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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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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如我,却不愿让他添上这一层顾忌。院中一时寂无人声,我想了想,干脆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垂着目光,停在自己杯中之酒上:“刘大哥此言就是说笑了,今夕何夕,百姓还能勉强做到夜不闭户,可不知何时何事,就可以引得大厦广间顷刻坍塌,路有饿殍,伏尸遍野。你我如今都是寻常百姓,还不是要一同受难,日后,咱们还要靠他庇护呢。”我迟钝了一刻,将手往唇边一抬,满饮了一杯。
胤祥蹙眉凑向我一些,在我杯中瞧了瞧,抬头看我:“怎么喝得这样急。”
喉头火辣辣的酒烧,我打量着他俊美的脸,嗔道:“鶒儿幼年便知道,末等人一世只有一条性命,约略上等些的,便有性命和生命,”言毕,又斟了一杯,灌了进去,“这最高一等的人,除了有性命和生命,却还有一个使命,你便是这样的人。料想,心中有江山的人,又怎可能同我隐到寻常人家去快意潇洒。”手上动作连番几回,胤祥都不曾拦我,饮到第五回的时候,一只手将酒杯按了下来,逡巡而上,是另一侧的刘承泽。
他手按在我杯上,却不看我,垂头半晌,声音颤抖道:“够了。”
我愣了一会儿,目光移开来,想了大半天,乖巧的笑了笑:“那时候和主子说,皇上有意赐婚……”呆了呆,捂着脑袋想了很久,狠下心才说出一句,“可我却不肯。”委屈道,“造化弄人,当初的不肯,竟成了这样的痴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因果深藏(16)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过的朋友们,写东西最怕的是没有人愿意看,谢谢你们不嫌弃我
并,用一熟人的歌儿结尾:存爱 --- 徐立
胤祥站了起来,到我跟前,一手拢上我的脑袋,在他身上贴了,轻唤了一声“鶒儿”。我抬头认真看着他,眼中冒出一些水汽,四周景物也变得迷迷瞪瞪,他垂着头看我,烛光柔柔铺满他的脸上,他颊上泛着熏醉的微红,停了片刻,他对刘承泽颔了颔首,道:“她这是有些醉了,今日就散了吧,你也早些歇息。”言毕,待刘承泽一应,十三爷腾空将我抱了起来,抬步带我回屋子。
我将头更深的埋进他怀里,手上拽着他的衣襟,心中难忍的绞痛,迫的愁意不由自主的就攀上了眉梢。
次日,从晨起就有些狂躁的风,刮起风沙一片。天还未亮,十三爷就被传入宫中,他走后,我一人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发怔。
桌案放在窗前,窗与桌案隔着我坐得这一张椅子,抬起头环顾屋中景物,一种情绪折磨着我的心,我将两枝海棠短簪摆在面前,瞧了半晌,提了一枝插入发鬓,起身离去前,我已分辨不清桌上那一只短簪的样子了。我换了来到别院时的衣裳,寻了个要去采办药材的借口,偷偷溜出了别院。
躺在我面前的是一片荒凉的街,没有一丝生气。一会儿空中飘下雨丝,雨越落越起劲儿,雨丝威压了没有生命的地面,还有这个没有生命的我。
我记得那一日,我的脚踏在水里,水漫过鞋袜,我也不去管它。只顾大步走着,好像一停就会落回那个甜蜜的手掌。我不知自己走了多少时候,只觉得很冷,也很疲倦。
人生在世,至多不过十个十年,短一些的有八、九个,再短一些的不过五六个。可见,十年有多短暂。
这一晃也就过了十几年。
我还是向那八年一样的生活,木然忘记了怎么去开心,怎么去悲伤,默默的过着日子。这个日子过的其实很艰辛,因我一直逃避着十三爷和刘承泽的寻找,故此,药堂医馆就并不是个理想的地方了。有一段日子,我当真绝望过,也恨过老天的不公,或许那是难过,却不该用难过来形容。
到头来,也想得通透,这无非就是一个命数,命中注定,我同嫡福晋这个位置无缘,同史书里那个十三爷挚爱端庄的名号无缘。多思无益,也就静了下来,就此将过往全都忘掉。
我在翁山一代的小酒馆中谋了一个差事,起初不过洗洗涮涮,而后也因曾经太有口福,造出了几件另山野之人惊叹的菜肴,得以在这一代过了下来。
雍正八年,秋日时的一个晌午,来翁山避暑的旅人正盛。午后暑气逼人,我们这一家店的老板打出了个招牌,就餐的诸位,人分一碗绿豆清汤,算作小店酬谢,为客人祛祛秋暑之气。
前庭就因这一碗白得的绿豆清汤而忽然热闹了起来。
邬九是这间酒肆的小伙计,他跑到后厨来甜腻腻的唤我一声“鶒姐”的时候,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他托孤似的将自己满满的荷包递到我面前,郑重道:“鶒姐,你要是不来帮帮我,我今日就只能将这些宝贝都托给您了。”按照平日一贯的样子,顿了顿,“我知道您定然不肯看我这样早就去了的。”
这小伙计机灵逗趣,于我而言,只对他一点甚为不满,便是他永说不清“鶒”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字。
我磨不过他,就出了后厨,加入端送绿豆清汤的队伍。才将两碗清汤放到三位客人桌前,忽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人声音疲懒,语气里有些动情:“小伙计,你们这家店着实是个黑店。”
回头瞧去,邬九不满的嘟嘴叫道:“你这人怎么满嘴胡说啊!”
桌上一个清俊的男子,展着一柄扇子轻轻摇着,天气热的厉害,我却打了个哆嗦。刘承泽默了一默,由衷总结道:“你瞧瞧,客人付得都是一样的钱,你们自然就要给客人同样的待遇,为何我们这一桌就是你这么个混小子来端汤,那一桌,”他指指我,“就是她来送啊?”
邬九有时脑子是有些轴,可他其实是个顶活泛的人。听了这话,才道是客人在同自己玩笑,遂大方道:“这还不容易,我叫她给您重端来。”
已是一副妇人装扮的雪衣边笑边流下了泪,也分不清她是笑得哭了起来,还是哭得笑了起来。刘承泽冲邬九摆了摆手,将扇子一合,起身走到我跟前,道:“怎么,连故人都不认识了?”
见我不说话,他扔了些银子在桌上,对雪衣说了句:“走。”就粗鲁地拉着我出了酒肆。
他将我塞入马车,似乎才想起该对我解释些什么,有点踌躇地道:“你这一别,不觉得太久了么?”
我一直知道,最了解我的人,是十三爷,但能找到我的人,一定是刘承泽。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因为十三爷纵我,刘承泽在这一点上,就不大乐观了。
我沉吟了些时候,做不出任何解释,问道:“要去哪里?”
刘承泽干干一笑,静默片刻:“怡贤亲王园寝。”
我不记得我们赶了几日的路,独记得园寝处于丘陵地带,环山傍水,林木丰茂,绿瓦红墙中规模浩大。刘承泽买通了护卫军,故此,我们这三人进入的很是顺利。
沿神道而入,两侧各植松柏,我木然走过碑亭、牌楼、拱桥、牌坊、平桥、华表、元宝山、偻佝桥、三孔桥、神道碑亭、井亭、宰牲亭,进了宫门,又过了隆恩殿,才来到了宝顶前。
周围松柏参天,涛声瑟瑟,庄严肃穆。因此处气候宜人,近处山头还开着些莹粉透白的花。
天空中只剩夕阳淡淡的余辉,秋天白日原本也热,可此时光照却照得人冰冷,我一步步挨近宝顶,身后刘承泽和雪衣都驻了足,不再跟着我。这让我觉得他们善解人意极了。
我知道,人这一世中会有无数次的道别,而我这一生里,最正经的道别,只有两次,偏巧这两次最要紧的道别都并为真正有什么作别。一次是生离,一次竟然,是死别。曾经觉得,生离死别最决绝,也最易忍,因为不用揪着重逢的希望永不放下,日日牵恋其中。如今才道,这生离死别才是各人踏上各自的归途。
二人相处时的面目似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让我辨不出过往究竟是真还是假。我双目紧闭,任由思绪悬空而浮,有风吹过,一阵若有似无的棠花飘香,我猛得睁开眼,并没有任何棠花花瓣飘落下来,我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太傻,定是头上簪子中得余香。抬手掀了簪子,清风一拂,碎发翩翩。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又柔又轻,他轻轻唤了声:“鶒儿……”
这声音当真是太熟悉了,我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觉得连同松涛和风声都入不得耳了。世间唯有这一声“鶒儿”……
草拟:20112012 
完稿:2013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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