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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她不会再乱来以后，季悯的目光往下，落在她扎了针的左手上。
她手指纤细，手背娇小，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再一碰，传来一阵凉意。
他挪了挪恍惚的视线，执着手腕重新放在电热水袋上捂着。
“别乱动了。”
难得软下声来和她说话。
“嗯。”她乖巧地点头，往后缩了缩，似乎有点怕凶起来的他。
热水袋很热，没一会儿就捂暖了她小半截的胳膊，小腹的疼痛也随着这股暖意缓解了不少。
安清甜抬眼去看季悯，他之前借了江姐姐桌上的书来看，此时给她的是低头时线条极为柔和的侧脸。
这本专业书这么厚，他竟看得进去。
她安静地望着，勾起嘴角笑了笑。
哪知，季悯忽然抬了头，她赶忙装模作样地扭过脸去，唇边不知名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
留给他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用舌尖舔了舔，湿润光泽。
因为血气不足，她过于浅淡的唇正彰显着它主人此时此刻的无辜和惶措。
那人眼眸深邃幽暗，适时地收回了目光，重新去看书上的专业术语。
翻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薄薄的纸张翻来覆去，又觉得新看的内容比刚才枯燥了许多，最后索性把书合上了。
他一停，安清甜就第一时间看了过去，双眸写着困惑，“不看了吗？”
季悯“嗯”了一声。
“我想看看。”
她这么说便随着她。季悯拿书的手绕过输液管，将书穿到她双腿上。
厚厚的专业书压得安清甜的腿一沉，她单手翻开其中一页，映入眼帘的都是她熟悉于心的东西。
“江姐姐做的笔记很认真仔细，这里药物的俗名、注意事项全部列出来了。”
她白皙的小手指着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字蓝字说道，“诶这个硝酸酯类药物……”
他表情温和，安清甜便接着对着书往下说，甜糯的声音回荡在原本寂静的医务室，那双灵动的眸熠熠生辉。
好像看到的她不是她，熟悉又陌生。这样的她像得水的鱼，投林的鸟。
应该是真的对这些感兴趣吧，不知是照着念的还是提前接触过这些东西。
说着说着，医务室的门开了，江医生回来了。
闻声，安清甜停了下来，“江姐姐。”
江医生走了过来，站到输液架前看了看，“清甜，这袋快结束了，还有一袋100ml的。”
安清甜点点头，“江姐姐，现在几点了？”
记得他们离开教室的时候就靠近八点半了。
江医生抬手看了看金属质的手表，“九点二十一。”她的视线落在了安清甜腿上厚厚的书上，“清甜对医学感兴趣吗？”
“不怎么感兴趣。”安清甜了摇摇头，讪讪地笑了下，把书合上还给了江医生。
“学医太累了，动不动就六七八年。”江医生温柔地笑了笑，将书放回电脑边，坐了下来。
“嗯。”安清甜心不在焉地点头。
“说起来，我和你们英语老师盛老师还是校友呢。”
“江姐姐也是K大的学生？”安清甜被这话拉回了心思，眼神里的向往不难捕捉。
“是啊，清甜想考K大吗？”
“…嗯。”安清甜鲜少腼腆地点头。毕竟身边还有一位真大神呢。
“我以前听你们盛老师提过你，你的成绩挺不错的，很上进。加把油，你可以的。”
被他人认可是一件幸事，安清甜有点受宠若惊，“谢谢江姐姐。”
热爱母校的江医生开始介绍起K大，“K大是百年老校，王牌专业有两个，一个建筑系，一个计算机。”
“王牌专业我怕是考不上了。”安清甜不禁指了指边上这位，“看他，他很厉害的。”
“你们…是不是…”江医生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是！”安清甜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先行否认了。
“好啦，我这还没说呢。”江医生见她这副不攻自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注意到输液袋后起身为她换盐水。
江医生的一句话，让安清甜耳根红了很久。等她和季悯从医务室出来，学校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
两人并排着走，没走几步路边的草丛就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借着月光，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一对情侣躲在树干后做什么。
安清甜一下子就想起了他说非礼勿视的麻痹，刚刚恢复正常的心跳再次加快。
等走过了那段路，她喊：“季悯。”
月光尽数洒在他清冷的脸上。他没说话，但安清甜知道他在听。
“总是被误会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季悯冰冷的声音，“安清甜。”
安清甜感觉背后发冷，硬着头皮应声：“在…”
“你天天在瞎想什么。”他甚至抬手往她的额角敲了敲，手上力度不小。
明知他这是陈述句不是问句，安清甜还是有了一肚子的回答，不过没敢说。
*
物理是原主的薄弱项，安清甜的到来也只能将它从差变一般，好在这阵子季悯给她讲了不少物理题，月考最后几道题她也能解个七七八八，多了不少信心。
但是真的到了出月考成绩那天，安清甜还是紧张得不行。
等到两节课下课，陈姐进教室的时候，大家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
名次从上往下报，在听到第5名是自己的时候，安清甜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没错过陈姐自己多看自己的一眼。
非常阴差阳错的物理91和数学115。
还没等他们好好松口气，数学竞赛入选二赛的名单就下来了。
刚准备拿着试卷让季悯夸自己的安清甜痛心道：“它剥夺了我周末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她感叹的声音大了些，邵思月也说话了：“二筛而已，A班的很多人都能过吧？”
白晓南瞄了她一眼。
“半个月考一次，要疯了。”有人哀嚎。
大家不得不神经高度紧绷地坐在课桌前，订正着月考试卷的同时备考二赛。
周日下午，安清甜爬上大巴的时候看见了同在车上的季悯。
顿时，她心中因为周末被压缩摧残的郁闷消散得无影无踪。
正在回许湛微信的季悯视线一暗，果真边上多了一个人。
“坐吧。”他说。
“咦你今天心情不错诶。”安清甜心细地发现了，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
“参加的一个全国比赛进决赛了。”难得主动开口说话。
高三应届生参加的比赛不少，安清甜脑袋里过了一下，“是不是学校派了你和许湛两个人参加的那个？”
他点头。
“然后…你赢了？”安清甜冲他眨巴着眼睛。
“嗯。”
“哇我边上坐了一位超级大神。”这雀跃欢呼的模样，好像赢了比赛的人是她而不是季悯。
季悯眼尾上扬，阳光照进来，那张冷淡的脸多了几分暖意。
*
考完试回来，车里有些热闹。
“听说二赛采取的是淘汰制。”
“淘汰制还好，三赛才可怕，给人数让学校定具体名额。”
“啊？”
“蒋茗，到时候你的名额就让给文婧好了。”
“凭什么？”
“重在参与，是吧？”
“干嘛不给啊？她能拿奖，你不能啊，浪费名额。”
这一来一去的多人对话安清甜听着头疼，把帽子戴上，插上了耳机听歌。
结果当天晚上，陈姐就把她叫到教室门口。
“清甜，你也是知道这个数学竞赛的规则，这个名额…”
当即，安清甜的唇边勾起一抹讽刺，“还没比赛，您说这话…会不会太早了？”
这时，陈姐说话的语气才软了一点，“学校名额有限，每个班最多上交3个名额，咱们A班5个名额已经是破例了。”
“可能我的物理成绩没能顺您的心，但是我的数学一直保持在110以上，初赛也是第二名，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安清甜觉得有点好笑，没想到这事也能被自己碰上。
“这个老师都看在眼里，但是老师也是为了顾及大局才……”话未说完，陈姐的视线变了方向。
是赵橙从洗手间出来往这边走，走至近处时喊了一声：“陈老师。”
等到赵橙回了教室，陈姐才有继续说的意思。
可安清甜比她先开了口，“我在进步，就是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回了教室。
第28章 028
人都进去了，陈姐只在原地站了几秒就走了。
“怎么样？陈姐没有为难你吧？”前排的同学压低了声音问道，眼睛不忘往门外瞟，怕班主任再杀个回马枪。
安清甜没点头也没摇头，抿着唇不说话，回到位子上以后也是一语不发。
赵橙心想着刚才自己上厕所回来看到班主任把安清甜叫到门口的场景，肯定是陈姐又说了什么，不然安清甜不会这样。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差不多能大致看到安清甜把小半张脸闷在衣袖里。
大家面面相觑，教室安静到了极致。
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敲响，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许，三五成群的人结伴着出去上厕所、透透气。
最后一道题做完有些时间了，季悯迟迟未将笔放下，似是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没什么，写作业吧。”安清甜抬起了左手遮住了半边脸，这还是第一次，生怕他看见自己一直很红的眼睛。
“现在是下课。”
那双湿透了的眼睛从挡脸的左手后偷偷探出来看他。
在看到他的黑眸也在看她的时候，像触电似的，她赶忙把脸缩了回去。
“怕我吗？”
他的声音是从所未有的轻柔低缓，不仅有温度，而且含着不尽的耐心。
她想也不想地摇摇头，迟疑地慢慢放下左手，露出泛红的小小鼻尖，被反复咬紧的薄唇。
只一眼，便能发现她浓密卷曲的睫毛被偷偷掉下的眼泪浸湿过。
“以前我不太争，很容易就被欺负了，后来就再也不想让谁了，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说到这，安清甜哽咽住了，回过脸去，眼泪直往下掉。
老师和教授都对她赞不绝口，甚至有时候还领着她带学弟学妹上操作。
可能是注定运气有点背…出国进修的名额，全医学院就两个，大家都以为她占一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偏偏同届有个副校长她女儿。
那个女生有点儿婴儿肥，笑起来很可爱，因为都是经常出入实验室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都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结果到头来……
后来那个暑假，她日夜颠倒地追小说，不想出去就吃零食。
系统说，来到这个世界是补偿她的意外早逝的。
“把眼泪擦擦。”
低沉的声音进入了她渺远的回忆。
安清甜轻轻应了一下，将胡乱成一团的思绪收回。
她抽屉里就放着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把眼泪擦了。
书桌右上角放着的就是数学家作，她又擦了擦眼睛。
“这就很气，我答应过你要一起进决赛的。”
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没想到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季悯眸光微动，将数学试卷从手底下抽出，问她：“数学写了吗？”
“还没…我这就写。”她吸了吸鼻子，好像这就满血复活似的。
“嗯。”
不过两三分钟，耳边响起了她的声音，比往常要微弱。
“第2题…我把函数数值代错了…”安清甜呼吸一滞，脑袋嗡嗡的，加上刚哭过还有些头痛，“我…就这么想当然地代进去算了，太自信了…要扣三分…”
季悯的目光落到了数学家作的第2题，听她一说就全不明白了。
二赛考题上有一道同题型的。
她小脸煞白，他的话似在安慰：“影响不大。”
“可是…他们说三赛是定名额的…”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惴惴不安。
他蹙了蹙眉，道：“二赛是淘汰制。”
有他的话，安清甜感觉没那么沮丧了，打起精神，“那我三赛再努力努力…”
等她做完试卷，季悯拿来查错。
放学铃响了没多久，施词走了过来，“季悯，明天纪检部那位不在，让你帮忙负责一下。”
季悯点头：“好。”
刚准备走，施词的余光无意瞄见了他桌上那张数学试卷最上面的名字，没做声，笑着走了。
“倒数第二题第二问，你再想想有没有其它公式可以用。”说着，季悯将试卷还给了安清甜。
“好。”安清甜看了看，正准备拿出草稿本重新画图就听到他的声音。
“回家再看。”
时间过得真快。安清甜应下，收好书包，准备走时，抬头看他，“那我晚上微信找你啊。”
季悯没应，安清甜笑眼弯弯地走了。
刚下楼梯就碰到了施词。
见她也是一个人走的，安清甜快步追上。
一过拐角，施词就拉着她问道：“清甜，老实交代，你和季大神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安清甜磕磕巴巴：“有嘛？还、还好吧…”她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试图逃过这场“逼问”。
见她这样，施词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肩，“好啦，别装了，又没有外人。”
“就是…这不是正数学竞赛嘛，我就向他请教一些数学题……”虽然是脸皮特别厚的那种…
“这样啊。”施词的眸中多了几分促狭。
安清甜坚定地点头，松了口气，
“照你这么说，季大神还是个会主动的人喽？”
…她有这么说吗？安清甜感觉自己肯定是被施词发现了什么。
她耸耸肩，摊了摊手。
两人远远地看到了江音音和许湛，不知道在吵什么，没一会儿江音音就甩手走了。
安清甜和施词正好走近了，安清甜指了指走远的江音音问许湛：“不追吗？”
“追，我怕她哭。”原地的许湛一说完就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很快到了校门口，这阵子是安母来接的，安清甜和施词道别以后就钻进了车里。
“甜儿，数学竞赛怎么样了？”看她心情不错，安母回过头问她。
“还可以。”安清甜犹豫了一会儿，没把自己还错了一道基础填空的事说出来。
“那就好，妈今晚给你煲了银耳莲子羹，回家就能吃。”
“谢谢妈。”安清甜冲着安母甜甜地笑了笑，转过脸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季悯出了校门。
她定睛看去，没想到还看到了校园阴影处一个角落的一对情侣。一眼就能认出是许湛把江音音压在树后面……
许湛胆子大到让她咋舌了。他和季悯同是年级第一，性格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脑海中浮现出许湛说怕音音哭后追上去的场景，安清甜在人群中搜寻到了季悯。他正好进了轿车。
他好像也怕她哭，每次她红了眼睛，他会软下声来。
回家吃完银耳莲子羹，安清甜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数学家作拿出来，翻到倒数第二题。
在草稿纸上画好图，她顺着题意重新推导了一遍。
第二小题…还有没有别的切入点？
五分钟后，还真被她用第二种方法做了出来。
换了个公式，比第一种简洁不少。
她立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季悯。
半分钟后，他就回了。
【季：对。】
【一颗甜糖：快夸我OvO】
然后对方就再也没有理过她了…
十一点多，安清甜写完作业，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时间久了，她也就慢慢习惯了原主的这张脸。
说起来，这长相和她有六七分像。如果说她自己的脸是标配版本，那原主这张脸绝对是高配版了。
安清甜将头发扎成丸子状，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她穿过来之前，原主和班主任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刚开学那会，数学课代表的职务被撤了。
她去找班主任说自己想当回数学课代表，但是班主任没同意，还嫌她事多，为此将她数落了一顿。
“怎么别人都没意见，就你说想换？”
“前两天物理老师还来找我了，说你物理退步了。”
“你要是把这些想小心思的时间花在物理上，早就考一百多分了！”
当时原主不怎么服气，关系也没像现在这样子差，所以安清甜就没怎么在意。
如今想想，从那次之后原主也没再找过班主任，怎么突然就这么针对她了？
安清甜越想越不对，把系统叫了过来。
这次，系统很给力，直接给了一段前情回顾。
虽然中途两人没有面对面的单独接触，但是几天后大家都在传的风言风语落到了陈姐耳朵里，说她有违师德，背地里收了不少钱。
她第一个就联想到了前一天和自己要求当回数学课代表未果的安清甜。
原来是这样！
安清白眼一翻，印象都差成这样了，也难怪明里暗里都这么针对她，还一点不给机会了…
可是，这流言蜚语根本不是原主传出来的啊！她一个半路穿过来的就更加无辜了。
安清甜非常糟心地洗完澡，刚走到床边，手机震了震，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季：嗯，夸你。】
第29章 029
看见季悯回复的内容，安清甜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心尖处的位置柔软得不像话。
她盖好被子，窝进被窝，盯着那三个字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回复，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了一会儿，她索性长按了键，胆子很大地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遥遥相隔的一处高楼内，卧室床头的灯被摁灭。
调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惹眼。
季悯拿起手机，有一点闷的女孩子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
“季悯，我想我知道为什么陈姐不喜欢我了。”
这话可能是她蒙在被子里说的。
不用他回，“一颗甜糖”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他同样点开。
“刚开学的时候，不是在传陈姐私底下收学生家长收钱吗？陈姐知道了，可能…她觉得我是始作俑者。”
手机屏幕的白光将他精致绝伦的五官雕刻得愈发冷峻，漆黑的墨眸映着星光点点。
匀称修长的手搭着手机的侧缘，指尖在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