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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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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素脸色发白,第一次听父亲说起猎国旧事,却是这般沉重。她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发坠,说不透是内疚还是惭愧。

“我明白。”良久她终于轻轻开了口,语气也软了下来,“父皇。”

“明白便好。”唇角浮出一丝笑意,慕容念刚硬的面庞浮出温和。目光一瞥望向了案上搁置的短剑,随口轻道:“至少,还不负朕送你的这把剑。”

浅金色的剑在室内仍泛着清光,精致逼人。慕容念伸指轻弹,闻着清音轻吟,忽然心念一闪,含笑道:“这剑着实不错,可惜你向来不谙武技,宫中又没有剑技太高的剑手,依朕看,这剑不如给朕……”

未待他说完,一只手立即猝然将剑夺走,“谁说没有!”

他眉目一挑,听她气急而道:“进军营里就有一个,我前些日子才刚看过,剑使得好极了!”

“是吗?”慕容念并不反驳,只是淡笑。

俏颜倏地青白,一半是窘,一半是恼。慕容素的脸色慢慢涨红了,“父皇自己用的计,可不能开罪我!也亏你想的出来……居然串通了顾统领和莫钰来骗我!真是……”

顿了顿,类于狡诈的话不便出口,她憋闷了半晌,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老狐狸!”

“狐狸?”这大概是慕容念听过的最与众不同的比喻,愕了一瞬,讶异之余,登时颜不可抑,抚掌大笑。

一直守在殿外的如歌如笑心思惴惴,直至听见这阵笑声。担忧的场景没有出现,终于松了一颗悬着的心,两人投契地互一对视,心情立即松悦起来。

这汝坟殿月余以来的阴雨,看来是要雨过天晴了。





第18章 入殿
当日下昼,宫人们便奇异地发现,禁守汝坟殿的禁卫被撤销了大半。不过半日,其余的守卫也各以调遣之命,纷纷自殿前被指派撤离。

这场凭空而降的禁足令来的突然,去得更是悄无声息,不禁教人满腹疑惑。有心之人所期待的场景始终未曾出现,阴雨过后天晴如常,流言中的公主却乐颜依旧,没有丝毫禁足一月的消沉意气。

新的赏敕下的很快。

中秋方过,慕容念亲拟圣谕昭宣天下,谙太子府规格为定国公主修设府邸,着位颁赐宫人侍卫,以此作为其将及笄之礼,声势着为教人咋舌。却也直接戳破了昔日失宠的传言,彻底消散了此间的最后一点余热。

莫钰在汝坟殿外接过新遣侍卫的名册,仅略略扫了一眼,便立即发现了异样。

匆匆赶至慕容素的寝殿。推开殿门,女孩正独自伏在榻上挑索着内廷新送来的剑穗。闻见脚步她抬了下头,眸中映进那个熟悉的黑衣少年。

“莫钰。”她现出一个微笑,朝着他轻快地摆了摆手,各色的丝穗攒在手中,仿佛握了一抹艳虹,“快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我找你有事。”莫钰目不斜视,手中的名册轻手一摆,语气很淡,“是你让陛下将李复瑾调来汝坟殿?”

撕扯剑丝的手顿了顿,她点点头,“是啊,他会使剑,父皇让他教我习剑。”

“把他调回去。”她话刚落,莫钰忽然开口。

慕容素一愕,“什么?”

“把他调回去。”他极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声音沉定而不容转圜,“我来教你。”

“我不。”她断然拒绝,转而又埋首于一榻的剑穗,“你成日那么忙,哪有时间理我?再说……”视线微瞥向了他手中的刀,“你又不会使剑。”

莫钰神情一暗,默默握紧了手中的乌鞘长刀,“我承认,我剑使得一般,但教你总算绰绰有余。”

叹了口气,她放下剑穗,话锋忽然转折,“莫钰,你放心!”

“什么?”看着她眉目里携上的一丝狡黠,这一句话他没听懂。

“你无非是怕李复瑾来了,会取代你的位置。”慕容素笑容浅浅,面容明动可爱,“你放心,他不会取代你,他只是教我用剑。”

“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离奇的剖断乍一入耳,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神情。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话出半句又倏然顿住,他竟不知该如何所说。

慕容素只当他是无话可驳,笑得更深了,“莫钰,你放心,这天下没有人能取代你。无论他武功有多高,我的护卫只会是你。”

“不行。”清冷的声音起伏不定,恢复了方才的果决,“把他调回去,或者我亲自去向陛下请令。”

“凭什么?”她终于也有些忍不住,素颜渐渐泛涌了疑怒,“给我个理由。”

“你想要理由?”剑眉微蹙了下,莫钰凝起一张脸,“好,那我告诉你。因为他可疑,寻索令尚查不出他的底细,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宫里?”

“你私下调查他?”乍一闻言,慕容素难以置信,“为什么?”

“我说过了。”暗眸遂如深潭,他原就天生淡漠疏离,一沉下脸更显冷漠,“你想没想过,为何每一次你遇困他都恰好出现?不要说是巧合,我从不相信巧合。”

“那是意外……”

“那是你以为。”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他话如截铁,异常坚定,“我去向陛下请令。”

“不行!”慕容素霍地起身,张臂拦住他的去路。

莫钰冷静至极,毫不理睬,径直绕开她走向殿门。

“莫钰,你敢去!”身后乍起一声厉呼,“若你执意将他调走,你也不要回来了!”

正在前行的步履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纤指徐徐紧握,她咬了咬唇,心里一横,“你好像忘了,我才是这汝坟殿的主人,谁走谁留也该是我说的算,而你——你……”喉间紧了紧,想说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最终话锋一偏改了口,“你凭什么管我……”

莫钰没有说话。

静立在原地,他一直没有回头,从她的方向直望去,只能望见少年清瘦笔直的背脊。虽看不见神色,却能感到他身体有一刹的僵硬。

“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隔了很久终于有声音淡淡传来,却仿佛落了无尽的阴霾,涩得不像自己,“如你所愿,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话毕他启步而行,再待不下去,逃一般疾步跨出了殿门,身影很快隐没于远处。

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慕容素轻轻咬住了唇。

·
 
他步履凌乱,却压不住心里难以言喻的钝涩。

那句言至一半的话,虽未言明,他却能清楚的了悟背后的隐意。无数次想忘记,却又无数次不受控地想起,如阴云绕雨挥之不去。

她是这汝坟殿的主人,而他——不过是夫人无意救下的一个孤乞,兴得垂怜,才教他可有今日光景。这是天赐的恩泽,她即能给他这些,亦可随时将他再次打落尘埃。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的事评断?

用力闭了闭眼使镇定心绪,他努力打起精神保持清醒,手中的刀几番被紧握,复又松开,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出了内殿,便见广常引着几名青壮少年立于殿中,正等着他的进谒。他收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淡漠,例行上前绍述。略叙了整座汝坟殿的禁区暗桩,谨预事项,最后一一配发了禁内侍卫的□□佩刀,遣散了众人。

“李复瑾。”

目光停在几人中那最为温雅俊逸的男子身上,顿了少晌,莫钰最终叫住了他。

李复瑾以唤停下脚步,抚礼浅道:“莫护卫有何吩咐?”

莫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会使剑?”

“是。”

投过来的视线带着少许戒慎,盯了晌许,一把木鞘长剑凭空抛来。

“既是如此,你可不必佩刀。以后每日申时至酉时,去内殿教授公主习剑。”

言毕他转身离去,既无解释也无旁语,独留李复瑾一人,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
 
李复瑾跟着广常以熟阅宫殿的名义将整个汝坟殿探寻了一番,才发现这号称宫中第二大的寝殿果真名不虚传。整个殿院大得惊人,内殿外殿错落有致,互相相通,又相互阻隔,一丝不得逾越。看得出陛下对这位唯一的女儿是何等关爱,也更难想象第二大尚且如此,天子所居的御居殿又当如何。

参阅完毕,几名新卫各自行回自己的房间。汝坟殿侍卫的房间居于宫殿外围,房间不大,却布置干净整洁,更甚的是独立单间,比起禁军营来已属万分难得。

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他拿出方才莫钰给的长剑翻看。

那仅是一把普通的佩剑,剑质庸常,锋刃未开,钝得甚至连块木头都劈不断。想来那少年对自己仍存警惕,他半嘲地笑了笑,随手将剑扔了一旁便又出了门。

走进大殿时便见如笑正在殿中整理炉中的香灰,满室暗香沉沉。他走上前,以指叩响案桌,礼貌微笑,“如笑姑娘。”

娇俏的女孩怔了一下,望见是曾经的熟人,旋即微微一笑,轻盈地屈身一礼,“李侍卫。”

“冒昧打扰,是有几个问题。”男子浅笑吟吟,语意含歉,“姑娘是公主贴身宫人,想必知晓良多,只是不知方不方便。”

“没关系,李侍卫但问无妨。”如笑笑意盈盈,双颊抿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我便不客气了。”李复瑾从容道:“姑娘自小就一直侍候公主吗?不知公主日常的贴身宫人,都有谁?”

“奴婢自进宫起,便一直在公主身边了。公主的贴身宫人不多,只有奴婢、如歌和广常,其余的宫人一般只负责殿内简单的清扫,平日不进内殿。”

“那莫护卫?”他神色微动,带着一丝试寻。从一开始,他便一直觉得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莫护卫?”如笑轻笑,不假思索马上出言,“莫护卫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公主的侍卫,是陛下亲封的护卫,怎能算作宫人?”

“莫护卫和公主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

“莫护卫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在公主进宫前就认识了公主,公主待他视同兄长。”

“进宫前?”敏锐地掐住了一点,李复瑾浅笑了笑,“公主曾不在宫中?”

大燕建国至今仅九年,而慕容素年方十五,若说进宫前也并无差错。只是陛下慕容念在建燕前乃是前燕的二皇子,即便是九年前,慕容素也应身处北岭燕宫,何来进宫前之说?

如笑笑容一僵,脸色刹时有些微白,“李侍卫说笑,奴婢说的,是九年前……”

她明显不愿说,强加询问也必然无果。意识到这一点,李复瑾不再坚持,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公主的生母是谁?”

不曾想话音刚落,如笑顿然变了脸色,“这——”

“陛下没有皇后,这中宫后位,可是为公主生母而空悬?”

“李侍卫可别问了!”迟疑片刻,她四下一寻,确定无人才敢低声出言,“公主生母在禁内可是忌闻,不可妄谈!”

“忌闻?”他怔了下。片刻恢复如常,试着微笑诱哄,“我只是想知道公主的禁忌喜好,不然若不慎触犯可如何是好。”

见他问意并不坚决,如笑轻缓舒气,低下头嗫嚅,“公主性子活泼,偶时骄纵,心却不坏,从未为难过我们这些下婢。其实侍候公主,只消尽量顺着她的脾性便可,除却生母这一谈……倒没什么特别的禁忌。”

“就这么简单?”

“是。”她轻一莞尔:“反正来日方长,李侍卫只消多于公主接触几次,便能明白了。”

·
 
最终还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能一举摸透莫钰的底细,反而又引出另一个谜题。一个公主生母,无人得知其真实身份,却教人谈之色变,实在教人奇怪。

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成为一座宫城的禁忌。

她会是什么身份?

退出殿时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摇摇头,尽量隐去满心的躁急。是自己操之过急,如笑说的没错,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暗自费解。

“死莫钰!”

踏出殿门忽闻旁侧传出一声低咒,李复瑾轻愕。踏着声响望循过去,终在殿侧的角落看见一个纤瘦的背影,正执着一把金错短剑,拼了力地劈着身前一棵高大的榕树。

满心的疑惑烟消云散,他望着这道背影,负手静立,笑容淡淡。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到啦~祝大家七夕快乐~以及:汪!汪!汪汪汪!





第19章 司宾
“死莫钰!”

“臭莫钰!”

……

愤恨的诅咒一声连着一声,手中的利剑连连下劈,却因为角度使得不对,几次皆只在树躯上留下数道浅痕。以力泄愤却不得排解之道,使她越劈越气,到最后手腕一错,竟生生将剑震飞了出去。

一直悄无声息避于其后李复瑾眼疾手快,立时腾空扼住了精短的剑柄,堪堪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

慕容素轻怔,视线微偏,眸中立即闯进一个男子身影。虽服饰已变,但那张俊雅温润的脸却分外熟悉,瞬间便消了意外。

“参见公主。”双手将剑呈还,李复瑾含笑躬身。

“你来干什么?”她翻剑还鞘,不耐的语气似乎一点都不愿看见他。

“属下只是偶然路过,并非有意。”

“那你快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和莫钰闹成这般。

“你心情不好?”他却似一点都没听出她话中的厌意,转念换了一个话题。

慕容素狠狠瞪他一眼,“少管闲事!”

“我有办法让你开心。”李复瑾轻浅而笑,望之如沐春风。

她稍愣了一瞬,“你?”

“我。”他勾唇,笑意里泛起一缕狡黠,轻道:“要不要试一试?”

·
 
连绵错栉的宫宇宏伟绵延,明目的日影扬辉绚烂,清风微徐,云影辽阔。若非坐下的殿檐过于狭窄冷硬,有一刹那,她真以为自己飘上了天。

“怎么样?”李复瑾坐在她身侧含笑而问,和风拂袂,掠得他浅墨衣角微微飘浮。

慕容素闭上眼,迎面而来的清风壮阔胸膛,块垒全消,躁意果真消弭了不少。

“曾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高处。”耳畔传来男子轻浅的话音,合着檐角隐隐约约的宫铃,有种别样的澄境,“还是第一次坐在宫城上,果然别有一番精致。”

远处烟色朦胧,草木清香沁人心脾。慢慢焦灼的心绪沉缓开来,心境仿若平复了。

她张开眼,手指摩挲着风痕斑驳的檐瓦,随手扯了一棵瓦缝的野草把玩,“不错是不错,不过你可要小心,坐在这种地方,一旦被人发现,不是刺客也变成了刺客。”

“是吗?”李复瑾漫漫一笑,话里浮上一丝揶揄,“无妨,有你这个公主在,我怕什么?”

“我?”慕容素立时嗤笑了一声,“那你更惨,淬锋会第一个杀了你。”

“淬锋?”

“莫钰的刀。”她随口解释,手中大概比了比,“到时候,刀尖会从这里没进去,从这出来,一点都不会痛。”

听起来便教人骇悚,他略略失笑,笑容隐噙了戏谑,“你怎么知道不痛?你试过?”

懒得搭理他,她戚戚地白了他一眼。

不远处有彩鹂掠翅嬉戏,绕着两人鸣叫横飞,似是疑惑这两个鸠占鹊巢的庞然大物究为何物。有胆大的幼鹂干脆直接掠上慕容素的肩膀,慕容素眼疾手快地一扣,周围的彩鹂蓦然惊散,扑翅逃飞,瞬时不见踪影。

“哈,叫你惹我!”转眼一群彩雀只余一只,被裹在掌中嘶声尖叫。鹂鸟努力张翅欲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掌心的桎梏。慕容素用碧茎轻划逗弄,惹得它更是声嘶力竭,一时乐不可支。

一人一鸟,一个嘶叫若歌,一个宛然巧笑。碧衫映着黄羽,辉映出一抹夺人的颜色。李复瑾沉默望着,心下忍不住有些奇异。

“说起来……”他适时地出了声,话语隐含触探,“莫护卫的武功似乎不错。”

“那当然!”信手逗弄着幼鸟,说起莫钰,她藏不住话中隐隐的自豪,“你别看他年轻,在这宫里,以他的身手,怕是只有顾统领才可过得了。”

“这么高?”虽早已亲眼见过,但乍一听闻也不禁心怔,想来之前他所见的绝非全部实力,“不知他师从何人?”

“他……”说着眼前浮出那张疏淡的脸,心头又是一阵厌躁,用力丢了草茎,“你没事提他做什么!”

“你们……”李复瑾微怔了一下,见她猝然沉下的语态,再回想起方才莫钰的一脸暗霾,当下明白了几分,索性不再继续问,淡笑着敛了口。

鹂鸟大概是知自己在劫难逃,已放弃了嘶叫。黑豆似的小眸水汪汪的,望着甚是可怜。慕容素轻抚鸟腹,素手倏地一扬,将它用力抛回了空中,一抹明黄立即舒翅疾飞,掠翔而去。

“不打算养?”他望着黄鹂疾去的淡影疑问。这种鹂鸟活泼灵便,很是难捉。

“它不该被关在笼子里。”

她言语淡淡,听着却仿佛隐蕴他意,李复瑾笑一笑,没有说话。

“对了。”慕容素却突思起什么。从怀中扯出一枚温凉的白玉佩,“这个还你。”

是盘螭墨玉。

熟悉的绦物乍一入手,他竟有一刹的恍惚,仅是淡淡掠了一眼,旋即道:“何必还我,我说过送给你。”

“我可不要。”

“为什么?”他兴致盎然地挑了下眼,见她的神气,似对这玉佩万分看不上眼。

她斜着眼瞟了一下玉佩,又毅然撇开了视线。

“你难道没听说过,‘投我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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