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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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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也扔了。男人也如女人般骄傲的昂着头回答“你不稀罕我,就没人稀罕你。”女人又说了“没人稀罕我也不要你稀罕。”这时,原溪鼓起嘴,将憋得通红的脸扭开,纹身姑娘蹲在雪地里,用手指胡乱画着,脸上肌肉像是僵硬的铁块,被扭成麻花。俩人发现了他们,正站在巨大告示牌下的白色灯光里,像俩个犯错的孩子,男人低下头,女人随后低下头。
“人家看了也不稀罕,当你是傻子呢!”他们互相指着鼻头,眼看忍不住笑场,女人跺脚,往夜色里跑开,男人低着头追去。纹身姑娘咬着个雪团,紧紧捂着嘴,原溪仰头点了支烟。看着巨大的招牌,纹身姑娘挽住原溪手臂,扭着头随他走进书店里。温暖气息迎面而来,原溪被工作人员拦下,慌忙扔掉手中烟头。店里飘荡着淡淡清香,书页的味道。他们镇定下来,抛开店外发生的可笑故事,乘电梯上了五楼,走进小说图书区。
“你要买什么书?”原溪问。
纹身姑娘不满的看着他回问“你不是来买书的?”
他回答“你见过读书的小偷?”
她回答“这么多年也没读完一本书。”
“你只是没读完那本书而已,没舍得读完我。”
她撒娇道“可不是为了你。”
绕着书架走了许久,纹身姑娘渐渐没了兴致,只剩下整个书店里书页的古朴的木质清香使她迷醉。悠悠想到:世界上肯定没有那么多读书的人,有一部分读书的人也是为了学习对自己有益的技能。但很多人定然藏书,书多了这空气可迷人了。原溪坚持在书架里挑选着,他说想要知道一些故事,纹身姑娘反驳“那不与电影同样,都是些假的美好和悲伤。”原溪兴致勃勃的选,纹身姑娘一旁给他建议,建议一些听到过的名字,作者的或是书名,当然只有一个前提,美!不是美好的美,而是凄美的美,无论是原溪还是纹身姑娘,都确认爱情的逝去,又感到新的生机,但未来像被蒙上了一层白色帷幕。这时候,凄美是符合内心需求的。先是仓央嘉措,纹身姑娘记得他是个凄美的诗人,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一句诗人的诗,一旦看到仓央嘉措四个字,就当成凄美的典范代表,没什么来处根源,就只是这样信任而已。随后是川端康成的《雪国》,纹身姑娘还没来得及读,此前模糊听到这个名字,但没有深究,一旦看到,望一眼窗外的雪白世界,应了这《雪国》的名字也定然美得人心动。最后是一位女作者的作品,原溪自己决定的,后来纹身姑娘忘了书的名字,大约只记得,那本书是本名人传记,写的是一个男人一生的□□,大概接近于徐志摩或者明国四大什么的。原溪志得意满,并发誓回去以后,当常于书本为伴,便从这三本书开始,读完后做个内心丰满的男人。纹身姑娘感慨道“可书里大约写的都是女人吧!你也不是个安静的人,万没有这样的侥幸可以读完三本书。”原溪不服气,信誓旦旦同纹身姑娘打赌,会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看完三本书,并对她汇报,她可以随意考察书中的故事,验证他的确用心读完。
这事后来忘了,纹身姑娘常常嘲笑彼此是俩个想要卖弄的文盲。偶然有一次提起,原溪主动对纹身姑娘炫耀,他读完了仓央嘉措,纹身姑娘对此感到无比惊奇,便问他读完了有何感想,他回答“没什么感想,似乎没读到什么凄美的味道,硬要说起来也是普普通通,觉得除了常能听到的别人说起的句子,也就没什么好的。”纹身姑娘一个人早读完了,虽是内心否认,也不好消耗他的热情,就说“好像是这样,可能这就是诗人的境界。我们都不够那样的境界所以读不懂。”原溪正为读完一本书而骄傲,信誓旦旦的回答“我的境界足够了,真的不够好而已。”纹身姑娘这才不满起来,嘲讽他“那你自己倒是写写好的啊!”他果真早有准备,回了这一句“我初生已白头,眨眼死去,便来不及与你分别。”纹身姑娘默然,她觉得真的好,不与仓央嘉措对比,只感到好,说不出来哪里好。或许只如那本《飘》,从没读过也珍藏,因为是他给的。他的句子便如此,不在乎文学上好与坏,甚至对于错,只因为是他的所以好。
纹身姑娘付了钱,把书当作礼物送给原溪。这次相逢的冬天能有许多相拥的日子。但他们都知道,分离总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未来早被蒙上了白色帷幕。快乐是彼此的需求,但也不能遗忘它是一直在送别的冬天。这是精密的俩人世界,只留下他们。一同吃饭,彼此谈话,相拥而眠。细致得像一幅画,只画了俩个人,充满欢声笑语,无比热闹。揉着酸痛的双脚,依靠着搭乘回家的地铁。
纹身姑娘煮了热咖啡,俩条椅子里加了毯子,二人背对斜躺下来。这时需要一阵沉默用来酝酿,一杯咖啡的时间。过后,纹身姑娘久久看着屋外大雪,雪花滴溜溜旋转飘落。原溪触摸到墙壁,那些暗红色的分叉线条,问她“这色彩显得沉重,远不如你衣衫那般轻快。”她回答“这是我的需要。对色彩的挑选,女人天生占据优势。”
他便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随后责怪起来“若我不是一个小偷,若我不是一无所有,若不是你让我如此溺爱骄傲。”
纹身姑娘轻生回答,展露她对过往一切的自豪“骄傲的你才是你。若你后来感到不适应,只是因为她不爱你。”
“也许吧!她不爱我。可这都是你的错,我得责怨你将我惯坏,才不能从容面对现在的生活。若你不是个纵容我的女人,从不温柔如水,而是一道暴雷。”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都对此无能为力。《飘》啊!飘啊!谁知道遥远的空气能流到一起,就从冬天阴云里流进了阳光里。”
“我想若不是你,我不会为感情承受冰冷。”
“那我背负所有的罪。你真的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
她本能反对这句幸福满满的话语,觉得它是一个错误的句子,但却又不得不接受,并毫无保留的信任。为它感到开心满足。对自己说“他爱我,他仍旧爱我。这就好,就足够了。”
那都是些欢快的日子,停下来的时候纹身姑娘在被窝里睡不着,久久看着原溪安详的睡脸。他睡着的时候应该很快乐,梦到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什么呢?应该是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都写着他的名字,原溪。高楼的每一处墙壁都是金子打造。纹身姑娘看到原溪的笑脸,随即目光落在墙壁上,这一面墙纯白色的,卧室浅淡灯光下像是罩住萤火虫群的纱布,她知道墙的另一面纹着些诡异的花纹,有时候看起来会像是一个人的脸,各种不能明了的情绪堆积。当然,不是她的,可能是他的,幸好这时候他睡着了,如婴儿般柔和的留个似笑的脸。这时候她开始回忆,回忆这个有原溪的冬天,在原溪还能在身旁安睡的时候。
七天时间开始像她一头长发,结束了就变成被老太婆动过剪刀的她的头发。来时显得长,现在显得短。长的时候以为它会变成永恒,短的时候在此时它没成为永恒,抓不到,留不住。他在天明的时候就离开,她不得不为他送别。纹身姑娘回味着昨天,眼前流走的一分一秒。
他受不了如今的生活,想要离婚,信誓旦旦像个发怒的孩子,他要离婚,他到底要不要离婚呢?她开始幽怨的看着他的安详睡脸,他怎么能睡得如此安稳,为什么人类生孩子这种事会有种巧合的味道?为什么与他来回在床上翻滚自己就不能找到一个孩子的影踪呢?这七天的日子就过了,走过许多街角,进过许多商店,吃喝过许多东西,纹身姑娘可能以为自己的额头因为适应笑容生了些皱纹。但从镜子里的自己看来,并没有变成一个额头有皱纹的女人,还少些时间的雕琢。她突然想要看看屋外的天空,也许大雪过后会是个温暖的晴天,可以看到整个冬天都没有再见过的鸟,管他是鹧鸪还是其他说不出名字的鸟。确定不会惊醒他,她轻轻吻了它的侧脸,然后像获得别样胜利,偷偷笑。黎明时候,纹身姑娘趴在被窝里,头枕在手臂上,看了一夜原溪的睡脸,双眼已经变得模糊,大概眼皮沉重快要睁不开,但她不愿闭上双眼,自是想要看多一眼是一眼,这样子虽困意侵袭,内心却甜甜的,总使她可以微微笑着。
当她从从被窝里走出来,身上仅披着睡袍,穿过打开一道门的墙壁来,原溪瞪她一眼,将她的睡袍拉紧,在腰腹处打个结,她感到真实困意,掩嘴打个呵欠。
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哪用得着遮掩。”
原溪摇头苦笑“总不能这样毫无遮拦,女人之所以迷人,正是因为朦胧。”
“洁白肉体上蒙上一层轻纱?若隐若现,会像天鹅,会像白云,会像天上来的天使?”
原溪想了想,点头。
安静下来,俩人默默吃早点,原溪把早几天纹身姑娘煮的稀粥热过,加了几颗昨夜吃剩的枣,看起来便不像是剩粥。吃了半碗,纹身姑娘拉过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支烟,吸一口不停咳嗽起来。原溪放下碗筷,将烟拿走,咬在嘴中,靠在桌子上,背对纹身姑娘。大雪没停过,一眼看出去,整个城市成了一座连绵无边的雪山,近前桥上一辆车影子也没有。
纹身姑娘又打个呵欠,说“你要走?”
原溪回答“嗯!该回去了。”深深抽一口烟。
“什么时候?”
“吃完这碗粥。”
“粥是用来喝的。”
“总得用嘴。”
“回去干嘛呢?”
“那是我的家。”
雪便急了几分,像鹅毛质地变成沙子,落在已经堆满雪的树头,门店前的胶布门顶上,漱漱不停响动。小楼里传来新婚夫妻早起的音讯,一首静态老歌,与这雪晨搭配极好。那妻子的声音,犹如一道利箭划破安静的雪“老公,起床来,我领你出去玩。”戛然而止,利箭没能从雪花里划出一道空格。这些天,清晨离开名典小屋,到夜深归来,途中尽情寻找欢乐,挥霍拥有彼此的热情,夜里则安静下来,重复说,听,原溪的生活,他的生活不快乐,处处像锁已经生锈,开每一道门都无比艰难,大约从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婚礼开始。
纹身姑娘感到即将分离的慌乱,但期待更甚。
“决定了吗?我希望不是因为我。”
“是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绝不是因为你。”
纹身姑娘感到失落而欣慰。由于原溪婚姻的破碎与自己无关,她多想其中自己是个存在感无比清晰的破坏者,可遗憾的是,不是因为她,原溪承认她的存在感不足够破坏他的生活。纹身姑娘仍旧感到欣慰,只因原溪不为了自己,那生活破碎就变得无比简单,他不是一个为了女人抛弃女人的男人,这样看来,他仍旧是她记得的那个简单的原溪。
“别为难自己,也庆祝你重生。”
“干杯!”
碰碗,喝粥。纹身姑娘默默看着睡袍里的自己,似乎看到原溪的手仍在皮肤上来回摩挲,然后用力压下,皮肤下的肌肉便也感到他的存在。原溪穿好衣服,纹身姑娘给结账买的。来时一身穿着被扔下,原溪本想扔进垃圾桶里,纹身姑娘不答应,折好了衣服放在衣柜里,鞋子摆在鞋架上。
“这一次就别送了吧!”原溪说,大雪绵绵,快要看不到栏杆外的小河。
纹身姑娘拉过原溪,同他深吻,这时候,似要吞尽他嘴里所有的唾液。她睁着眼,看着他禁闭的双眼。很快,他的嘴唇干燥,松开勒紧她的手臂,与她四目相对,微微笑着。
“这就走了,我走后记得照顾好自己,遇到可爱的人,就把自己嫁出去。”原溪怜惜她,抬手压在她短发的头顶。
“这是我自己的事。原溪,你早已无权干涉。”纹身姑娘执拗回答。她心里想:我爱你却不得不听你说你爱另一个女人,不得不更在意你不那么在意的与那个女人的艰难故事,然后听你大方的对我说,找个男人嫁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走了。”
纹身姑娘挽起原溪,送别他,送到桥头。桥上车流突然的繁忙起来,原溪弯腰钻进一个车里,纹身姑娘看到他紧了紧外衣。纹身姑娘默默挥手同他道别,他直直看着前方,也就没回头。纹身姑娘突然沮丧想到:大约总要分别的重逢,七天的日子已经久了。离开太久才变得新奇的我,便又旧了。
“一路顺风,祝你幸福。”
汽车消失在大雪里,视野看到近处高楼,远处矮山,再看不到原溪。纹身姑娘拿着照片,照片里雪下的夜,一对依靠的男女,留下个背影,没有脸,似乎不是纹身姑娘与原溪。纹身姑娘有预感,来自于她对原溪的挚爱与深知,他从来不是个锋利的男人,而总容易像个愤怒的孩子,这样子,他信誓旦旦的将要离婚,大概会是一次看起来凶恶一点的愤怒。而愤怒之后冷静下来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或许会本能的感到些许后悔与愧疚的吧!新婚夫妻吵闹着从桥头开始奔跑,跑到另一头,眨眼丈夫身上便堆满雪,妻子仍往他身上扔雪团,纹身姑娘把栏杆上的雪推开一个空位,铺上一条围巾坐下。小河结了冰,雪落下去就像在无人经过的小路上堆积起来,丈夫试探后,在河面小心翼翼的走,妻子下去的时候他伸手扶住,连连点头确认无事,随后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妻子便在河床边上叉腰大笑,他从河水里站起来,打了个冷颤,又被一个脑袋大小的雪球砸进河水里。笑声持续很久才停,妻子嫌弃的躲避着湿漉漉的丈夫,俩人一同跑来小屋。
“纹身姐姐,借套衣服。你的也行,被子也行。”
纹身姑娘咯咯笑着,取来原溪留下的衣物。丈夫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纹身姑娘煮好了咖啡,妻子坐在栏杆上纹身姑娘的位置,嚼糖。丈夫换好衣服,在小屋门前伸展肢体,打个喷嚏,接过咖啡捧在手心里,由衷夸奖道“还是纹身姐姐贴心,我家这娘们儿全不懂照顾人,这要湿漉漉的回家里去换衣服。我得冻死在半道上。”纹身姑娘拍男人的头,溺爱的笑,女人在栏杆上学着纹身姑娘的样子晃着腿,笑得更加开心。男人无比沮丧,只好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对纹身姑娘说“纹身姐姐,你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他还没说完,被栏杆上跳下来的女人往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自然是纹身姐夫的,你怎么能这么笨呢?”男人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拉长一个“哦”字。这时女人看了看天空,疑惑问“这时候不算太早,姐夫呢?”
“他走了。”纹身姑娘坐回栏杆。
“走了?不陪伴纹身姐姐的冬天,那算什么姐夫!去了哪里,我替你把他抓回来。”
“回家。”
“回家!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吗?”
“回他的家。”
男人再一次恍然大悟,便不满,恨恨瞪着纹身姑娘说“有什么了不起,纹身姐姐可不能这样放低自己,那是愚蠢的错误。”纹身姑娘微笑着,不再回答,久久的看着大雪的天空,很快她几乎被大雪覆盖。她赞同男人的话:那是个愚蠢的错误。可她早对此感到无能为力,只得违背心意的让自己相信他是对的,他说“世界早已经给他证明那不是个错误,并且一直证明着。”


☆、第 11 章

新婚夫妻离开后,纹身姑娘锁上门,内里静静面对花纹墙壁,似乎做了一个梦,醒来又太匆忙。
这时候原溪到了车站,车站外默默看着这个城市,他大概觉得城市是座锁人的牢,皱着眉头。陈青与哲顺送别陈青父母,俩个老人好生祝福有了假期记得赶快回家,一家人吃顿幸福的团圆饭,也有不停唠叨陈青的话语,要她别总是蛮横,学着温柔一点,最后的目的自然是逼迫二人尽快有个孩子。哲顺乖巧点头应答,陈青同样如此。俩个老人走后,二人返程回家,发现了车站外的原溪,看起来他在凝望着什么,脚步却一直在后退,这样子,让人轻易发现他的急迫。
“这就走了?”哲顺上前搭话。
原溪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不多,偶有的几个早些年也不再联系,见哲顺这样一个穿着整齐,说话动作礼貌周全的男人与自己搭话,一时想不起来可曾认识过,礼貌回话“这就走了。”
“这个冬天怎么办?眼看大雪覆盖,就这样离开了吗?”
“抱歉,请问你是?”
陈青拉不动哲顺,堪堪在俩人中间抢出个身位,说“纹身姑娘是我朋友,正巧看到你,前来打个招呼。”
原溪点点头说“我来的时间不短,这就得回去了。毕竟这里没有家。”
哲顺被陈青推开,恨恨骂了一句“烂人。”陈青微笑着说“下次来,让她带你到我家吃饭。”
“嗯!再见。”
“再见。”
哲顺闷着头走,脚步很快,料想这个冬天下雪的日子,他若愤怒起来,竟比气温也更冷几分,路人见他如此模样远远躲开,陈青随后急着脚步跟随,也闷着头,随他径直回了家。哲顺在桌子里坐下,想要投入工作中,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却越发心烦意乱,许久没有想起的纹身姑娘,便似一团火苗燃烧在他可以压抑的心脏里,将怒火一阵一阵点燃。陈青接来一杯热水,放在他手中,他便抬头恨恨看着平淡的陈青,即使是她的妻子,让他见到,也觉得好生烦人。将杯子放在桌上,哲顺钻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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