车或者地下铁大概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如此盘算着,蜉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这个点差不多那些盘踞在黑曜的夜行生物们该出来活动筋骨了——这里不比并盛,因为这里没有风纪委员会。
远远地可以隐约听到三两人群聚的笑闹声、嗔骂声,污秽的字眼毫不遮掩地沿着臭水沟流淌在夜空之下。蜉沧更加地不安了——万一碰上点什么,她不太敢确定自己现在赤手空拳能撂倒几个,特别是那些五大三粗还抄了家伙的。
蜉沧有点后悔穿了脚上那双走起路来嗒嗒作响的高跟鞋,因为鞋跟击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引人注意,尤其还是如此匆忙的节奏。
蜉沧已经来到了黑曜和并盛的交界地带,这地方甚至比黑曜中心还不太平,因为除了黑曜的势力,还有不少迫于风纪委员会的威慑力无法在并盛町待下去的不良分子们也屯集在这里。
不妙。
蜉沧猛地刹住脚步。她蹙紧眉头屏住呼吸,闭上双眼仔细听辨片刻后她就意识到,四面八方,有数批人在迅速地朝她这个位置汇聚过来,声势浩大。但蜉沧也明白,自己并非一块厚脂流油的肥肉,不值得这么多恶狼群聚过来分食——
目标不是她。
可她现在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她所有的前进方向的路大概都已经被堵上了。蜉沧环顾四周,然后果断纵身一跃,在一旁的墙坯上站定,背光的角度再加上夜色昏沉,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不被注意。
而让蜉沧惊诧的是,约莫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有近百人围拢了这里,个个面露凶相,操着杀伤性。器物。
“哇哦,草食动物们群聚在这里、是等着被咬杀吗?”
悠然间,少年的嗓音横空响起,不以为意的冷淡背后掩藏着睥睨苍生的高傲,口吻戏谑而不屑,就如面对成群饥饿的野兽,镇定自若地为双筒枪上膛的猎人。
十二点方向,路灯惨白的灯光下,纤细的人影逐渐步出,而当掩映在细碎的黑发下的面貌完整在视野里的时候,蜉沧当场呆在了原地。
一个夏晒过多少寂寞的流年,一个秋淌过多少沉默的思念。
多少个夏去秋来在时间的缝隙里堆叠,而那些哭泣着却无人理会的眷恋只是流着泪落成了一地枯叶。
谁立下了这样一个誓言,盛开在无人之野;谁赋予了这样一种执念,破碎后依然翩舞如蝶。
——我爱你。
——我会陪着你。
光阴倒错,也没能颠覆得了的承诺,光年背转,也无法磨灭掉的执着——那些曾以为即使用生命也不可能丈量的与你重逢的一天,竟以决绝的姿态,就这样到来。
多年以来,蜉沧一直反复做着一个梦。
开满无名之花的栈道,鲜红衣袍的少年逐渐远去,不疾不徐。但蜉沧怎么也追不上那个背影,抓不住他的袍角,唤不出他的名字,只能看着他一点点隐没在地平线的尽头,消弥了痕迹。
这么多年,她都没能追上他。
而她看见云雀恭弥的时候,几乎以为,那个红衣的少年顿住了让她绝望的不断前行的脚步,转过身,冲她露出了早已在年华的溯流中风化成烟的微笑。
第10章 青玉案
所幸蜉沧的神智还算是清醒的,否则她大概当时就扑上去揪住云雀恭弥一通痛哭,要是她真的那么做了——啊,想想都后怕。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如果用关键字来概括,那么就是械斗、一对一百,单方面施暴,团灭。第三和第四个词并不矛盾,“单方面施暴”的主语是“一对一百”中的那个“一”,而“团灭”的主语自然就是那个上辈子不是造了惨孽就是掘过人家祖坟的“一百”。
惊心动魄。
金属钢拐泛出的刺目银光即便在浓稠的夜色里,也轻而易举地晃痛了蜉沧的眼,甚至在沾了血之后都不曾削减一分。
每前进一步,就会有人躺倒在地痛苦地呻吟,但却没有人都碰到他——闯进他势力范围内的任何活物都会被一拐抽得丧失行动能力。衬衫下摆扎在校服长裤里,披在肩上掉不下来的外套和他的攻击力一样不可理喻,红底金字的风纪袖章异常打眼。
蜉沧从心底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颤栗。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以一人之力摆平并盛恶势力的鬼之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他有着和风一模一样的面容。
墨色的柔软短发,狭长上挑的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而色淡的双唇。幸运的是,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蜉沧到底没有把他们混淆。
反差太大了,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眉眼间的每一丝神态,嘴角弧度里的每一分意韵,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少年,云雀恭弥——终究不是篆刻在蜉沧生命里的那个人。
夏夜的风透着些微的凉意,扬起蜉沧漆黑的长发。她伫立在高处的墙头,注视着挥拐的少年,双眸平静而深邃。惨叫声不绝于耳,但腥味愈发浓重,把星空深处染上了片片暗色的斑驳,蜉沧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
当云雀恭弥抡起浮萍拐把最后一个人抽裂了眼眶掼倒在地之后,蜉沧终于敛了敛眼角——很遗憾,她最终没能从云雀恭弥身上找出一星半点风的影子。
然而下一秒,毫无预兆地,云雀恭弥抬了抬下颚,冷淡的声线不带起伏。
“喂,你。”
“诶?”蜉沧一惊,猛地抬眼,撞上了云雀恭弥不耐烦的视线。
“你还要站在那里看多久。”灰黑的瞳仁里蓄积起几许不满。
“我……我、”蜉沧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啧,太碍眼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云雀恭弥紧了紧握拐的手,膝盖微屈,蜉沧吃惊地睁大双眼,一瞬间,仅仅一瞬间,云雀恭弥就已经高高跃起,抬起的钢拐直冲她的面门劈下来。
“——咬杀!”
蜉沧赶忙退开,借势空翻躲过,稳稳落在了五米开外的墙沿。
这显然出乎了云雀恭弥的意料,诧异从眸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战意的兴奋:“哇哦,看来有几分本事啊,草食动物。”
看见云雀恭弥露出了那种秒杀不良分子时特有的血腥笑容,蜉沧顿时惊恐起来,还没等她说些什么,第二拐再次破空袭来。
蜉沧突然有个想法。她果断伸出双手,空手入白刃,强行停下了云雀恭弥的钢拐,盯着他。
“嗯?”云雀恭弥眯了眯眼。
蜉沧豁出去了:“在你揍我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云雀恭弥原本没想理她,但他发觉自己的拐子正被死死地合在她的掌中,视线落下,冷不防望进了那漆黑的眼底,如此深邃,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更重要的是——那里面倔强的执拗和坚定居然在那一刻撼动了云雀恭弥。
他不能解读那种执拗和坚强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懒得去解读,他现在只想——咬杀这个让他莫名不快的草食动物。
云雀恭弥挑了挑眉:“听清楚了草食动物。
“云雀,云雀恭弥。”
云雀。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
是云雀恭弥。
是云雀恭弥!!!
蜉沧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哭喊。
她当然知道少年名为云雀恭弥,但凡想在并盛活命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通过各种渠道听闻这个名字——多数是被迫的。
但是蜉沧想听他亲自确认。
他是云雀恭弥,不是风。
蜉沧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梦。生生碎成一地,碎得七零八落。
“啊,是吗……”
蜉沧低喃道,唇角弯起一个惨淡苍白的弧线——可是云雀恭弥却擅自把它理解成了挑衅。
蜉沧慢慢松开了合住钢拐的双手,缓缓阖上眼,滚落一滴透明的泪。
与此同时,云雀恭弥不作任何思考和停顿,利索地一拐子挥了出去。让他意外的是,他稍微抱有一点期待的草食动物居然木木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闪,直接吃下了那一击,从墙沿上飞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昏了过去。
云雀恭弥感到没由来的烦躁。他跳下墙沿转身就走,然后在街角停下了脚步。
“……啧。”末了,他火冒地一跺脚,蹬蹬蹬往回走,一把扣住蜉沧的手腕,拽起来托过肩,空出手扶住腰,然后摸出便携电话。
“委员长?”
“马上叫救护车到我现在的位置,否则咬杀。”
那天晚上蜉沧又做梦了。
梦里,红衣少年停下脚步,侧过脸,微抿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接着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第11章 苏幕遮
中间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