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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敏回以甜笑:“若钱家姐姐想要给我送钱,我自是愿意的。”
“口气这么大?看来是不想叫我看轻你让子了。那便说说吧,你这局打算出多少彩头?”
“先十两银子吧。”
“好。我跟十两。”
这边的两人订下赌注,也不管旁边人群议论纷纷开始买卖输赢,便各自猜子准备开局。
另一面,张成澜和那位刘姓女子也已经坐下。
“告诉你,我姓刘名红莲!”她倨傲的抬着下巴对张成澜道:“今天不把你输得心服口服,我就跟你姓!”
张成澜岂会怕她,当即冷哼一声同样抬着下巴高傲的回道:“算了吧,就算我赢了你,也不敢教你这这样的人来侮辱了张家祖宗!不要恶心的我吃不下饭去!”
“好,你有种!那咱就定个规矩,三局两胜,谁先输了谁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那我就等着听你叫了!”
这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竟比周思敏那边还要紧张。原本围观在其他桌子边的观客纷纷被吸引而来,棋局尚未开始,开出的赌注却已经加到了几千两。
她们的台局开在两桌中间,新月楼里有专门的丫鬟在一旁划线看台,并且一笔笔将各人的号码牌及下注赌金登记清楚。
“你怎么买了那个姓张的丫头赢啊?”大约是结伴而来的朋友们见到自己小伙伴买了张成澜胜,急的都恨不得替她把银子给拿回来了,一边惋惜一边还不停问那个看台子的丫鬟:“能不能反悔啊?我朋友是新来安溪的,什么都不懂呢……”
那女子看起来已有二十左右,却看不出是未婚还是已嫁,穿了一袭华贵的锦缎长衫。她身材欣长,体态英挺,头发跟男子一般用发簪高高束着,懒洋洋倚靠在台桌之上,脸上是一副极其玩味的表情:“为什么不能买那姓张的赢啊?”
她的朋友恨得只能跺脚,抬手指着周思敏道:“你来这安溪也有十来日了,这人你不认识,那姓周的你也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跟那草包混在一处的女人,棋艺能好到哪去!买她肯定输啊!”
周思敏耳尖听了,不由暗自点头。的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以前的周思敏,的确跟张成澜没什么话聊。
那女子却也不后悔,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极不在乎,却偏头又暗暗跟她的朋友嘀咕了几句道:“你们知道个屁!相比周家那个草包,我更讨厌钱如云那个女人好不。整天一副清高的不能让我碰一下的模样,看着就叫人讨厌!照你这样讲,跟她玩在一起的人肯定也讨厌的很。”
她的朋友听了便只好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唉声叹气的说道:“随你罢!反正你又不缺银子!”
周思敏却再一次捕捉到这细如蚊蚋的声音。
钱如云?
她看了看自己的对手,终于给对方贴上了完整的名称标签。
“周妹妹,你这棋下的倒是轻松。”钱如云看着对方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下法,不耐的讥讽道:“竟是一点脑子都不费呢。”
周思敏勾了勾唇,将手上的棋子漫不经心的丢在棋盘上:“就你这种水平,我犯得着费脑子吗?”
钱如云听了,不由有些气恼。虽然她知道对方最后一定会输,一定会被自己打脸,但是在这之前,她却还要忍受对方这般狂妄自大的侮辱!
简直一刻都不想忍下去了!
心里一急,她手中棋子落下的速度便也快了许多。
两人你来我往,倒也叫一旁的看客看到津津有味。众人因为大多下注在钱如云身上,便十分期盼着她能立时就将周思敏给杀个片甲不留。可是时间倒是过去了很久,两人的架势却是越发显得沉闷了。
“怎么样?还没结束啊?”有人开始催促起来:“钱家小姐好歹是安溪第一才女,将这姓周的草包打败还不是眨个眼就能办到的事!”
“你懂什么!”另外一人驳斥道:“钱家小姐是第一才女没错,可这周家草包四个字,你以后可别随便乱喊了。”
“怎么,你也看出点门道了?”人一多,便总有几个高手自诩能算透全局。周思敏这下法虽然看着散漫,但细细思量之后却总叫人觉得她似乎是在布一个大局。
人群里的议论纷纷钱如云是听不到了。她此刻已经是全神贯注,因为随着她吃进去的白子越多,她发现自己的黑子却也似乎越发桎梏。就好似陷进了一个泥潭,越挣扎就越快被淹没。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算计了。
周思敏好整以暇的撑着下巴,心想对方这思考的时间真是越来越长了。
而不远处的人墙里面,突然传来了刘红莲难以置信的尖叫:“不可能!你怎么会赢?不算,这一局不算!”
原来竟是张成澜那边已经赢了一局了。
第三十章 威胁
更新时间201475 20:14:13 字数:2840
“输不起就别大言不惭的跟我赌啊?”张成澜坐在原地动都懒得动,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兴高采烈的说道:“原先我还当你是个什么高手呢,却原来……”
她笑眯眯环顾了周围一圈,轻蔑的说道:“不过如此。”
刘红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快就被一个草包给打败了。
还是个胖的跟头猪似的草包。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给钱给钱!”原先压张成澜胜的那个女子简直赚翻了。她一边毫不客气的让丫鬟将那一大把赌资全都收走,一边又转头嘲讽刘红莲:“喂喂,你站着干什么?不是三局两胜么,你这么快就认输,我还怎么再赢一盘?”
刘红莲气的身子都发抖了,红着眼睛看了那女子一眼,却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气鼓鼓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张成澜道:“算你运气好!刚才本姑娘让你一局!这一次却不可能了!”
张成澜不置可否,只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再输一盘的话可是要学狗叫的!”
就这水平,连周思敏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可她们居然还敢嘲笑对方。张成澜打败刘红莲之后,对和周思敏对弈的钱如云是越发的看不上,挑了挑眉在心里暗暗说道:一个一个都说让几子让几子,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着这谁!哼,臭棋篓子!
周思敏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赢钱的女子一眼,转头时看到钱如云眉头紧皱的模样,便道:“钱小姐这速度可越来越慢了。”
原本在下棋的时候催促对方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这局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她赢了,钱如云如今这般迟迟不肯下子只不过是拖延罢了。换在平常,周思敏自会慢慢等着没有二话,但是今日她时间紧张,实在不愿意在这棋馆浪费许多。
钱如云却仿若没有听见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周围的看客也有些不耐烦,却大概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愿多说,便纷纷转了脚步又去旁的对方看去。
“钱如云,你朋友都输了一盘了,怎么你这里还在磨叽呢?”
周思敏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讥讽刘红莲的赢钱女子。她眉目清朗,举止洒脱,穿着男子才会穿的宽袍大袖,竟有说不出的一股子风流倜傥之感。若不是那脂白的皮肤以及红艳的唇色,周思敏想自己说不定会误以为对方确实就是个男子。
她朝着周思敏这桌款款走来,神态潇洒,言语犀利:“哎,我最是看不惯像你这样下棋的人。明明心里都急死了悔死了,面上却还偏要做出一番满不在乎的神仙之态。输就是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能不能别学你那朋友一样,非要死鸭子嘴硬。”
这些话大概是众人的心声,却没有谁如她一般这样大咧咧的就高声说了出来。
钱如云终于抬了头,虽然被讥讽的满面红云,气恼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却还是强忍着怒气不敢和对方辩驳。
周思敏紧盯着钱如云的反应,觉得有些讶异,倒也对眼前这位贵女的身份好奇起来:在安溪,能叫府尹之女一点都不敢得罪的人,家世地位想必十分贵重。
“我听闻你鞭子耍的不错?”那女子走近了,席地便坐在了两人之间的软榻上,双手撑在棋桌上将身子探到周思敏身前问道:“如今看来棋艺竟也十分出众?”
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彩,贴的近了甚至能看到那黑漆漆的瞳孔里印着的周思敏的样子。
只是这距离太过靠近了。
周思敏不自觉往后挪了挪,淡淡回道:“这位小姐过奖了。鞭子只会闯祸,思敏以后都不会再用了。”
“所以你就又学了棋?”对方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就奇怪了,明明她们都叫你草包,怎么才过了几日,你就有这么大的长进?”
乞巧节上周家草包丢了大丑的事情在安溪可是人人耳闻呢。
钱如云也将疑惑的目光滞留在了周思敏的脸上。
周思敏只好垂下眼帘,低声道:“这有什么难的。思敏原就对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这方面的东西兴趣浓厚。又加上父兄常年在思敏耳边谈论探讨,久而久之,对这两军对垒之事即便不是真的擅长,却也能说上个七七七八八。”
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而下棋,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么?之前思敏不过是不知这博弈的规则和技巧罢了,真的研究了,才发现也并不难懂。”
琴棋书画这四样,冯家女子被要求只要精通一二、余者不弱即可。她幼时并不如其他姐妹聪颖,便只好用勤勉去补。后来得了潘大师青眼,被她收为关门弟子后,更是将其私藏的磅礴书卷一一啃下,才终于得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名声。
听她说的这般轻飘飘的,钱如云心里又苦又涩,妒意难平。从她跟着父亲到这安溪上任以来,便一直有个才女的名头冠在她的头上。如今竟被个草包轻松战败,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让她如何下得了台。
“哎哎哎,钱若云,你不会又要哭了吧?”坐在她们中间的那位小姐转头看到钱如云一副如丧考妣的沮丧模样,不禁抬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输就输了嘛,你哭什么哭啊?弄得这么可怜,搞得我也好想掉眼泪啊。”
周围的看客们不由就跟着笑了起来,也不计较自己跟着钱如云输钱的事情了,纷纷上前劝慰道:“是啊是啊,输就输了,愿赌服输嘛。”
周思敏只默默看着,不再催促。
“周思敏,这一局我承认你赢了。”钱若云忍住眼泪,将棋子砸在棋盘之上艰难的说道:“但我不服。”
她抬头,直直盯着周思敏的眼睛开口说道:“这一局是我大意,下一局我定不会让你的。”
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输了。下棋虽说也有天赋,但谁也没听过只恶补了半个多月就能赢了高手的事情。除非这高手故意相让,否则哪会让这新手轻易取胜。
周思敏闻言却道:“钱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要再跟你下一局了?”她看到对方的惊愕表情,淡淡笑了笑也不作理会,转身让芍药将赢过来的彩头和看客们的抽成一一收起,然后才站起身对周围人道:“诸位,承让了。”
众人此刻知她跟那传说中的草包不太一样,便也不好将之前的鄙夷之色带出来了,纷纷笑着还礼。
钱如云见周思敏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不由气的握拳在棋盘上重重捶了一下,将本就有些散乱的棋子震荡的更加凌乱。她猛地站起身高声喝道:“周思敏,你给我站住!”
就这么把对方放走,她这才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思敏驻足回头,脸上是不可侵犯的凛然之色:“钱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就这等输不起的小气货色,还敢称什么安溪第一才女?她愤愤想着,心里又将陪都的档次往下降了一格。
“你不就是想去见你那个窝囊废的哥哥么!”钱如云被气昏了头,见到周思敏停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发话,你今天连府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周家是有那么点不可小觑的势力,但是如今这安溪的府尹前头,冠的还是她们钱家的姓呢!
众人面色骤变,不由就对钱如云存了轻视之意:输不起就耍赖,可真够无耻的。
而周思敏听到对方出言侮辱周思文是窝囊废时,心中莫名就抽痛了一下。她眼中突然迸射出了凌厉的怒意,周身气势大涨,十指捏在一起咯吱咯吱作响不停,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一字字问道:“你在威胁我?”
钱如云在周思敏身上吃过一次亏,虽然后来养了几天就好了,却也难免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此刻见到对方又要发狂,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缩着肩气弱的说道:“就是威胁你了……怎么样!”
怎么样?周思敏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她原本并不是个易怒的人,更不会发狂想要亲自上阵打人。然而此刻,她咯吱作响的手指以及那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快将原本的那个自己给烧没了。身体不再遵从灵魂的指挥,只本能的遵循着原主的残留反射即刻就要爆发。
她控制了又控制,却几乎要崩溃!
钱如云实在欠抽!她此刻只一心想要将对方打成猪头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把柄
更新时间201476 20:08:10 字数:2479
“钱如云,你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正当周思敏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那个风朗月清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是钱如云此刻的情绪也很狂躁。她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这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在周思敏那一边了,崩溃的叫喊道:“严子陵!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不要插手!”
“你们的私事不是你下棋下输了,人家要走你不让吗?”严子陵从原位上站起身,飘飘荡荡的长衫像层叠的波浪一般簌簌落下:“可这明月楼又不是你家开的,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犯得着要跟你通禀?还是说你这府尹小姐权势通天,想教谁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走了?若真如此,那可就不是私事了……”
她拖着意味深长的音调斜斜看着钱如云,将对方的惨白脸色印在瞳孔之中后狂笑不止:“府尹之女在陪都仗势欺人,要是传到襄平去可是会引起御史弹劾的哦……”
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
从钱如云出声威胁的那刻起,张成澜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周思敏身上,生怕对方对付不过那姓钱的丫头。此刻见严子陵主动帮了周思敏,她心里满是感激。
刘红莲也是一脸担忧的望着钱如云。
周思敏周身的怒气也早随着钱如云那一声严子陵顷刻间便破的一干二净了。
严子陵?
竟是她?姜桐严家的嫡长女,据说从小当男儿一般养大,敢跟着父兄一齐上阵冲杀的巾帼英雄,皇上亲封的护国将军?
可她怎么会跑到安溪来了?
严家一连几代驻守尔朱藩地,未经皇上传召下旨,他们是不会去往别地的。
“严子陵,你太欺负人了!”钱如云委屈极了,泪水狂流不止:“亏我父母这几天日日将你迎为上宾,可你竟……”
她用手捂嘴,呜呜哭泣不止。
旁人见到严子陵强势,钱若云弱势,心里便难免觉得严子陵过分,渐渐的看向两人的目光也都异样起来。
严子陵却不在乎,她再一次将双目遮上,抖着声音抱怨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在我面前露出你那番娇样,没的叫我恶心!”
周思敏转头给远远望着自己的张成澜使了个放心的神色,然后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到严子陵身边福礼谢道:“严将军,今日承蒙你仗义执言,思敏感激不尽。”
两人相对而立,周思敏比严子陵真真矮了一头。
“你知道的倒不少。”严子陵放下手,玩味问道:“谱牒学的也不错?”
周思敏肃然道:“只是略知一二。”
冯家原是一等的士族,家中子女焉有不懂谱学的?若非当年学的不精,今日她又如何只凭着严子陵三个字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地位?
“哈哈!”严子陵大笑,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后竟觉得对方虽然年幼,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青涩动人。
她伸出手想要碰触周思敏的脸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偏让开了。
“怎么?”严子陵脸上完全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任何一种姣美,反而露出一股子纨绔才有的**样子:“你不是要感激我么?怎么感激?以身相许怎么样?”
大庭广众之下,若她不是个女子,周思敏暗想自己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她蹙眉,低头又福了一礼:“若将军不嫌,来日思敏愿扫榻相迎,请将军饮宴。”
不是她说大话,若是周家听她说攀上了严子陵,不说直接将她和周思文接回去,至少也会借着她的名头给严子陵大开门庭,将其奉为坐上贵宾。
果然,严子陵听后脸上立刻露出了冷意,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周小姐莫要记在心上了。”
周思敏抿唇笑过,唤了芍药转身便走。
在来的路上,她就和张成澜说过今天的安排了。因此见她离开,张成澜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下,然后便又低下头继续与刘红莲对弈。
严子陵在周思敏身后默默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刘红莲再一次尖叫说不可能时,她才从沉默的状态中醒转,看着喧嚣的人群冷笑了一下,然后又哈哈大笑着再一次融入其中。
在柜台和掌柜的兑了三百四十三两银子,周思敏拿出一两银子让掌柜的给自己叫了一辆马车,然后便由新月楼直接朝着府衙行了过去。
原本她的确如钱如云所说,想要亲自进府衙大牢去见一见周思文的,但是经过刚才那一番遭遇之后,她便知道钱家人肯定是打过招呼了。
她这一趟,十有八九是白去。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