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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神-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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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里森严肃穆,长长的走廊上早晨明亮的光芒斜照着,寂静无人。突然云错拉住路西法,低声道:“有人。”路西法点了点头,说是他的人,“是堕天使,可以帮我们探查到阑的所在。”
有了这样的助力,省去四处寻找的过程,云错和路西法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阑。
教会的地牢居然是在水下,水深,日光照不到,镶着厚重的强化玻璃的窗子外面是一片近乎黑色的深蓝。一盏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灯悬在头顶,女人披散着栗色长发坐在地上,双手被铐在了身后,不是警用手铐,而是一串红色咒缚,这对于擅长各种机关却对法术束手无策的蚀之成员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束缚手段。
解除光之幻术,云错和路西法站在了阑的面前。
女人抬起头来,扬起尖尖的下巴看着云错和路西法,一瞬间的诧异之后是了然。她明明是在仰视着,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气。
显然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皮肤暗淡而略有松弛,黑眼圈很严重,眼球上布满了血色,几乎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女人的目光在云错和路西法的身上流转了一圈,苍白的唇突然弯了起来。
“你们,是来杀我的罢。”
“阑,女,二十五岁,六月生人。效命于蚀……”“不用确认了,就是我。”女人打断了云错的陈述,诡异地笑着,宛如一朵沾满了鲜血的将残的花朵。
“你,就是一七?”阑看着云错,虽是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口气。
云错微微蹙了蹙眉。
女人笑了,“呵,看来我是猜对了。不用怀疑,没有人透露你的信息,只是我好奇像逆这样优秀的人会是什么人的搭档,所以擅自调查了一下。”
云错想起来,阑是在巴特那的布罗德公爵事件之后才被送进教会的,应该是在巴特那见过路西法的,而那段时间,云错正因为实验体的缘故先行离开,回到了诺得。
云错微微眯起了眼,路西法莫名地感到身边的云错似乎散发出了冷冽的气息。
阑似乎是被咒缚束缚得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只见阑手腕上的咒缚骤然爆出了耀眼的红光,虽然只是一瞬,阑却突然仆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混账。”阑低声骂着,挣扎起来,“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歪过头去在肩膀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就在阑闭上眼平复气息的时候,云错却突然身子一僵。
“你,被改造了?”
阑睁开眼,盯着云错看了足足有十多秒,才突然一笑,“不愧是一七,看出来了?”
不是看出来了,是感受到了。
路西法紧张地望向云错,云错却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阑换了个姿势靠着墙坐好,“他们抓住了我,然后给我注射了药剂,所以——我也变成实验体了。”
从爱上敌人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果罢。阑闭上眼,划出凄凉的笑意,“我没有背叛。不过,也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一七,我们,都是很悲哀的存在啊。原本就是被抛弃了的,现在也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根本……就没有爱的权利。”
“你爱上了什么人?教会里的?”
云错的话一出口,阑就明显地一震。
“一七,你真是不善解人意。”
云错开始感到疼痛,密密麻麻的痛感遍布全身,如同万刀齐下,刀刃贴着刀刃,从容地划割下去,不缓,每一刀都紧紧相随,疼痛从不间断;不急,痛楚尖锐而绵长,仿佛要让人充分回味到这痛苦的每一分。肌肤,筋肉,骨髓,内脏……疼痛很均匀,无一处照顾不到。
云错趁着意识还在,暂时还能控制这具身体,拔出匕首,走到了阑的面前。
阑闭上了眼。
匕首在云错手中打了个漂亮的圈,被她反握在了手中。
两行清泪从阑的脸上滑下来。她说:“科林妮。科林妮,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安息罢,科林妮。”
颈动脉被割断,鲜血飞溅在了墙上,路西法在瞬间张开结界将云错挡在了结界之中。阑的尸体倒下去,发出沉闷的声音。
云错在闭上眼的最后,看到鲜血中,那个女人唇边安然而满足的笑,像是飞鸟归去,从空中缓缓飘落的白羽。
*
云错因为受实验体的影响而昏厥,路西法只好带着她从教廷离开。
圣地跟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由教会管辖,且居民全都信仰宗教而已。云错在旅馆内休息两天之后便基本上恢复了。可是两人却迟迟没有再次潜入教廷接替阑的任务,寻找实验体的实验记录。
将好好的人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肆意地玩弄人命,人类正在肆无忌惮地犯下罪孽,自己,真的要将这份罪的影响扩大开来吗?
云错杀过无数人,从来不曾在意会有什么后果,死亡也好,毁灭也罢,她的存在从来都只是虚无,可是现在,一切够改变了。
从路西法来到她的身边开始,从那犽和戒融进她的生活开始。
云错站在窗前,外面的风很冷,吹着悬垂在电线杆之间的根根电线,呜呜地鸣响着。室内的暖气使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清外面,只看到一片蒙蒙的灰。
云错伸手抹去水雾,透明的玻璃映出她的脸。
路西法来到她的身边。
隔着玻璃,云错朝着天空伸出手去。“呐,路西法。我以前会偶尔觉得疲惫,于是我就会躺在公寓的楼顶这样望着天空。大片大片的天空占据整个视野,干净而纯粹,仿佛能够帮着把心里的冗事清理干净。”
云错收回手,揣进裤子口袋里,轻轻地后仰,靠在了路西法肩头。
“那个时候,我的这里,”云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会受伤,不会难过,也不会高兴……”
路西法不语,伸出双手环住云错的腰,贴着她冰凉的脸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自己的身体向她传送着属于他的温暖。
“什么时候起,心里有了东西了呢?先是你,然后是戒和那犽,这里变得越来越满,我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惊讶地听到云错说她心里有自己,路西法先是一怔,然后搂着云错腰的手臂上加了几分力气。云错垂眼,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我就在想,我真的可以在乎你们,可以爱你们吗?人类爱别人其实只是为了得到别人更多的爱。所以,我踟蹰着,犹豫着。我不知道如果你们不爱我的话,我是否还可以爱你们。”
担心自己的爱能够得到回报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云错,其实你知道的。路西法想。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云错不喜欢跟人争辩什么,她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跟他争论,路西法知道自己喋喋不休地跟她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只是柔柔地抱着她,不言不语,静默地站着。
*
神倚靠着亭栏,淡紫色长发缱绻在白衣上,书卷放在石桌上,风起,吹动书页,哗哗作响,被风翻乱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神恹恹地靠着亭栏,目光抛向远方,丝毫没有要捡起那本书的意愿。
天界的玫瑰永恒盛放着,一如几千年以前。
神托着脸颊,挥动纤长的食指,在空中划出咒符,静静地坐着,漠看云起,密布,雨成。
细细密密的雨丝轻轻柔柔地飘洒下来,在空中织起一片雨幕,朦胧了视野,模糊了时间。
雨润万物,玫瑰染了雨色,越发娇妍,点点雨水在玫瑰花瓣上凝结,泫然,而后像泪一样滴落在叶上,消失在地上。
过往是否也像雨水一样落在泥土中便消失不见了呢?雨水至少湿润了土地,那么那些过往呢,是否只是留下了回忆,使得今日明天愈发寂寞?
神殿里的潘多拉抬头,不意看到了外面的雨,阖上书本,站起来。
天界的天空依旧湛蓝,只是有雨云密布在神殿后的花园上方。潘多拉施避水术,走进雨中。雨水将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纷纷避让,潘多拉轻轻走进亭中,将怀中抱着的毯子盖在了神的身上。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睡了。睡梦中微蹙着眉头,不安而忧伤。精致的容颜美好脆弱,水晶一般让人想要碰在手心里好好珍惜,又诱发人心底的毁灭欲,让人想要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看他破碎,看他哭泣,看他毁灭。
潘多拉嗫嚅着,那个名字含在唇间却不敢吐出。
曾经的他站在神殿的角落里,听着大天使长叫神的名字,陛下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那么纯粹的笑容。多少年了,多少年不曾见到陛下那样干净的,不掺忧伤的笑颜了?
雨丝飞进亭中,落在潘多拉唇上,微凉,一惊。封住了唇间那个几欲唤出的名字。
*
“去偷罢。”云错突然对路西法说。
“下定决心了?”
“啊。”——就算没有那份资料,帝国方面也不会放弃这项实验,那样的话反而会将更多人牵扯进来被用做实验材料。云错她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不管这样做将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只要和路西法、戒还有那犽一起就好了,她不是神,并没有伟大到能够去担心这个世界会如何。
路西法一笑,突然一把抱起了云错。惊诧的云错被路西法放在了床上,路西法扯过被子给她盖上,于云错额上落下了一吻。“我去取。你先睡一会,很快就回来。”
云错看着路西法幽蓝的眼眸,点了点头。
门被路西法轻轻地带上,近日来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而难以安眠的云错闭上眼,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路西法轻而易举地潜入教会内部并取得了所有的实验体资料,然而回到旅馆的时候,却看到云错已经将行李全都收拾好了,一脸焦灼地等着他。一看到路西法,云错就对他说:“你把资料收起来,我去退房。”
路西法拉住她的胳膊,“发生了什么事?”
云错蹙着眉,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
路西法放开了抓着云错的手。等他将资料藏好,下楼的时候,却看到云错正在跟楼下的招待吵架,云错冷冷地盯着对方,浑身的杀气丝毫不予收敛,声音虽然被稳着一如既往地冷静,可是路西法却知道,云错此刻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
“为什么要忏悔?为什么要认罪?”云错高傲地盯着浑身颤抖的招待,咄咄逼人,“犯下了罪恶的人走进教堂,在神父面前忏悔,述说自己的罪恶,然后像获得了宽恕一般,像自己从未犯下那些罪恶一般,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哈!多么可笑!”
“忏悔能够弥补伤害吗?受过的伤和犯下的罪是不会因为宽恕或被宽恕而消失的。你伤害了我,我可以说‘我原谅你’,但是我内心的伤不会因为我说了这句话而消弭。就算时间渐渐流逝,有一天我忘记了,那道伤也会继续存在着,我可能会因为习惯了这种疼痛而忽略了它,但是,它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可否认。”
“忏悔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宽恕,获得安宁吗?明明自己犯下了过错和罪恶,却试图通过忏悔的方式来获得被人的宽恕,以此达到让自己安慰的目的。多么虚伪,多么卑鄙!”
“为什么要跪在神的脚下乞求宽恕?连承担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后果的觉悟都没有,这样的人只是胆小鬼罢了。”
路西法蹙起了眉,下楼抓住云错的手臂拉着她匆忙离开了这里。
云错这一番言论跟沙利尔曾经告诉他的戮卡天使叛神时的宣誓一般,虽然不无道理,甚至说是有理的,但是在这片由教会管辖的土地上,这样的言论无异于谋逆,是对神的大不敬,分明是在暴露他们的身份。
“云错,到底怎么了?”路西法按住云错的双肩,直视着她。
云错这才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是我太激动了。”
“今天的你很不正常。”——云错从来都不是个会跟别人吵架的人。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会让自己激动,即使被触犯了,她也只是冷漠地结束对方的生命,这种吵架,对于她来说,不像是发泄怒火,倒像是缓解不安。
“我知道,路西法。我们回诺得,赶快,资料你去交给绛鬼,我要回家,路西法,我要回家。”云错说到最后已经抓紧了路西法的衣袖,神色是以往不曾有过的紧张——无论是作为堕天使还是作为人类。
“好。”路西法抓紧了云错的手,手心里,云错的手冰冷而颤抖。






第四十八话  闯穴

路西法当然不可能让这种状态下的云错自己回去,所以他带着云错直接回到了她在云间的公寓。
站在门外,路西法看到云错脸色苍白,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伸手握住云错的手,和她一起把门打开。
“喀。”门开的时候发出声响,紧接着便是那犽跑过来的声音,“戒你终于回来了,那些家伙没逼你……”
“戒去哪了?”云错浑身冰冷,就连声音都像是带着丝丝寒气一般。那犽惊愕地站在原地,看看云错,又看看路西法,不知该说什么。
云错突然后悔,后悔早就发现了戒的不对劲却没有过问,她早该知道的,戒待人极温柔,怎么会把自己面对的问题告诉别人?
“告诉我,那犽。”云错略带颤抖的声音仿佛某种恳求。
“……元老院。”
血族元老院,云错知道。虽然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但是在平时那犽和戒也跟她提过很多血族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她知道那些觊觎着不惧日光能力的元老院的怪物们,也知道元老院的所在。
“那犽,你去保护莲。”
“诶?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跟我扯上了关系。”——这样说,那犽就会乖乖等着了罢。
说完,云错转身就冲了出去,方形回转的楼梯,云错的身影飞快地跃闪着,一转眼就从八十九楼到达了楼下。
那犽不安地想要追上去。一个紧张过度的云错就已经够了,那犽还是让他留下来等着的好,恐怕云错也是这样想才叫他去保护莲的,保护什么的只是个借口罢了,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给他一份责任,让他安下心来。路西法按住那犽,叮嘱了他几句,追下楼去。
“路西……法……阁下。”
正在追云错的路西法站住,眉头紧锁,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天使。
米达伦紧紧握着法杖的手关节泛白,仿佛就要这样将法杖捏碎。对于大天使长路西斐尔,他始终都怀着无比的憧憬和爱慕,他爱着路西斐尔的强大和美丽,一直都以他作为自己努力的方向,可是他居然为了一个叛徒宣布叛离天界。甚至为了那个人不惜与神对抗,攻打天界,为什么?
为什么强大而美丽的路西斐尔阁下会这样?
加百列也曾无数次劝诫他,告诉他这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事情,可是……
就这样放任他憧憬的路西斐尔阁下执迷不悟地堕落下去,又教他情何以堪?!
“让开,米达伦。”路西法的声音坚定,沉稳,不容置疑。
米达伦惊愕地睁大了眼——路西斐尔阁下,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
米达伦紧握法杖,悲伤而痛苦地垂下了眼帘,路西法微微蹙了蹙眉,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一定要这样吗?路西斐尔阁下?”
*
匕首迅速而准确地插入心脏,毫不犹豫地挑开,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手果决地插到伤口中,硬生生地将衰弱的心脏撕扯出来,捏碎。面带惊愕的吸血鬼一点一点幻化成尘,最后的最后,却只看到那个鬼神一般的身影已经迅速地解决掉了另一个吸血鬼,向着下一只猎物风驰电掣般地移动过去。
“是人类!对方是人类!”
“混账!元老院里居然会闯进人类?”
“守卫呢?守卫全都死到哪里去了?”
“可恶,究竟是什么人类居然能悄然无声地杀死这么多血族?!”
“吵什么吵?区区一个人类闯入就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先找出那个该死的人类来!”
“到哪里去找?到处都是血的味道!”
元老院有会议,几乎所有的长老级人物都到齐了,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被一个人类给闯了进来,怎能不乱。
此时此刻,会议室内的众位长老正坐在桌前,皆默不作声。会议室内的安静和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重樱靠着椅背,勾着唇,笑望风渡。风渡眯着眼,依旧是一副阴戾的模样。
突然间,风渡猛然起身走到门口,橡木的会议室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的血族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位年轻的血族长老。
“把那个人带来。”
风渡吩咐完之后,嘴角竟然挑起了一丝森寒的笑意。
很快,戒被带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打开着,门外的血族们却不敢向里探望——即使知道刚才被带进去的那个男人就是不会被日光照耀而消失的神奇血族。
戒被缚着双手站在这一室的吸血鬼面前,他的目光越过了其他人,漠然地望着风渡。
云错的血何以能使吸血鬼摆脱神的诅咒,这根本无法用技术理论来解释,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恐怕跟云错的天使身份有关。不过,他怎么可能把云错的事告诉这些贪婪阴险的吸血鬼!
他只是不想让云错知道他曾经有多么肮脏,不想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对于风渡,他的确是一直都在敷衍着他,能够拖到这一天,已经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他满足了。
幸好,云错因为任务离开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了,会着急么?会的罢。云错就是云错,虽然任性,虽然故作冷漠,其实到底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的,只是有点别扭罢了。
那犽……应该可以编一个谎言来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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