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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青,末了,他的嘴唇翕动几下,缓缓点头,“好,好……”
他几乎是踉踉跄跄地爬起了身,明明修身玉挺,此刻却如玉山将倾,萎靡不振,他死死地紧盯着我,一字一顿。
“我同顾朗,你想要谁?”
他的那副神情,分明是,在逼我从二者当中,做出一个舍弃。
我没犹豫,脱口而出,“我要见莫问!”
他身子一震,几乎要站不稳,却险险撑住,惨淡一笑,“好……”
他眼眸一闭,重重咬牙,“你好得很。”
我看他一眼,看着他紧闭的眸,看着他泛白的唇,也看着他那血迹干涸的指尖,重重咬了咬唇。
不能心软!
不能心痛!
顾朗已经快要死了,他还在等我回去!
我咬一咬牙,绝情转身。
连夜没拦,也没有追,我一步一步踩在积雪上面,发出“吱呀”声响,他在我背后灼灼凝视,如芒在背。
走了不知有多久,却依旧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风雅,你从来不敢完完全全地把心给我,对是不对?”
我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停流。
寒风刺骨,眼泪倏然从眼眶滑出,我在原地站了片刻,拔脚,继续朝前走。
【144】酒后临幸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神医都不能治的病。孽訫钺晓
从皇宫门口离开,回到清苑,没过多久,莫问便行色匆匆地来了,他用一种像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一眼,冷哼一声,进门便去为顾朗诊脉。
直到诊脉结束,他都不曾对我说一句话,就连关于顾朗病情的诊断,都是对管家说的。
莫问走后,管家将他的话转述给我听,“神医说,少爷之所以会这样,不是病,是心魔。只要他一日觉得自己心有愧疚,就会昏迷不醒,而药石之类的东西……是统统无效的。”
我听不懂,心魔?愧疚怫?
哪有人会因为这个就丧失一切生命的特征?
莫老头儿分明是在附和连夜的话,而连夜的话,我根本不信。
我想了想,反问管家,“按神医说的话,可是……他若是觉得不愧疚了,就会醒?奥”
管家躬了躬身,“对。”
哈,笑话!
不想治便是不想治,谁不知道他护连夜如同护犊?
真难为他想出这么拙劣的理由!
我转过身,朝屋里走,一边吩咐管家,“取些银子来,归整归整,府里所有下人统统都散了吧。”
当夜,大雪漫天,我带着顾朗,回到了太师府中。
久病卧床的爷爷见到我们两个回来,虽然高兴,却也并没有太过激动的神情,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朗,眼神先是一惊,再是慨然。
原本半支起的身子突然一软,他颓然躺倒在床榻上面,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似的,喟叹着道,“真是造孽啊……”
造什么孽,他没有详说,我也没有心情多问,急急上前一步,我焦声说,“爷爷,舜国神医崔昊,可是你的故交?”
爷爷没等我多加说明,已是双眼一闭,叹息着道,“你要救朗儿?没有用的。”
我眉头一皱,“怎会无用?我——”
正待多说,却被爷爷截断,他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隙,似无奈,又似伤痛地看我一眼,石破天惊,“朗儿的父亲……便是这么死的。当年,我为他寻遍天下医者,统统无用,你又何必再煞费苦心?”
顾朗的父亲?
八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爷爷主动提起顾朗那早死的父亲,我忍不住便有些吃惊,“这……这究竟是什么病?”
爷爷却满面死灰之色地闭上了眼,像是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他眉峰蹙起,再也不肯出声。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是无可奈何,只得转身。
。
爷爷不许我带顾朗去舜国求医,又说顾朗虽然不会醒来,但身子会安然无事,我别无他法,只好在太师府里住了下来。
顾家养女风雅已死,我换了个身份,装作顾家远房的一个亲戚,在此暂住。
可是若是仅仅住着,什么都不做的话,却又煎熬得很,于是便日日翻阅药书,试图找到顾朗的这种病究竟是甚,以及解法为何。
一晃,半个月居然就这么如流水般匆匆而过……
冬去春来,连国迎来了天成二年的开春,柳枝吐绿,花草发芽,太师府中放眼尽是融融春色,我却是一直提不起兴致,日日捧了本发黄的古书,怏怏地偎在廊下。
日子枯燥无聊,明明是我自八岁那年就住惯了的太师府,我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玩乐的兴致,每日里除了看药书,便是去看顾朗,无论是看书,还是看他,我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
婢女秋月看我的眼神越发忧心忡忡,她已是不止一次劝我出外走走,我却全无心情。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提早步入了迟暮之年,对生活,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好容易捱过一日,躺在床上,心底又总是空荡荡的,像缺了一块,无论我做什么,看什么,都填不满,都会隐隐泛疼……
我很清楚,它是在想谁。
可夜夜歇息,只要我一闭眼,就会看到他把利剑顾朗的胸口……稍稍变软的心,立刻就重又变得冷硬。
而那个人,他也再未出现在我的世界当中。
。
又是十日之后,三月三日,放风筝。
秋月一大早便兴致勃勃地把我叫了起来,根本不管我是否有兴致,她风风火火地伺候我梳洗,为我更衣妆扮,还特特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裙给我换上,说是今日说什么都要带我出府去散一散心。
我想了想,散便散吧,既然已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又何必在意是在府外还是府里?
用一团轻纱遮了脸,我随秋月乘了马车出门,马车颠簸,我自以为已然沉如死水的心,竟隐隐悸动,带着一丝畏惧,却也……带着一丝期冀。
像是……期冀见到什么人。
集市上,秋月欢欣鼓舞地挑了两只做工极好的风筝,卖风筝的小伙儿在向她说着怎么放高,我则是眼睛盯着地面,在发呆放空。
身后,闲逛集市的人熙熙攘攘,有年轻夫妇甜蜜挽着挑选风筝,亦有垂髫孩童乐颠颠地缠着父母要吃糖葫芦……这个世界很好,很安详,却只有我,满心空荡,伶仃一人。
我觉得眼睛发涩,便转了身,眼瞅着身边儿摊位就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年过半百的老板殷切招呼。
“小姐,吃个糖葫芦罢?甜得很!”
我可有可无地点一点头,信手指了一个。
“我要这个!”
耳畔忽有奶声奶气的童声传来,我愕然抬眼,这便看到,一个肤色白皙的可爱娃儿,被人抱着,他满眼晶亮,一手拿着一只大大的风筝,甚至将抱他那人的脸给彻底挡了住,眼睛却是一霎不霎地凝望着糖葫芦摊子。
那又胖又白的小手举起,一根短短的手指,正正指着我方才指着的那根糖葫芦。
老板顿时笑容微僵,“这——”
我笑一笑,“给他罢。”
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娃儿甜甜的声音,“姐姐不吃了么?”
他嗓音娇糯,又甜又软,饶是我最近心情枯寂得好似尼姑,也不由得转过了脸来,温柔一笑,“你吃便好,姐——”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口。俊美无俦的男人从娃儿手中的风筝遮挡之下露出了头,他撩起眼睫,眼眸似冰,明明是一霎不霎地在凝着我,却又像是透过了我,在看空旷虚无的半空。
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齐齐往脑海里冲。是他……!
我脸色一白,夺路就想要逃,却听娃儿颇带几分迟疑地唤,“姐姐?”
许是我的神情一瞬之间变化太过剧烈,娃儿愣了一愣,伸手就来拉我的手,他甜甜道,“姐姐不肯再吃,可是因为宝宝抢了你挑中的?”
我说不出话,嘴唇微颤,掌心渗汗,这样出人意料的重逢令我觉得猝不及防,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娃儿笑眯眯地转过了头,朝着绯衣男子撒娇。
“爹爹爹爹,给宝宝买两根糖葫芦好不好?宝宝要请姐姐吃!”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那个绯衣男人又回答了什么,我统统都没有听到,爹爹……
不过是区区两个字而已,却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我的脑门,我脸色惨白地站着,站着,站了好久,直到……
“小姐?小姐?”
秋月困惑而又焦急的连唤,唤回了我的心神,我看了看她,她手中拿着风筝,皱着眉责备我道,“小姐怎么在路上出起了神?若是被不瞧路的人给碰了——”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愣愣地垂下了眼,手中,赫然是一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抬起眼,就见老板殷切地道,“小姐不记得了?是方才那对父子给您买的!”
父子……我又是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住,眼瞅着秋月抬手要拉我去放风筝,我拔脚便走,没头没脑地就往前冲。
“小姐?哎,小姐!”
。
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才刚刚离开不过两个月而已,他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走着,我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却乱得很,走得很快,却不知去哪,不时会冲撞到行人,一路走来,惹来一路的骂声。
秋月早已顾不上什么风筝不风筝了,少不得要一一替我道歉,这么一耽搁,就更加追不上我的步伐。
眼瞅着前面有一个墙角,我没犹豫,径直就奔了过去,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好疼,好疼,它一直都在嗡嗡嗡嗡嗡……
附近摊位的客人闲闲坐着,朗声交谈,“哎,你听说了么?陛下近日认回了一个儿子,这可是我们连国第一位皇子!”
“可不是?我可还听说啊,那位皇子的生母不是华妃,不是婉嫔,而是去年风史死后,陛下出外醉酒,无意临幸的一个民女!”
“啧啧,民女?这身份……”
“民女如何?生个皇子,不就立刻飞上了枝头?真是好命啊,好命……”
我所有的动作彻底顿住,手臂僵在半空之中。
【145】她迷了心
“小姐……”
秋月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蹲在我的面前,她的嘴唇颤抖,一张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的。孽訫钺晓
很显然,那些人方才所说的话,她也听到了。
抬眼看着秋月,眼见她眼中是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我心中一涩,原本想要朝她笑一笑示意我无事的,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疯了似的争先恐后地砸了下来。
我越是极力要忍,它们就掉得愈发的凶悭。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抬手捂住眼睛,恨不得把手指探进去,把眼泪逼回,可它们却坏心眼的直往我的指缝里钻,我恼了,抬手就要去抠自己的眼珠。
我的疯狂举措,几乎要把秋月给吓坏。
“小姐!势”
她用哭声焦急喊我,身子更是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按压住我往眼眶里正塞手指的那只手,她惨白着脸朝身后喊,“来人,快来人!”
紧跟在后的侍卫蜂拥过来,其中一人点了我的穴,诸人把我控制了住,火速送回了太师府中。
。
爷爷听闻我在大街上不惜自毁眼睛的所作所为,当即就是脸色一痛,他抬手就想要甩我一个巴掌,却终是不忍下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当中。
气氛凝滞,房中包括医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多喘,爷爷满面涨红,定定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末了,许是我的脸色太过惨白,他终是不忍再朝我怒喝,便气愤不已地转过了头,朝秋月吼道。
“好生看着小姐,若是她再有丝毫闪失,我,我,我唯你是问!”
话音落定,他猛咳了几声,身子几乎一个趔趄,像是生怕在众人面前气昏似的,他甩门而出,背影,分明已经显出了佝偻的意味。
我看着他,看着他一步快过一步,一步也乱过一步的飞速走开,我心中一揪,像是真的被他扇了一个耳光似的,仓皇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医者为我诊脉,开了药方,说是我被气迷了心,服几帖药先稳定住心性,再慢慢调理即可。
秋月命人将药煎了,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喝。
我眼神空洞,双眼大睁,嘴巴全然是下意识地一开一合,药汁下肚,我却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味。
秋月搁下药碗,抱住我的身子掉下泪来,她失声道,“小姐,小姐您醒一醒吧!陛下他,他对顾家已然全无眷念之恩,少爷又成了那般样子,您若是再有什么好歹,可,可让太师还怎么活?”
爷爷?我的眼睛终于动了一动。
她搂住我哭得越来越凶,“雪,雪月姐姐说,昨个儿夜里,太师睡梦中便呕了血,医者看了,只是摇头。您,您若是再出什么事,他……他怕是就不行了!”
我禁不住浑身一绷。
“小姐……”秋月抬手晃着我的手腕,她哭得双眼红肿,强忍住泪,吸了吸鼻水,哀哀地道,“您不知道,打从顾欢小姐回来之后,这府里就一日不如一日,陛下讨厌这里,他再也不来,太师听说您死,在咱们暖苑里站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便染了病……”
“小姐,若是不想让这太师府就此没了,您……您实在该振作起来的啊!”
振作?
对,振作。我该振作起来,我不能就这么失魂落魄下去。
顾家不可以没有顾朗,也不可以没有爷爷,我必须好好儿的,才能照顾好他们。
心中有了信念,眼睛里顿时就有了光亮,我朝秋月笑了一下,“扶我起来……”
她还挂着泪滴,愣愣问我,“您要起来?”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儿。
她看了看我苍白的脸色,顿时由方才的苦口婆心,变成了忧心忡忡,“您,您要作甚?”
我道,“去看看爷爷。”
她先是一怔,下一秒,瞬间破涕为笑,欢呼着道,“太好啦,小姐,您,您想通啦?”
。
无所谓想不想通的,气迷心并不是什么大病,那阵子不可遏制的情绪爆发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去看了爷爷,如秋月所说,他很虚弱,病痛把他的脸染成了纸一样的惨白,饶是有千年人参等日日补着,气色也再难同往日相比了。
病榻之前,我握住了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顾府就交给我吧,您负责好生养病。万事万难,您别挂心,还有孙女替您担着呢。”
爷爷沉默了好久,眼圈渐渐地红了,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朝我微笑。
“丫头?”
我也笑。倾过身去,生平第一次,把这个将我抚养长大的老人,拥在了怀中。
他瘦得令我心疼。
。
接手了顾府的一切事务,我变得繁忙了起来,日日要看帐本,要听管家汇报大小事情,还要斟酌处理京城之中各位王公大臣家的人情来往事宜……
我忙到根本没空再去想那日的那对父子,抑或是……
刻意不再去想。
爷爷在我的悉心照料之下,气色渐渐有了好转,天气好的时候,雪月会推他到花园里坐坐,我就拿了要处理的事情到他不远处陪着——八年以来……唔,或许该说是九年?我们从未像今日如此平等,他再也不把我当作一个孩子。他看我时,眼神里偶尔竟会流露出依赖。
我知道,我成了整个顾家的支柱。
天成二年春,三月十一日,君国同舜国长达数月的战事,终于告终。
舜国皇帝病重,士气自然低迷,我听说,卿安几乎将军队开到舜国的州境里去,是舜国的大将早早挂了降旗,他才没有下令屠城。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君国并不是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卿安一战扬名。
秋月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这些消息,跑回来说与我听之后,她察言观色地觑着我的表情问,“君国赢了,小姐您……可有觉得高兴?”
正在看帐本的我不由地怔了一怔,“高兴什么?”
“君国一战扬威,日后再也没人敢看轻啊!”
我不由地冷笑一声,“那是卿安在乎的事情,不是我。”
相反,舜国的战事结束,意味着,卿安终于腾出了时间,来捉我回去——此事哪里值得高兴?
【146】生个孩子
顾府门口,由两队御前侍卫护卫着,一辆精美奢华的马车端端地停着,我看了一眼,就听管家小声提醒。孽訫钺晓
“陛下就在里头……”
我抿了抿唇,抬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管家顿时会意,摇了摇头,我心下宽慰,这才稍稍提起裙裾走下了台阶。
“民女恭请陛下移驾。”
我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恭谨一些,可是,马车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悭。
保持着福身施礼的姿势,累,但不能动,众目睽睽之下,我是太师府里新来的表小姐,没有人认识我,所以我更加需要维持太师府的礼仪,以及气度。
只是,马车里的那位也着实把谱儿摆得忒大,我就那么半蹲半屈地保持了将近半柱香的工夫,双腿几乎要麻了,他才终于姗姗地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露出了头。
一袭绯衣,鬓发微乱,眼神迷离,他像是刚睡醒似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抬手揉眼势。
我低咳了一声,算作提醒。
他顿住动作,朝我睨过来一眼,似乎是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似的,他似笑非笑,“你是?”
我敢肯定,他根本就知道我是谁,但他既然问了,我也就敢答,忍着双腿那令人不适的酸麻,我恭声道,“民女乃岭南人士,是顾太师的一届远亲,因着家父的缘故来此,磨砺锻炼一下自己。”
他“唔”了声,彻底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姿态闲适地坐在车辕上面,他挑一挑眉,睨着我道,“民女,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我立刻就低下了头,作恭谨状,“民女特来迎陛下移驾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