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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觉非经斥道:“雨桐,你说话愈来愈没分寸了,人家是客人呢!你的礼貌都到哪去了?”又道:“对了,你和素素的身材差不多,正好回头跟你娘说一声,挑几件少穿的衣服出来,迭给素素穿吧!”
“这怎么成!”杜雨恫踝脚道。“人家才不要,她是什么东西?我的衣服就是剪了也不能给她啊!我的衣服若是穿在一个小乞丐身上,让别人见了,岂不连我也笑话!”
杜觉非听了甚是生气,便挥手说道:“算了,你出去吧!二叔这里还有事和素素谈呢。”
“哼!”杜雨恫小嘴一嘟,又睨了素素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他回过头来,歉然道:“我这个小侄女被她母亲宠坏了。说话没分寸,你别在意。”微微一笑,又间:“素素,你几岁了?”
“我九岁了。”她仍是个着头。
“你有九岁吗?”他讶异。“那你比雨桐远大一岁呢!”可是雨桐看起来却比她大些。他看着素素瘦小的身躯,又想方才雨桐的飞扬跋卢,差不多的年纪,但际遇却天差地远,他忍不住同情素素,于是说道:“素素,你就先留下来吧,我会跟管家再商量一下这件事。你且别担心这些,好好休养才是。”又握握她细小的手腕,笑道:“你看,你实在太瘦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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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觉非与妻子若容成亲一年多,眼下若容有孕,但身体很不好,于是他使陪着若容暂时移居在苏州娘家待产静养,也乘机打点在江南的几间铺子,京城的产业就由三弟杜觉如来掌理。
这回杜觉非在杭州谈成了一笔丝货绸缎,过一阵子就要运到京城,因为这笔生意很大,而觉如才十七、八岁,又管事不久,总是不太放心,所以他特地回来一趟,当面和觉如交办这件事。
他一连忙了几天,总算交代清楚了。
“明天我就要赶回去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实在是多亏你帮忙了,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不过,我要说你真的做得很好。”他又怕拍杜觉如的肩,笑道:“比我当初想得好太多了,难为你了。”
“再好也好不过二哥你啊!”杜觉如也笑道。“其实依我看,那些家伙明是听我的指挥,但暗里还是因为怕你吧!”
“你胡说什么!”杜觉非瞪他一眼。“你做得很好,别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二哥……”仕觉如忽然欲言又止,半晌才问道:“二哥,我听宝祥说,最近二嫂的身子很不好,是不?”
“嗯。”他不禁面露忧色。“若容快生了,我和嬷嬷都很担心她的身子,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这番折腾……”
“二爷放心吧!”杜觉如只得拍拍他的肩。“吉人自有天相的。”
显然若容并非有福之人。两个月后,她还是死于难产,留下个男孩,取名为宜伦。
消息传回京城,杜府上下俱是悲喜参半。
“听说二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叫杜宜伦。”小莲对素素说道。“二爷也真可怜,那么年轻,而且他成亲才一年多,二少奶奶就死了。”
素素听了也替他难过。半晌忽然问道:“那二爷是不是要回来住了?”
小莲说道:“大概不会这么快吧!我听田管家说二爷还要留在苏州一阵于,你不知道咱们府里在江南也有几间铺子啊?而且小少爷又那么小,也不适合马上带回来。”
“喔。”素素不禁有些失望,仍低着头继续洗菜。
二爷的夫人去世,他一定很难过……自从杜觉非匆匆离开京城之后,田管家就随便将她安插在厨房里帮忙。
厨房事多,工作又重,是所有下人敬而远之的地方,本来就没有人愿意去,家里虽然有些其他年纪较大的丫头,但大部分也都是跟着父母亲一块儿进来当差的,田管家派事时也少不得得承受些人情压力,看来看去,只有素素她最没背景,那些难干的活不派她派谁?而且二爷只交代让她留下来,也没说要放在哪里?于是他就把素素派到厨房。
幸而素素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于现在再也不用担忧温饱的处境,已是打心里满足,就算每日厨房打杂的事情很多,她也做得甘之如饴,一点也不以为苦。
又隔了一段日子,听说下个月二爷就带着小少爷回来的消息。她不由得兴奋起来,厨房虽然忙得昏天暗地,但她还是很高兴。算算,也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了。而她也很想当面再跟他说声谢谢。
以前玉钗跟她说的:说不定你到京里会遇到什么贵人呢!
那二爷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吧!她总是这么想。
那天晚上,杜觉非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和几个仆人回来了,合家自然是欢喜忙乱,厨房更是不免首当其冲。待她清理完厨房里的事,夜也深了。素素虽然疲累,但是一点也不睏,于是便一个人在后花园坐着,想起一年前从表舅家里逃出来,孤苦为依,流落街头。后来幸而遇上二爷,一切才得已改观,在这大家子里有一处栖身之地。
又想,二爷虽然丧妻,但他还有许多兄弟家人,而我呢?真正无依无亲……叹息。素素一想起母亲便拿出笛子来,吹着母亲教过她的调子。
正好杜觉非当晚回到家里,一时睡不着,走到后花园散步,忽然听见笛声,曲调幽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感,令人侧然,便循声而去,想看看吹笛之人是谁?他并不记得从前家里有人会吹笛。是谁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他想。
月下,只见一个十来岁左右,容貌清丽的青衣女孩,一把长发结成一根粗辫垂在胸前。这个小丫头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不想打扰她,只站在树后静静地听着。笛声如远似近、缥缈哀凄,他不由得心随意转,也跟着一阵凄然。
谁家吹笛画楼中,断颂登随断续风,响遏行云横碧落,较和冷月到帘栊,等到素素止了笛声他才走出来。“你吹得很好。”
素素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半晌才调调道:“二爷……”
“喔,你倒认得我?”他上前微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我许久没回来,许多人都认不出来了呢!”
“二爷忘了,我是素素。”
“素素?”他一想。“啊,对了,你是素素,我想起来了……”他失笑,又摸摸她的头。“一年不见了吧!你似乎长高许多了呢!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你在这里还好吗?”
“嗯,我恨好,谢谢二爷。”她终于有机会道谢。
“我刚才听见你的笛声,你吹得很好,谁教你的?”
“从前我娘教我的,”素素腼腆地道。“吹得不好,让二爷见笑了。”
“谁说的?我虽然不懂音律,但听来就觉得很好。只是曲调有些太悲伤了,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又道:“你现在在哪里当差?碧萝院吗?”他想她和雨桐差不多大,应该会被派到她那儿去伺候才对。
她摇摇头,说道:“我在厨房帮忙。”
“厨房?你一直都在厨房吗?”他讶异。“怎么派你到厨房呢?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到厨房那么危险的地方呢?那里东西又烫又重的……”他不由得执起她的手,看着素素小巧而秀丽的面容。“我若没记错,你比雨恫大一岁,现在应该是十岁了,对不对?”
她点点头。一双美目,灿若夜星。
“你的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在厨房里当差。明天我去跟田管家说说这件事!”
杜觉非甚是不悦。“真不知他是怎么派事的?”
素素见二爷发怒,忙道:“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厨房那些活我早就做惯了,以前在家时我也是要烧饭的,所以没什么关系,二爷放心好了。其实我能留在府里已经很幸运了,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很乐意的。请二爷千万则怪任何人……”
杜觉非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打从心里疼惜她,叹道:“你真是乖孩子。”他抬眼看看天色,又道:“夜深了,你也该回去睡了!”
“嗯,我回房去了。”她略一欠身。“二爷晚安!”
“晚安,素素。”
待他回到房里,心想:这件事还是过一阵再提吧!不然其他的下人看他一回来就先办这件事,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口舌,反而让素素不便。不如先搁几天再看着办吧。
杜觉非乍回京城,百事待理,格外忙得不可开交,过几日也就暂且忘了素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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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二爷一会儿要出门去谈事情,早先又没吃什么中饭,你先弄点点心上来,让二爷先填填肚子,待会儿好出门去。”杜觉非身边的小厮宝祥过来传话。
“喔,我知道了。”素素答道。“不过俞妈出去买东西去了,那我来给二爷下碗面好了。”
“不管什么,反正快点就是了。”宝祥艘进来催着。一眼见桌上现搁着一碗笋片鸡汤,便喜道:“这碗汤就可以了,不必再下面了。”他又在桌上拿了一块饼,就要把鸡汤一并放进竹篮里端走。
“哎,不行的。”她忙要拦住。“这碗汤是大小姐要的,一会儿就要来拿的。
”她解释道。“这两天大小姐身体不舒服,也没胃口吃饭,所以才特别要这碗汤的。”“我知道,不过你再炖一碗给他不就得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宝祥仍执意要拿走。“回头你就跟小姐说我们二爷赶时间呢!所以先喝了她的汤,请她别介意素素拦也不是,不给他不是,只好眼睁睁地让宝祥把汤端走了。她心想待会儿一定要挨小姐骂了。没办法,只得赶紧再做一碗汤给他。
正炖着,雨桐的丫头小屏过来问道:“素素,小姐的汤好了吗?”
“还没呢!”她陪笑。“不过快好了。”
“怎么这么慢呢!”小屏皱了眉。
素素只好把方才的事告诉她,又道:“我已经重新替小姐炖上了,小屏姊姊请先回去,我待会儿就送到碧萝院去。”
正好大少奶奶李月眉与女儿正在聊天,听见小屏回话,便怒道:“素素这个丫头也太势利了,明明是你要的汤,为什么先给了二爷!”
“娘,算了吧!”杜雨桐小孩子倒是无所谓。“不过是一碗汤嘛!既然二叔要,那就先给他就是了,娘何必这么主起气来?”
“你以为娘是计较那碗汤吗?”李月眉冷笑道。“我是气那个丫头年纪小小就这么厉害了,眉高跟低的。你二叔才回来几天,她就急着讨好他了,倒把咱们母女俩搁在一旁,呸!什么玩意儿?”
杜雨恫本来不甚在意,但她年纪还小,耳根甚软,又一向听母亲的话,也觉得素素这个下人分明是瞧不起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免也跟着生起气来。
李月眉瞪眼道:“看我待会儿怎么修理她!”
过一会儿,素素端着汤来,本来要交给小姐就走,但却听小屏说:“你自个儿送上去吧!大少奶奶她有话跟你说呢!”又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可小心点,我瞧她们两位脸色不太好呢!”
素素一愣,心里不由得发毛。心想大少奶奶为人苛刻,断不会有什么好话的。
但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大少奶奶、大小姐好。”她满脸陪笑地说道。“素素替小姐送汤来了。”
“拿上来我瞧瞧,到底是炖了什么好东西,要弄这么久才送来!”李月眉故意揭开碗盖一看,冷冷道:“这碗残汤剩水的:也要弄这么久吗?”
“素素不敢!”素素性跪下说道。“这场全是依大少奶奶的吩咐去做的。”
“为什么那么迟呢?”她瞪着眼,厉声道:“一定是你偷懒,玩儿去了,对不对?”
“不是,不是的……是因为二爷赶着要,所以……”
“二爷要,所以你就把汤先给二爷了?也不管大小姐这里人不舒服。素素,你对二爷还真忠心呐!”李月眉冷笑道。“那这碗汤该不会是二爷喝剩下,你再端过来给我们的啊?”
素素忙摇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大少奶奶……”
“呸!你这个贱丫头,年纪小小也学着人家巴结往上啊,偏就不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她怒道。“旁人也就罢了,可你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路边没人要的小乞丐,在这里赏你碗饭吃就不错了,还好意思眉高跟低的。”说着便顺手将桌上的汤一扫而下。“见你就有气,还不给我滚出去!”
素素一惊,直觉举起手臂护住头脸。热腾腾的汤泼洒在她的手臂上,灼痛非常,但她还是不敢吭一声。
这时杜觉非的奶娘钱嬷嬷也来到碧萝院,本来要进去向大少奶奶与小姐问一声好的,却正好在屋外听见里头的话,还扯上二爷。她略听了几句,总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怎么又听见眶啷一声,砸了杯碗似的,那想必里头是生气得很了。她忙噤声止步。一会儿才见一个小丫头含泪匆匆出来。
那小丫头不知犯了什么错?只是为什么又扯上二爷呢?
钱嬷嬷正自惊疑,因听见大少奶奶还在屋里叨叨絮絮地骂着,自然不便进去,于是回头向小屏低声说道:“看样子大少奶奶心情不好呢,我还是改天再来请安吧!你别说我来过。”
小屏会意,点点头。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道:“方才那个丫头是谁?我好像没见过。”
“钱嬷嬷您这两年一直待在苏州,所以不认识她,她叫素素,是去年底二爷在路上带回来的,平日都在厨房打杂、不太上前面伺候的,也难怪您回来几日了,都没注意过。”她道。
“喔,是这样。”钱嬷嬷点点头,便回紫藤院去了。
到了晚上,钱嬷嬷私底下拉了宝祥,间她在碧萝院听到的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到大少奶奶责怪那个丫头,好像说什么好汤给了二爷,剩的才给他们什么的。后来大少奶奶还气得把汤给泼了呢!你下午不是端了碗汤给二爷吗,跟这事有关吗?”
“什么?”宝祥一听便知原由,只是没想到会害了素素挨骂,顿时又惊又愧,忙向钱嬷嬷说明一遍。“大少奶奶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也真是人小气了。”他一时生气,声音不免大了些。
杜觉非在屋里听见,心想一定有事,使唤了他两人进来,问道:“你们两个在外头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啊?是不是大少奶奶又怎么了?”
宝祥只好照实说出下午的事。“是我硬要拿那碗汤的,我想二爷赶时间,而且让素素再炖一碗给大小姐就是了,不过迟了些,也没什么。哪里想到大少奶奶会这么生气?”他又颓然道:“可怜让素素背了黑锅,真是过意不去。我一会儿就去向她道歉。”
“唉!”钱嬷嬷叹道。“都是一家人,连碗汤也争!大少奶奶向来是不留情面,那个素素也是冤枉,平白叫她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敢哭。”
杜觉非听了绷紧了脸,半晌不言语。
“咱们都明白大少奶奶一向有心病,唯恐别人夺了她母女俩的地位,所以这些话就别再传了。若让别人听见,也是咱们家丢脸。”他交代。
可怜的素素,她心里必是委屈得很了,他想。便走出了紫藤院往厨房寻她。
这时厨房炉火已熄,只剩素素一个人蹲在后头洗碗。她撩高了衣袖,右手臂上一片明显的红肿,看样子八成是烫伤。
杜觉非悄悄地站在窗外看着,心里顿时又惊又怒,怎么嬷嬷没说到她给烫伤了呢?在稍暗的烛火下,她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手臂在那样的烫伤下干活,一定会很痛的,他想。可是从她干净清秀的脸上却看不出来一丝悲怨,她只是静静地洗着成堆的碗盘,仿佛那些伤不算什么。
他替她感到心疼。这不该是个十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尤其她有一双绝美脱俗的大眼睛,这个年纪的眼睛应该晶莹闪亮,而不是沈加古井。
杜觉非甚至希望她会找个人哭诉她的委屈,不是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只是她又能找谁哭诉她的委屈呢?他摇摇头。
他走了进去。“素素!”
素素吓了一跳,抬眼见是他,忙站了起来。“二爷。”地想起自己模样狠狠,忙又拿身旁的抹布擦干手,然后把衣袖放下来,暗笑问道:“二爷怎么来这里?有事吗?是不是要些什么?”
她此时的强笑与客气,在他看来,格外令人怜惜。
杜觉非微微一笑。“我不是要来拿什么,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
“二爷有什么吩咐吗?”素素闻言,心里惶然不安。二爷是不是听了大少奶奶什么话,要来撵我出去的吧?
杜觉非见她一脸驾惶,好像大祸临头似的,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果真在微微发抖。“是不是手上的伤痛得紧?”他迳自揭开她的衣袖,探视她手臂上的红肿,叹道:“我原先不知道你还受伤了。啊,烫得不轻呢!是下午被汤给泼的吗?”
“我……没什么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