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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环-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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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兰从屋子一侧橱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说道:“是这个吗?”

    我一看,正是那枚徽章,仍然包得好好的。

    小兰把它放到我手里,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看到它包得那么好,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就一定是您非常珍惜的东西,我就收在这儿了,准备等您好了以后再给您的。”

    我对小兰的这些做法十分感激,忙着又向她道谢。

    “主人,您瞧您,又在谢我了。”小兰显得颇不好意思,不过我仍然看得出她对我的感谢表现出非常高兴的神色。

    我停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说道:“小兰,在你给我换衣服时,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给你帮忙啊?”

    “当然有啦!”小兰突然高声地说道。

    “啊?还有谁啊?”我有点不敢相信。

    “大管家啊!”小兰神秘地告诉我。

    “大管家!他也来做这事,他也看见了……?他……他可是一个男人啊,怎么能这样?”我又惊又怒,恨不得立即跳下床,冲到那个大管家面前,狠狠地打他一巴掌。

    小兰突然捂着脸哈哈地大笑起来。

    看见她那副奇怪的模样,我暂时收起心中的愤怒,斜着眼睛打量着她的脸,问道:“笑,你为什么笑?你刚才说的是——谎话?”

    小兰仍然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说道:“对不起,主人,小兰的确骗您了,您那么怕有人看见您的身体,我就故意说着骗您来的,对不起啊。大管家哪里会来帮我,他是那么高贵的人,是这里新的主人,他才不会来呢。”

    我盯着小兰的眼睛,知道她这话说得没错,便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没有学好的小丫头,现在也敢骗主人了,瞧我不撕烂了你的嘴,看你今后还怎么骗人。”

    我作势伸出手要去撕她的嘴,小兰急忙叫道:“饶命,我不敢了,小兰再也不敢了。”一边叫着,一边高兴地跳着躲开。

    虽然我对小兰刚才说的话着实吓了一跳,但小兰既然敢和我开玩笑,就说明她完全把我当成了自己人。看着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其实我真的非常开心,一点恼怨她的心都没有。

    我没有和她继续玩笑,刚才那一阵动作已经使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稍微休息了一下,又招呼小兰近到床前,对她说道:“小兰,我需要拜托你做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推却。”

    小兰跳着来到我床前,凑近我的耳朵,悄声问道:“什么事,主人?我一定不会推却的。”

    “请你到我的小楼去,在楼上我的床边有一个包,里面有我的衣服,请你帮我拿一套衣服来。你看,我在这里没有衣服,起不了身,无法去和陈主席说声永别,多惨啊。”

    这么简单的事,我满以为小兰会一口答应,可是她却一口回绝了,“不,我不去。”

    “什么?小兰,你说什么?”

    “我不去。”小兰高声地又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怒气,原来小兰这个死丫头看上去挺可爱的,可底子里也这么让人讨厌。

    “不为什么,我不想去。”小兰回答得很坚决。

    “亏我待你那么好,你还这样对我!”

    “主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小兰对您不好吗?小兰帮您脱掉了那身有脏又烂的衣服,还一点一点地帮您把身上的污渍都擦得干干净净,这些可都是小兰的功劳呢。”

    “你的这点小功劳我会记住的。可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请你帮我拿一套衣服,以解我目前的燃眉之急,你却不肯,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主人是在批评小兰吗?”小兰显得有些委屈,撅着嘴说道。

    “你做得不对,我就会批评你;你做得好,我就会夸赞你。”

    “主人如果这样对待小兰,小兰只好走了,不会理会主人了。”说着,小兰往外走了几步,作势要离开这间屋子。

    我急忙拦住她道:“小兰,你别走,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你看,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其实我只认识你和陈主席,现在陈主席去世了,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了,请你陪陪我,陪陪我嘛。”

    小兰果然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外走,转过身又回到我的床边,在旁边的一个小椅子上坐了下来。

    “主人,其实您不用抱怨小兰,我当然知道您这样无法起身,无法到外面去,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小兰根本不用这么做,去落霞小楼拿您的衣服。因为您的衣服已经在这儿了。”

    “这儿竟然有我的衣服?”我有点不敢相信,忙抬头朝四下里看去,却没有看到。

    “您的衣服很好看,只是不能放在外面。因为……因为他们不让放。外面只能放白色的东西,不允许有任何其他色彩。听说要过了今天晚上,才能拿出来穿。”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习俗,我愤愤地这样想道。但既然小兰这么说,我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这样,我还得光着身子躲在这床白被单中,度过今天晚上漫长的时间。但无论如何,最多只是今天晚上而已,我只有耐心去等。只是,这样一来,我恐怕无法参加陈大为的葬礼了,无法和陈主席——我的领导——告别了。

    如果人生本不在于这一两次的告别,那么即使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也不必为此愧疚。

    于是我在小兰的陪伴下,安心地闭目养神。有小兰在身边,我相信其他人是不敢乱闯进来的。她已经是我的好伙伴了。

    根据小兰的说法,我在醒来之前已经昏迷了好几天。在这昏迷的几天中除了我的伤口略微好转、身体的疲劳略微好转外,对我思想上的劳累却没有什么帮助,我的脑袋依然觉得沉重,并且总有一个地方在隐隐地作痛。

    我闭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闭上眼睛,头脑里也无法清如止水,总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些思想如毒蛇般地缠住我,我越想把它们抛得远远的,它们越是缠得紧紧的。于是,虽然看似在休息,其实我比清醒时还要累得多。

    庆幸的是,我没有想得太久,就沉沉地睡着了。

    在我睡着的这段期间里,小兰似乎一直陪在我身边,因为每当我在睡梦中偶尔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小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一只手臂搁在床边,用手掌支撑着脑袋——她已安然入睡。

    看着小兰如此安静地入睡,听着她均匀平静的呼吸声,我突然感到睡在旁边的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婴儿,不管她醒来时是如何调皮吵闹,一旦睡着却是那样可爱,像天使一般,宁静而温馨。我仿佛是她的母亲,慈祥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得如此香甜。

    在基地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像她这样被支来使去的卑贱的小人物,要想睡一个安稳觉恐怕并不容易吧。但愿她在我这儿能抛开所有愁烦,敞开心扉和我真诚相处。我们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名份之求,我们互相尊重,平等相待,我将尽我的所能保护她,让她不会受到伤害。虽然我在基地的地位还不确定,但至少使这个小姑娘在我这儿睡一次安稳觉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啊,而且,我应当这样做。

    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种想法,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虽然我才二十多岁,在很多方面不够格做她的母亲,但所谓母亲,更重要的是一颗慈爱的心和关心保护的情怀,不是吗?这些东西我却是有的。

    我自认为是一个品行不错的女人。


第43章 祭奠无处怎无情



    夏天的夜很短,几乎只需一个盹的功夫天就亮了。我一睁开眼,就看见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盖住我身体的白床单上,阳光在床单上散射开来,晃得有点刺眼。

    咦,这个世界怎么全变了样?

    在一圈圈光怪陆离的光晕之中,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芳香,我看见除了我身上的白床单外,那些挂在这个房间里的白色帷帐尽然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盛开的鲜花,整整齐齐地排在窗前,在阳光下尽情地张昂着它们风情翩翩的笑脸。屋子里一改昨日的单调,突然间姹紫嫣红,竟让我怀疑是不是趁我熟睡时我被偷偷地换了个地方。

    小兰在我床边睡得正香,我急忙摇醒她,迫不及待地把眼前这一切神奇的变化一一指点给她看。

    小兰哈欠连天地抬起头来,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极不情愿地朝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令她原本黯淡无神的眼中立即充满了喜悦的光芒,不禁拍着手大声叫道:“太好了,多么漂亮的花儿呀!”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是谁把这么多花放在这儿?是谁让这个地方一夜之间全变了样?”

    小兰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小兰摇头,我心里的那面小鼓又开始“咚咚”地敲了起来。

    是谁乘夜在我和小兰熟睡的时候把原来四处张挂的帷幕尽数撤去,又摆上这许多鲜花的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就发生在我和小兰身边,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和小兰竟然都没有察觉。

    大管家吗?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兰所说的那个大管家,除了他还能有谁?除了他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个尚未谋面的人啊,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关心?我一受伤害,他就急忙派小兰来专门照顾我,现在又把这个房间里令我倍感压抑的白色几乎全部撤去,换上了令人兴奋、充满生命活力的鲜花。噫,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对我出人意料地好,是不是包藏着什么企图?

    企图?一想到此,我心中猛然一跳,忙低头看去,床上的床单和被子仍然是白色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我心略宽,便对小兰说道:“你昨天说我的衣服就藏在这里,只是昨天不能穿,但今天可以了。小兰,你快告诉我,我的衣服在哪里?”

    小兰嘻嘻一笑,从椅子上跳下来,转眼走到坐落在房间一角的一张和小兰差不多高的长柜前,从里面捧出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看这衣服的色彩,却是粉中带绿,虽然艳丽,却很淡雅,果然不适合在昨天那样肃穆的场合上穿着。

    这套衣服不是我的,我平时衣服的色彩虽然也以清淡为主,但这套衣服还是艳丽了一点。

    “这衣服是哪里来的?”我问道。

    “大管家送给您的。”

    “他……他为什么要送我衣服?”

    “大管家知道主人的衣服破了,不能穿了,就特地挑选了这套衣服,叫我送来。”

    “这是他自己选的?”

    “对呀,大管家选这套衣服时挑得可仔细呢,小兰还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为女人挑选衣服花费这么多心思的,可见大管家对主人您很好呐。”

    我没有继续应她,默默地伸手拿过衣服,心里却在想着大管家这个人。

    他费尽心思为我挑选衣服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我的衣服破了吗?可能问题没有这么简单吧。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先把这套衣服穿上为好,虽然我极不情愿接受别人的馈赠,看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小兰,你出去一下好吗?”我轻声对小兰说道。

    “为什么?”小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我需要穿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不习惯在别人的注视之下穿内衣。

    “您一个人能行吗?不需要小兰帮助吗?”小兰狡诘地笑了笑。

    我点点头,道:“你还是出去吧。”

    小兰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走几步就回头地看看我几眼,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你就在门外,不要走远。”看见小兰走出门,我又高声地补充了一句。

    不多一会儿,只见小兰走到门外,反手把门关上,我急忙坐起身,拉过那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大小正合适。我心里暗自忖道:“大管家这个人可真会挑衣服呵。”

    我正准备把衣服往身上穿时,忽然发现左臂又酸又麻,竟然抬不起来,虽然外面包扎着绷带,可是里面依然隐隐作痛。在右手的帮助下,我努力想抬起左臂往衣服里伸,可稍一用力,一阵剧痛袭来,不禁垂下手臂,大声地呻吟了几下。

    随即听见“哐啷”一响,门被推开,我尚未来得及拉过被单遮住裸露在外的身体时,只见小兰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满脸关切地问道:“主人,您怎么啦?”

    我额头满是汗珠,双唇紧咬,直到捱过这一阵疼痛之后,脸色才渐渐舒缓。我发现小兰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盯着我的身体,专挑那些敏感的部位瞅着,不禁脸又开始发起烧来。

    小兰咯咯地笑道:“主人,您和小兰都是女人,看见了也不打紧的。”

    话虽如此,但我仍然无法直面这种情况,坐在床头,被单只及我的膝盖,我几乎全身都暴露在外,又羞又窘,一时无言以对。

    小兰伸手拿过衣服,说道:“您伤口还没有好,让小兰帮您穿吧,主人刚才就不该拒绝小兰的。”

    我这次没有拒绝,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在小兰的帮助之下,我果然十分顺利地就穿好了衣服。我穿好衣服,小兰又扶我下床。此刻除了左臂的伤口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得差不多了,我的精神也非常好,神清气爽,和夏日早晨窗外明朗的阳光一样。

    在衣柜的一侧有一面落地长镜,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镜前,仔细地欣赏镜中的自己。这身衣服是最亮眼的地方,它是一件改良后的小旗袍,裙摆处一色碧绿,好似清清池塘,渐往上有荷叶生长,枝叶蔓展,并在胸前开出艳丽的红花。我又在外面穿上一件长袖小坎肩,恰好可以挡住左臂上的伤口,如果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目前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头发了,镜中的那人头发有些凌乱,有的披散在肩后,有的飞翘在头顶,还有的蓬乱在两侧。小兰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立即拿来一柄梳子,帮我梳理头发。经过一番打扮,看上去已经很好了,足可以出门去见外人了。

    我一切整理停当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陈大为,昨天我就有意去祭奠他了,只是无法动身。今天我总要弥补一下昨天的遗憾,于是一出门就告诉小兰我要去的地方。

    门外的阳光特别温暖,经历过地狱行走的人再次见到人间的阳光时,无论它是刺眼还是灼烧,都会对它充满了热情。门外照旧是鸟语花香,花园里的风景此时正好。

    我无心欣赏这些身外之物,跟着小兰步履匆匆地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在花园的角落里,面积很小,正面有三间正房,两侧排着几间厢房。正房中间本来停着陈大为的灵柩,对门墙边的柜上放着他的遗像,基地的人就到这里来和他告别。只是现在房间里已经没有陈大为的灵柩和遗像,也没有任何人,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形状——这只是一个空院子,一个没有人烟、只有鬼魂居住的空院子。

    小兰昨天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当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时候恢复原状的,也不知道陈大为被安葬在什么地方。我想,即使她昨天没有陪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有谁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下人呢?

    我没有见到陈大为,虽然有些遗憾,但不是那种不能克服的遗憾。

    我悄悄地问小兰道:“你知道陈主席是怎么死的吗?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死了?”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她,但是那时小兰没有直接回答。虽然小兰对这些事情未必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总能从一些多嘴多舌的人的风言风语中知道些什么吧,恰巧基地中这种人似乎还是蛮多的。

    小兰抬手在头上挠了又挠,若有所思地说道:“怎么死的?我好像听人说,是落水淹死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

    “园子里有很多河,不是吗?落在河里淹死,也有可能啊。”小兰对此似乎坚信不疑。

    “落在园子里的河里淹死的?”我更不相信了,我所经过的园子里的确的河,而且有好多弯弯曲曲长短不一的河,但不管有多弯曲,有多长短,这些河中水最深的也不过一米左右,浅的甚至刚刚能涉足而已,这样的河竟能淹死一个大活人,而且是一个全身肌肉遒劲、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谁能相信呢?

    “看来听信别人的传言真是错的厉害,园子里这么浅的水怎么会淹死陈主席?”我直接把我的否定告诉了小兰。

    “这是千真万确的啊。”小兰见我不信,有些着急,“我没有说谎,主人。”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陈主席真的是落入这些小河里淹死了,岂不是非常可惜。”

    小兰茫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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