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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东海把我和仲奕强行带回了中原。嫁去燕国、谋夺天下,最初的确是我的主意,可那也是因为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在蓟城的时候,你明知道我不愿意伤害慕容煜,却连番对他痛下杀手。现在,又不知你把仲奕藏到了哪里、如何折磨他……”
她双目微垂,轻声一笑,“延羲,你我曾是对手,亦曾是盟友。但如今看来,命运最终替我们选择了彼此仇恨的位置。你可以鄙视我背弃了盟约和誓言、嘲笑我失信善变,我也会一如既往地憎恶你的不择手段。但,很多的人和事,跟你我的恩怨并没有关系。沃朗,是我的弟弟,也是你的朋友。仲奕,是我的知己,也是你的妹夫。不管你今后想怎样来对付我,都请你站在自己的立场,善待他们。”
阿璃长长地呼了口气,侧转过身,“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走了。”
她踏出一步,又顿住,低声补充了句:“哦,对了,恭喜你了。”
延羲望着阿璃离去的背影,怔然片刻,方才意识到她在恭喜自己什么。
他苦涩地笑了笑,缓缓抬起手,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
只要他愿意,便可以有许多不同的方法,留住阿璃。
只要他愿意,蛊虫可以逼得阿璃就范……
只要他愿意,阿璃可以为了东越仲奕做任何事……
即便是单凭武力,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拥她入怀,再也不放开!
可拥有了,就是得到了吗?
良久,延羲抬起了眼。
也许,这样也好。
他喃喃自语地说:“其实,这样也好。”
☆、突围 (一)
阿璃顺着来时的原路,回到了陈军大营的营门口。
项虎领着麾下的几名禁卫,一直恭候于此,见到阿璃,不觉都暗松了口气。
陛下一直守在了城楼之上,只怕再等上一阵就要发鸣镝探问,到时候惊动陈军,又免不了一顿混乱。
阿璃驻足转身,向灯火通明的军营再望了一眼,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似乎每一次跟沃朗的分别,总是这般的匆忙。
可她若再逗留,就不得不继续面对延羲、面对蒙卞……
其实,两军交战,最尴尬的位置不是敌对,而是中立。
阿璃很清楚,让沃朗夹在了自己跟延羲的争斗之间,是件让他颇有些为难的事。上一次,虽然说服了沃朗帮自己送走青遥,但阿璃看得出,弟弟因此或多或少地对延羲存有愧疚。所以后来他知悉延羲找回了妹妹,并没有像阿璃一样的觉得气馁愤怒,反倒似乎是有些如释重负。
而这一次,阿璃和延羲更是卷入了生死相拼的战争之中。沃朗若是帮了延羲,便是对不起血浓于水的亲姐姐。但若是帮了阿璃,就是背信弃义,辜负了延羲当年助他在暗夷起事的恩情。如此云云种种,倒不如抽身而退,远离纷争……
阿璃回想着华阳关的那场恶战,又记起今夜沃朗说的那些话,不觉思绪纷杂,一路沉默无言地随着项虎策马返回了宛城。
慕容煜匆匆下了城楼,迎上了阿璃等人。
“一切可还顺利?”他伸手覆住阿璃挽着马缰的手,温暖着她在夜风中冻得有些冰凉的手指,仰头问道:“你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时辰。”
阿璃抱歉地说:“有些事耽搁了。一切都好。”
项虎翻身下马,低声奏道:“陛下,暗卫们都已成功出发。也亏得王妃去军营里走了一遭,帮他们引开了许多注意力。”
慕容煜点了下头,吩咐道:“先回王府吧。”
回到府邸,阿璃将今夜在陈军营中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给了慕容煜。
慕容煜蹙眉沉思良久,缓缓开口:“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风延羲竟能暗中说服身在蓟城的纤罗公主,他们一旦联手,整个漠北、乃至中原的局势都会大变。”
襄南与蓟城相隔甚远,谁也不知道延羲是通过何种方法、暗中结下了这门亲事。
阿璃颌首赞同,“我也没有想到。”
她清了清喉咙,睨了慕容煜一眼,“我以为,凭她对你的一番情意,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嫁给你的敌人。”
慕容煜苦笑了下,继而肃容道:“在我攻打月氏之前,纤罗的父王一直都是漠北最有威望和权势的首领,而她也是王室中最受娇宠的公主。所以,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终归都会得到。而我,恐怕是第一个逆了她心意的男人。”
阿璃撇着嘴,似笑非笑,“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你要后悔还来得及啊。”
慕容煜弯起嘴角,继续说道:“她对我,一开始也许确是有情,但到了最后,便成了一种迷茫的执着。我虽然不是女人,可我知道,一个女子,不会永无期限地痴恋对自己无情的男人。她想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对我有几分好感,更主要的是,为了她自己的一份骄傲和许多年的付出。一个人,如果花心思经营过一桩事,耗费的时间越久,到最后就会越舍不得放弃,久而久之,就算明知再做下去毫无意义,也要固执着继续。”
阿璃朝他肩膀捶了一拳,嗤笑道:“行了,你说了半天,就是想证明人家不喜欢你,现在抛弃你、跟风延羲结盟也是情有可原!听上去倒像是你一个劲儿地想说服自己,不要觉得失落怅惘……”
慕容煜捉住阿璃的拳头,故作正经地说:“也罢,既是被你说破了心事,那不如我这就去求她原谅、下嫁于我?”
“你敢!”阿璃抽出拳头,作势又要捶他。
笑闹了会儿,两人又静下心来,研究对应的策略。
慕容煜说:“月氏出了变故一事,我先前已有猜测。今夜派出的暗卫,会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将北上与蓟城的援军会合。只要援军能及时赶到,即使人数上仍然落于劣势,但助我们突围并不会太难。”
他沉吟了片刻,“我只是担心,风延羲与漠北结盟的一事败露,他或许会因此改变攻城的战略,再度强攻宛城,逼我们在援军赶到之前弃城。”
阿璃想了想,问:“华阳关那里的十四万燕军,能不能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
“眼下恐怕是没有办法。”
慕容煜思忖说道:“不过……等小武领兵赶来之后,我或许可以声东击西,假意向北撤退,实际南下华阳关。待救出被俘的十四万士兵后,与蓟城援兵军力汇合,再朝宛城的方向收拢包围。”
阿璃闻言惊诧,“你的意思是,突围后就要立即跟陈军在宛城重新开战?”
“嗯。宛城的地理位置,恰好在月氏和陈国之间。现在风延羲和纤罗决定联姻,如果宛城再失守,便等同于将半个中原送到了他们手里。将来,想要牵制纤罗在漠北的势力,也会愈加困难!”
慕容煜研究着阿璃的神色,笑了笑,宽慰道:“不必担心,陈军如今没有了蛊毒相助,不会太难对付,你要对你的夫君有信心。”
阿璃抿起嘴角,似羞还嗔地瞪了他一眼。
她心里亦很清楚,也只有彻底地打败了风延羲,才能解决眼前那诸多的困境。
只有让延羲输得一败涂地,燕国才能控制住月氏的内乱,不让纤罗的势力影响到漠北的稳定。
也只有他输得一败涂地,自己才有机会救出仲奕,才有机会让弟弟不必再左右为难……
×××
两日后,如同慕容煜所料想的那样,陈军再度发起了攻势。
阿璃与宛城府尹段司谦、客卿白原,一同登上城楼,眺望着前方尘土翻滚的平原。
失去了声势浩大的巨盾阵,陈军只能依靠普通步兵来完成强攻,密密匝匝的行军队列彰显着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黑压压犹如翻涌的潮水般,踏着烟尘、推进而来。
慕容煜交待完作战策略,对众人吩咐说道:“今日之战,首要任务是在尽量减少消耗的情况下守住宛城。我军兵力有限,能够不失守、不损兵,便已是胜了。”
“是!”
阿璃深吸了一口气,站到城楼东侧的一处垛堞之后,一手拿着张连弩弓,一手高高抬起,向身侧列队排开的弓弩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拉弦待命。
她第一次指挥弓弩手迎敌,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又同时有些期待和兴奋,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外战场,估算着敌军的距离……
项虎举着张宽面的铁盾,站到了阿璃身畔。
阿璃咳了声,说:“宛城城楼的垛堞很高,足够我藏身,你举张盾牌在我头顶,反而很不方便。”
项虎愣了一瞬,默默地收起盾牌,退了下去。
少顷,慕容煜领着一队长弓手,走了过来。
阿璃疑惑不解,压着声音问:“不是讲好你守西侧的城楼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慕容煜一面挽弓搭箭,一面弯了弯唇角,说:“你不肯让项虎保护,我就只好亲自来了。正好跟你比比,看谁的箭法更精准。”
阿璃抿起嘴,扬头想说些什么,视线却不经意掠过慕容煜手中的那把长弓“落日”,心头骤然一沉,低头敷衍地答了句:“好啊。”
慕容煜探究地注视着阿璃,却见她转头望向城外,身形逐渐紧绷起来,“陈军快到弓箭射程之内了。”
开阔的苍原之上,数万步兵列着方阵,逐渐行近。夹杂其间的,有二十多座高耸的攀城云梯,几十架弩车,还有居中一辆由几十名壮汉奋力推动着的巨大冲撞车。
城楼上的守军,此刻看清了敌人手中强大的攻城器械,不禁都微微倒吸了口凉气。陈国的财力,果然是不容小觑……
阿璃缓缓抬起了手,目光须臾不离地盯住陈军移动的阵线。
“弓弩手—”
她挥下手臂,高声命令:“放箭!”
急雨般的倒钩箭从城楼倏然飞出,破空声响,密麻麻地射入陈军方阵之中。一轮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轮,接连十二次,每一次的准心都作了微微调整,目标范围由前往后地延伸铺展开来。
陈军最前沿的队伍成片倒下,哀嚎痛哭声震天,后面方阵的行速,也因此减缓下来。
慕容煜侧身传令:“长弓手—
攻城槌!”
长弓手们点燃浸了火油的箭头,仰首引弓,将火箭齐齐射向了居中的冲撞车。
那悬挂着巨大攻城槌的冲撞车,虽覆盖着防火的湿润兽皮,但毕竟是木制,在几番火箭的攻击下,被逐渐点燃,窜起了金红的火苗。推车的壮汉们,七手八脚地忙着拍打灭火。
燕国守军发一轮连弩,控制住敌军前进的速度,再发一轮火箭,攻向敌军的云梯弩车,如此交替而行、配合默契,不过半个时辰,便点燃了陈军近三分之一的攻城器械。
陈军无法前进,反倒折损了许多器械,不多时,便收到了主帅鸣金收兵的信号。
宛城城楼上,一片欢呼声激荡而起。
但,没过太久,陈国军队便又吹响了沉雄的进军号角,再次发起了进攻。
同样的方阵,同样的攻城器械,同样的行军速度……
阿璃俯瞰着已经尸横遍野的战场,默默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弓弩手—”
身侧的弓弩手依次排开,手指扣在了机括之上,向敌军瞄准,蓄势待发。
阿璃盯着逐渐靠近的军阵。
可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的手举在空中,迟迟不能落下,身旁的慕容煜也显然看出了端倪,松开弓弦,伸手握住了阿璃僵在半空的手。
高耸的云梯之上、笨重的冲撞车上,捆缚着几十名身穿燕军军服的人。他们的衣衫早就褴褛不堪,头发披散凌乱,看上去十分憔悴。
只有冲撞车车顶上绑着的一人,衣着整洁,头发也仿佛是特意梳理过,露出了一张儒雅清俊的面孔。
阿璃和慕容煜的手指皆是一凉,几乎同时出声叫道:
“长宁侯!”
“予诚!”
☆、突围 (二)
两军交战,以俘虏作筹码来钳制对手,并不少见。
所谓上兵伐谋,其实就是在不损耗自家兵力的情况下,以策略击垮对手、取得胜利。
燕军的连弩和长弓配合作战,让陈军的攻势陷入了僵局,伤亡损失惨重。领兵攻城的主将魏显伦恼羞成怒,遂令人将燕军俘虏绑缚在了攻城器械之上。
如此一来,燕军若想再用火箭烧毁对手的器械,就不得不先伤害自家的袍泽!
燕国的长宁侯吴予诚,在华阳关箭楼被攻克时,已力竭昏死。魏显伦见其衣着配饰皆显尊贵,便安排了军医悉心救治,待验明其身份后,不禁大喜过望,而此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魏显伦挥动手中红缨铁枪,高声喊道:“攻城!相国大人有令,上城楼者,不论生死,每人赏黄金十两!”
“投石!”
“放箭!”
陈军军阵中响着此起彼伏的号令声。
巨弩车、投石车,一字排开。石块和铁弩箭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一轮轮飞出,撞向宛城城墙,溅起飞石碎砾。
城楼之上,阿璃隐身于垛堞之后,焦急问道:“怎么办?”
慕容煜唇线紧抿,眉心紧蹙。
他闭目一瞬,又旋即睁开,语气决然:“继续放箭!”
阿璃急道:“放箭的话,那些燕兵也会死!还有长宁侯!”
“我知道。”
慕容煜望向被缚于冲撞车上的吴予诚,见他口中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但目光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清明坦荡,毅然扬头望着城楼。
“可若不拦住陈军的攻势,一旦破城,会有更多人死掉!”慕容煜一拳砸在城墙上,指节处鲜血淋漓。
予诚是他的从表兄弟,两人从小一同长大,一同读书。少时结伴出行、快意畅谈,长大以后,又一起征战沙场,情谊非同旁人。不论慕容煜身为将军还是帝王,吴予诚都一直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存在着。而现在,他不得不要亲手斩下自己的臂膀!
慕容煜吸了口气,取过铁箭,迅速搭弦拉弓,箭头直指向冲撞车上的吴予诚。
吴予诚似乎也看清了城楼上慕容煜的举动,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阖上了双眼。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着杀伐决绝的果断。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取舍,自是一目了然……
阿璃慌忙拉住慕容煜的胳膊,“那是长宁侯!他是你的表弟,又是你的朋友,你如果真这样做了,将来一定会后悔!”
慕容煜视线冷凝于城下,截然说道:“可我不但是他的表兄和朋友,还是大燕的国君!予诚的命是命,城中将士的命也是命!”
阿璃紧攥着他的手,“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就算他们攻上来,我们还可以用滚木、用擂石!实在不行,刀剑相拼也未必没有胜算!”
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也很清楚,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一旦陈兵攻上城楼,燕军无路可退、只能坐以待毙!
可在阿璃的心中,“朋友”二字,重逾千斤。
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她也可以冷静地、毫不犹豫地出手取人性命。但那些人,她并不认识。
而眼下被绑在冲撞车上的,是吴予诚,是燕国朝堂中第一位对阿璃坦诚相待、善意谏言的大臣,是当日南下迎亲、将她接入蓟城的婚使。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铁箭刺穿他的心脏。何况,他所经历的这场遭遇,还是因为沃朗弄出来的毒雾……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慕容煜理智从容的表象下,隐藏着旁人不知的自责、负疚与心痛。即便他能刻意将这些情绪强压心底,但却不表明他可以彻底地遗忘。或许有一日,亲手射杀予诚的负疚感,会成为压垮他的心魔……
阿璃扭过头,大声下令:“弓弩手,避开俘虏!只射敌兵!”
“是!”
一轮弩箭疾风骤雨般地飞出,紧接着、又是一轮,但速度明显比以前慢了许多。加之还要避开绑有俘虏的攻城器械,弩箭所触及的面积亦远不如从前。
城外的陈兵看出燕军的顾忌,纷纷躲到了云梯和冲撞车的后面,以器械作为掩护,一面加快了推进的速度。
守在城楼另一侧的段司谦,见敌军的云梯越逼越近,慌忙指挥着手下的人准备滚木擂石。另有一些士兵,将烧得滚烫的热油和金汁,也用大瓮抬放到了垛堞之下,准备着应对攻城。
慕容煜感受着阿璃指尖传来的轻颤,叹了口气,说:“这样下去,宛城顷刻就会沦陷。到时候,就算我不杀予诚,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他松开弓弦,转身看着阿璃,“这个决定,我在华阳关就已经做过。虽则痛心,但舍小取大,乃是常理!若是我和予诚易地而处,我也宁可他选择放弃我!阿璃,在战场上,一刻的犹豫不决,就有可能连累千万人失掉性命!”
慕容煜的视线越过阿璃,落在了城楼上奔走的士兵身上,“你不忍心见予诚死,就能忍心见他们送死吗?”
阿璃的目光游移,从城楼又飘至城下。巨大的冲撞车就快要抵达城门,粗壮的攻城槌足有两人合抱的径围,或许只需数下,就能击破城门……
她的嘴唇翕合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缓缓松开了攥着慕容煜的手。
阿璃低声说道:“好。我会……下令,让弓弩手不再避开俘虏……”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扬头望着慕容煜,“也罢,将来你若后悔了,我与你一同背负愧疚便是!”
慕容煜的眼中,闪耀着暮夜星辰般的光彩,他深深地看了阿璃一眼,镇定思绪,凝神拉满了弓弦。
正在这时,远处的天际上,突然急速划过一道眩目的光亮,拖出一尾青色的烟雾。
慕容煜急忙扣紧手指,捏住了差点就脱弦而出的铁箭。
千钧一发之际,蓟城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阿璃望向青烟升起的方向,见远处有大团的烟尘飞扬升起,陈军后方的阵型也渐渐起了变化,想必是援军的先锋队伍已冲入了敌阵。
有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