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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流年不负卿(出版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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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统帅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没有听大皇子的话,只是要保护皇帝,无论谁都不能伤害皇帝!”
刀光一闪,这名统帅的人头已经落地,易平生执刀的手毫不拖泥带水,那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将刀扔到了大皇子面前道:“够了吗?!”刀尖滴着鲜血震撼了所有的人,这个从来都是嬉皮笑脸不问政事的二皇子,这一刻让大殿中的臣子们徒然心惊。
越烨冷笑道:“殿前谋反,越文,你好大胆子!御林军听令—”本是同根生,此刻叫起对方的大名,竟然是这样的冰冷。
“听你的令?”皇帝咳嗽着问道。
越烨似乎并不吃惊,他看了一眼皇帝道:“父皇怎么还不去休息,既然年迈身子不好,就不要再操劳国事,这些都有儿臣在。”他的话音一落,大部分大臣纷纷跪下道:“请皇上保重龙体,立大皇子为太子。”
皇帝冲着洛阳王苦笑道:“报应啊!”随后一口鲜血咳了出来就昏死过去,大殿上只有安贵妃苦苦喊着“宣太医,宣太医,宣太医……”那绝望的声音似乎能绕梁三日。最终还是洛阳王缓缓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带着据说是会些医术的随从,抬着皇帝去了寝宫,离开大殿前,说了一句:“大皇子何必心急。”比起此刻皇室腥风血雨的味道,洛阳王更像是个百姓家的长辈,易平生看着洛阳王送父皇进入后宫,他的担心反而不是洛阳王的挟天子,而是那位搀扶着父皇的自己的母妃。易平生看着满地的大臣冷笑了一声,随后对一边的华应言道:“你送她回去。”
许一诺快步走到了易平生的身边道:“现在让我走,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说罢犹豫了一瞬拔下了簪子作为防护的武器道,“他们欺负你,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说得大义凌然,叫易平生哭笑不得。
易平生遥看了一眼随从阿贵,阿贵掏出了一支小竹竿随即吹了一声响亮的哨音,皇宫的地面上似乎有了些微微的震动,不久后大皇子的人来报,皇宫周围已经被易平生的人包围了,那些弓箭手布满了宫墙的每一个角落,越烨冷笑出声:“好一个要做第二个洛阳王,还好我从未信过,你清心寡欲的外表,终于被自己撕破了!”随即提高了音量道,“诸位大臣,二皇子越文蓄谋已久,今日要杀父弑兄,我忍痛只能大义灭亲了!”他的剑是上等的玄铁打制而成,在月光下发着冷冷的寒意,冲着易平生刺了过来,易平生冷眼瞧着,可这剑到了他面前却轻轻一偏刺中了许一诺的左肩,这一瞬华应言夺了身边一名士兵的刀便和越烨打斗了起来。易平生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越烨为了这个皇位做了多少细致而周密的调查。他也许不聪明,但他真的很努力。他甚至知道自己爱着许一诺,而他比自己更清楚,不仅仅是自己,这位宁王也爱着许一诺。如今他的大势已去,给自己和宁王的最大报复就是杀了许一诺。
易平生看见因为痛苦而几乎要晕过去的许一诺,心里痛的很,而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帝王家应该的有的不动声色,他缓缓道:“皇帝年迈,今日我尊父皇为太上皇。” 
没有人知道易平生平常是如何与那些将领们打交道的,只是这个时候铺天盖地而来的士兵们让大家都受到了太多的震惊。被制服的越烨愤恨地看着易平生,华应言举着令牌道:“华北三军两日内都会到长安,大哥难道还不死心?即使你今日逼宫成功,也难逃两日后的厄运。”
易平生看着将许一诺横腰抱起的华应言,听着地上的大臣们高呼万岁,觉得今夜是自己人生中最讽刺的一笔,他心中没有猛虎,他只想细嗅那朵蔷薇,可终避不过这盛宴之后的泪流满面。
自古知子莫若父,他在寝宫内请安的时候,跪在父亲床榻前,父亲抬起枯槁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不要杀你哥哥。”
易平生点了点头。
“你并不想做皇帝朕很明白。”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父亲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称父亲,说着他示意安贵妃,安贵妃便将床榻下的木盒取出,那是一道圣旨,这圣旨上写着大皇子越烨继承皇位,二皇子偏安广陵封为广陵王。“你的性子不适合当皇帝,朕需要为天下人负责,一个人即使再有才华,若无心做那把椅子,都是枉然,你是,华应言也是……”他的咳嗽声逐渐消弱,华夏一代帝王终于在两个儿子的反目中撒手西去。
洛阳王杵在床榻前,看着这一切对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易平生道:“你父皇,是爱你的。”
或许经历了自己的皇位之争,他更明白什么人适合这天下苍生,什么人适合卸甲归田,在他做皇帝的这一生中是否有那么几晚羡慕过东篱下的洛阳王?他所艳羡的生活赐给他最爱的小儿子,对天下人对自己的儿子们,他都给了一个圆满的交代。
对易平生来说,如果没有越烨翻脸在先,这样的结局他会高呼万岁谢恩,但是他很担心如果越烨放了出来,那么他还有多少活着的机会,华应言又有多少活着的机会?若他们有一人不能活着,那么许家必死无疑。今日殿上,越烨的那一剑并非欺软怕硬挑了许一诺,而是他要通过这样的举动告诉易平生和华应言,他们俩的软肋他很清楚。仅仅一剑,就能让城府如此深的华应言当场翻脸。他终于被逼疯了,要知道这样一出,自己与宁王的联手便是他一手促成的。越烨果真如洛阳王所说太心急了一些,一个帝王,关键时候这样心急,怎能成大事?又或许他的世界只有皇位,因此在发现得不到这样东西的时候,想到的是最幼稚最简单的报复方法—毁掉对方最喜欢的东西。如果自己按照先皇最后的圣旨让越烨做皇帝,那么许家的境遇会怎样?他陷入了很深的思虑。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现在的许一诺已经有人保护了,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华应言,这个厉害的角色,回顾起这场皇位之争,不管华应言是否真的有意夺位,他的表现都比自己的那位心急的哥哥要可圈可点的多,许一诺有他,许家有他,不需要自己再担心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难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长安书院的生活,习惯了与许一诺喝茶看皮影,习惯了她的任性骄傲,她似乎是他世界里最耀眼的彩虹,有着斑斓的色彩。而彩虹从来只有一瞬,易平生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存在过在他的世界里,给他带来过无限的快乐,只是这样的快乐他再也不敢想了,她会是别人的妻子,华应言也会守护她吧。
如今他只需要将自己原来的人马带一些去广陵,一来以备不时之需,二来好歹是要去做个广陵王,没有些人马也没有排场不是。
做了这样的决定后,他和越烨谈了一笔交易,他还是担心万一,所以这笔交易的结果是只要越烨有生之年不动许家,皇位依旧可以是让越烨继承,阶下囚的越烨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他只提出了一点—易平生需在他登基前离开长安,今生非召不得入城。
越烨与易平生一同主持了父皇的葬礼,安贵妃在下葬那天自缢于殿内,举国齐悲,这是一个帝王之家最常见的结局。易平生站在母妃的灵位前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天下最希望自己当皇帝的人是自己的母妃。易平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真的不愿意当皇帝,原本他想带着母妃去广陵,可她还是选择了死在这大明宫里,众人皆说她有情有义……或许是吧,易平生想,她是那样的适合这个皇宫,但自己不是。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待在长安城里,这个有着许一诺身影的城,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她有华应言保护着,华应言倒是个信得过的人,他虽然与华应言没有过多交流,好歹他们爱上了同一件东西,惺惺相惜也是难免的,只希望今后他能保许一诺一世平安。
越烨的登基大典刻不容缓,易平生在长安城的最后一天来到了许家,许一诺的伤口似乎受到了感染,一直卧床调理,许家大堂内搁置的是同僚们送给许一诺的新婚贺礼,红彤彤的喜庆耀眼极了。许一默每日被她呼来喝去也没的法子,见易平生来了拉着便聊个没完,末了才道:“你什么时候起程去广陵?”
易平生道:“马上。”
许一默跳脚道:“这么急?我姐那么呆,控制不了那小白脸。你我好兄弟一场,怎么能让我姐落在外人手里呢!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下点蒙汗药,把所有人都放倒,你劫了花轿就跑,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易平生被许一默的友情感动得无与伦比,像当初还在学里一样用力拍了拍一默的肩道:“一默,她可是你亲姐姐。”
房内传来许一诺的声音道:“一默,可是华公子来了?”
许一默一撇嘴,轻声埋怨道:“华公子,华公子他个头!”对着屋内吼道,“是易平生来了,他马上要去广陵了。”
屋内一番动静后,许一诺拖着僵硬的肩膀走了出来,见着易平生立即红了眼眶道:“你怎么说走就走?我还要请你吃喜酒呢。”
易平生见她的语气还跟从前一样,倏地想起那日他被御林军包围,许一诺誓死与他一边,不离不弃,其实那样已经够他回忆一生了,他对许一诺道:“这是给你的,若是遇难了再打开来用,算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说罢递给了一边的许一默,想她快要嫁作他人妇总要保持一些距离了,于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只听见身后许一诺的声音:“以后去广陵找你玩儿,你寻些好吃的备下呀。”
他希望一切的战乱纠纷以她的婚礼作为结束,这是他临别时候最大的心愿。
广陵之美,一年四季以三月为最,这里的湖瘦园林精致女儿美,他终于做了个寂寞闲散的广陵王。半年里他纳了三个偏房,努力地活着像一个富家少爷的生活,而这三位在他的教导下相处的格外融洽,常常带着她们出去看戏游玩,享受着不受朝政影响的生活。易平生一直刻意的要与过去划清关系,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要划清的不是朝政,而是有关许一诺的记忆,那时候的他连和许一诺做朋友的勇气都没有,除了回避刻意的遗忘,他找不到其他方法,那种不能与外人说的悲伤,在黑夜里化作无数颗星星,闪闪发亮。
可喜的是,易平生将重心放在了家庭生活上,并且处理的非常好,家室之间非常和睦,屡次被当地的富商们讨教窍门。
女人多了,不拌嘴的结果就是三人坐一起讨论起别人家的长短,比如李太守昨天被正房打了,黄师爷为了纳妾逼死了二房,大家在讨论之余都纷纷感慨广陵王的后院才是最幸福的地方。只是今日她们聚在一起,讨论起了长安的段子,易平生在后院赏花逗鸟,原本习惯了她们的家长里短,但是她们说起的话题让他忍不住停住了逗鸟的动作。
“我说那些不过是骗人的幌子,许丞相要是那么精通星象怎么不把自己的灾难给算出来,好躲上一躲?”
“咦,不都说算命的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吗,恐怕是一个道理吧。只听说他家那位千金小姐被退了婚呢。”
“不仅如此,连房子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烧了,现在的皇帝可不吃他那一套了,许家一败涂地呢……”
易平生质问身边阿贵道:“长安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竟一句也不告诉本王?”
那随从心中叫苦不迭,分明是你不许提,可眼下只好认错:“王爷想知道什么,小的立即去打听。”
三位妾室纷纷起身关切,易平生只对那随从道:“关于许家的一切,都给我打听过来。”
阿贵退了一半又折回来道:“前段日子,信鸽从长安带来书信一封,当时怕打扰王爷雅兴便搁置了……”
那封书信到达易平生手里的时候,已过去半年有余,信是许一默的字迹,其中大骂了华应言是个始乱终弃的小白脸,至今杳无音信,写皇帝登基后,家中突然遭遇了大火,父母双亡,如今他和姐姐没有地方落脚,想问能来投奔易平生。易平生看完书信,立刻吩咐备马,几位妾室以为他又要去哪里玩,欢天喜地收拾行李要同去,易平生却扔下一句:“你们且等着,若是今日说的那些都是实话,便是你们的夫君要娶正房了。”三位妾室格外开心,表示又多了一位妹妹,今后打牌玩马球都方便了,于是欢天喜地地送他离开。
当年易平生离开长安,并非没有不舍,自出生起就在的地方一下子就要永别,总是难过的,母亲当年殉葬的缘由,恐怕是对自己不做皇帝这样不争气举动带来的绝望所致吧,当年她让自己去长安书院求学,实则指望着自己能结交些党羽,可惜自己太不争气无心皇权;那时候许一诺即将嫁人,他眷恋的东西长安城都没有了……如今他往长安每靠近一步,就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懦弱,原来勇气并不是对过往的忘记,敢于直视惨淡的过往才是真的勇士。
再入长安城,一切如旧,百姓们安居乐业,将皇位当成自己唯一使命的越烨看样子真的没有偷懒,父皇的决定是对的。
只是当易平生站在曾经许府前,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恨越烨的食言。许府已经不再存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还残留着大火烧过的痕迹,人人避而远之,这里是长安城最不吉的地方。
易平生像疯了似的开始寻找许一默姐弟俩的下落,他不能惊动朝中的官员,交给手下做也不放心,越烨的食言让他在这件事上再也无法相信其他人。其实最根本缘由也只有一个:遇到许一诺他都会失去理智。繁苍楼、西关街甚至连万花楼他都一一找过,那些许一诺曾经最喜欢吃东西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有放过,却没有寻着一丝一毫的踪影。
他从南山寺吃完素面也没有遇着她,他本打算再找不到只能先去找华应言了,走到山下却看见了山脚下一间小屋,白色粉墙,篱笆做的门,开了一半,不远处一个少女赤着脚抱着木盆正往那小屋的方向去。那少女穿着白色麻布的衣衫,头发披散开来,路上还有她湿漉漉的若隐若现的脚印,她进入了小院子,在晾衣绳面前停了下来,弯腰放下木盆,揉了揉胳膊,然后将木盆里的衣衫抖了抖,用力甩在衣绳上,那些水滴在夕阳下散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叫易平生模糊了双眼。
那个吃着长安城最好的菜,喝着长安城最好的酒,看着长安城最好的戏的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自己做这些粗笨的活儿,易平生快步走了进去,抢过她手中的衣服,在她的一脸震惊中将它们一一晾在了绳子上。
 “广陵王到此有何贵干?”许一诺的声音带着几分世态炎凉的生分,她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倔强得不让它们落下来。
屋内传来了许一默的声音—“姐姐,谁来了?”
许一诺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被易平生一把拉住道:“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在了。”许一诺就这样背对着易平生站着,许一默从屋内移开门走出来,看见了易平生微微一愣,冲上去便是一拳道:“好你个广陵王,当初找你不回信,现在来做什么!”
易平生看着许一默道:“我那时以为你们已经过得很好,怕自己难过所以故意不听关于长安的消息,等知道的时候才来,发现已经晚了……”他话音未落,只见许一诺转过来的脸上流满了泪水,都流到了他的心里去。
许家大火之后朝中官僚躲之不及,无处安置的许一默姐弟,在南山寺主持的接济下,暂住在了南山寺脚下的小院里。姐弟俩决定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所以一默苦读诗书,准备今年的殿试打算重新来过。他们俩谁都没有再提宁王华应言,易平生既高兴又难过,姐弟俩谢绝了他的帮助,怕暴露出他的踪迹,说此处已经能落脚了。那夜许一默彻夜苦读,易平生和许一诺坐在院子外头听着南山幽幽钟声。
“谢谢你能来。”许一诺的声音再不复往日欢快。
易平生疼在心上,却不敢表达,只怕伤着她的自尊心:“我来晚了,一诺。”
许一诺抱着膝盖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摇了摇头:“你能来已经很好了。人的一生,总有跌宕起伏,不会总是甜如蜜的日子,总要有低谷,还好,一默懂事,日子也不至于把我们逼上绝路。”
她的话那么坚强却让易平生疼到了心里去,他想问华应言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若是一默考上了功名,你们有什么打算?”
许一诺敲了敲膝盖,歪着头道:“一默想考取功名无非是为了挣一口气,给那些说他当年殿试作假的人看看。其实他无论考上与否,我都不想他再踏入朝廷,那条道路不适合我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在长安某一处做点小生意也好,我可以帮他攒点彩礼日后娶漂亮的姑娘。”
易平生想将她搂入怀中,又觉得此刻的她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如来广陵吧,我罩着你们!像从前一样,我们三人吃最好的菜,喝最辣的酒,看最好的戏!”
从前二字像是敲到了许一诺的心上,她从脚边拾起了一块小石子丢落池塘里,淡淡道:“从前?”便不再说话。
易平生知道她是想起了华应言,那是她第一次动心的男人,但是有什么打紧呢?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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