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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他在乱葬岗里无意中寻到了几只死人的珠钗，虽然满是血迹，但是成色一看就跟平日里街上那些夫人小姐戴的不一样，于是捡了回来小心收着。
第二天，他之前求了去临街的小翠家说亲的媒婆回来告诉他，说小翠的爹说了，他王大哼一个捡破烂的，这辈子都别想着打他家小翠的主意，让他死了这条心。
王大哼气不过，当天就回家拿了那几只珠钗，去当铺换了好大一笔银子，之后换了身行头，置办了几箱彩礼，敲锣打鼓地就送到了小翠家门口。
小翠他爹见王大哼说发财就发财，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于是当下就把这门亲事给应了。
谁知定亲酒刚吃过，就来了一队官差，将王大哼带走了，罪名是盗窃，而且盗的是宫中的宝贝，辟邪城府尹草草过了堂，就把人给投入了死牢。
王大哼的娘知道那些珠钗是怎么来的，便去击鼓鸣冤，可是府尹根本就没给她申诉的机会，几次将她给扔了出来，还挨了一顿板子，打个半死，并威胁若是她再去扰乱公堂，直接拿了下狱。
王氏走投无路，便只得拿了状纸，拖着残躯，整天在大街上转悠，等着宫中哪位贵人出来玩，便去拦轿告状，试试运气，豁出一条性命不要，也要替儿子做最后的挣扎。
稀星在一旁听得真切，自然知道那乱葬岗中的珠钗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有些头疼，于是上前催促道：“姑娘，这种事用不着殿下去管，咱们先去办正事。”
姜茉茉想想也对，她出门是给苏燃办事的，不是来给他揽差事的，这妇人虽然哭得肝肠寸断，但是她也并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于是只得轻轻推开那妇人道：“对不起，我只是个侍女，真的帮不了你。”
说罢转身要走，那妇人却是不依不饶，死死抓住她的裙角，如同垂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姜茉茉被她这样一扯，又看她哭得凄惨，若是换了以前，心中必是不忍，肯定就大包大揽下来了，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戾气，狠狠抽回裙角，转身走回轿撵，经过月隐身边，甩下两个字：“清道！”
月隐微微俯首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光。
那妇人被随行的护卫堵了嘴巴拖走，道路重新被清了出来，姜茉茉坐在软枕中，闭目嗅着那小鼎中传出的香气，不再去想刚才的事，又沉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识海中魔道心诀便自动运转起来。
到了大相国府，门口只有杨不凡立在门口候着，他本来听说让自己亲自迎接一个宫女，心中十分不忿，但此时见了这宫女好大的排场，不但全套公主的仪仗，连稀星小爷也只是骑马护在轿撵一侧，另一边周身黑衣的女子肩头披风上赫然钉着一枚黑金龙头肩扣，俨然是一名高阶龙牙，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相迎。
姜茉茉下了轿撵，神色比上之前更凉了几分，见了杨不凡第一句话便是：“杨倾颜呢？”
杨不凡一愣，连忙答道：“在房中，承蒙姑娘替殿下前来慰问，阖府上下感激不尽，在下这就为姑娘带路。”
说罢就要在前面引路。
没想到姜茉茉并未跟去，只是转头对稀星道：“去吧。”
稀星：“哈？”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造人。”
杨不凡：“哈？”
“哈什么？再哈你妹活不过今晚。”
稀星连忙怼着一脸蒙蔽的杨不凡去了后院，姜茉茉便带着月隐在正堂等着。
杨铅华和夫人本来在女儿的闺房守着，正在后悔那日非要逼女儿去宫中，不知她受了什么罪，回家后就突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今天听说宫里要来人探望，也就打发儿子象征性的去应酬一下，没想到却把太子身边的星爷给迎来了。
他与夫人一见稀星，惊慌失措，不知什么情况，稀星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只道带了秘宝来救他家小姐，就把人全都打发出去了。
杨铅华一家三口还想杵在门口等着，却不想房内涌出一阵青色的法力屏障，直接在杨倾颜的闺房下了结界，现在里面什么情况，是半点也听不见了。
杨夫人心中忐忑，悄悄拉了拉杨铅华的袖子道：“老爷，倾颜她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这样与男子共处一室……”
第137章 苏燃，你这个骗子
杨不凡在一旁想到刚刚在门口姜茉茉说的话，一阵头痛，可是也不敢说，怕真说了，他爹就直接拔剑闯宫去了。于是打岔道：“爹，娘，外面厅堂上，还有殿下派来的人在候着，不如先去见见，这边我在这里守着，咱们都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星爷是殿下派来的，若是有办法自然是好的，若是连他都没办法，咱们任谁也都是回天无力的。”
杨铅华夫妇想想觉得儿子说的也在理，厅堂上那位既然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也不能怠慢，于是只得去了前院。
堂上，杨府的下人备了当年的春茶，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个干净，姜茉茉双目微冥，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假寐，周身渐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煞气。
月隐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她昨夜承了主上的神恩，今日出门又吸收了人世的七情六欲之息，这是要入雪见境了，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可以这样快进阶。
魔道修行在突破守初之后，分为雪见、火淬、碧落、黄泉、拜月、贪狼、紫微、天煞八境，最后突破天煞可入归墟。常人若是入魔道，必先突破守初，之后经七情六欲痛苦折磨，置死地而后生，再依各人资质不同，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才能进入雪见境。
而姜茉茉，因为没有肉身经脉束缚，又一直由苏燃神恩加持，反而越过了守初，直接被他不动声色的引导，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雪见境。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双目中凛冽的寒光让立在一旁静候的杨铅华周身汗毛倒竖，竟然不敢吭一声。
姜茉茉望了一眼四周，回过神来，对旁边的月隐道：“他多久能完事？”
月隐坦言道：“没试过，不知。”
姜茉茉嘴角一抽，抬头看了一眼依然万年冰川脸的人，心中暗笑，你还真是幽默啊，月隐。
再看向对面立着的杨铅华，不知他们为何都低着头不敢看过来，她对自己周身的煞气浑然不查，反正这次是陪稀星出来滚床单撑门面的，也懒得理会旁人，于是再次闭上眼睛。
不过这次闭眼睛，她却没有入定，而是悄悄打开了全息幻像。
无聊啊，看看昨晚的电影回放呗，虽然几乎快被他拆了，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意犹未尽呢。
只是不看还好，看了却周身一凉！
光脑中根本就没有昨晚的全息幻像存档。
再往前追溯，上上次的也没有，上上上次也没有，他们来了朔方之后的每一次，都没有！
姜茉茉骤然睁开眼睛，目光中除了震惊还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吓得立在对面的杨夫人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姜茉茉：查询最后一次全息幻像数据。
光子电脑：查询结果，当前系统存储的游戏数据为1条。
姜茉茉：查询已删除数据。
光子电脑：全息幻像没有数据删除的操作记录。
姜茉茉：……
姜茉茉嚯地站起来，转身就向外走。
月隐见她不对劲，两步追上道：“逆鳞，你做什么？”
“去找苏燃！”
“那稀星怎么办？”
“他已经在滚了，不用这么多人陪。”
姜茉茉出了杨府大门，跨上稀星的马，狠狠抽了几鞭，一路狂奔回了皇宫。
月隐也策了一匹马紧随其后。
“撵子怎么办？”
“留给稀星脚软了用！”
……
这时，苏燃正坐在重光殿，陪着皇帝听取与北部妖宗的战报，一面无聊地揉着脑仁儿，下面那些人嗡嗡地令人心烦。他忽然心有所感，望向殿外，却见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随后便是姜茉茉手里持着鞭子，破门而入，周身泛着淡淡的煞气，双眼冰凉，直接冲着他来了。
南宫慢等武官在场，以为有人闯宫行刺，喊着“护驾”，殿内的护卫和殿外的御林军立时行动起来，将姜茉茉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燃坐在苏皇帝下首，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好无聊，就有人来解闷了。
“苏燃，你给我滚下来，我有话问你！”姜茉茉执鞭的手直接越过御林军，指向苏燃。
南宫慢傻了，连皇上跟这位太子爷说话都要礼让三分，这丫头居然直接闯宫，指着鼻子直呼姓名，那眼下他们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是护驾还是不护驾啊？
苏燃笑着起身，走了下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御林军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一步一步，不徐不疾地走到姜茉茉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要跟她贴在一起了，“本宫滚下来了，有什么话说吧。”
“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周遭全是男人，这一问，全都唰的心领神会地望向苏燃。
苏燃却是淡定十足，“我干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苏燃，你骗我！”
“我如何骗你了？”
“我查过全息幻像，根本没有记录！”
苏燃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既然忘了，就重新加深一下印象去！”
说罢抱着人，大步出了重光殿。
留下苏皇帝和一屋子人傻了，苏燃，你跟你的女人这样豪放啊！
姜茉茉被苏燃横抱着，却像是被个看不见的东西捆住了般，说什么也挣脱不下来，只能一路狂捶，又踢又闹，终于迎着从重光殿到森罗万象殿的各种路人甲乙丙丁的目光，被抱了回去。
“说吧，你的全息幻像怎么了？”苏燃将姜茉茉进了寝殿，直接将人往榻上一扔。
“昨晚你我根本没进全息幻像，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姜茉茉在床上跳起来，站在床边，比苏燃高出许多，低着头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苏燃面上笑意渐浓，大大方方往床边一坐，伸手去拉她道：“别穿着鞋在我床上跳来跳去的，多不讲卫生，坐下来聊。”
姜茉茉正在气头上，挥手要去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一抓，忽然眼前一阵晃白，骤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四下迷雾漫漫，她只觉得那只手还被人抓着，当下心安。
苏燃的身影在一旁清晰起来，他清朗的声音响起，“果然是一片混沌，却又深不见底。”
“你在说什么？”
“在说你的识海。”
“识海……？”
第138章 最后的神祗
“你的识海，这样浩瀚，却是前所未见，如今混沌初开，能又怎样一番天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们怎么会在我的识海中？”
“不然你以为我教你的魔道心诀是个摆设吗？”
“那昨晚又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拨开浓雾，贴近她，一张脸与她贴的极尽，“昨晚？在我的识海中罢了。”
“那上上次呢？”
“也是我的识海。”
“上上上次？”
“每次都是！”
“苏燃，你这个骗子！你还冒充光脑！”
“我不伪装一下，你会那么乖？”
“骗子！骗子！骗子！……”
“别动，你刚刚入雪见境，身上煞气太重，久了会受到反噬，我先帮你化去。”
“骗子！骗子！骗子！……”
“别动！”
“大骗子——！”
姜茉茉发飙的声音响彻她自己的识海。
不过很快她就不闹了，因为有一个人将她温柔的抱在怀中，让她沉溺在其中很快又忘了自己是狂奔着回来寻仇的。
直到子夜时分，姜茉茉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苏燃的紫金丝绒帐中。转头去看，一旁的苏燃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他的脸还是玉雕一般，光洁如神祗，只是更少了一分血色，多了一分苍白。
刚刚在识海中，他为她化去煞气，她明显感受到他周身结了一层霜花。
姜茉茉不由得轻轻握着身边人的手，依偎在他肩膀，将他轻轻抱住，想让他的身子暖一点，之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姜茉茉：播放最近一条全息幻像数据。
光子电脑：开始执行指令。
黑色的深宫中，坍塌的象牙床，满地的星辰碎片和黑色薄纱，她看到那个人怀中抱着熟睡的自己。
“第一个问题，我是这世界的创世主神，黑夜的缔造者，无尽黑暗之主，深渊中的堕…落魔龙，天高地贵的万古至尊，璃光与魔域的最后神祗——倦夜。可惜你听不见。”
……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身边安然沉睡的人。
原来你早就已经告诉我了，可是我却听见。
第二天，姜茉茉拎着一篮子虚空山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新鲜水果，等在正殿门口。
她算计着这个时候该是他享用血食的时间，于是立在外面也不进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多久，正殿的门开了，先出来的是稀星，紧接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公主鱼贯而出，个个面色苍白却神采飞扬。
她们几个俏笑着从姜茉茉身边经过，有意无意地瞥见她，口中谈论着太子哥哥是如何风趣幽默、温柔体贴之类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姜茉茉的耳朵。
稀星见姜茉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凝在原地，忙上前道：“姑娘，她们中了摄魂，所见都是幻像，全然不知自己此行为何。”
姜茉茉只恨自己还是来早了，手中骨节攥得咯咯响。
稀星知道要坏事，连忙大声叫到：“娘亲，你来了，我带你去找我爹！”
姜茉茉被他这样一喊，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只得拎着水果篮子，跟他进去了。
苏燃已经在殿后的花园中等她，躺在软塌上，翘着脚，晒着太阳，眯着眼睛，似乎舒服的很。
姜茉茉坐下来也不吭声，将一只枇杷从中间破开，去了核，又细细将外面的薄皮和里面的一层薄膜撕掉，用小刀削去顶，这才送进苏燃口中。
苏燃也不睁眼，冰凉的唇有意无意的碰到她的指尖，“真甜。”
女孩儿不知怎的，见他这样舒坦，原本的不愉快就给忘了，嘴角不由得甜甜一笑，就再继续剥。
她喜欢这样给他细细地弄东西吃，然后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
“学了魔道心诀会滋长戾气，你恐怕经常会难以压制心中愤怒、哀伤等各种情感，所以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功。”
“知道了。”
“等你冲破拜月，能进魔域，便不可再练，否则疯了傻了，我可不要你。”
“好，都听你的！”
“帮我剥个橘子，只要里面的肉儿。”
“好哒！”
姜茉茉拣了只橘子，去了外皮，又拨开里面的薄皮，小心地剥里面一粒一粒的橘肉，有意无意地道：“苏燃，魔域中的那翡翠深渊是什么样子？”
可是这一次，她低头等了良久，苏燃都没有回答。
再抬头去看，那人竟然睡着了。
姜茉茉摇摇头，拿起手帕，轻轻帮他擦了嘴角的果汁，再随手拿了张雪白的轻裘帮他盖上，便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待到姜茉茉走远，苏燃的双眼才缓缓睁开，那正午的阳光正晃眼。
她该是终于知道了吧。
……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明明无视她，她却觉得你是软的，可以捏一捏。
还有一种人，从来没被人修理过，便始终觉得人生不完美。
朔方的皇宫大内，这两种人颇多。
八十多位公主，除了便宜那类母族血脉低劣杂糅，无法献祭，其余的六七十位基本上轮了一圈，个别母族血统优良，出身高贵的，更是被高看一眼，森罗万象殿每隔几天便要去走一遭。
虽然对于献血这事完全无知无觉，却是对于能够经常接近皇兄而觉得自己备受青眼。
于是，住在大殿后面那个小院子里的烧火丫头，就成了个眼中钉肉中刺，更成了她们攀上神之血脉的一个拦路石。加上在宫斗这条路上修炼十数年的母妃从后筹谋撑腰，便终于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起初只是小打小闹，比如姜茉茉候在殿外时，里面的人出来，见了她，便开始话中有话的说给她听，顺路描红画绿地把在花厅中如何如何细细描述一番。
姜茉茉也假装听不见，苏燃如何的不容易、不愿意，她都明白的。
后来便开始有人有意无意地撞了她的肩膀，挡了她的路，她也沉住气，避到一旁，尽量不与这些血瓶发生冲突，毕竟拍死一个，苏燃那边的口粮就少了一个。
随着时日的推移，苏燃越来越容易疲倦，人也越来越精神不济，姜茉茉便更多的时间去森罗万象殿陪他，省得他跑来跑去，浪费精力。
这天她特意煮了一锅糖水黄桃，装在白瓷罐中，镇在冰里，站在殿外等着。
第139章 谁是贱婢？
那门开了，里面如常走出几位公主，为首的那个衣着华贵，周身珠翠皆非凡品，正是皇后的次女玉暖。
几个人从姜茉茉身前经过，玉暖忽然停了脚步，看了过来，见她手中提着篮子，笑道：“你又提着篮子在这里等着？这次是什么？还是大馒头？”
她说完，便是一阵娇笑，身旁的三人也跟着哄笑。
一个道：“果然是个烧火丫头，整天除了提着篮子蹲在殿外等着，也没旁的用处。”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除了在殿外等着，她还能做什么。皇兄那花厅，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玉暖回手止了她们道：“你们别这样口没遮拦，说什么她也是皇兄从虚空山上带下来的，必是有过人之处，不然如何在皇兄身边这样多时日还没有被赶走。”她忽然话锋一转，一双妙目在姜茉茉周身上下打量一番，“又或者，本来就是个脸皮厚的，死赖着不走也说不定。”说完又咯咯咯地笑开了。
她身后的一个连忙道：“说的就是呢，以前皇兄在虚空山冷清，她又会做些吃的喝的，说不定多看她几眼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