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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电话是向南打的，对不对？”
电话那边虽然是木子半梦半醒的声音，但她对于顾北的决定显然没有惊慌。而顾北冗长的沉默更让木子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结就不结了，以你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爱，或者真的放下，最后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不过向南那家伙现在出现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带你双宿双飞还是来和你恩断义绝的？”
“木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顾北绕过了木子的问题，因为她刚问的问题几个小时前顾北也问过自己，只是没有答案，或者是她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答案。
双宿双飞，向南不过是在酒店里用金钱给自己一个明码标价，这看上去更像是一场交易不是吗？恩断义绝，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那对于顾北来说就是惨绝人寰。
“说吧，咱俩之间还有什么可不可以，帮！”
……
放下电话，顾北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李木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变得如此亲密的。虽然是从小就认识的同学，但真正变得亲密应该是从向南离开以后。向南教会了顾北笑，教会了顾北爱，就连离开都教会了顾北如何交一个两肋插刀的朋友。叫她如何不爱？
顾北擦了擦脸上干掉的泪痕，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可怜过自己，向南在他就是全世界，向南不在全世界就是他。
她把头埋在了两腿之间，双手捂着耳朵，不是不想听见电影里的对白，只是她现在只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她累了，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体早已疲惫了，她靠着椅背睡了。
不知是不是后半夜里影院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顾北颤颤巍巍的身体竟因感到暖意而逐渐平静下来。她贪婪这份温暖，好像是冬天里包裹着她的那双热乎乎的大手一样，就这样顾北沉沉地睡了。
这一觉她睡的极为深沉，连平时一直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都识相的躲了起来。直到影院的工作人员来叫她：“姑娘，醒醒。我们该打扫卫生了。姑娘……醒醒。”
顾北睁开眼，她放松的身体和刚睡着的时候完全不同，她分明记得之前是蜷缩着手脚的，可是现在整个身体侧躺在情侣座上。虽然舒服但看上去却不是很雅观。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和工作人员道歉，还来不及推想这其中的细节，拿上自己的东西匆匆往出口的方向走。
“姑娘，等一下。”
工作人员叫住了顾北，她停在门口转身看见清洁阿姨从自己刚刚的位置上跑了过来。
“这是你的吧？”
保洁阿姨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银边模样的方盒，她把这个递到顾北面前时，顾北认出来这是S。T。 Dupont（法国都彭）70周年纪念版打火机。之前木子给她爸爸订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在顾北的概念里，能用这种东西点烟的都是在烧钱。
“阿姨，这不是我的，我不抽烟。”
“应该是坐在你旁边的小伙子的。”一个大叔从影院的后门走了过来。
顾北一听这句话，顿时心里毛毛的。明明在自己的印象中后半夜里影院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旁边什么时候出现过一个小伙子？大叔看到顾北全然不知的神情，忙着给她解释道：“夜里大概三四点的时候吧，你靠着那个小伙子睡着了，你不认识他吗？他还把外套披在了你身上，大概在你醒来前一个小时才离开。”
顾北此刻感觉更诡异了，开始有些懊悔自己选择逃到电影院。为什么她觉得安全的最后都能给她最深的恐惧？
她有些怯生生地问大叔：“您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大叔摇摇头：“影院里那么黑，而且我只能看见背影。这个应该就是他掉的，你拿走吧，要不一个打火机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们也是要扔的。”
扔掉？如果他们知道要被扔掉的这个火机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工资应该会痛心疾首吧，顾北给他们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如果失主来索要她好完璧归赵。
走到影院外面，浑圆的太阳高傲的挂在天上像是一个统治天地的神，驱散了顾北身体上的寒意。借着自然光她看了看手里的打火机，和木子之前描述的如出一辙：“钯金属打造，机身表面镶了白钻，黑色Dupont漆融合银粉与镀钯金润饰，能在黑夜里微微引领出奢华尊贵感。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全球限量编号770个，这绝对是我那个暴发户老爹的最爱！”
顾北对着手里的打火机自言自语：“你这么贵重，要是被扔掉太可惜了，如果你和你的主人有缘分还会再见的。”
也许是打火机太过贵重，顾北越是谨慎越会出错。她拿着打火机的手一滑不小心将它摔到了地上，她连忙捡了起来，检查有没有摔坏，如果摔坏自己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看了看机身完好无缺，顾北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贵的东西质量就是过关。”
她翻到底部，上面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刻了：g&b。这是什么咒语？该不会是打火机主人信奉的图腾标识之类的吧。“还是个有信仰的暴发户。”她把打火机放到了包里。
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间，自从给木子打完电话后她就关掉了手机。也不知道木子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顾北在街边的店里买了一条丝巾系在了脖子上，从视觉上看算是遮住了那一排吻痕，不过这个假象能骗过其他人吗？或者她也只想暂时的掩耳盗铃而已。
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如果庄懿轩见到在民政局门前等着他的是木子一定会去家里等她的。就算他不去找自己，自己现在这般样子回到家里也是增加妈妈的担心。她穿过街区来到了木子的店里，木子一直朝门口的方向张望，顾北刚一进商场她就发现了。木子走到店门口等着顾北走过来。
“木子，我……”
“好了，都过去了。先进来再说。”木子挽着顾北的胳膊走进了VIP休息室。
顾北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木子递给她的咖啡久久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昨天你和向南发生了什么？”
木子坐在旁边，看着顾北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有她脖子上那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丝巾问着顾北。
“木子，我想在城西租个房子。”
“怎么，向仲国早都转业了，他儿子回来了，也不会住大院的。你至于躲那么远吗？”
“不是躲他。”
顾北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她从小到大只要一紧张嘴里就不会闲着，要么吃东西喝东西，要么就是不停地说话。
“行，我帮你找你房子。温阿姨那边你准备怎么交待啊？”
“实话实说，我不想结了我妈也能理解。毕竟……”
顾北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不停的喝着咖啡。
“毕竟你像傻子一样等了十年，我们谁能不理解你。不过，顾北你要学会放下，有些事过去了你再怎么执拗也回不来的。搬到城西也好，换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要不老守着那个大院，你迟早会被困死在里面。”
木子当下就给她老爸打了个电话，要来了她老爸在城西的投资的一套房子的钥匙。当天就可以拎包入住，她陪着顾北回了家，收拾一些东西。顾北找到了庄懿轩之前送自己的另一枚戒指，拿着两个盒子送到木子面前。
“你干嘛？想拿这两个东西贿赂我。”
“帮我还给庄懿轩，好不好？”顾北的头靠在木子的肩上，看上去是像在撒娇，其实顾北只是想从木子的身上借些果决的力量，好让自己有勇气理清过去和现在。
“我说顾小姐，你真是一箭杀了我吧。我是没和你说今天早上庄懿轩的表情是不是？我告诉他我的来意之后，他虽然嘴上说还是没有等到你，但脸上的表情就跟死了亲娘舅一样。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最见不得帅哥伤心了。”
木子絮絮叨叨的推脱着，但是顾北一直在她面前举着两个盒子，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最后木子还是妥协了，收了两个盒子。
她们两个收拾好了没多久，顾北的妈妈就回来了。她看见客厅里放着顾北的行李箱，就知道女儿这证没领成。
“木子，要不要吃过饭再走啊？”
“温阿姨，您不用忙了，我去车上等顾北。”
木子下了楼，房间里剩下了顾北和妈妈。可是顾北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妈妈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这么多年顾北已经学会只和妈妈分享快乐，她不懂得怎样和最亲的人诉说痛苦。
“妈，今天我没去领证。我在城西找了一份新工作，住家里来回上班太远了。不过，我每周都会回来看您的，或者您去看我。”
她抱着妈妈，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自己那样。只是妈妈的身上少了原本这个年纪该有的丰腴，也许是十年来一直一个人带着姐妹俩的原因，她的瘦削总让顾北心疼。就好像顾北当年高考的成绩足以考上向南的大学，她努力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向南不重要，而是她不想让妈妈一个人那么辛苦的带着妹妹。
温芷兰并没有责怪顾北，她也知道顾北心里的苦。只是她不想看着女儿这一世都为了一个情字而不快活。
“北北，自己住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着我，知道吗？没事可以出去旅旅游，转一转，这
世上还有好多美好的景色你没看过呢！有些事看得多了自然就看得开了。”
妈妈拍了拍顾北的肩，和顾北一起提着箱子出了门。顾北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妈妈一点一点的变小，她忽然觉得妈妈老了，自己虽然这些年一直陪在妈妈的身边却好像从来没走进过她的心里。顾北脸上的泪水有悔恨有不舍，她在心里悄悄地说：“妈妈，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让您看到一个快乐的北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木子爸爸投资的是城西一个酒店式公寓，临着城西主干道，来回的交通也很方便。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但是居住环境是极好的。她们两个人简单的把带过来的东西在房间里安置好以后顾北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房租放到了木子的面前。木子太了解顾北的性格，这钱自己不收她是绝对不会安心住在这里的，她伸手拿了桌子上面一半的钱，另一半还给了顾北。
“就要这些，平时这房子也是在这空着。没想到除了我老爸每天想着的保值，还能有创收的一天。北北，你说要不我干脆把店关了，买上365套房子，然后都租出去，每天的工作就是收房租数钱。这样应该就不会出现财政赤字了吧？”
“要是你都是这么个收钱法，估计就不止是赤字了，你老爸真的就是辛辛苦苦大半生，一年回到解放前。木子，晚上要不要在这吃？我下厨。”
顾北亲自下厨，木子忍不住的摩拳擦掌。顾北的厨艺可不是盖的，她们上大学的时候，顾北利用课余时间考了营养师和中级厨师。那会儿她还和顾北开玩笑说：“等到向南回来，有吃有喝有美人，一定跑不出你的盘丝洞了。”
时间过的真快，每一个记忆都清晰的像是昨天，可是转眼已经过去了六七年。
顾北刚准备下楼买菜，木子的电话就响了。木子听见她妈妈的声音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还要陪她老爸出席一个聚会，她妈妈已经在电话那边声嘶力竭的提醒了，那气势估计要是木子爽约她妈妈会拿着擀面杖上门把她带回家。
“你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顾北催着木子，木子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自己的包。
“什么聚会啊，我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肯定又是变相的相亲。我看他们要是能替我出嫁，肯定已经嫁了七八回了。”
顾北在楼上看着木子悻悻而去的背影，心里总是忍不住的羡慕她。虽然木子每次都在抱怨她爸妈给她的安排，但那是顾北最渴望的一种撒娇。
十七岁以前她也经常抱怨爸爸在家的时间少，顾北心里最清楚这种抱怨不是指责，而是作为女儿最无理取闹的一种撒娇特权。即便那时候已经有了顾雪，她能感觉到爸爸还是爱自己多一点。
十六岁那一年，顾北像往常一样等着爸爸回来过年，爸爸曾经和顾北说过，过了十六岁就是大姑娘了，所以在十六岁辞旧迎新的时候会送给她一份礼物。顾北爸爸和向仲国一样都是特种兵，只是向仲国因为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所以调回到军区的机关工作。顾北的爸爸依然在那个顾北认为超级神秘的地方工作着。
小的时候小朋友们聚在一起都会侃侃而谈自己的爸爸是做什么的，顾北从来不参与这样的讨论，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爸爸工作的样子。只有问到她的时候，她才会笼统的说：“我爸爸是人民解放军。”
顾北在七楼就听见了楼下的汽车声，她能辨认出那个声音来，是爸爸每次回家坐的勇士。她高兴的跑了下去，只看见了平时和爸爸一起的两个叔叔还有向仲国站在车前。
顾北走到向仲国身边问他：“向伯伯，我爸爸呢？”
向仲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一条泪痕横在中间，那是顾北从没见过的样子，直到她学到了“悲恸”这个词，才了解原来那时的向伯伯已经悲伤到极点。
顾北见他们不回答，以为爸爸躲在车里，她绕到车门口打开车门，车座上叠着一套和爸爸平时穿的一样的冬常军装，肩膀上的两杠三星映着大檐帽的帽徽在一大片绿色里格外显眼。那时的军装还没有姓名牌，顾北无法确认这是不是爸爸的衣服。
她只能再拉住向仲国问他：“伯伯，我爸爸到底去哪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向伯伯拉着顾北的手，两个叔叔拿着刚才顾北看见的那身军装一起上了楼。顾北的妈妈还在家里忙活着做饭，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四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落到了那身军装上。顾北不能确认，但她可以，她一下子就看到了肩膀缝的地方还有自己缝补的针线。她没有站稳，手抓住了门边的桌子。
“芷兰，你要坚强。还有顾北和顾雪两个孩子呢！”向仲国扶着顾北的妈妈。
向仲国他们放下那身军装还有一个箱子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顾北能感觉到妈妈的悲伤，只是她一个眼泪瓣都没在自己和顾雪的面前落下。顾雪那时候还小，只有十一岁，晚上吃饭前，她拼命的吵着要等爸爸回来再吃。妈妈一边哄着她，一边憋红了眼睛。顾北也想爸爸，她甚至已经意识到爸爸不会再回来了，只是她看着妈妈的样子更心疼，她学着妈妈的样子忍着泪水和妈妈一起哄着妹妹吃饭。
半夜里顾北听见妈妈的房间里有哭泣声，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大把大把的眼泪鼻涕浸湿了枕头，她和顾雪一个房间，怕吵醒妹妹，她就捂着自己的嘴巴，直到自己哭累了才睡着。
三天以后妈妈带着顾北顾雪，在烈士墓见了爸爸最后一面。一起参加葬礼的还有好多顾北爸爸生前的战友和领导，所有人脱帽敬礼的那一刻让顾北觉得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她咬着牙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她要让爸爸知道十七岁的顾北长大了，可以照顾妈妈和顾雪，可以让爸爸安心。
所有的仪式结束以后，妈妈带着顾雪先回了家。顾北还想和爸爸再待一会儿，她一个人站在墓碑前，看着那上面的照片，爸爸一直都是那么严肃的表情，只有在家里才能听到他哈哈大笑的声音，多半还是被顾北调皮的挠了痒痒。
顾北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去医院，四五岁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大手术才慢慢好起来。好了以后顾北经常会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每次骑在爸爸肩头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高的人，仿佛可以指点江山，尽管她的“江山”只有家里那么大。可每次被妈妈看见，她和爸爸都要遭到严厉的批评。
爸爸就会凑到小顾北的旁边说：“没办法，谁让妈妈是老师呢。咱们两个要听话。”
以后爸爸再也不会陪在顾北身边，看着顾北考大学，看着顾北做新娘的样子了，可这些都曾经是他嘴里经常念叨的愿望。
“这就是你给我的十七岁的礼物吗？”
顾北再坚强终究是个孩子，一句话话音还没落就转过身，背对着墓碑。她不是在闹脾气，只是她不想让爸爸看见自己泪如雨下的样子。
她以为偌大的烈士墓里只有她自己，只要不被爸爸看见，她就还可以假装坚强。她的眼泪滴在一双黑色球鞋上，一个热烈温暖的怀抱环绕着她。
“顾北，我做你的天，一辈子。”
那时候向南只有二十岁，轻易许下的诺言以为来得及用一生实现。
“我送你回家吧，车还等在外面。”
向南温柔的拍了拍顾北的背，顾北的头扎在向南的怀里使劲儿的摇着。
“我想走回家。”
顾北觉得只要到了家，一切就都是事实了，她就不得不承认家里再也不会有爸爸的笑声了，她不想那么快接受这一切。
北方的新年大街上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碎片，空气里都飘着火药味儿。顾北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踏着雪走着，向南也一步一步的跟着。她不说话，他也不去打扰，向南知道顾北的每一步都是在跟她爸爸告别。
顾北身后一长串脚印里都是她和爸爸最快乐的记忆，向南身后一长串脚印都是他那时坚信的对顾北一生的陪伴。
他们走回家身上积了好多雪，在楼道里向南用热乎乎的手温暖着顾北冰凉的脸颊。
“别冻坏了，要不然一会儿上去温阿姨看见该心疼了。”
顾北给向南弹去身上的雪，终于开口说了话。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