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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钦寰知道她有玄机，也放心由她照顾，只是有时来了兴致，才会问问那药的名字。
而楚悠悠自伤好之后也会时不时过来探望一回，沈钦寰总是以礼相待，并不多热情，也并不显冷漠。但她也相当聪明，见他待自己并不如待青离那么随和时，到后来便会被着沈昊来时一道过来。
这个时候青离总是静静在旁打量，在她看来楚悠悠伤前伤后并没有多大变化，也没有变漂亮，也没有更乖巧，但沈昊的确是对她宽容了许多。往常她闹小姐脾气时沈昊总是不理不睬地走开，现在他也会不赞同，但只会摇摇头而不会如从前般冷淡。
虽然他对青离虽然还是如从前一般地好，甚至每天都会陪她一起吃饭，除了打仗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比从前少很多，但她心里还是危险感渐起，觉得这苗头十分不妙。
难道说沈昊在山谷里走了一遭，就被妖精们的魔气给感染了？
这天晌午青离侍侯着沈钦寰躺下，然后拿了方帕子坐在屏风外绣着，沈昊便正在这时进来。
“你怎么不去陪你的楚小姐？”青离见了他便没好气地说。
他忽地一笑，摇摇头望着地上。
青离见状又冲他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他叹气，“青青！”
青离负气不语。他拉起她手，半天才道，“你当我把爹爹的话当耳边风么？我们在朝夕在一起，总比旁人要来得不同些吧。”青离这才转身，故意板着脸道：“旁人是谁？”他抿着嘴，没好气说：“要么是城里卖烧饼的王二麻子，要么是城南卖柴禾的柳二傻子，总不会是你我。”
青离掩着嘴笑。
他悄悄看周围，捏她的鼻子：“都是大人了，还顽皮。”
她立时耍赖撒娇，与从前那般腻进他怀里。
两人再不说话，就那么相偎相依与几案旁倚坐。西斜的阳光从撩开的帘子射进帐来，照得满室静好。
第七日整日青离都守在沈钦寰跟前，只消平安过得今夜，便可保得他再多活十年，她便也愈加小心了些。
傍晚时三人同聚在帐内吃晚饭，沈昊忽然说：“圣上来了旨意，命爹爹你回京养伤，过两日便要启程。青青也随爹一道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青离自是不愿意，便望着沈钦寰。不料他也道：“你留在这里的确不妥，还是随爹爹回去的好。”
青离甚郁闷。这时帘子一动，楚悠悠言笑宴宴走了进来。
“王爷要回京了么？这可真是好事，回京后定要好好将养，这样的话沈昊在这里才可放心的。”
她边说边在青离与沈昊之间的空位上坐下，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青离很烦，低着头猛吃菜。
沈钦寰倒是好涵养，微微一笑之后放了牙箸，“楚家小姐仗义豪爽，难得你千里迢迢跟至边关受这番苦难，这回回京本王倒不知如何向楚郡王表示谢意才是。”
楚悠悠面上尴尬：“沈伯伯过奖了。”
青离忽然抬头：“你不回去吗？”
楚悠悠淡定望着沈昊，并不答话。
沈昊沉吟半刻，说道：“你也一道回去吧，营中并无女将，你留下不合适。”
她立时直了身子：“我不在乎有没有女将，我可以跟你一起上阵杀敌的！”
青离从旁轻哼表示不屑，立时被沈钦寰轻瞪了瞪。
沈昊道：“我知道你不怯阵，但是征战沙场乃是男人们的事，你如果有什么闪失，我无法向你爹娘交代。”
楚悠悠绷着脸半天不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敢情你这些天都是骗我的？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又为什么天天陪着我！”
沈昊也有些动气，但仍是尽量和气说道：“你为我受了伤，我总不能看着你不管。”
旁边青离一直看得眼都不眨，到这时才隐约琢磨到了些什么。
而沈钦寰更是淡定，端坐于首席之上微垂目望着桌案，名符其实稳如泰山的平南王爷。
“好！”楚悠悠腾地站起，刷一下拔出腰上长剑，“你既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你我从今往后两不相干便是！”
说着那长剑往上一提，已瞅准她胸前半缕长发而去。不消眨眼的工夫那青丝便被削落在地。
青离与沈昊都俱感吃惊。沈钦寰却只微沉了脸蹙了蹙眉。沈昊起身去夺她的手腕：“你这是干什么！”她却不由哭起：“我为你连生死都不顾，从京城跟着你来到此地，你到如今却只回我一句只因我受了伤而陪着我，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对，竟得不到你半点回报！”
“你先把剑放下！”沈昊气恼地拖着她。
沈钦寰脸色已甚难看，只差没即刻叫人来将二人拖走。
青离不敢多话，只眼巴巴冲着他们瞧。
015 错误
更新时间20101021 7：43：26 字数：2249
两人纠缠了两个来回，楚悠悠终于松手，手上剑也被她顺手放在案角上。
青离望着那剑心里怪不舒服，便与他们道：“你们把那个拿出去吧，摆在这里像什么。”
沈昊息事宁人地背着楚悠悠冲她打手势，她翻翻眼睛望着屋顶。
余光正好扫到门外有小兵经过，便招了他进来把剑拿出去。小士兵是新来的，见到传说中的平南王爷已是吓得两腿发颤，拿着剑恭身下去时居然被风吹开的帘子缠住了脑袋，急得他两手并用在那里解困。
楚悠悠在旁破涕为笑，青离分神瞅她时忽觉窗前一黯，竟是小士兵在与帘子纠缠过程中，手上的剑不经意劈中了案角上的烛台！
木制的烛台断成几截，顿时往四处飞去。当中更有夹着烛火的断烛亦往这边飞来，青离大叫不好，立时扶着沈钦寰退后，尚未立稳时又见有带着火光的碎烛飞至，又不由分说又飞身扑上截住。
小士兵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手里长剑也随着动作往前抛来。等到青离回神望见那剑尖直冲向自己时，离她最近的沈钦寰已然飞身直上，欲以手夺剑！
“爹你快退下！”
青离吓得脸色都白了，声音带着几分发颤的凄厉。眼见他手掌就要触到剑刃，她也再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立即使了法术闪身上去将沈钦寰撞了开去。眼见得二人都将无恙之时，却不料被她以法力震起的长剑忽然在无人掌控之下又已直直掉落，堪堪好擦着沈钦寰手背落定！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与楚悠悠同站在旁边的沈昊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如何插手，一滴豆大的血珠已顺着沈钦寰右手尾指缓缓渗出，而后凝结成铜钱大，酒盅大，最后是如溪流般源源不断的喷泄而出……
“爹！”
他蓦地冲过去将他扶起，拼命拿衣袖去捂他手上伤口。青离只觉手足发凉，整个身体都不再像是自己的！
就在顷刻之间，方才还威武无双的王爷此时又变回了气若游丝的模样，明明已经丰盈起来的面容就像突然被抽空了内髓的皮囊，瞬间就变得形销骨立！
“离儿……”
她听见他在喊他，恍惚之中想说句“对不起”，可是还没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沈昊在痛哭，抱着他仰头怒吼。楚悠悠步履怆惶地在他身边蹲下，环住他肩膀。
血液几乎流尽的沈钦寰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一切，只把涣散的目光对向青离：“我剑鞘上的玉玦，留给你，好好收着……”
说完之后他便如完成了整个人生的所有使命般，合上了眼睛在冲着夜空痛苦嘶吼的沈昊怀里殁去，没有再多一句嘱咐，也没有再多一点留恋。
……奉圣上旨意，平南王的遗体于三日后小殓归京。原本是回京养伤的日子，此番却成了归葬，军营里四处挂满了白素，仿佛六月飞雪。
一路上沈昊说话绝不超过十句。楚悠悠时刻跟随在他身边，也是时时无语。
青离知他难过，便知趣地不在跟前晃悠。老王爷留给她的玉玦是块呈月牙形的碧玉，当中有块墨色玉印。她把它随身挂在腰间，却于浑身缟素当中添了些微灵韵。
到达京城是十日后，圣上亲自领着大臣出城百里相迎。扶着灵柩伤心洒泪之后，他当即下旨在国祠安设灵堂。
丧期有七七四十九日，沈昊日日相伴在灵前。青离去了几日，无奈当中作法事的和尚乃为当世高僧，许是察觉到灵堂内有异物出入，便在当庭画了符咒。青离虽然修的是仙道，终归未入仙籍，对于这类避妖符咒尚且没法子回避，碰了几回壁之后只得乖乖守在王府之中，只是在发丧这日才敢尾随在队伍之后，由头到尾把沈钦寰送到陵穴。
次日宫中便传来圣旨，由沈昊承袭了平南王的王位，世袭罔替。
傍晚沈昊终于回府，守了个多月灵整个人都瘦得已经脱了形。
青离迎上去给他解斗篷，被他默默推开。
她只当他是累了，便趁他回房后亲自熬好参汤端去，到了房前却又被小厮拦在门口。
“王爷说他谁也不见，包括姑娘。”
她大惑不解，但是又不忍去打扰他。等到三日后听见秋月说他终于出了院，她便在廊下把他截住。
“爹爹已经去了，你不要太难过。”
他不语，瞅了她一眼越过她身边。她急得追上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一路跟着出了门，到了大街上，直到到了两条街外的未央湖畔他才蓦地把脚步停下。
“四十九天的灵期，你总共才去了三次。是爹在世时待你不够好吗？”他回过头定定盯着她瞧，那双幽黯的眼睛似乎要一定盯进她心里。“他甚至临终前还不忘定下我们的婚事，即使你不是他的养女，就算作为府里的丫环奴婢，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青离愕然无语。他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在责怪她，而他竟然拿她跟丫环奴婢相比较！
“不是这样的！我很想去啊……”她想解释，但是她又能解释出什么呢？她能说她害怕高僧贴在门上的符咒么，还是说她在求得宣华渡出了千年修为为他续了十年命之后，却没能在最后时刻里保住沈钦寰而因此饮恨不已。
她发现她居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掐着手绢哑口无言。
他微哼了一声望向天边：“我知道我没办法让你把当作是亲生父亲，但最起码，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对他付出应有的孝心。当夜若不是你不自量力地去扑蜡烛，爹根本不会为了救你而受伤，这一点，我希望你牢牢记住。”
他的话像刀尖一样一下下扎在青离心上，疼得她站在那里连哼都不敢哼出声来。
原来他的冷漠并不是无缘无故，在他的眼里，沈钦寰的死就是她造成的。
她捂着心口好半天无法呼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一样。
湖那头马车上的女子冲这边招手：“沈昊！我在这里！”
青离一眼看见那是楚悠悠，她立时转头望着沈昊，他脸上有迟疑，但是一声不吭。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早跟她约好在这里见面，但忽觉心里一阵虚无，张了张口终是咽了回去。
楚悠悠走过来时她转了身，手里帕子随风在地面盘旋，也有飞花掠过，但都到达不了她眼底。
沈昊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她手腕：“青青！”
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是无限伤感。
他牙关一咬将她扣紧在怀里：“再过几天是爹的头七，到时要在陵前设祭，我们一起去。”
她埋在他肩窝哇地一声大哭，咬住他锁骨下的肌肉不肯松口。
016 人狐殊途
更新时间20101022 7：36：28 字数：2108
头七祭祀之前青离做了好些准备。冥界要用的钱币等物自是不消多说，虽然冥界的钱币其实与人间烧去的大有不同，面值上相差太多，而像平南王这样身份的人即便是下了去，也自然有相应等级的待遇等候，但是青离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也入乡随俗了。
沈钦寰是个十分讲究的人，从不贴身穿新衣服，总是要把新衣服套在旧衣服外头穿两次才觉妥当，因为嫌它会硌身。青离觉得他去了那边未必会受用，所以把他曾经常用的内外衣服鞋袜等都打了包，打算在祭祀完之后全部烧给他。
出发这一日沈昊在门口等她，见她大包小包地便接过去交给小厮，牵着她同坐上马车。
之前的事情没有人再提。马车上青离靠在他怀里，一路吃着他削好成一块块的果子。
沈钦寰的陵墓在皇族陵区之内，有专门给前来扫墓的皇亲提供休憩的行宫。祭祀安排在夜里，他们便在宫前下了车，住进了其中的罗刹殿。
将近傍晚时青离隐隐觉得有点不妥，但是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晚饭后两人与四五家人一道到了陵墓处，自有宫人在此准备好所需之物，并有僧人从旁颂读祭文。
沈昊捻了三柱香跪于蒲团之上，直等到洋洋千言的祭文念完方才起身。
青离接着也捻香拜了拜。拜之前她犹豫了片刻，以她八百多年的半仙道行去拜一个凡人，不知道会不会算是折煞了他。但最终想到自己曾唤过他一声爹爹，也就痛快拜了。
沈昊扶了她起身，拿了斗篷替她披上，让她去旁边避风处等候。
接下来便是开化场焚烧冥钱祭书。她拎起那兜衣物到了化场前，将至要摊开扔进去的时候，耳畔忽然有道阴风来至，执鞭的一道黑影飞掠到场中，长鞭卷起祭台往空中一挥，瞬时便将好好祭场搅得一场稀烂！
在场人无不惊愕，沈昊立时吩咐人去拿剑，青离却在此时认出来人正是山谷里公子身边的银环蛇阿双！
“小狐狸！你竟敢盗走公子要的人，如今因你大怒，今日我便捉了你去息他的怒火！”
阿双目光狠烈望着青离，不等她答话，立时举鞭朝她卷来。沈昊急呼：“青青快闪开！”错愕当中的青离依言往后退去，沈昊这时已提剑直上，堪堪好截住阿双的长鞭。阿双把脸狠狠转向他，而后便飞身掠起往他当胸连拍了三掌。
“昊哥哥！”
于这紧急关头青离已顾不上许多，接住沈昊之后把他交给身边小厮，立即已引动真元与阿双空手对搏！
在场的僧人回神之后已念起驱魔咒，沈昊在被小厮扶住之后望着空中翩飞如仙的青离，双眉渐渐蹙起。
向来连小猫小狗都不曾驱赶过的青离面对如此妖物时竟然镇定若素，她挥出的掌风有如神助，如霹雳般频频在空中炸响，雪白衣袂随着她动作在空中翻飞直扫妖物头脸，而她的确比这妖物还要来得有实力！
沈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直到她追着那妖物往东边逃走十余里之后再回转，他仍然保持着呆立的姿势。
“昊哥哥……”青离也觉他有异样，于是连唤声也显得较平时怯弱。
他执高她的手，目光却直盯着她眼睛，“你会武功？我居然不知道。”
青离脸色立时变白，望着他束手无策。他忽地呵笑了一声，转头望着天边明月，“我发现我真的半点也不了解你，你几时学的武功，为什么会跟着爹回来，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瞒得严严实实，你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个谜。”
“昊哥哥！”
他边说边抛了手上长剑，步步往后退。
青离情急追过去，他忽地转身背对着她。
这个背影让眼前夜色变得无比深远，青离忽觉即使使出法力也未必能再触碰到他。
回府后日子日渐平淡，两人之间似乎从此隔了层纱，虽然吃饭说话仍在一起，但终是比从前疏远了些。
沈昊每天都去兵部报到，他已经被赐封为将军，不是在政事厅处理军务便是下校场操练兵马。
青离偶尔听到人传说楚悠悠拒绝了其父母为她定下的婚事，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趴在窗沿上发发呆算数。秋月撺掇她去跟沈昊多亲近亲近，别让旁的人钻了空子。可她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不必，她已经即将十五岁，与沈昊又已有婚约，她有信心等到他忘记这一切，肯点头娶她的时候。
但说归说，可每当见到他看着自己时的目光不再专注，也不再带有笑意的时候，内心的惶恐还是如潮水般刹也刹不住。她无法忍受到最后结局会成这样，明明他们差一点就顺利成亲了！
窗外下起第三场雪的时候她去他住的梅苑找他。
彼时院里红梅正盛开，他执着酒壶站在廊下，脸上看不出悲喜。红的梅花衬着他的玄色袍子，画面看起来十分沉厚。他旁边摆着张画案，上面笔墨齐全，却无颜料。
她在门槛处站了半刻，缓步走到他旁边。
宣纸上画的是只墨线勾出来的小狐狸，她微勾着头坐在岩石下，含笑似的微睨着来人，十分静婉美好。
青离心中便一动，把那画拿在手里。
“你喜欢狐狸？”
他点了点头把酒壶放下，同望着她手上的画。“这是只小白狐，名字跟你一样，也叫青青。”
青离心中微微荡漾，脸上不知是不是被红梅映染，浅浅浮起道红晕。
“这个青青跟我相比，昊哥哥更喜欢谁些？”
沈昊微顿，半刻后淡淡低头：“你是人，她是狐，怎么能相比。”
“如果她可以变做像我这么样的人呢？”她执拗地，抓住他手臂：“你会喜欢谁？”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青离缓缓放了手，踱到画案另侧站定，抿紧唇望了他半刻，最终出了门。
她知道自己在吃醋，但不明白为什么会跟自己吃醋，许是因为他终究不能像从前那样，为哄一哄她而说些让她开心的话？从前那般的亲密无间，真真是久违了。
017 谁是谁的救命恩人
更新时间20101023 10：15：58 字数：2130
愈来愈多次数的相顾无言，令青离觉得有些话已不能再藏在心里。哪怕是最终输得一败涂地，她也要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