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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他接过林婧手上的袋子，冷淡的脸色柔化，微微一笑。
林婧看着他，迟疑地点点头。
顾廷川对接待员说：“以后林小姐来了，不用通报，直接送到我办公室。”
“是的，顾总。”接待员说。
顾廷川亲密又规矩地虚虚扶住林婧的腰，引着她往里走，一路经过只隔了一层透明玻璃的大办公室，里面有十来个员工正在工作。
这些员工看到林婧，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特别是看到顾廷川扶住她的腰之后，眼睛瞪得差点脱窗，但顾廷川淡淡一眼扫过来，他们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埋首工作，不敢再八卦。
安静、高效、严谨，这是顾廷川的公司给林婧的感觉，没有一丝刚成立不久的公司会有的浮躁，也不见一丁点日暮西山的老公司的衰败之气。
顾廷川的办公室和外面的装修风格一致，宽敞明亮，简洁大气，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这是我的公司，感觉怎么样？”顾廷川问。
林婧不解问：“为什么挑汇盈大厦？这里风评一般。”
“我把整栋大厦买下了，会彻底翻新一遍，以后风评会变好。”顾廷川说，口气平淡得像买了一块牛肉。
林婧咬了咬下唇，闭嘴不说话。从各种侧面意识到顾廷川身世不凡，和直面这个事实，完全是两种感觉。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多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压力。
顾廷川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中午吃什么？”
“我做了酱排骨和瑶柱瓜脯。”林婧立刻说。
都是他喜欢的菜。顾廷川满意地翘起唇：“谢谢。你吃过了吗？”
林婧眨眨眼：“不是叫我陪你吃吗？”
“当然，我很乐意。”
两人坐下吃饭。林婧细心地把装了饭和菜的盒子一一打开放好，摆到顾廷川面前。
顾廷川看着她温柔婉约的侧脸，脸部线条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连腰背也不再挺得那么笔直，挨向沙发靠背。
这么一动，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是长时间处于紧绷的工作状态的后遗症。
“吃完饭歇一歇，我帮你按按。”林婧有些心疼说。
她突然觉得后悔，不该因为顾忌这顾忌那而放任他。这个男人有多不会照顾自己，她是亲眼所见的。没有人管着不行。
“好。”顾廷川慢吞吞说。
两人变回平时的相处模式，林婧因为直面顾廷川的富有而产生的别扭已经被对顾廷川的关怀取代。
两人刚开始吃饭，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
顾廷川的筷子一顿，眉头蹙起。他已经交代过戚秘书不要打扰他们。
“接吧。”林婧说道。见过员工们对顾廷川的尊敬畏惧，如果不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们也不敢打扰他。
这也证实她之前的猜想，顾廷川需要用午休时间处理的问题不少。他能好好吃午餐才是怪事！
顾廷川也认为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戚秘书不敢打扰他们，所以他按下免提键。
“说。”因为不悦，他格外言简意赅。
“顾总，辛总来了。”
顾廷川的眉头皱得更紧，说：“带他到会议室，我出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歉意地看着林婧：“抱歉，我要失陪一下，很快回来。”
林婧理解说：“去吧，尽量快点回来，不然菜会凉。”
顾廷川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
他出去后不久，戚秘书敲门进来，对林婧说：“林小姐，顾总让我收起他那一份饭菜。他见完人再吃。”
林婧说：“我来吧。”
戚秘书说：“林小姐，请您不要让我难做。顾总的命令，我不敢打折扣。”
林婧抬眼看着她，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敌意。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跟在顾廷川身后的秘书。
戚秘书大约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林婧不止一次从顾廷川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因为戚秘书除了是秘书，还担当着顾家父子半个生活助理的角色。在林婧出现之前，戚秘书已经事无巨细地照顾了顾廷川和顾徵一段不短的时间。
想到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么无微不至地接近过顾廷川，林婧心里倏然涌起一股不悦。
“放着吧，我会向他解释，他不会责怪你。”林婧略带强硬说。
戚秘书要笑不笑道：“林小姐，您知道辛总是谁吗？”
林婧静静看着她。
“辛总是顾总的发小，辛薇小姐的哥哥。辛薇小姐是顾总内定的未婚妻。”戚秘书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未婚妻！
林婧的心刺痛了一下，勉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看到戚秘书的眼神，她立刻明白她的潜台词——
这个辛薇的哥哥一来，顾廷川立刻撇下她去见他。谁在顾廷川心里的地位更高，简直一目了然。
而她还在这里摆顾廷川女朋友的谱，不觉得太可笑吗？
林婧沉下脸，“啪”一声放下筷子。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林婧一言不发，毫不犹豫拿起包包站起来，转身走人。
戚秘书先是傻眼，然后大惊失色：“林小姐，请您等等！”
第68章
戚秘书的叫唤没有阻止林婧的脚步。但她一拉开门向前走，整个人便撞到正好回来的顾廷川怀里。
顾廷川顺势搂住她，看向戚秘书：“怎么了？”
戚秘书还来不及回答，林婧已经轻轻推开他，淡淡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你忙。”
顾廷川握住她的手臂，力度不轻不重，但不容人挣脱。他垂眸看着她，对戚秘书说：“你先出去。”
戚秘书看了面无表情的林婧一眼，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碍于顾廷川在场，最后也不敢说什么，恭敬道：“是。”
戚秘书出去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顾廷川和林婧两人。顾廷川看着林婧，林婧看着别处，没有看他。
“你生气了。戚秘书对你说了什么？”顾廷川问。
“她对我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林婧掰开他的手，平淡道。
“我刚才出去了。”顾廷川改握住她的手，分辩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林婧抽回手，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没有愤怒，没有妒忌，一脸冷漠，又带了点居高临下，和顾廷川对外人的样子十分相似。
顾廷川一顿，心头划过一抹又爱又无奈的情绪，慢慢说：“如果她对你说了辛薇的事，你别听她的，我和辛薇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人家会说她是你内定的未婚妻？没有任何关系，她能理直气壮进出你家，警告我不要高攀你？“林婧质问。
“那一次是特殊情况……她警告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顾廷川有些头疼。女人翻旧账的本事真是一流。当时他和林婧还没有关系……
他正想到这里，便听到林婧说：“当时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警告毫无道理，我根本没有理会她，又怎么会告诉你？”她伸指点着他的胸膛，“但现在，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你依然和她的名字扯在一起！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顾廷川哑然，只好解释道：“是戚秘书不了解我和你的情况，擅作主张……”
林婧柳眉倒竖，生气道：“你还想推卸责任给戚秘书！我一开始就说了，‘她对我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还是你当我是傻子？没有你授意，戚秘书会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顾廷川从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林婧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她和他最终会变成恋人，其实林婧也万万没想到。除了归结于缘分，顾廷川及时改变态度，愿意放下身段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也只是对她和安溪。
对其他人，他的态度还是相当冷淡疏离。
只看公司里的气氛，便能窥得一二。顾廷川绝对不是亲和型的老板，他非常重视规矩，端正严肃，所以他的下属都畏惧他，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林婧有理由相信，如果任何一个下属的行为作风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炒掉。
这家公司连一个接待员都那么干练利落，比一般公司的主管级人员还要有气势，戚秘书没有大本事，能在顾廷川这种性格的老板手下工作多年，还被他偶尔挂在嘴边提及？
说得难听一点，先不提顾廷川一点都不像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男人，就算他是，以戚秘书的姿色，她也没有以色侍人的资格。
一个全能型秘书的性格会如此浅薄嚣张，越俎代庖地插手老板的感情事吗？尤其她是顾廷川亲自领过来，毫不避讳表现亲密的女人。顾廷川的言行举止，全是公开承认林婧身份的节奏。
在这个前提下，戚秘书还明目张胆对付她，摆出不友善的姿态，不是很怪异吗？
至少林婧对此表示质疑。
她敢断定，戚秘书会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顾廷川授意，就是她的脑袋突然秀逗了。
戚秘书见她扭头就走那大惊失色的反应，可不像脑袋有问题。
所以林婧虽然对戚秘书有点小小的情绪，但没有生气。真正令她生气的是顾廷川。
他让戚秘书说那些话给她听是什么意思？
林婧脾气好，很少生气，但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大大的桃花眼都气红了！
一个男人所能做出的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拿另一个女人刺激自己心爱的女人。
顾廷川聪明过头，用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干这种事，以为可以甩锅，可惜一下子就被林婧识穿了。
顾廷川看到她眼睛红了，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知所措，口气瞬间软下来：“的确是我授意的，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婧不解问。
顾廷川当下不再隐瞒，解释道：“我希望你能毫无顾虑地嫁给我。但我的家庭有些复杂，没有你一直以来成长生活的环境那么美好单纯。有人会因为我而畏惧你，也有人会因为我而攻击你。我可以保护你，但我不可能把你永远藏起来。有些事情，你必须提前适应。”
林婧说：“我没有不适应……”
“是吗？”顾廷川看着她，“我告诉你，我把汇盈大厦买下了，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又想逃避？”
林婧有一瞬间的心虚。
好吧，他说得没错。当男朋友是个大富豪这个现实直挺挺摆在面前，她唯一的感觉是压力山大，暂时不想面对。
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经历过风浪的成熟女人。她很清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财富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越多越好。有多大的权利，就有多大的责任。只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绝不是长远之计。
她过惯了轻松安逸的生活，骤然要她作出改变，她无法不感到压力大。
她不得不承认，抱着这种心态，有点对不起顾廷川。
林婧弱弱说：“你总要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所以她不是一直强调，要慢慢来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因为怕麻烦而踹了他，她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真的喜欢他了。
顾廷川看透她的想法，因此格外无可奈何。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财富，都是无法忍受的缺点，令人厌恶。但喜欢一个人之后，他宁愿她见钱开眼，会因为他的长相、财富而给他加分，更快认可他，接受他。
可惜林婧不是这种女人。
顾廷川轻轻道：“我以为，受一些刺激，你的态度会积极一点。”
他也是出去见辛延时突起的念头。戚秘书有帮他挡爱慕者的经验，擅长察言观色，他以为她会懂得拿捏分寸，能激起林婧的逆反心理。
……或者戚秘书确实有分寸，只是林婧完全没有上当受骗。
“我只觉得你莫名其妙，好像突然翻脸不认人。”林婧老实说。
顾廷川：“……”
这种透过现象直击本质的能力，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顾廷川必须承认，他低估了她。女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掌控，至少他喜欢的这个不是。
两人对望着，一时有些尴尬。在恋爱方面，他们的经验都不是很丰富。
林婧认真想了想，还是她给了顾廷川不好的反应，才引起他的反弹。她知道他最忌讳她轻易放弃他。只要他察觉到她有这个苗头，他就会做出一些心思拐了九曲十八弯的事，除非他自己说出来，否则无人能猜透他的目的，令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思及此，林婧伸出手勾起他的手指，主动求和：“我也有不对……我不喜欢你和其他女人扯上关系，反应过度了……”
这句话十分动听。顾廷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鬓角，保证道：“没有其他女人，只有你。”
“辛薇是你内定的未婚妻？”
“她什么都不是，你不会再看到她。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意愿。”
“今天叫我过来，是故意的？”
“向大家介绍老板娘，可以吗？”
“……以后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尽力配合，好不好？”
“好。我叫戚秘书进来，向你道歉？”
“你就别为难人家了。你以为在你手下工作很容易吗？”林婧突然有些同情戚秘书。
硬着头皮开罪老板的女朋友，哪里是一件好差事？说不定她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顾廷川闷笑，胸口震动：“嗯，不容易，我听你的。”
“你的发小，那个辛总已经走了？”
“他还在外面。我让他来见嫂子，他还没见过你，不会走。你想见他吗？”
所以见完员工，接着要见朋友。
林婧心里产生一种“既然躲不过，早死早超生”的豁然，说：“见吧。”
第69章
辛延是顾廷川的发小，也确实是辛薇的哥哥，但不是亲哥，而是堂哥。
林婧和他一打照面，便知道他和辛薇不是一路人。
虽然林婧和辛薇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那天真娇纵的性格可谓一览无遗。
而辛延比辛薇至少大十岁，国字脸，相貌端正，周身的气势不显，可看人的目光充满力度，显然是一个成功人士。
他只看了林婧一眼，林婧便觉得被他审视过了，但他很快点头，很正式道：“嫂子好。”并且礼貌地移开眼光，所以林婧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他涵养不错。
“你好。”林婧有些窘迫说。
两个男人对“嫂子”这个称呼都接受得极为坦然，林婧不应倒显得小家子气。
“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祝贺你们。”辛延拿出一个盒子，单手递给林婧。
“你太客气了。我是嫂子，应该我给你才对。”林婧带着歉意婉拒。
辛延怔了怔，看到林婧一脸真诚，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他看了顾廷川一眼。
本来顾廷川打算示意她收下的，此言一出，他到嘴边的话在舌尖转了转，变成：“不用拘束，都是自己人。”
“你哥什么都没跟我说，弄得我毫无准备。”林婧嗔了顾廷川一眼，对辛延说，“下次我再补给你。”
“不用客气。”辛延放下盒子，调整了一下姿态。
林婧好奇问：“你们的排行是怎样分的？廷川你有多少个弟弟？”
顾廷川和辛延被问得顿了顿。前者咳了咳，别开脸，后者看了他一眼，平板道：“是小时候抓阄排的。我们一共五个人，按年纪，五哥只比我和柴兆晖大，但他拿到最好的号码，成为大哥。”
“他是大哥，怎么你叫他五哥？”
“称呼的排行按家里的排行。他在我们五人中排第一，在家排第五，我们四个都叫他五哥。莫天安在我们五人中排第二，在家里排第六，六哥。迟季南排第三，在家里排第九，九哥。我是老七，柴兆晖是老三，他叫我七哥。”辛延一丝不苟道。
林婧说：“这种排行方式很特别，也很复杂，你们怎么不简单一点叫？”
顾廷川又咳了咳，辛延不禁勾起嘴角。
为什么？
因为顾廷川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进出医院，家里人怕他养不活，想尽办法保住他的小命，什么正方偏方都拿来用。其中一条，就是多让同龄的小男孩和他一起玩，说小孩子阳火旺盛，可以驱邪避害，而且多些人念叨他，他的命便没有那么容易被勾走。
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相处多年的人，顾廷川又长得极好，跟琉璃娃娃似的，见过的无不当成心肝宝贝。性命攸关，大家自然义不容辞。所以像辛延这些小男孩便被大人们驱着去和顾廷川一起玩。
偏顾廷川自小就精得不像话。他没有拂逆大人们的好意，但也自陈身体不好，精力有限，只肯和有限的几个小男孩一起玩。
于是辛延他们四个便被挑了出来，成了顾廷川的玩伴。
一开始顾廷川其实是嫌弃他们的，因为他们不比他聪明，反应慢，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但已经选了他们，不能退货，他只能憋憋屈屈认了。明明最瘦弱矮小，偏要以大哥自居，一本正经地指点他们做事，躺在床上给他们出谋划策。
后来辛延他们渐渐懂事开窍，不用他再事事费心提点，但情谊已经存下来了。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有所成就，变得聚少离多，但兄弟之间的感情至今依然未变。
辛延还记得当年他们论排行，本来自成一个小团体，应该像林婧说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这样排下去，但顾廷川提出不同意见。
那时不到十岁的顾廷川苍白着脸，傲然又淡然说：“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一样？我当你们是亲兄弟，就按亲兄弟的排行。”
说得他们一瞬间热血沸腾。于是便有了这种在外人看来乱七八糟的称呼。
但他们五人却越来越喜欢这个排行和称呼。
这段少不更事的经历大概有点损害顾廷川高大光辉的形象，所以在林婧面前，辛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