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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的话没有让那老方丈得到平复，反而让他又一次陷入了癫狂，我在一旁看了忙上前劝解道：“方丈，方丈，你误会了！你女儿真没事儿呢！你看她身子也是热的，气也挺顺的，不过就是睡着了而已，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睡着了？那我怎么这么叫她，她都不曾醒过来呢？”见我一说话，那老方丈立刻又把矛头对准了我，两只原本失神的双眼也隐隐透露出了一丝凶狠。
“呃……那个，那个方才我师弟，就是，就是那个黑脸汉子，他……他为了救你……所以出手，出手稍微重了些……那个，真没事儿的，也就是昏过去了，我们……我们已经替他诊治过了！你放心，明天，明天她肯定会醒过来的！”
老和尚，我怕你了！你这要吃人的眼神我是真的招架不住！
沙师弟，我对不住你了！暂且帮你大师兄背一回黑锅吧！
“什么！原来是那黑厮！”
老方丈说着又要夺门而出找沙僧算账，悟空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拦住按回了椅子上，总算是免去了一场凭空而至的争端。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激动耗费了过多的体力，重新回到椅子上的老方丈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而眼见他终于慢慢地平复了过来，我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方丈啊！是我多嘴了啊！你女儿是，是叫福儿吧？”
“嗯……”老方丈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那，那她生来……生来就是这样没……没鼻子的啊？”
好吧，老天爷，你饶恕我的八卦和好奇吧！不过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呢！这位自称是丑娘她爹的老和尚虽然说的确算不上是什么美男子，恩，这都一把年纪了，就算真的帅过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管怎么说，他这鼻子眼睛还都是长得齐全的，怎么到了这女儿这辈，这零件就愣是生生地少了那么一个了呢？
所幸那老方丈在听了我这个有些欠揍的问题之后，总算是没有再次发飙，相反，他只是抬起头来望了望床上熟睡的丑娘，随即痛苦地皱着眉道：
“那鼻子……那，那是我……给割的……”
“啊？你割的？你，你……”一听到这个回答我立刻激动了起来。
这算是个什么父亲啊？割自己女儿的鼻子？看你长得道貌岸然的，你不会就是西游记版的那个什么变态杀人魔吧？
悟空一见我这副激动的模样，立刻将我拉道了一旁，随即转头问那老方丈道：
“方丈，这姑娘的鼻子真是你给割下来的？你也忒……算了，俺老孙也不多说啥了！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你们要杀要砍的，全都自个儿闹去！反正俺们两是不奉陪了！”
悟空说着便拥着我快步地往门外赶，大约是怕已经激动万分的我会对那老方丈下手吧！
“你干嘛啊！这种人，让我教训他一顿啊！割自己女儿的鼻子？他还算是个人吗！”我根本就不打算领悟空的情。
没错，我是不喜欢丑娘，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其他人这样伤害她啊！而且这人还是口口声声说是她父亲的呢！这……反正我心里头的这口气顺不下来！
“你拉倒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消停些吧！走，俺们回去睡觉去！理他们干啥啊！”
“什么干啥干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怎么这么没有正义感啊！”
正当我和悟空两个人在门口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屋内的老方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紧接着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便传了过来：“我……我这也是情非得已的……”
“情非得已？哼！你怎么不说你鬼迷心窍啊！”我见不得那老方丈哭哭啼啼的模样，现在在我的眼里，那就是鳄鱼的眼泪！一文不值！
“是，是！我是鬼迷心窍了！”没想到我此话一出，那老方丈却反倒忽然顺起了我的话，片刻之后，他忽然跪倒在了我的面前不住地朝我磕头道：“女施主，你说得是！你说得是！我就是鬼迷心窍了！你发发慈悲，与我一个了断，也算我对福儿的一个交代了！”
那老方丈说到这里，忽然又发了疯一般地往屋外爬，正当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却见他将方才沙僧扔出屋外的匕首捡了回来，随即他又将那匕首交到了我手中。
“女施主，赐我一个了断，我在此拜谢了！”
这，这老和尚他不是真有病吧！你要死便死，干嘛还要我给你一个了断啊！难不成，你自己要死了还找个垫背的啊！
“你少来这套！”我一把将匕首再次扔到了屋外：“我没想要你的命！你用不着演这出苦肉计！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心里头有愧，就好好对丑……呃，福儿！都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要活的，演给谁看啊！”
也许我真的是太生气了，说出来的话都变得格外的恶毒和刻薄了；可是当时的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些，倒是悟空，他没有我这么冲动，见那老方丈如此伤心欲绝，他便上前将那老方丈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即冲他和颜悦色问道：
“方丈，俺媳妇说得话确实是不怎么中听，不过有一句话还是在理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这死啊活的话，确实就不要说了！看你这模样，俺也瞧出来了，割了你自个儿闺女的鼻子，你心里头必定也是不好受的，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儿啊？你同俺说说成不？俺老孙真是不信这天底下会有不疼自个儿女的爹娘呢！”
悟空这番话入情入理，那老方丈渐渐地从方才的激动之中一步步地好转了过来。
在悟空的搀扶下，他慢慢地坐回了之前的座椅，随即向我们缓缓道起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事儿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还不是个和尚。我是这慈云寺五百里之外的金平府人士，家中上有老母并娶有一房妻事，虽说日子清贫，但却其乐融融尽享天伦。那一年，我妻身怀六甲，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一女婴便是我这苦命的福儿……”
“福儿才一出生，便吓坏了前来接生的产婆。你们二位是同福儿一同前来的，想必也是见过她的容貌的，她那脸上的胎记确乎是骇人无比，便是当时只是个婴孩模样，却依旧是让人看了心惊不已。但即便如此，福儿总归是我们的亲骨肉，虽说容貌可怖但我老母及我妻均是视若珍宝绝没有半点嫌弃之意。本当以为，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这城中却忽起了一阵风言风语，均说我家福儿乃是妖孽投胎转世，因而才会有如此诡异相貌。起初，我们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挂记心间，因为福儿虽说是相貌丑陋，但行为举止却是同一般婴孩无所异常；岂料此流言却是愈演愈盛，不到多时，便是金平府的郡守都知晓了此事。郡守将我招至衙门，令我务必将福儿遗弃至金平府荒外，否则将派手下兵士强行为之！”
“我既得此令心中自是万般不舍，便是我老母及我妻也是万般不愿就范。可是人言可畏，见我等迟迟未有动静，城中便又传出流言，竟把我们一家全都说成是妖怪，而郡守更是发下话来，此次绝不仅要把福儿遗弃，定要将她活活烧死！我老母得知此事，急火攻心当场便撒手西去，而我妻因不堪生下妖孽的流言，也在家中自行了断。可怜我原本和睦之家竟因着一个婴孩便成了这副凄惨之状……”
“所以你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福儿的身上了？”听到这里我不觉冲那方丈质问道。
“不！我没有！”老方丈抹去眼角残留的泪花道：“虽说家破皆因福儿而起，但我当时却并未对福儿有过一丝恨意，我当时只想着如何保全福儿的性命，为此，我带着福儿逃离了金平府！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在金平府外的荒郊搭起一座茅屋与福儿二人相依为命，可谁知，这金平府中之人得知我和福儿不见了踪迹便四处找寻我们，誓言不将我两个妖孽斩杀殆尽，这金平府中就不得太平祥和！无奈，我只得带着福儿四处东躲西藏。”
“躲藏间，我便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慈云寺前，当时天色已晚饥寒交迫，又因着连日来的奔波真可谓是狼狈不堪，一见这慈云寺，我便顿时心生了出家为僧的念头。因着此处乃是天竺国，国主供奉佛祖，对僧侣皆是万般敬重，倘若我和福儿二人可以藏匿于此，我相信便是让那金平府中乡民发现了踪迹，他们也不敢乃我们如何！可是我又不舍与福儿分离，思来想去，我便寻思出了一个主意。我先将福儿放至寺门前待那寺中僧人叫福儿抱进寺中之后，我在行投入空门，这样一来，我们父女便既寻了个安生之所，又能不予分离了。”
“那这慈云寺中的和尚就不怕你家福儿的容貌？”悟空也是听得十分认真，不觉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老方丈听了忙点头道：“施主此言不假，当初自然是有人怕过的。不过当时的慈云寺方丈乃是有道高僧，且又心怀慈悲，见了福儿便说她是一苦命之人，并吩咐寺内僧众务必好生待之，再加之时日长了，寺内的僧人也就习惯了福儿的容貌了。”
“那那个时候你们父女在这慈云寺中如何相见呢？福儿当时应该年纪还小吧！她要是哭闹起来你就不心疼吗？”
老方丈听了我的问题不觉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女施主说得不错，福儿当时才四个月大，正是磨人的时候。说来或许也是天悯我和福儿，我因着进寺最晚，所以寺中的杂活便都是我的差事，而当时师兄弟们又都怕着福儿，所以喂养福儿一事便悉数落到了我的头上。虽说我们明着已不再是父女了，可是事实上我和福儿的相处却是一切如常。”
“那既然这么着，那你们后来咋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悟空摸了摸下班眼中满是不解之情。
是啊，既然父女两个都在这慈云寺里面，怎么丑娘后来就跑到豹头山的虎口洞里头去当了妖怪的侍女了呢？
“这要从福儿六岁那年说起了。不知不觉间，我和福儿两个竟在这慈云寺中待了五年之多，期间谁也不知道我和福儿其实是父女。而刚进到慈云寺那会儿，虽说福儿对我还是有些印象，但毕竟还不会开口说话，而入寺之后我又变化了装扮，福儿虽说依旧觉得我可亲，但却并不再将我当成是她的爹，且就外人看来也只当是福儿与我特别投缘罢了……”
“你是说，福儿她并不知道你是他亲爹？”我又是一阵惊奇。
“是，确实不知。我虽依旧照顾她，却从未对她袒露半分父女之情。其实说起来，也确非是我无情，因着之前的那场变故，我便已有厌世之意，自进得慈云寺为僧以来，便抛开杂念，一心皈依我佛，况且福儿就在身边，我便更没了牵挂，又何况，当时寺中方丈很是赏识我，夸我悟性颇高，所以日子长了，我心中对福儿的关切之意便也就渐渐地淡了……”说到这里，那老方丈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现在想来，我那时应该是有些怨福儿的，毕竟是她让这一切变成了眼前的个样子，只不过那时候我自己还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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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迷途路难弃恩怨情（二） 。。。
“言归正传吧，”老方丈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缓缓说道：“在福儿六岁那年，这慈云寺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这寺中原先的方丈年事已高心生引退之意，便想在寺中另寻觅一位有德者以待继之；这二么，便是有关福儿的事情了。福儿已然六岁了，虽说依旧只是一介女童，可是看她年纪一日大过一日，寺中其他的师兄弟到底还是日渐有了微词。简言之，便是我慈云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断无有留下女子在寺中长住的道理。其实此言在福儿方进寺中之时，便早已有人提起过，不过毕竟那时福儿只是无知婴孩，众人虽有此意却到底是心念慈悲隐有不舍，而如今福儿已能识得世事，倘若再留在寺中，实在是有些不甚妥当了。”
“对于此事；我心中自是矛盾万分，虽说我也知道福儿长久留在这慈云寺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一个女孩儿家自然是该过正常日子的，可是……她毕竟还只有六岁，若是此时离去，我总还是万分不舍的……不过此时我却并无过多之心关切此事，因着主持方丈正欲寻觅接替者，而他又有心属意于我，所以我……”
“所以你就同意把福儿赶出慈云寺了？”听到这里我赶忙急切地追问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那老方丈赶忙摇起手道：“我虽是有心欲争方丈一位，可是与福儿的父女之情乃是天性使然，我如何会做出如此狠心之事……事实上，我是多番劝说方丈留下福儿的，不管怎样，必要等她过了及笄之年再行让她离开的……说起来怕也是因缘造化吧，我极力劝说方丈留下福儿一事，竟使得方丈以为我慈悲之念甚重，且并不以世俗男女观念拘之，后竟力排众议力荐我为下任主持方丈了。当时寺中师兄弟闻之多有不服，因我资历尚且，实在不足以服众，怎奈主持方丈心意已决，且又竭力劝说，一时间众师兄弟也就再无他话可言了。至今思来，能当上这个主持方丈我还真就是全亏了福儿了……”
老方丈说到这里眼神之中隐隐地露出了一丝柔和，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一段岁月也是他记忆中唯一值得回味的幸福温馨片段吧！
“可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谁又料想万般祸事皆是出在我继任主持方丈的仪式上。我先前便已说过，我天竺国好兴佛事，且慈云寺又是金平府方圆几百里唯一的寺院，故而寺中方丈更迭一事便引来了金平府中诸多善男信女的观看，这其中便有当初试将我们父女赶尽杀绝之人……”
“他们认出你了？”我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我承认我现在已经完全被老方丈所讲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他们……他们许是认出了我一二，但却到底未能确实。”老方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毕竟我在这慈云寺中已然生活了六年，装束更改自不用说了，便是每日受我佛教诲心性也更改了不少，久而久之，或许相貌与当年已有些许变化了……所以，那些人虽说心有疑窦，但毕竟此处是慈云寺，是佛门净地，若非有万般十足把握，他们自然是不敢有所造次的……”
“呵！一群没见识的人！若是真的妖怪搁他们面前，哪里还能由着他们如此痛快地活上这么多年！”悟空略带愤慨地嗤笑了一声，随即催促着那老方丈道：“你接着说，接着说！”
老方丈点了点头，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故事：“他们没能完全认出我，总算是让我略微放了些心，可谁知……他们却是认出了福儿……当即便要捉拿福儿重行当年祛妖之法！”
听到这里，我不觉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些人是怎么认出福儿来的？福儿住在慈云寺中，难不成那些个所谓的善男信女还把你们慈云寺围起来搜了一遍不成？”
“唉！女施主你有所不知啊！”老方丈叹了一口气道：“当时福儿才六岁，正是喜爱玩闹的时候，当日，寺中僧人悉数到大殿之中观礼诵经，自然不曾有人看管与她，而她自小生在寺中，更是少见这等热闹场面，一见此间人来人往自然就按耐不住性子跑出来张望了。福儿虽说身形已变，可她脸上的胎记却是任谁都无法彻底忘记的，她才一露脸，自然就被眼尖之人给发现了！”
“那他们打算咋个对她？又把她抓起来活活烧死？”悟空的眼里隐隐透出了一丝怒火。
“施主所言正是，他们的确便想如此为之，但当时毕竟是在慈云寺，就算他们有心为之，却终究还是要顾忌一些，于是他们便提出让我这个新上任的慈云寺主持方丈就此事予他们一个交代！我，我……”
老方丈说到这里忽然又开始情绪微微地激动了起来，而从他喘息不停的样子来看，似乎有一场十分汹涌的情感波澜正积压在他的心底之间。
看他这副激动的样子，我有些紧张地看向他道：“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你才把福儿的鼻子给割掉的吧？”
那老方丈听了我的话后，当即便流出了眼泪，片刻之后，他耷拉下脑袋低声啜泣道：“是，是这样……当时他们要我予他们一个交代，可是，可是福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可把她就这样交到他们手里呢！于是我便试图说服他们，我竭力表明福儿她并非妖孽，况且就算她是妖孽，也已在这慈云寺中修行六年，就是有妖性也已祛除了大半了……可是他们依旧不肯罢休，还说若是福儿不死，他们便让全金平府的百姓围住慈云寺，说什么也不能让福儿‘贻害人间’！一时间，我与那些村民便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我之前便已说过了，我当上这主持方丈的位子，其实有很多师兄弟心里是不甚信服的，不过是碍着老方丈的面子未予明说罢了，而如今遇上了这么一件事情，那些当时惜败与我的师兄弟们自然便抓着了契机，他们虽说并未明白赞成烧死福儿，但却是竭力要求将福儿交给那些乡民的……后来，还是已经退位的主持方丈出面调停此事，总算是让众人平息了一些。”
“老方丈在慈云寺已做了近三十年的主持，其在金平府百姓中的威信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慈悲为怀，自然也不赞成取福儿性命的做法，但当时众人情绪激动、意念偏执，便是他也无法彻底说动全部的乡民。无奈之下老方丈最后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