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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成寻常女子,裴太后恐怕早就颐指气使地威逼指责,但青遥毕竟是公主之尊,又出身风氏名门,时值陈越结盟的关键时刻,她不便逼得太紧,只能想尽办法来撮合二人。
阿璃一听要见青遥,心头一紧,生怕仲奕随口就答应了,可当着裴太后的面又无法出声,只得干着急。若是青遥一来,岂不马上识破自己女子的身份?
仲奕正要开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名满脸尘土的军士,跟在内侍之后,疾步上前,跪倒在地:“君上,太后,裴大将军命末将送来八百里加急奏报。”
“讲。”仲奕和太后异口同声。
“是!北燕星夜突袭,现已攻下汕州。”
“什么?”太后花容失色,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怎地已经到了汕州?”
“回太后,淮北将军钟笃临阵叛国,投降燕国。靖阳、淮远和洪城三座重镇在一夜之间易旗,大江以北……全面失守。”
太后猛地浑身一颤,几欲歪倒。仲奕伸出手,却在半空僵住,缓缓收了回来。
他转头问道:“裴羽现在何处?”
“回君上,大将军领着剩下的兵马,退到了大江北岸。”
“还剩多少兵马?”
“步兵十万,骑兵……骑兵两千不到。”
仲奕双拳紧握,沉默了片刻,“陈国援军的战况如何?”
“陈国大军在蓼城以西遇到了北燕精兵的偷袭,所幸双方士兵数目相差悬殊,燕军败退回蓼城。但据探子回报,慕容煜又派出了麾下的屯骑校尉领两万骑兵,增援蓼城。”
阿璃正满心担忧着东越的境况,忽然听到屯骑校尉四个字时,一时心头滋味难辨。一方面,欣喜于乌伦北上、不用跟仲奕的军队正面交锋,另一方面,又不禁为他的安危捏了把汗,要知道,陈国大将郝毕可比裴羽难对付得多……
裴太后缓过神来,竭力镇定地说:“钟笃谋反,其罪当诛。传令禁军,将钟氏在越州的家眷亲属收监问罪,一个也不能放过!”
仲奕对侍从吩咐道:“召丞相、三公、六卿五官即刻入宫,于大殿议政。”他看了眼阿璃,低声说:“你先去温泉宫等我……”
阿璃抬起头,眼神恳切,嘴唇无声地作出“带我一起去”的口型。
仲奕的眼里满是歉意,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疾步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
一直到了子时深夜,温泉宫的泊船处才亮起了点点灯火。
御舟靠岸。船上的宫灯投映出一道君王孤独疲惫的身影,颤巍巍地飘零于水波之上。
阿璃从一旁隐身的暗处走了出来。
从上午分别到现在,她一直等候于此。
前线传来的消息始终是纸包不住火,尤其是在人多口杂的王宫之中。很快,宫里的人都听说江北失守一事,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议论、各种猜测,阿璃在暗处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咒骂着北燕和慕容煜,有人悄声商量着干脆逃到陈国去……更多的人,埋怨着仲奕和裴氏的无能。
“君上!”她走到仲奕面前。
仲奕怔了下,转身对身后面露惊讶的侍从说:“寡人今夜要与郑公子秉烛长谈,让人准备些茶点送来。”顿了下,“前几日用紫清殿桂花做的糕点若还有,也拿些过来。”
阿璃随着仲奕进到内殿,尽量耐心地等着内侍帮仲奕换下朝服,躬身退下后,才上前急切地问道:“仲奕,现在情况怎么样?”
仲奕淡淡地笑了笑,拉着阿璃在茶案边坐下,“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阿璃蹙着眉,“江北失守意味着什么?慕容煜手下一共有多少兵马?”
仲奕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江北失守意味着要打水战。早上你跟我提的临水瞭望台,如今不但要建,而且还要建成围宫的城墙。”他唇角轻抿,打趣道:“阿离,想不到你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阿璃坐直身子,“打水战也好!北燕的士兵没有水战的经验,我们要在江上对付他们,占尽了地利人和。”
仲奕看着阿璃,“嗯”了声,没有说话。
如果北燕没有得到钟笃的降军,或许,水战尚有一线生机……
“慕容煜到底有多少兵马?”阿璃追问道。
☆、桂影秋光夜未央(二)
侍从入内,奉上茶点。
仲奕指着一碟糕点说:“这是紫清殿外的桂花做的,我一直都想让你尝尝,今年终于有机会了。”
阿璃拿起一块,心不在焉地吃了口,眼睛依旧带着疑问地盯着仲奕。
仲奕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阿离,眼下军务渐忙,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不如暂时先回宛城……”
阿璃的手指一僵,糕点碎屑落到碟中,“你什么意思?”
仲奕避开阿璃的目光,“我想你回宛城。”
“砰”的一声,阿璃拍案而起,“东越仲奕,你当我是什么人?大敌当前,让我扔下你一人逃命?”她看着仲奕,叹了口气,语气稍柔,“就算我要逃,也不用急于一时,带着墨翎,我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仲奕抬头看着阿璃,双眸清澈明净,却又流露着忧郁迷茫的神色,“既然要走,不如现在走。你为了护我,不惜背叛扶风侯……风伯钦是何样的人物,怎能轻易放过你?那夜在海边,你突然离开,是不是和他有关?他,对你做了什么?”
阿璃的睫毛快速地扑扇了几下,“我说过,扶风候的事,我自会处理。”
仲奕也站起身来,“我认识你十二年,你的每个眼神、每种语气,我比任何人都熟悉……阿离,你休想瞒我。”他的手,抚上阿璃的肩头,“风伯钦想要我死,无非是想青遥嫁给风延均。如今东越国岌岌可危,陈越的结盟也好,我和青遥也好,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你若现在回去,求他原谅,或许尚有转机。”
阿璃抬起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仲奕,“你要我怎样去求他?说我愿意做回杀手,帮他杀人?说就算我杀不了你,慕容煜也会要你死?”晶莹的泪珠,慢慢在眼角凝聚。她握住仲奕的手,把它一点点从自己的肩上拉开。
“阿离……”仲奕满眼的恳求,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歉意和自责。
阿璃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仲奕,”她望着窗外漆黑无边的夜色,“我不会让你死的。”
语毕,她一跃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东越都城,乃当今天下第一形胜繁华之地。内城之中,红楼画阁、绣户朱门,比肩而立。郭城之外,有江水码头、画舫渔船,时常有文人雅士乘舟会友于此,斗酒酹江,丝竹之音不绝。内城和郭城之间,接踵而建的,则是茶坊酒肆、高柜巨铺,平日里即使不逢节庆,也是十分热闹。
阿璃坐在临街的一处酒楼之上,沉默地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个多月前、因国君大婚而张挂的彩灯幡帛还到处可见,但整座都城却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之中。
邻座的几个人正议论着江北失守的事:
“江北都给燕国占去了,这仗还怎么打?”
“是啊,依我看,不出一月,就要打到越州了。”
“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得赶紧想法子逃出去?趁着水路还没有封……”
“你小子倒是可以逃,老子拖儿带女的,想走都难!再说,人走了,这边的家产怎么办?”
“依我说啊,君上还不如投降算了,免得百姓受战乱之苦。”
“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干嘛小声?要不是裴氏那帮无能的子弟把持了军权,也不至于输得这么快!我听说,钟笃之所以降了北燕,就是因为看不惯外戚专政。”
“说得不错!君上之所以能登上王位,就是靠得裴氏的支持……裴太后当年可是杀了不少人啊。我听说,先王……”
“唉,原以为跟陈国结了盟,就肯定能赢这场仗,结果……”
“就是!为了结盟,连那被恶贼玷污了名声的公主都成了我们的王后。想想就气闷,我们东越原本是天下最富庶的王国,听我爹说,以前啊,陈国、卫国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尽办法地搬迁到东越。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我也觉得,君上不如趁早降了的好。反正,”压低了声音,“他恐怕也不会有子嗣,东越迟早要易主。我听说,慕容煜治军严明,只要我们肯降,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
阿璃实在听不下去了,把酒壶里的酒尽数一饮而尽,结账出了酒楼。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情低落,似乎很想找些事做,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十二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跟仲奕吵架,第一次拍着桌子朝他大喊大叫,这种情景,以前是想都不曾想过。那个忧郁俊逸的少年、温柔清雅的男子,是在重遇沃朗之前,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不经意间,阿璃在一间卖兵器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老板,”阿璃走进铺子,“把你们最好的匕首拿来看看。”
店主抬头打量了阿璃几眼,从货柜里选了几把装饰精致的小刀拿了出来。
阿璃扫了眼,连手指都懒得抬,“我不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要刀刃锋利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放。
店主瞟了眼银子,陪着笑脸,“请姑娘随在下到里间挑选。”
阿璃跟着店主穿过隔间,走到店铺后面的一个院子里。店主一面走,一面解释着:“不是我们不肯把上品放在铺子里,最近因为前方的战事,来铺子里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万一碰上几个无赖、没钱又非要买,就麻烦了!”
阿璃随意地“嗯”了声。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在这儿买兵器,这种私家经营的兵器铺里,卖的要么是猎户用的弓箭,要么就是公子哥儿用作装饰佩戴的小刀短剑。若真想要利器,还不如直接向禁卫军要来得方便。只不过,眼下一则介怀着跟仲奕和王宫有关的任何事物,二则,毕竟是女人天性,大凡遇到点不开心的事都喜欢以逛街购物来泄愤。
院子里的架子上摆着一些弓弩、刀、剑等物。阿璃拿起几把看了看,摇了摇头。用惯了龙少白铸造的刀弓,普通兵器实在难入她眼。
她低头思忖着会儿,转头问店主:“你们,卖不卖毒药?”
店主一脸惊慌,“姑娘,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
阿璃笑了声,“你怕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买回家毒老鼠行不行?”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买老鼠药竟然买到兵器行来了?”
阿璃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男子,衣着光鲜、锦袍玉带,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店主见状,忙上前躬身行礼,“金三爷,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让下人来吩咐一声就成。”
金三爷撩了下袍子,“我家主人想亲自验一下货。”说着侧身往旁边一站。
金三是越州城有名的商贾,外城里最繁华的几条街上的大多数商铺都在他名下,包括这家兵器铺的店面。店主平日里连金三的面都见得很少,如今一听他的主人亲自来了,紧张得手心出汗。
阿璃放下手里的刀,对店主说:“既然你店里有事,我下次再来光顾了。”语毕抬脚要朝外走。
金三身后走出一人,身披着及地斗篷,缓缓摘下风帽,“阿璃姑娘请留步。”
阿璃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风延羲的暗卫侍女蘅芜。
蘅芜走到阿璃面前,曲膝行了一礼,“姑娘来此买兵器?”
阿璃一见蘅芜,不禁想起前几日在延羲屋里的事,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迅速地说:“只是随便逛逛。你们若有事要谈,我就先告辞了。”
金三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老江湖,一看蘅芜对阿璃的态度和口气,便知她身份绝非寻常,忙上前拱手作揖,“姑娘,在下刚才唐突冒犯了,还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转头对店主吩咐道:“刚才这位姑娘可有看得入眼的物件?全都包起来。”
店主尚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懵懵然地说:“这位姑娘……没看中哪件。”
阿璃摆了下手,“确实没看上什么,不劳费心了。”转头对蘅芜笑了笑,“先告辞了。”
“阿璃姑娘,”蘅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公子就在隔壁。”
阿璃并不善于人情世故,适才金三的一脸圆滑已让她心生反感,加之原本心情就不好,现在索性连客气也装不出来了,“他在隔壁关我什么事?”
金三闻言,面露不可置信的惊愕。蘅芜倒是神色自若,恭敬说道:“公子似乎提过,有件东西想交给姑娘。”
阿璃已然旋身欲走,听到蘅芜这样说,脚下一停,盯着蘅芜,“什么东西?”
蘅芜看了眼身后众人,“请姑娘随我来。”又转头对金三说:“你先在此候着。”
阿璃跟着蘅芜,从侧门而出,穿庭过廊到了一座院落里。
院内几座玲珑山石,周围种着些花草,映衬着绿窗白壁,显得格外清雅。
蘅芜又行一礼,“请姑娘稍等。”说完,她缓步走到正屋门前,轻敲数声,推门而入。
过了一小会儿,蘅芜从屋里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位莫约二十五、六岁的美妇,目光在阿璃身上久久停留。
蘅芜走到阿璃面前,“公子有请。”阿璃瞟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美妇,径直朝屋门走去。
屋里的摆设富丽精致,远胜过了延羲在西亭驿站的住所。单是隔间所用的雕空木板,就已是镶金嵌玉的五彩雕镂,摆放着的香鼎、笔砚、花瓶等,皆非市井俗物。
空气中尚有一缕脂粉香气萦绕,案上两盏茶杯静静散着余温。
延羲半卧于坐榻之上,神态闲适自若,似乎早已忘却了几日前与阿璃的那场暧昧嬉闹。
他挑眉看着阿璃,“蘅芜说,你想见我?”
阿璃原本还觉得有几分尴尬,此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没好气地说:“蘅芜说,你有东西要给我。”伸出手,“我拿了就走。”
“你想要什么?老鼠药?”
阿璃跺了下脚,转身就走。
“还剩一个月。”延羲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身后响起,“你我的约定。”
阿璃停下脚步,转过身,积了一天的怨气在顷刻间爆发,“我知道!帮你去偷女娲石!你不用隔三岔五地提醒我!”
延羲一语不发地看着阿璃,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绘的神色,好象很不在乎,又好像,带着些许黯然……
☆、桂影秋光夜未央(三)
阿璃咬了下嘴唇,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如今的形势,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你跟陈王的关系紧密,妹妹又是东越王后,一旦陈越败给北燕,你不死也得沦为阶下囚。就算得到女娲石,又有什么用?”
延羲的语气中透着戏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阿璃没有说话。
延羲坐起身来,盯着阿璃,“这场仗,你想谁输?”
“自然是想燕国输。”阿璃的回答很干脆。
“有意思……”延羲研究着阿璃的表情,“你明明是暗夷人,而且……我若是你,只会盼着燕国灭了陈国,也算为父母报了仇。”
阿璃的神情滞了一瞬,继而恢复如常,“我到底是在陈国长大,就算有恨意,也不愿见无辜百姓受外族奴役。”
延羲蓦地笑出了声,笑声肆意。
阿璃怒目而视,“有这么好笑吗?”
延羲慢慢敛了笑意,“你当真想燕国输?”
阿璃不假思索,“当然。”
延羲指了指对案,“坐下陪我喝杯茶。我或许有办法让你如愿以偿。”
阿璃坐到延羲对面,低头看了看案上的茶杯,杯沿上有一圈淡红的唇印,“这杯茶是刚才那位姑娘的?”
延羲不置可否,另取了只茶杯来,“用这个。”
阿璃迟疑了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延羲为阿璃斟上茶,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是芙蓉楼的后院。”
“芙蓉楼?”名字听上去有点像……阿璃清了清喉咙,“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延羲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璃,“谈生意。”
阿璃喝了口茶,“你是陈国江陵侯,东越国的国舅,到这种地方谈什么生意?”
“我不过是个有名无权的侯爷,说到底,只是个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有什么生意是不能做的?”延羲挑眉看着阿璃,“你谋生的手段,也不见得比她们的更高雅。”
出乎延羲的预料,阿璃只是淡淡地说:“你说得不错。我除了会杀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本事。””她的目光停在延羲身后的屏风上,似乎有些出神,“以前,因为帮你父亲做事,所以从不用为钱发愁,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利益对人心的影响。这两天,才又发觉,原来大多数人做事,都只是考虑着一个‘利’字。朝廷里的官员也好,王宫里的侍从也好,甚至是战场上的兵士,如果领不到俸禄军饷,恐怕也不会顾及什么三纲五常、国家大义。如果现在燕国贴出张告示,给每个投诚者一大笔钱,说不定,全东越的人都得跑过去。”
延羲盯着阿璃,半晌,嘴角勾笑地问道:“你最近缺钱?”
阿璃也笑了笑,看着延羲,“是。我巴不得自己能富甲天下,钱多到可以左右所有人的选择。”
延羲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探究。
阿璃深吸了口气,敛去笑意,“刚才,你说有办法让燕国输掉这场仗?”
“或许有。”
“什么办法?”
延羲的眼神锐利、一瞬不瞬,“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先告诉我,你希望北燕输的真正原因。不要拿什么关心黎民百姓的假话来敷衍我。”
阿璃垂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