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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容华抿住了唇，思考了片刻：“其实只有乐清辉是加文动的手……”
战争无情，造化弄人。走到这一步，又有谁想呢？
肖宁深吸一口气，神情回归了平静，声音低沉：“要是没有他，你们也不会有事。”
“我想和加文决斗。”
肖宁对加文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闯赵阀救人的时候。
一下子从峰顶到了低谷，肖宁未免觉得过于难受。
他甚至觉得加文是一种背叛。
“没有加文，也会有别人。”赵容华认真思考，“十几年前，帝国的朝政至少被姚重华把持了一半。乐清辉是帝国元帅，也举步维艰。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姚重华背刺。
卿家败落，卿仪只剩下一个人，不可能崛起。我也一样。我当初的修炼进度甚至还不如卿仪。”
“而且，肖宁。有些事是没办法假设的。”他看向了肖宁微微泛红的眼眶，没忍住笑了笑，“现在事情已经成这样了。现在加文是皇帝。你可以不服，可以和他决斗。但是之后呢？你能杀了他吗？杀了又能怎么样呢……过去的又不会回来了。”
人又怎么能一直站在过去，不朝前看呢。
肖宁一侧的手微微握成拳：“以前的你，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他印象里的赵容华，无论什么时候都神采飞扬，像个大大的太阳。
足够温暖，因此能把周围人都照的亮堂堂。
“……唔。是吗？”赵容华脸上挂起一个傻笑。
看上去倒还有当年少年时的影子了。
肖宁继续道：“我很心疼。”
赵容华的表情顿时满是无措。
此时气氛正好，落地窗外飞来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喜鹊。花园里月季花刚开，清晨，花蕊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肖宁十分认真地说道：“以后让我来守着你吧。”
这就是他修炼的目的了。
04
卿仪不爱从政，也不想经商。更无心修炼。
他发展出了新的爱好。
——做饭。
帝都靠近中心区的土地寸土寸金，人来人往。
他的饭馆，就开在见青山的裁缝店对面。因为价格高昂，吓退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食客。
偶尔，加文会带着元宵来吃饭。
给加文的那碗饭，肉总是很少很少；给元宵的那碗饭，肉总是很多很多。
陛下十分不满：“老板？为什么两千块钱就给我两片肉？”
带着厨师帽和口罩的卿仪抬了一下眼皮子，态度十分恶劣：“爱吃吃不吃滚。你可以去告工商局。”
加文：“……”
元宵吃的呼噜呼噜，小肚子跟个皮球似的，滚圆。
回去的路上，元宵跟加文咬耳朵：“卿仪哥哥做饭好好吃哦，但是脾气为什么这么差？”
因为卿仪看着还年轻。或者说，加文的同龄人看着都还年轻，元宵一律叫的哥哥。
元宵以一己之力，把加文抬高了一个辈分。
加文：“他以前脾气很好的。当初爸爸不在，东音就是给他养的。”
“那他为什么凶你？是因为讨厌你吗？”
加文思考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很讨厌吧。要不然我进餐厅的时候就被轰出来了。”
吃饱喝足的元宵有些困了，他趴在加文的肩头，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哦……你们以前关系好吗……”
“肯定是啊。”加文把他从肩膀上取下，放在掌心上，摸着元宵的小翅膀顺着毛，“是爸爸很好的朋友。”
过去，现在，以后。都是。
青山遮不住
01
见青山认真地踩着缝纫机； 背后长长的蝎子尾巴跟着抖腿的动作来回晃悠。
客人订做的小裙子上； 顿时缝出一圈蕾丝花边。
此时正值饭点； 见青山的鼻子没忍住嗅了嗅。
虽然虫族没有味觉，但是嗅觉还是有的。
不得不说，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味道，挺香。
于是他暂时停下了工作，换了套衣服，寻着味走到了一家餐厅前。
这家餐厅装修的不错，但是连个招牌都没有。里面也没有服务员； 看上去很是随便。餐厅旁边更是挂了个牌子：店主脾气□□差； 慎入。
见青山推门而入，在这瞬间； 和坐在前台吃饭的卿仪四目相对。
他觉得卿仪有些眼熟； 但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不过卿仪倒是认出了见青山。
这年头，紫色眼睛的人不多。更别提见青山两年前还是虫族内部顺位第一的将军，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就连人类的女性都一直嗷嗷说想嫁。
不过； 只要来了他的店，对卿仪来说； 就只剩下了食客一个身份而已。
卿仪的语气稍显冷淡：“吃什么？菜单在桌子上，自己点。”
见青山觉得； 就老板这态度； 没被打死应该是因为做饭太好吃。
他入座，翻起了菜单，菜单就一页纸。上面用笔写了三行字。
“来份……藤椒脱骨鱼； 嗯，配一杯朗姆酒。”
卿仪抬了一下眼皮子：“米饭不要？”
菜单上的三行字：藤椒脱骨鱼，米饭，朗姆酒。
见青山：“不要。”
他又不靠吃饭饱腹，只是来尝尝鲜。
……更何况菜单上一份米饭三百元？到底是什么冤大头愿意来这里吃饭？
卿仪去后厨倒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盛上了饭菜。
鱼和酒被放在了见青山面前，色香味俱全。
“你围裙花边掉了。”见青山是视线往下挪，语气平静，“改天拿过来，我给你缝缝。”
卿仪：“……哦，好。”
卿仪在两个桌子外坐下了，托着腮看着一边的见青山。
见青山吃饭的姿势很标准，不愧是军人作风，目不斜视，连背都是笔直的。
卿仪没忍住，问：“你们虫族不是没有味觉吗？”
见青山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回答：“是，但是我喜欢用餐。”
“你是见青山。”
“是。”在帝国内部，他的知名度不低。
卿仪：“我是人类，你不怕我下毒？”
“……”
见青山沉默片刻，尾椎处的尾钩骤然伸长。瞬息就到了卿仪的面前。
蝎尾纤长，深紫的近乎黑色。尾钩更是宛如琉璃般透亮，反射出一道寒光。
卿仪有些被吓到，面色一白，跟个受惊的猫似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见青山把他的尾巴晃了晃，“我很毒的，百毒不侵。没人能毒死我。”
他收回了自己的尾巴，站了起来，留下了干干净净的餐盘：“谢谢款待。”
02
卿仪的餐厅也招待过不少奇怪的客人。见青山绝对是奇怪里的头一份。
下午不是饭点，没有来客，卿仪玩了会手机觉得有些无聊。
于是他想了想，关上了餐厅的门，提着他的花边围裙走到了对面的裁缝店。
相比起自家饭店的冷清，裁缝店人来人往，生意火爆异常。还有不少人来这个网红店打卡，看的卿仪瞠目结舌。
卿仪废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了见青山。
他坐在了见青山对面，递上了手里的袋子：“我来找你缝围裙。”
见青山“嗯”了一声。接过袋子就开始工作。
这个人很是沉默寡言。
卿仪回想了一下他的资料：“好好的大将军不当，怎么想起开裁缝店了？”
见青山在回去后，也想起了卿仪到底是谁。
加文当年的室友。之前加文和康斯坦丁的婚礼上，两人见过一面。
也是那之后，见青山才卸下了军部的职位。
这个问题，别人问过他很多次了。
如果是其他人，见青山可能就用“个人兴趣”一句话解释了。
见青山动作一顿：“我们哈萨辛的刺客，一直都是别人的刀。”
“我这把刀只有一个主人。现在主子已经不需要我杀人了。”
“所以，我更喜欢呆在幕后。”
他是在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一朵小蘑菇，本来就不该被摆在台前，任人参观。
要不然，他这个刺客也失去了意义。
卿仪饶有兴趣地询问：“你说的主子是加文。”
“嗯。”
见青山十分麻溜地缝好了围裙，剪掉了线头，重新装在了纸袋里，然后递给了卿仪。
卿仪结过了袋子，却迟迟没走。
见青山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吗？”
卿仪盯住了他的眼睛：“你喜欢他？”
见青山的唇微微动了动。
“为什么不回答我？”
“……”
“嘶，你难道想杀人灭口？”
见青山垂下眼眸：“没别的事的话，请回吧。”
说完，人没动，长长的尾钩却勾住了卿仪的衣领，提着后衣领子把人丢了出去。然后重重合上了房门。
07
卿仪这人因为过的太无聊，就很喜欢作死，还越挫越勇。
“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猜到吗？”
“他们结婚那天你一直在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哎。”
“加文还到过我餐厅吃饭，到过你的裁缝店吗？”
“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了。加文前一天才来吃过饭，是不是？”
“我听说你们雌虫能嗅到其余雄虫的味道，你肯定闻到了吧。”
“他是什么味呀？”
见青山：“玫瑰酒。”
见青山猝不及防地回答，让卿仪反而愣住了。
他反应了三秒，才知道见青山到底在说什么。
见青山继续道：“不过是很久以前知道的。康斯坦丁的气息已经把他原本信息素的味道覆盖住了。现在其他人都闻不到的。”
卿仪无语凝噎：“……哦。”
卿仪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青山也有了精力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正在给小衬衣缝纽扣，衬衣是送给元宵的。
元宵每次不想上学，就会逃课到这里玩。加文总是找不到他。因此，见青山和元宵关系不错。
也许加文知道元宵在哪，只是不想看见他。
卿仪好奇地询问：“他知道吗？”
仅此一句，针差点刺进了见青山的指尖。
他皮糙肉厚，没流血，针头却弯了。
“已经没关系了。”见青山说，“你知道的，我们天性慕强。喜欢他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很多人都喜欢他。但我也祝福他和康斯坦丁。”
他的视线扫过了卿仪，平静的面容里，却让卿仪读出了一丝怜悯的味道。
……怜悯？
怜悯谁？我吗？
就在卿仪这么想的时候，他听到了见青山下一句话。
“倒是你，连承认都不敢吧。”
这是卿仪第一次落荒而逃。
08
卿仪的小饭店依然开着。
周末，意料之外的人再一次出现。
见青山递来了一个袋子：“你上次，东西忘在我这了。没拿。”
卿仪有些别别扭扭地说着：“……谢谢。”
见青山送完了东西，调头就打算走，却被卿仪叫住了。
“等会！”
见青山转过了头，“嗯？”
卿仪底气不足地说着：“请你吃饭。”
见青山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好。”
两个人其实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之间，餐厅里只剩下了空调运转的响声。
“谢谢款待。”见青山再一次完成了光盘行动。
他看向了餐厅的小老板。
卿仪蹲在一边逗猫，猫是最近捡的小狸猫，名字叫梨花。
他的脸上在这一刻，全是温柔的笑意。
见青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开裁缝店，当然是真的喜欢缝缝补补，但是卿仪是真的喜欢做饭吗？
如果是的话，对于厨师来说，被食客赞美才是最好的荣誉吧。又何必把自己的餐厅开的这么冷冷清清。
见青山说：“你没必要，自己把自己困住。我觉得，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呢？”
再次谈起这件事，见青山坦然了不少：“我对他又不止是爱情。”
“他是君，我是臣。除了私人感情，更有家国大义。”
见青山不常说话，因此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我随时可以为他死，以臣子的身份。但永远不会因为爱他而赴死。感情分很多种，不止有爱情一种。”
“这么说，你明白吗？”
见青山没有等到的回答，停驻片刻后，转身离去。
卿仪蹲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09
＇聊天记录＇
卿仪：我觉得你说的对。
见青山：嗯。
卿仪：但是我现在很无聊！
见青山：嗯。
卿仪：周末一起出去玩吧？你喜欢钓鱼吗。
见青山：嗯。
卿仪：？？？
卿仪：你自动回复呢？嗯是几个意思啊？
见青山：好。
【完】
【番外】长生
01
在加文年龄到三百岁的时候； 帝国上下就开始琢磨一件事：他们的陛下会不会有天突然驾崩。
虽然明着不敢说； 但是背地里； 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一直不少。
毕竟纵观虫族历史； 活了最长的一位彭祖也就三百来岁罢了。
不过等加文都五百岁的时候； 这件事就很少有人讨论了。
毕竟当年琢磨着他会不会突然驾崩的人； 都差不多入了土。
现在的帝国人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帝王；并且默认了一件事：康斯坦丁大帝是高悬在帝国顶上不会坠落的太阳。
全帝国几乎都忘了加文也是会死的。
直到； 这位陛下； 面容依然年轻俊朗； 却突然一夜白头。
02
加文十分恼怒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你看这些记者； 说的什么话！”他对着一边的内侍官道； “我只是想染个头； 怎么就成了一夜白头； 说的像是朕马上就要归西了一样。”
他说的冠冕堂皇，却唯独不敢转头，看向眉间微蹙的康斯坦丁。
自己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
就在一个月前，加文的头顶长出了第一根白发。
他偷偷摸摸拔掉了。结果没想到白发越长越多； 再拔就得秃了。
于是加文干脆直接染成了全白。
这些征兆无不在表明一件事：他正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虽然一头白发； 加文照着镜子，感觉自己依然风流倜傥； 但很显然； 康斯坦丁并不这么觉得。
吃完早饭，他还没来得及遁走，就被康斯坦丁堵在了墙角。
真堵，康斯坦丁双手撑住两侧墙壁； 拦下了他的去路，是个十分标准的壁咚。
康斯坦丁的视线来回打量了他许久，语气带上了疑惑：“为什么染发？”
加文发挥贯彻了自己忘掉许多年的演技，举重若轻地回答：“嗐，真的就换个发色而已……最近白色不是挺流行的吗？我真想骗你，染全黑的不行吗？”
康斯坦丁的唇翘了起来，撅得像是能挂个酱油瓶。
加文没忍住，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两片嘴皮子。
这个模样的康斯坦丁就像是一只噘着嘴的小鸭子。
康斯坦丁怎么看都觉得加文这满头白发很是扎眼，恨不得现在就揪到发型师那染黑。
于是，隔了会，他补充道：“以后别染了。”
03
元宵家里皇位，但是看起来，他并不想继承皇位。
他是加文的独子，兴趣爱好广泛，什么都会一点，就是不会治理国家。
别说一个帝国了，就连大学的时候当班长，元宵都嫌麻烦。
好在加文对他的期待从来都是健健康康长大，倒也从没勉强过他。
加文把元宵从外面叫了回来。
这小崽子最近去海边玩，晒黑了一大圈，一下星舰就跳了起来，一个泰山压顶扑进了加文怀里。
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上百吨的龙了，竟然也还喜欢蹭着爸爸的下巴撒娇。
加文脸上的表情没能绷住，笑了起来。
父子俩唠了会家常，元宵跟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加文听的很认真。
最后，元宵问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爸爸，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回来了？”
加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然后突然说道：“以后多看着点康斯坦丁。不要整天在外面瞎混，多陪陪他。”
元宵偷偷在心里想着，也就加文还觉得他们龙族之间会注重亲情。因为特殊的觉醒机制，两只成年龙之间感情一向淡薄，哪怕原本的关系是“父子”或者“兄弟”。
漫长的寿命让他们习惯了孤独，
长生不死，这是与生俱来的上天的恩赐；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元宵敏锐地察觉，今天的加文有些奇怪。
好歹也继承了奥丁的神格，身为神话里的众神之主，元宵远不如表面这么傻白甜。
他能好好地当“元宵”，无非是担心加文难过。
他甚至都不太担心康斯坦丁——那条龙岁数和他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冷心冷肺，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元宵的思绪飘远了片刻，然后有些担忧地询问：“爸爸，你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下一刻，他听见了加文的回答。
“我可能要死了。”
加文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他活了接近五百年，早就超过了历史上的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