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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有责任。”他抚着她的脸,眼底暗流涌动,“曾经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我会让他们双倍奉还。”
苏浅璎怔了怔,为他眼中一刹那的森然冷冽。
随即她笑了笑,“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没怪你。”
玉初无言的看着她。
然后掏出另一块玉佩递给她,“不许弄丢了。”
苏浅璎低头看手中的玉佩。
淡紫色,莲花形状,中间刻着一个初字。
定情信物?
苏浅璎会心一笑,将玉佩放在怀里。
“言归正传。”她道:“你找到我的时候,宁晔没发现你?”
玉初看她一眼,继续道:“你当时心情很糟糕,我说带你回去,你也没反对,只说要向他告别。他没看见我,但应该有所察觉。”
苏浅璎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突然爆发了。
原来还有个告别这个结啊?
“所以他现在已经知道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了?”
“嗯。”
玉初点头,又想了想,道:“当时你受了特别大的打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半路就晕倒了。我担心你心里留下阴影,就告诉了太师父,太师父几经思虑,最终封印了你部分记忆。你自己大底也不愿去触碰那些事,所以在昏迷一个月以后,自发的跳过了那段记忆。”
苏浅璎在心里默默道,其实你是希望我忘记宁晔吧?
要不是那时候他太小还不能保证能在不以伤害她身体的基础上封印她部分记忆,估计也不用劳烦师父。
“至于你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玉初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不得而知。”
苏浅璎本来想问那个十年之约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问了估计又会刺激到他。
她倒是觉得,就算自己十年前与宁晔相识,也说明不了什么。且不说自己好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动什么心思,便是宁晔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怎么可能就仅凭幼时的一面之缘就非卿不娶了?
这也太荒唐了些。
“最后一个问题。”
她盯着玉初,道:“你跟燕绥,到底什么关系?”
玉初微微一僵,沉默良久,道:“他是我舅舅。”
苏浅璎愕然当场。
驿馆。
其哲匆匆而来,
“殿下,查出来了。玉初的生母,是上官府的养女。而他身边那个护卫,是上官家唯一的遗孤。”
宁晔嗯了声,神色并不意外。
“还有一件事。”其哲继续道:“慕宜清死了,赵志远的说法是刺客所杀。天熙的皇帝没有追究,只下令好生安葬,现在赵府已经挂起来白绫。”
宁晔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淡淡嘲讽。
“准备贺礼,去赵府吊唁。”
“是。”
其哲躬身退下。
宁晔坐着,眼神飘过翡翠屏风上的白玉兰,神情难得的有些恍惚。
十年她对他说,要到天熙寻亲,他一路护送为伴,赶上了那场瘟疫。她固执的要救人,却险些被人灭口。
若非她一直蒙着面纱,或许早就被少翾和羽书认出来了。
他让其哲一路跟踪,查出幕后主使赵志远。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神情里有着难以掩饰承受的震惊和悲凉。
那时他已有所怀疑。
分别之时,她说,“如果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世。”
他听得懂她的暗示,她不希望他去调查她。
那是属于她内心的伤疤,她不想让人知道。
他懂,因为他也有这样的伤。
所以,他从未刻意的调查过她的身世,她的行踪。
直到十年之后,他按照约定来了天熙。
那天在街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认出她身边的慕容锁烟。
然后,他知道十年前来找她的那个人,是玉初。
玉初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向后靠了靠,神情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赵府,落梅居。
苏浅璎怔怔的看着玉初,实在难以消化方才听到的一切。
玉初的母亲,是燕绥的亲姐姐。当初因为贪玩出谷去了玉照国,碰上刚丧女悲痛欲绝的上官夫人,收了她做义女。
后来,她恋上荣亲王,执意嫁给他为妻。
而云梦谷的老祖宗传下规矩,但凡云梦谷的子女,不可与各国皇室有任何关系,更是杜绝联姻,否则逐出家门。
所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了云梦谷。
“所以,依斐是你表哥?表弟?”
玉初道:“他比我小一岁。”
“当年我父王蒙难后,我母妃身边的丫鬟曾带我逃到云梦谷寻求庇护,却被我的外公一掌毙命。他还想杀了我,是舅舅他救了我,然后派人将我送到苍雪山。”
苏浅璎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玉初神色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云梦谷有千年寒玉,但那个时候,我不够强大,我没能力为你取来寒玉压毒。”
“别说了”
苏浅璎心如刀绞。
她知道他幼年吃过不少苦,否则不会是那般沉闷寡言的性子。却不知道,会这般的让人心痛。
父亲蒙难,母族被牵连,一夕之间所有亲人都死绝,只剩自己一人在这人世间挣扎苟活。
凄凉,孤独,冷漠,绝望
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生死一线之际,外祖父却还要赶尽杀绝。
何其的凉薄冷血?
若非为了她,他大底一辈子也不愿踏进云梦谷半分。当年那一身的血,是从心底流出来的
“阿初”
苏浅璎眼中含泪,心疼的看着他。
玉初却对她笑笑,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他说,“其实我挺感激他当初没有收留我,否则我如何能遇见你?”
苏浅璎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抱住他。
“阿初,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你,你还有我,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
“嗯。”
玉初揽着她的身子,道:“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
苏浅璎坚定回答。
玉初眼神闪动,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愉悦的笑弧。
砰
药碗碎裂。
一屋子的宫女跪了一地。
太后怔怔看着天熙帝,“你刚才说什么?”
天熙帝脸色黯然,“宜清,她遇刺身亡了。”
太后死死的瞪着他,所有血液充斥至脑门,她的脸色开始涨红,然后一寸寸白下去。
“母后。”
天熙帝担心的看着她。
太后蠕动着出版,随即吐出一大口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母后!”
天熙帝惊呼着上前。
慈安宫里顿时一片混乱。
凤仪宫。
皇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倒是笑了。
“什么遇刺,不过就是借口罢了。”她眼中有着了然透彻的光,“那个苏浅璎还真是厉害,才回来不到一个月,赵志远贬官,赵语心死了,现在宜清也死了。现在就算皇上想要重新启用赵志远,对旭儿也没任何威胁了。”
绛心微笑,“娘娘圣明。”
皇后道:“让旭儿去一趟赵府,好歹那也是他的姑姑,也该尽一尽做晚辈的孝道。”
“是。”
慕宜清死了,赵府办丧事,不少人都来吊唁。而暂时住在驿馆的两国使者,原本是不必走这个过场的。但是因为苏浅璎的缘故,都来了。
苏浅璎是不会去哭丧的,也不会穿什么孝服。
不过,她还是去了大堂。
所有人都在,老太爷一脸的凝重悲痛,老太太更是将戏做得很足,还在不停的摸着眼泪。
只是脚上那双鞋子,却还嵌着金丝,宽大的衣袖也未曾遮住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碧绿一角。
上好的碧玉手镯。
她嘴角微微嘲讽,走了进去。
屋内所有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宫宴之上,苏浅璎曾惊艳四座,此时见她仍旧青衣着身素颜朝天,许多人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夭夭。”
老太太立即呵斥,“怎的穿得如此不成体统?快去换了!”
☆、第八十八章 羞辱渣男
命令的语气。
苏浅璎神色自若,“换什么衣服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穿孝服,她一个杀人凶手,有资格让我为她披麻戴孝吗”
话音刚落,四周便是一片哗然。
老夫人神色铁青。
“孽障”
苏浅璎冷冷看她一眼,她立时想起昨夜慕宜清的惨状,不由得一阵后怕,嘴上却是不肯认输。
“她是你的嫡母。”
苏浅璎轻蔑一笑,“我娘是原配,她不过继室,哪门子的嫡母我若是给她戴孝,估计她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四周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老太爷面色有些难看,赵志远神容如常,苏浅璎今天不捣乱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给慕宜清上香简直天方夜谭。
“我来只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明日我要搬出去。”
赵家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尤其是老夫人,声音近乎尖锐。
“你要搬到哪儿去”
“这里有碍我眼的人,我大概也碍了某些人的眼,所以我还是搬出去,清静清静。就这样,你们继续,我走了。”
她说完就走,毫不犹豫。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你给我回来”
“够了。”
老太爷轻喝一声,“你还嫌脸丢得不够大吗”
“明明就是她”
老夫人还欲狡辩,却听赵志远道:“母亲,您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父亲就好。”
“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是。”
立即有丫鬟上前,几乎是强硬的押着老夫人离去的。
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也不敢发作,咬着牙被送走了。
最近京城出了这么多事,闹得沸反盈天的,全都跟赵家有关,外面本来就已经谣言满天飞。方才苏浅璎那一句杀人凶手,以及她口中的娘,这两句话可谓是一种暗示。
很多人就不免想起了一些旧事。
虽然时隔十多年,很多事情也差不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漠了痕迹,但堂堂公主给人做继妻这事儿,当年可是轰动不小。随着苏浅璎的回归,很多事情也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本来这是赵家的家事,当年曲素娥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但苏浅璎既然提出来,而且还专挑慕宜清发丧的这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这其中的深意,就难免让人侧目了。
而且苏浅璎昨天才回来,慕宜清死了她立马就走。
巧合还是刻意
旁人怎么议论苏浅璎不管,而且她这次回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折腾慕宜清,现在人已经死了,她还留着干嘛
赵府这一群人一个比一个渣,倒是扰她清净。
别以为慕宜清死了她就不敢捅出当初曲家被灭门的真相。逝者已矣,的确不该在背后议论。
但曲氏一族百口人何其无辜
她可不傻,如没有太后先帝与当今圣上的纵容,单凭慕宜清残杀朝廷官员极其家眷这一条罪状,就够死无葬身之地。
从大厅到落梅居比较远,要经过中路的花园。
刚从月洞门穿过,背后就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
“苏浅璎。”
苏浅璎脚步一顿,锁烟直接转身,看到来人后就笑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淮王殿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她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眼神里也满是鄙夷和轻视。
慕子奕脸色沉如锅底,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森寒杀意。
“苏浅璎,是不是你杀死了姑姑”
质问的语气。
锁烟直接就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你脑子有病吧我家姑娘要杀人还用得着那么麻烦慕宜清早死八百回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肮脏得让人恶心,杀她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闭嘴。”
慕子奕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如此愤怒倒不是因为维护慕宜清,而是看不得苏浅璎的人,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嘴长在我脸上,你让我闭嘴就闭嘴你算哪根葱啊”
锁烟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慕子奕,她性格向来泼辣,在军中也会顶撞上级。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又是女人,而且还颇有战绩,大家都让着她。也因此,养成了她直率火爆的脾气。
玉初让她跟着苏浅璎,原因之一就是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这段时间看惯了天熙这群人丑陋的嘴脸,她对皇家的人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尤其这个自大狂慕子奕。
有眼无珠,自我感觉良好,实际上就是个人渣,臭水沟里的垃圾都比他干净。
“婚也退了,你现在跟我家姑娘没任何关系,我要是你啊,就好好呆在家里自我反省,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我让你闭嘴。”
慕子奕暴怒。
话音未落掌风已起,周围花草碎石全都飞了起来,气流涌动,凌厉逼人。
苏浅璎一把拉过锁烟往旁边一躲,假山轰然碎裂。
眼前紫影一闪,袖手一挥,强大的真气将慕子奕的掌风给扫了回去,将他逼得后退几分。
“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弱女子,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温润如玉,笑意款款,却带着几分凉意。
慕子奕好容易稳定身形,这才看清来人是谁,瞳孔一缩,冷冷道:“宁太子好兴致,作客作到这花园里来了。就是不知道这赵府的花园,何处景致如此别致,竟让宁太子如此惦记,不辞万里来观赏”
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是暗指宁晔和苏浅璎有私情。
锁烟听得火大,“慕子奕,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还是个皇子,要脸不”
宁晔已走到苏浅璎身边,关切道:“没事吧”
“无妨。”苏浅璎淡淡道:“凭他的道行,还伤不了我。”
宁晔浅笑,“既如此,何苦大材小用”
他指的是青霜剑。
苏浅璎自然听得懂。
慕子奕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更是怒火滔天。
“苏浅璎,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有野男人了,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和本王解除婚约”
他口中的野男人宁晔闻言皱了皱眉,眼中温润的光泽,立即凝结如冰。
锁烟更是直接开骂,“去你狗娘养的兔崽子,你骂谁是荡妇你丫的才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有眼无珠的蠢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副模样,也就只有赵语心那个白莲花菟丝草才看得上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从骨到皮都散发着恶臭,街头边的乞丐都比你干净。当初你和赵语心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被人捉奸在床你好意思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说你两情相悦真爱无敌我呸什么狗屁王爷,你除了会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滚你个王八羔子烂心烂肺烂肠子的狗杂碎,给姑奶奶擦鞋我都嫌脏。”
苏浅璎震惊的看着她。
昨天晚上锁烟骂赵家二老的时候那泼辣劲儿已是让她刮目相看。可见她此刻挽袖叉腰破口大骂的样子,才知道昨晚那顶多就算是个饭前凉菜,这才是真正的主食啊。
可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市井之中才会出现的粗鄙之言的
怪不得当初在战场上会直接骂得对方提刀来砍她。
小妮子这张嘴可是够厉害的啊。
宁晔出身皇族,温润公子,自然也没见过这等似泼妇骂街的阵仗。要知道,贵族之间骂人那都是有技术的。夹枪带棒,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就连蛮横如慕宜清等人,也是说不出如此难听的话的。
所以他的眼神,就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意外。
慕子奕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到紫,由紫到青,最后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你―”
“怎么,不服气想动手啊来啊,正好姑奶奶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好拿你练练手。”
锁烟才不怕他,一无落下,锁魂勾已滑入手中。
“锁烟。”
苏浅璎制止她,对慕子奕道:“既然王爷喜欢这里的风景,那就继续赏吧,告辞。”
慕子奕握紧拳头,只觉得左臂发疼发麻。自从那日在灵佛寺被那个神秘人所伤,他这只手就一直好好坏坏,反复无常。
他死死的盯着离去的几人,眼神阴鸷,充满杀意。
苏浅璎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一定
“慕宜清发丧,宁太子怎的亲自来了”
走到一半,苏浅璎如是问道。
宁晔单手负立,慢慢走着。
“来解答姑娘心中疑问。”
苏浅璎脚步一顿。
宁晔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
苏浅璎看了他半晌,道:“锁烟,你退下。”
锁烟一愣。
她看了宁晔一眼,有些不情愿道:“那我在前面等姑娘。”
临走的时候,她还给了宁晔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怎么看这个重音国的太子都不顺眼,慕子奕那种无耻人渣,她还可以破口大骂甚至是直接动手。可是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从头到尾温温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还真是让她有气无处发。
等锁烟走远了,苏浅璎才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宁晔道:“应该是,姑娘想知道什么”
苏浅璎抿唇,避开目光,继续向前走。
“我少时顽劣,思家心切,曾私自下山,中途毒发险些丢了命,师父好不容易才将我给救了回来。只是,我想不起我为何会毒发,也不知道我去过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直到前段时间灵佛寺莫名着火,我才隐约想起似乎忘记了许多事。”
她说到此顿一顿,脚步并为此停下,道:“殿下可否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宁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姑娘手持青霜剑,那么姑娘可知此剑的来历”
苏浅璎目光微动,笑了。
“我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青霜剑,乃符焰谷之物,是当年师父攻打符焰谷的时候获取而来的灵剑,可以克制她体内的血砂。只是戾气太重,寻常人无法驾驭。
若非有师父的一甲子功力,以及多年修炼的独门心法,她也会为其所伤。
“十年前,就知道了”
“不。”
宁晔摇头,“当年我只是知晓姑娘身中至阳奇毒,并不知那是血砂。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