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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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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的周围堆放了好多劈柴,好像是管理人给准备好的。劈柴燃烧起来后,火苗给房间带来了暖和气,感觉真是到了避暑的地方。

“你没带睡衣吧?”

凛子拿来了一件父亲以前穿的睡衣。

“看来下次也得给你准备一件。”

久木穿上凛子父亲的睡衣试了试,稍微大了点。

“我也去换一下衣服。”

久木坐在沙发上凝观看炉火,不一会儿,凛子穿着白色绸缎的睡衣走过来。

“喝点儿香摈吧。”

凛子从酒柜上拿下一个酒瓶,往细长的高脚杯里斟了酒。

“总算和你一起来了。”

凛子说着伸出杯子说:“为轻井泽的我们干杯!”

“今天晚上在哪儿睡呀?”

“在二层的卧室睡吧。”

二层的卧室里有个很大的双人床。

“父亲以前常常睡在那间屋子里。已经有三年没来了,床单和床罩都换新了,你没什么吧?”

“我是怕咱们两人睡的话,会被你父亲怪罪。”

“没关系。父亲和母亲不一样,很通情达理。我结婚的时候,曾对我说‘不高兴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家来’。”

去年年底,凛子的父亲突然病逝,使她非常难过,肯定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

“父亲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一直很任性的……”

久木想起守灵之夜的事。

“那次被你叫到饭店去了,我觉得对不起父亲,可是因为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才恢复过来的。”

“你父亲要是知道了我们两人到这儿来了,会怎么想?”

“父亲会理解的。他常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我如果说和你两个人从东京逃到这儿来了的话,他会说,好啊,就在这住下吧。”

回忆起父亲时凛子又难过起来,声音硬咽着。

两人凝视着火苗,凛子轻轻说道:“火苗也有好多种形状哪。”

真的,同一块儿劈柴的火苗,有又红又亮,有的又黄又小。

“我就是那个大火苗。”

凛子手指着火苗说,她的额头被跳跃的火苗映得红红的。

夜里,久木梦见了凛子的父亲。

他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只有宽阔厚实的背影,看不见脸。

凛子小声告诉他,那是父亲,久木想走近问候一声,背影突然消失了,正在奇怪的时候,凛子说已经火葬了。看着黑黑的洞穴中燃烧的火焰,凛子告诉他那是在火化父亲。久木一听,合起掌来,火焰越来越小,渐渐熄灭了。

这时久木醒来了,身上觉得冷,所以会梦见火灭了。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亮,久木看见了睡在旁边的凛子,久木这才明白过来,这里是轻井泽,于是努力回忆起刚才做的梦来。

每个情节都连不上,这个梦和睡觉之前,和凛子谈到她父亲,穿她父亲的睡衣,一块儿看火苗等有微妙的关系。可是梦见火化凛子父亲的火焰,实在可怕,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会梦见死的迹像啊。

手表放在楼下了,不知道时间,大概有三点左右吧。雨一直在下,雨点打着床边的窗框,劈里啪啦地响着。

久木觉得身上有些冷,就轻轻地搂住了凛子。

他不敢吵醒正在熟睡的凛子,只是抚摸着她那柔软身体继续沉入了梦乡。

久木再次醒来时,凛子也醒了,只是躺着不动。

久木凑近了她,凛子也贴了过来。

互相搂抱着,久木问:“几点了?”

凛子说:“床头桌上有表”。

久木扭头看了下表,是上午八点。

睡得时间真不短了,久木抬头看看雨点僻啪作响的窗户,凛子问:“想起床吗?”

“不……”

轻井泽有几个地方想去看看,时间有的是,不着急。

“还下着呢。”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所以屋子里光线昏暗,不过外面的风声和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还是很清晰的。

“就这么躺会儿吧。”

雨已经下了三天了,以往会觉得受天气的影响而忧郁,现在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感觉。再说,在雨天的清晨,和皮肤柔软的女人睡在一起,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冷吗?”久木把凛子搂到怀里抚爱起来。

凛子说道:“提个要求可以吗?”

“什么要求?”

“别停下来。”

看着凛子那像牵牛花一样粉红的嘴唇,久木咀嚼着凛子说的这句话。

对寻求快乐的女性来说,这是正常的要求,然而从男人角度看,是个过分的要求。

在雨天的早晨,在这个与世隔绝般的静寂的秘室中,男人在一番拼搏后,终于弹尽粮绝,趴在灼热的女人身上了。

尽管男人和女人感觉上有差异,只要和相爱的人交合,就会使对方感到快乐。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尽管说。”

“这就足够了,没有女人能超过你了。”

“真这么想?”

凛子叮问道,其实这是不言自明的。久木不讨厌和女人做爱,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这么充实、深刻。

以前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一般男人的普通的快感,和凛子认识以后,愉悦的感觉一下子增强了,加深了,也更持久了。

在这个意义上,久木也受到了凛子的刺激、引导和启发。

“我决不让你离开我。”

“我也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凛子柔和的声音消失在清晨的细雨中,久木轻轻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地躺了好长时间,十点多两人才起了床。

“到这儿来就是不一样,感觉特别好……”

凛子在镜子前面梳着头,说道。

涩谷的屋子他们太熟悉了,不免渐渐流于惰性,到这个别墅来度假,使久木感到新鲜而有活力。

“看来不能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变化。”

这不仅仅指变更场所,也适用于男女之间的关系。

“我们要永远保持新鲜的状态。”

凛子道。究竟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惰性这个怪物或许已经悄悄潜入他们之间了吧。

“我先去洗澡了。”

凛子下楼去洗澡了,久木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快十一点了,四周很静,从树叶上滴落的雨点不断地渗入布满青苔的地面。

在这静寂的雨天里,久木想着今天是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

到了这个岁数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了。自己最惊讶的是,居然一转眼活到了这把年纪。

久木忽然想起了家人。

如果现在没离开家的话,妻子一定会对自己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女儿也会打来电话表示问候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凛子的声音,

“早饭吃面包行吗?”

久木下了楼,冲了个澡,坐到了餐桌旁。

早饭是香肠、煎鸡蛋和生菜,还有面包和咖啡。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

凛子很快收拾完,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套装,准备出发。

以前久木搞采访的时候,经常到轻井泽来,最近几年没有机会来了。久木一到这里便触景生情,回忆起过去在第一线时的情景。

“咱们到哪儿去啊?”久木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文学有关连的地方。

“这附近有个有岛五郎绝命之处。”

久木说道,凛子查了一下地图。

“墓碑在三笠饭店附近,他的别墅在盐泽湖岸边。”

别墅好找,他们先去那儿看了看,湖畔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和式别墅。导游图上说,别墅名叫“净月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已破烂不堪,被当地的人士重新翻盖后,迁移到此处来的。

现在的位置在湖边显眼的地方,既然到了这儿,应该去看看原来的地点。

他们又折回来,沿三笠街往北去,街两旁都是松树。从前田乡向右一拐,出现了一片树木繁茂的坡地,从泥泞的羊肠小道穿过去,就看到了杂草丛中竖着一块儿墓碑,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一九二四年,当时的文坛宠儿有岛五郎和《妇人公论》的漂亮的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个地方的别墅双双情死。

当时有岛五郎四十五岁,妻子已经去世留下三个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个有夫之妇。

二人并排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梅雨季节的一个月之久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被发现时,两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变质了。

发现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好像挂在顶棚上的两块蛆虫的瀑布。”

有岛五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情死事件,这一华丽的丑闻轰动了当时的文坛和社会。然而他们死后的情形是相当凄惨的。

凛子听完久木的叙述,害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向石碑合十为他们祈祷。

在这暗无天日的灌木丛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带到死亡的世界中去似的。

“这回我带你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

凛子开着车沿三笠大街往南去,一进入鹿岛森林边上的小路,就看到一个池子,这就是云场池,池子不太大,呈狭长的形状。

“这个地方下雨也很有情趣的。”

果然,茂密的树林所环绕的水池,笼罩在蒙蒙的水汽里,就像暗藏的沼泽地一样飘散着妖气。

“你看,那儿有一只白天鹅。”

顺着凛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面上飘浮着几只鸭子,其中有一只白天鹅。

“它老是单独呆在这儿,不知道是为什么。”

凛子担心它没有伴儿,太孤单了,而白天鹅若无其事地浮在水面上,像只雕塑一样。

“也许它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孤独。”

久木给凛子打上伞,继续往里走。池边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路越来越不好走,两人只好半路返回,到湖边一个餐厅去喝咖啡。

“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也太可怜了。”

凛子还在想着武郎和秋子情死的事。

“那么长时间,就那么吊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去别墅吧。”

“两人一起死也不该选择上吊啊。”

凛子望着烟雨蒙蒙的水他说道。

晚上久木和凛子在离别墅不远的饭店吃了晚饭。这是轻井泽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饭店,白色的二层搂建筑,正面有一排木栅栏,与周围的绿树十分和谐,有着避暑地饭店所特有的闲静气氛。

天刚刚擦黑,两人面对面坐在看得见庭院的窗边,凛子薄薄的上衣下套一条白色的裙裤,这身轻松的打扮,一看就是来避暑的。

凛子先要了瓶香摈酒。服务生给他们的杯子里注入了琥珀色的液体,凛子拿起杯子,和久木碰了一下杯。

“祝你生日快乐。”

久木一怔,马上笑道:“你没忘?”

“当然了,你以为我给忘了?”

今天早上,久木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见凛子什么也没说,以为她没想起来。

“谢谢,没想到你会在这为我庆祝生日。”

“从东京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这回久木又一次举杯,向凛子表示谢意。

“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

凛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给你的生日礼物。”

纸包里面有个小黑盒,打开一看是个白金戒指。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想让你戴上。”

久木往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戴,不大不小正合适。

“我知道你手指的粗细,我定做了一对儿。”

凛子说着伸出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也带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必须老戴着它。”

久木第一次戴戒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又不敢不戴这么宝贵的礼物。

他们吃的是西餐。凛子点了沙拉和清汤,主菜是虹鳟鱼;久木点了金枪鱼和西餐汤,还有香草羊排。

又喝了几杯香摈后,添加了红葡萄酒,凛子的脸上起了红晕。

“本想给你定个生日蛋糕,可是觉得这种场合不大合适。”

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是有点太张扬了。

“我这岁数,还不知道能不能吹得灭五十五根蜡烛呢。”

“你挺年轻的,不显老。”

“你是说那儿?”

久木压低声音说,凛子说了句“别瞎说”,又道:“你的头脑也比那些男人们灵活得多。”

“多亏了你呀。”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这点印像很深。比那个衣川有活力得多,又特别幽默……”

被人夸赞显得年轻,久木并不那么高兴。

“以前我采访过一位八十八岁的实业家。他对我说过,光长岁数,心情总也不见老,真是头痛。我现在好像能体会到了。”

“总是显得年轻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的意思是光心理年轻,身体跟不上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倒不如心情也和年龄一样的衰老好受一点。”

“那不就成了没用的人了吗?”

“其实现在在公司里也是没用的人。”

久木用一种自虐的语气说道。

“那是公司不用你,不是你的问题,这和在公司的地位没什么关系呀。”

凛子鼓励道,可是男人的精神状态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久木尽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产生失落感呢。

久木品着葡萄酒,心情开朗起来,也感到肚子有点儿饿了。

久木想吃凛子的虹鳟鱼,就分了一点儿过来,又给凛子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儿自己的羊排。

“两个人能多吃几种,真不错。”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吧。”

“那当然,只有和你才行。”

男人和女人分着吃东西,是有肉体关系的像征。在这个餐厅里,有人也许这么看他们,久木也不想回避别人的目光。

以前就连和凛子坐车去镰仓,都担心周围人的视线,现在完全没有了那种不安,被人看不看到全无所谓了。

事到如今还在乎别人的看法毫无意义。应该珍惜所剩无多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实在不行的话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久木心里渐渐萌生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想法,更确切的说是某种决心或坚韧的意志。

人一旦改变了价值观,生活方式就会随之改变。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不再重要了,觉得无聊的东西反而宝贵起来了。

“我也该考虑退休了?。”

久木不由自主他说出了平时常常思考的事情。

凛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久木解释道:“什么工作都不干,完全自由之后,也许想法还会有所改变。”

“怎么改变呢?”

“我觉得只要在公司里的话,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凛子一时还是理解不了久木想退休的心情,这也难怪,她没当过公司职员,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久木自己嘴上说想要退休,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个理由的话,可以说是“某种模模糊糊的疲惫感”吧。

无论是谁,只要当了三十年上班族的话,都会感到某种疲劳,尤其是最近与同事之间的疏远,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就别干了。”

凛子表示很理解。

“只是不要从此消沉下去,找希望你总是生气勃勃的。”

“我知道。”

“你是个有自信的人,如果你觉得退休后也能生活得很好……”

“谈不上自信,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为自己而活……”

久木所从事的编辑工作一直是在幕后,整理别人写的稿子或各种报道,自己并不出头露面。

“我能理你的心情。”

凛子过去的人生也是一直生活在丈夫的阴影下,也是一种幕后的角色。

“也许我是不知足,我不愿意永远扮演这种角色。”

“不能说是不知足。”

透明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血红血红的,凛子看着看着心里涌起了一股勇气。

“咱们俩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怎么样?”

“什么叫轰轰烈烈……”

“就是让大家大吃一惊,赞叹不已的那种事。”

凛子望着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说道,眼里神采奕奕。

两个人来了劲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干了葡萄酒。

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已经九点多了,他们起身来到了前厅,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

“走着回去吧。”

从饭店到别墅,要走二十分钟左右,久木点点头,撑起雨伞,和凛子并肩走出了饭店。

雨后清新的空气吹在他们发热的脸上,特别的舒服。

路灯下的柏油马路,湿漉漉的,夜空积着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穿过饭店前的广场,来到一条白桦林荫道上,凛子悄悄地挽住了久木的胳膊。

还不到盛夏时节,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可以看见树丛中闪烁的点点灯光。

大概是为了暑假前的幽静,人们早早就到别墅来度假了吧。

久木也紧紧地挽住了凛子。这个时间谁也不会碰到,既使碰上也不再往心里去了。

他们走在马路上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响着。

白桦林荫道的尽头,是个三叉路口,他们又进入了一条林荫道,凛子边走边说:“那两个人死在那么荒凉的别墅里,是吗?”

凛子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副景像。“他们一定很冷吧。”

走着寂静的在路,凛子更忘不了武郎和秋子的情死事件了。

凛子问道:“那个别墅是他的吗?”

久木曾经读过有关的报道,多少记得一些。

“原来是他父亲的别墅,后来由他继承了。”

“那么他们去的时候,那里没有人吧?”

“他的妻子已经病故了,孩子们还小,他不去的时候是空着的。”

迎面开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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