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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在石头旁怔了半刻，后退两步走到隐蔽处。
宣华抱着双臂挑眉摇头，“可惜玉阳山就这么一个出入大门，不知道这叫不叫做冤家路窄。”
青离瞪了他两眼，负气似的走出石壁。
定定立于门下的沈昊见到她走来，立时神变色。青离恍若看不见他似的，径直走向结界。
“青青！”
沈昊追上前拽她的袖子，“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半年。”青离被他拽了回身，抬头正好看见他泛着血丝的双眼。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在东帝处等了半日，地上也的确够半年了。她微哼，冷声道：“我又没请你在这里等，下了山四通八达，你随时可以走。”他微怔，接而更握住她手腕：“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但是你无论如何跟我回趟家，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之后你就算永生永世也不见我我也随你！”
青离扬起唇角，“你大约是气糊涂了，我的家就在这里。而且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
“青青！”
“请叫我青离。”她紧接着他话尾说道，并甚轻松从他掌中退出手腕。
沈昊去拉她被她再次避开，像是再也不想与他多说半句话似的她快速转身，大步进了结界。
沈昊追上去却被结界的力道反弹跌地，有侍卫纷纷上前搀扶，全被他甩开。
山门后青离脚步顿住，甚平静地掐了脚旁芦苇叶在手里折螳螂。折到第十五只时外面呼声渐趋嘶哑，结果的威力也渐渐消退。宣华飘然而至，看了半刻后他拿了酒壶对喝了两口，望着山下说道：“天下尚未大定，身为平南大将军王却在此纠缠了半年，实在有些玩忽职守。——你既然想见他为什么又不好好说话？”
青离淡淡地：“谁想见他？我只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他。”
宣华深深看了她两眼，“你若是不想见，方才大可以换个相貌进来。为什么偏以本身相貌露面？”
青离手指停住，胸脯起伏了两下子，而后把半只螳螂揉成碎沫，抬头狠瞪他。
23 上仙
更新时间20101030 11：30：58 字数：2064
青离再不出门，这回连妖精们来访都不见了。
只容卿隔三差五往这边跑，期间又带来青离十分不乐意提到的人的消息：“那小子可是自从见了你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你真的不在乎？”她扯起被子把头蒙住，他又凑过来道：“听说大宁皇帝又准备跟越国开战了，这次他奉命领兵前去，还有那个姓楚的女人也跟着去，你不生气？”青离转了身背对他，他又自顾自倒了茶在旁撩拨。
如此絮叨了半日仍无住口迹象，青离最后忍无可忍，举起墙角门栓，终于将他乱棍打了出去。
不出门的日子青离也不闲着，睡觉是其一，四处搜罗戏本子来看又是其一。民间话本多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之类，且大书特书男女之间的纠结情爱故事。容卿与宣华在旁观察数日，深深觉得她中了爱情的毒不浅，于是专门瞎编了些传奇类侠义故事与她看，当中自有错漏百出，她倒也不拣，还兴致勃勃与之讨论起侠义精髓。
过了不知有多少日，这日她又在桃花树底下翻书，容卿忽然拿着个黄帛样的东西走进，站在谷口当阳处对着日光左照右照。
青离以为又是新来的戏本，正待扬手召唤，他忽然走近，扬着那帛子咳了两声道：“你认识一个叫做沈慕青的人吗？”青离托腮摇头：“有点熟悉，不过不记得了。”他于是又扬起那帛：“这上面落款的人就叫沈慕青，这个黄布是给你的。上面是这么说的：玉阳仙山青离上仙在上——”说到这里他慎重望了眼张大了嘴的她：“听着，你是上仙。——上仙在上，朕——”
不等他念完，青离一把将那黄帛夺过，双眼快速一扫，原来竟是大宁皇帝写来的求助贴子！
当初在东海岸边茶楼里听来的言论原来并非全属百姓臆猜，越国皇帝果然与半年前联合周边小国，再次调整兵力向大宁大举进攻。而此次对方竟然拜了位甚厉害的国师，使妖术用迷雾将宁朝五万将士一举围困在沼泽地内无法出入，宁朝也请了高僧前去，无奈对方妖术甚厉害，这一招竟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
于是宁皇便亲笔写了拜贴请求青离能看在当年老王爷的份上，出面助阵。
看完之后青离豁地收了帛子，蹙眉站起：“这倒奇了，他们打仗，来请我做甚？难道高僧无可奈何，我就能奈何？天下修仙者那么多，光这玉阳山已经有不少，凭什么非来请我？这定是沈昊的主意，我是绝计不会去的。”
容卿撑着下巴挑眉望她：“是不是沈昊的主意不好说。但肯定有部分原因是由于你曾经是沈钦寰的养女，你往日住在王府，怎么说跟他们沈家都有些交情。而别的妖仙他也不认识，能求谁去？”
提到沈钦寰，青离便不语了。
容卿看了看她，贼笑了两声又道，“不过据我猜测，宁皇之所以特特地下贴子来给你，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此次出征作为宁朝第一女将的楚悠悠也在行军之列，但是自从大婚之夜被你搅了局之后那位沈王爷就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于是圣上想趁机让你下山，为他们和解。俗话说助人姻缘得好报，于修仙也是有利的，有了这理由，你去不去？”
青离起身，望着他冷笑了好几声，“怎么我看起来长得很像和事佬么？”
说着她出了谷，去了找巡逻的宣华。
宁朝兴也好亡也好与她无半毛钱关系，她又不是圣女，替天行道之类的事情跟她有什么相干？从前她想揽事上身的时候沈昊不让她揽，如今不该她揽事的时候又巴巴地找上门来，她倒真不明白这些人成日在想些什么。
但日子并未就此平静，隔日她下山采松子，刚出了山门便被人堵住去路。
“上仙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两旁树林突然冒出来两排穿戴得十分威严的文官武将，另有手抱拂尘的太监数只，十几二十人齐刷刷跪于穿着松身白棉布袍子、趿拉着木屐的她跟前，跟昆仑山下前来求佛的善男信女无异。八百多岁的她尚且年轻，当即吓得提着裙摆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们颤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们乱来的地方！”
众人似乎有些无语。
当中有白须飘飘看起来身份极高的老头站出来道：“上仙在上。上仙莫非不记得小老儿了么？四年前老王爷尚且在世时，曾带着上仙到过老儿府中一趟，彼时上仙对老儿后园里那成片红梅大加赞赏，不知上仙可曾有印象？”
青离侧头想了想，那时沈钦寰的确曾领着她四处走动过，当中便就有太师叶闻的府邸。于是哦道：“你是叶太师？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叶太师含笑揖首：“上仙好记性。不瞒上仙，今日我等来此乃是奉了圣上旨意，前来请上仙助我大宁卫国之战！越国皇帝好战成性，连年来与宁境战火不断，如今又请了位不知来历的国师助阵，不到两月功夫我方已然折损十余万兵将，实属堪忧。这些日子不但圣上急得寝食难安，便是臣等也是焦头烂额，我大宁五百年基业怎能被他小小越国击败，因而还请上仙广施仁心，看在天下百姓份上下凡相助一二。等大胜过后，圣上自有恩谢。”
青离撩着裙摆听他说毕，斜眼道：“我不过是个道行疏浅的仙徒而已，连仙籍都尚未入，在你们凡人眼中，也就是作妖孽。所谓人妖殊途，各位大人们不去各方寻找有道高僧及仙人相助，反倒来求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狐妖，岂不贻笑大方！”
太师道：“上仙此言未免让弟子们无地自容。大宁君上历来尊仙尚道，只要一心向善者，从未有另眼看待。更何况上仙与皇弟老王爷尚有数年父女缘分，与大宁沈家也算渊源不浅。如此，圣上如何会舍近求远去求其他人？”
又是沈钦寰。
青离冷笑，拎着裙子往回走去：“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下山的。”
“上仙！上仙！”
024 圆圆的东西
更新时间20101031 14：26：49 字数：2090
你说这叫什么事呢，连凡人打仗的事情都找到了她的头上，青离很郁闷，而且随着时间愈晚则愈发地有些烦躁不安，她已经不想再跟沈家以及所有姓沈的有瓜葛，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她现在十分后悔当天夜里为何不阻止沈昊跟随在她身后到达玉阳山。
在门槛托腮坐了整个下午，她拍拍屁股起身，回到洞内把柜子打开，将从山下带回来的衣物首饰等等所有全摊开在床上。当日一气之下回了山，便立时将这些物事褪下塞进了衣柜，打定主意是再不去碰它的。当时想法如何并不太记得，但此时一一瞧去，不免让人有些五味杂陈。
“既然舍不得，就好好留着，总算是个念想。”
宣华拎着酒杯走进，叹着酒气看着她说。青离回头瞧了他一眼，垂头又把散落的衣物全部包好，抱着走向洞外。
洞外有枯草无数，她拿了枝竹笆勾了成堆，然后将包袱内东西一件件摆在上面，动作那样利索，仿佛再迟点便要被人抢走似的。
她找来火种将枯草点燃，宣华在身后摇头：“可惜了些好东西，凡人拿来过日子的话好几十年都不用愁呢。”青离懒洋洋地将包袱里首饰也抛了进去，“你最近好像很闲？怎么容卿没有来陪你下棋吗？”
他摇头：“那小子不知去了哪里，好些天都不见人影了。”他抬起下巴指着火堆：“金钗什么的是烧不烂的，你还是省省吧。虽然楚家姑娘也有只跟你一样的，但它总算没得罪你，烧了也是没用。”她只是不理，一个劲将首饰们拣进火堆。宣华将杯酒饮尽，余光瞟见她手上物事，忽地抬手道：“慢着！那是什么？”
青离低头，原来是沈钦寰临死前留给她的那块玉。本来一直挂在身上的，回山后换了装束便也就解下来了。“就是块玉，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想了想说道，然后也将它抛进火里。哪知宣华忽然跟中了魔似的扑进火堆，硬是将它刨出捡在手里。
“你怎么什么都丢？”他看了两眼之后蹙眉道。
青离不解：“怎么了？”
“这玉不是凡物。”
宣华说毕，拿如雪衣袖把玉上灰烬擦去，“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正是上古神兽十二支里，壬谷狐族里的五枚护国玉玦之一。你看这里，不正好刻着‘壬谷’二字？”
青离望着篆刻的两个字，顿时也觉事大。当即把玉拿过，瞧了几遍后问：“壬谷狐族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总共不过活得八百余年，这些上神们的事你哪里知道这许多？”宣华瞟她，拿着玉在原地踱起步来。“壬谷狐族也是白狐族，出自女娲上神座下，后来上神坐关仙化与天地同寿，便将座前四兽分了封地，以让他们各自繁衍光大。白狐寻了东天以外的壬谷住下，家族曾经过十万余年变迁，在天界十分强大，便是五位天帝当时见了壬谷君主，仍得弯腰称呼一声上神。可惜五万年前在相助天界与魔君对阵之时，君主被魔君设下的无极血阵击破元神导致飞灰烟灭，壬谷狐族从此隐退归山，立了结界与外界绝缘，至今也不知情况如何。”
“那他们的护国玉怎么会在沈钦寰的手里？”青离十分不解。
宣华想了想，道：“这个我也想不通，但想来当中自有一段难解的渊源。”
青离望着那玉片刻，推回他手里。“你既然认得这玉，那便送给你好了。”
宣华忙道：“那怎么行？你当这东西是能乱送人的么？沈钦寰将此玉交给你，定有他的用意。”
青离不接。他便道：“天下白狐皆出自壬谷国内，你也是白狐化身，自幼又莫明其妙出现在这山谷，他偏将这玉转送给你，且不说你与这护国玉有无关系，但起码沈钦寰待你不错这是事实，你怎么能这样白白糟践人的心意。你与他虽无父女之实，终究拜过他，你若连天地人伦都不顾，将来修仙道上必会平白多出些麻烦来。此番他大哥请你出山相助，你受了这块玉，那么于情于理你都推诿不了了，便是不想帮他也得帮上这一回。”
青离烦道：“此事与我本无关系。”
“是无关系。”宣华长叹，“但是你报恩报成这样，留下一大摊子烂事，你不去收拾谁收拾？沈钦寰的死有你的原因在，而沈昊若不是发现你的真身也不会日日守在山下耽误了正事。此玉落在你手里你便是有缘人，沈钦寰未完之事理应由你相助完成。”
青离半晌无语，脸色已然寒冷如同冰窖。
宣华耸肩，不知从哪里又变出壶酒来注满杯子，施施然喝了起来。
两人在空地站了半日，青离朝天呼了口气，甩袖道：“这么说，我是必得往山下跑这趟不可了？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痛开杀戒，结果了沈昊跟楚悠悠的性命？”
“你不会的。”
宣华摇头，“你要是会早就会了。”青离微哼，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真的有这一日，那也是你的劫数，到时记得喊我去看。”
青离气得瞪眼，噔噔跑回了狐狸洞。
宣华望着她身影消失，方才转过头瞟向旁边树林，“你还不出来？”
语罢，树林里头便就窜出笑嘻嘻的容卿。他伸手抢过他酒壶，上下左右地盯着他看。宣华被瞧得莫明其妙：“我身上长花了？”容卿捏着下巴作若有所思状：“我看是长花了，长桃花了。”
宣华脸微赧，没好气瞟他。
“查的事情怎样？”
“只能说查到了一半，”容卿仰脖，喝尽才道：“沈昊是在前年冬天改变主意要娶楚悠悠的，当时二人都在沙场里备战，某天夜里楚悠悠给了件什么东西他瞧，这东西我用法力曾隐约见到过，是面巴掌大小圆圆的东西，具体却看不真切。那夜之后他便改变了心意，朝夕与她在一起，回来后就准备了婚事。”
“圆圆的东西？”宣华讶然蹙眉。
025 助阵
更新时间2010111 7：27：51 字数：2028
青离接连两日都往山下跑，且每番回来都会拿些东西，之后便回洞闭门不出，这让宣华感到十分纳闷。到这天晌午又见她急匆匆地要下山时，他便在谷口将她拦住。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青离扶扶怀中典籍：“我在找壬谷的消息。”
“找那个干嘛？”宣华吃惊。
“我想好了，”她说，“这玉放在我这里终归是个祸事，我要把它还回去。到那时他们打成什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宣华顿时无语。
青离施施然待要离开，小赤练蛇忽然又慌失失跑来：“青离青离！不好了不好了！那个人又来了！而且这次是穿着铁衣带着好多人一起来的！”
青离蹙眉：“哪个人？”
小赤练蛇跑得气喘嘘嘘，捂着胸口说道：“就是那个人啊，那个负心贼！”
青离一咯噔，立时望向旁边，旁边宣华摊了摊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三个人一道到了山门，隔着结界往外望去，果见门外围了大批兵马，当中是沈昊手握长鞭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四五副将相随，所谓的铁衣其实乃是全副银质的盔甲，士兵们虽然尽皆铁甲于身，但上下数百人全手无寸铁，并不像是来挑衅送死之意。
宣华称奇：“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青离扶着石门看了片刻也是不解，便打算回头。小赤练蛇慌忙把她拉住：“青离青离，你不要走啊，我刚刚听见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来了，你要是这回也不见他他要是想不开自刎殉情了怎么办？”
青离倒抽了口气拨她的小辫丫：“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殉情吗？”
小赤练只是抿嘴拉着她袖子不放。宣华也道：“既来之则安之，阿琬下去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跟小赤练蛇说。等她蹦出山门，又与满脸晦气的青离道：“我猜他多半是为请你下山而来。”青离拿白眼瞪他。
结界外阿琬到了沈昊跟前，沈昊立即翻身下马。
不待片刻她又小跑着回转：“青离青离，那个人说他是奉了皇帝之命，专门来请你下山助阵的。”
宣华一听便失笑起来，手里扇子摇得无比自在。青离脸色甚是不善，阿琬忙掏出张白色画纸，与她续道：“他还给我这个，说让我转交给你。”青离迟疑半刻，绷着脸接过，一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再对着阳光一照，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青离不耐烦，将那纸扔在地上，转身进了山。宣华将之捡起，看了两眼后折起塞进袖笼，也跟了上去。
到了谷口他截住她问：“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蓦然转身：“那你说怎么办？好吧，我可以接受下山助阵，但是我根本没办法面对他。我看见他就会想起从前所有的事，这让我心里十分不快乐。而且假若我真的下山跟他们住在营帐，夹在他和楚悠悠之间我又算什么？这样下来，难过会是三个人，而且永远也不会有释嫌之日。”
她背靠着山石望天，眼神十分抑郁。
宣华望了她片刻，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考虑下楚悠悠的提议？”
“嗯？”
她放下头来，满脸狐疑。他接着道：“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封印他对你的记忆这其实是很好的一个办法。他想不起你来，自然就少了很多麻烦，你在军中来去再没有任何牵绊，将来归山后也会清静很多。”
青离怔住，良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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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昊立在山门外已有四个时辰，离前来问询的小仙离去也已有半日，他感觉到双膝已经发僵，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