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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衣服也被撕烂了。”小二支吾道。
第160节 第160章
见水溶神色大变，佛爷抢先喝道：“胡说！怎么能做下这等事情？就算贩卖私盐满门抄斩，也不该由着你们随便轻辱！可见的是道听途说来胡掰呢。而且有罪的已经带走了，那无罪的为何还要上绑？想是看戏看多了，瞎编！”
小二忙赔笑道：“回爷，小的不敢胡说，听来的倒是不差。但后巷柳大娘给我看了一只碧玉簪，却非寻常人家能有的，因此小的想着也不差。贾府人多，若是不绑上，没准儿就有逃走的，和来升大爷一样。而且那些奶奶姑娘还罢了，那些管家老爷婆子寻常没少仗势欺人，大家恨不得上前将他们撕着吃了，还有些欠着外头的债，这一下都落了空，别说上前抢东西……听说还有上前打人的，有个大爷被打得爬不起来，最后还是被拖走的。”
佛爷疑惑道：“如此岂不是没有王法了？”
小二应道：“王法？只准他们贪赃枉法，放着不管；不许我们出一口气？不是小的多嘴，这都是活该！虽说贩卖私盐是重罪，可有些人是实在没办法，糊口而已。不过五石，就要发配边地充军；十石以上死罪；五十石以上就是满门抄斩；而那有能耐，贩个千百石以上，反倒又没事儿了。这种恶气，这样的王法，犯了也没所谓，左不过就是一死。”
佛爷怒道：“满口胡说！王法岂容你随意诋毁？”
小二赔礼道：“回爷，爷是外地来的，我们这里许多事儿都不知道。以前王法只管我们这些没用的小民，那些果真罪大恶极的，像当年甄府，最后也不过发配充军了事。听说如今也已经赦回原籍。不知道如今贾府这样，会不会也是做做样子，过些日子又找借口赦免了。但皇上向来圣明，早晚大概也会知道的。若是能将贾府治罪，我们变卖家产求佛去；若是将罪大恶极的放过，我们宁愿犯法也愿意将他们打死，别说只是稍微出下气而已。”小二说的时候虽陪着小心，但一腔正气、义愤填膺，却是显而易见，让人动容。
佛爷冷眼看看水溶，又吃惊的看着小二，一脸惊诧，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升斗小民，犯罪必死；罪大恶极，反而获赦，这都什么道理？！
水溶这会儿是顾不上高兴，也顾不上请佛爷，更顾不上叙旧，这小二的话，似乎是说给他听的，似乎又不是。他并非那种蛮狠无礼之人，当前这种情形，虽然古来如此，但古来如此的事儿未必就都对，尤其是从这些下人嘴里如此痛快的说出来，带着一种深恨，让人心惊肉跳。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滴水固然无足轻重，但一旦汇成江海，就不得了了。
还有佛爷和小二有意无意提到“贩卖私盐”，听得水溶一头细汗，如坐针毡，不一会儿就借故走了。离开客店，犹觉得小二等人拿着大棒在后头赶他，似乎要上来将他也打一顿，或者求神拜佛将他也拿进去。
直等回到北王府，水溶依旧惊魂未定，心下更是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一会儿想着黛玉的事儿，还有北静太妃的告诫，怎么感觉也是一场惊梦，暂时不敢往下想，唯恐皇上降罪，他北王府众人也要被“绑”了带走，受那些屈辱。
如此颠来倒去的想着，水溶竟日夜难安，有些恍惚起来，每每细想起来，捏一把冷汗，依旧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如今有北王府的人在此服侍候命，鸳鸯等也有了些依仗，且经过最初的震动，渐渐的竟安定下来，不过服侍在贾母左右，闲时心里发慌，便各自找事儿来打发时间、或者强作镇定。
闲时确实心里发慌：偌大的府邸，儿孙绕膝、仆从成群、热闹喧嚣，这会儿都安静下来。人解走了；东西，搬走了；剩下贾母，大概也等着送她走。若是没有将来，没有盼头，人心如何安定？若是有事儿还罢，一旦闲下来，谁都心里发虚，只等贾母归天，她们也要没了着落，该何去何从？大家都心里没谱，心下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糟糟，当然鸳鸯除外。
但鸳鸯有谱也不好受。她的身自由了又如何？她的心更加煎熬。贾母信任她，那么要紧的事儿也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还让她求水溶。那个时候，她想死的心都有，恨不能一头碰死，或者堵上耳朵，没听见。可是，她听见了，她还求了，替贾母求的，可跪下的是她的膝盖。
靠在床头，鸳鸯眼眶湿润，没想到她为黛玉想了那么些，最终还是不能保住她，却间接将她出卖了。当然是出卖，贾母的意思想想就能知道。黛玉，难道就真的是苦瓜黄连命，要从头苦到尾？水溶有什么好？黛玉那样一个干净的人，很该有个干净的去处，就算水溶再怜香惜玉，只怕最多也就是和宝玉一样，照着自己的意思去爱她，却不能安慰她的心。
是啊，每个人都有一颗心，她鸳鸯也有。她不羡慕做个姨娘，她要做她自己，畅快的活着，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每一天都是自己的。黛玉那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当然更明白自己的心，又如何能做个一辈子都要给人打帘子的姨娘？想到这里鸳鸯肺憋闷的都要炸了。但是她还不能将肺炸开，也不能一头碰死，她要为自己赎罪，要设法救得黛玉。
是的，黛玉，那是她的新主子，一个让她崇敬的主子。有上下尊卑的观念，但从不无端欺压凌辱，也从不摆架子，她的好，总那么随意，宛如春风秋雨，让那些见惯了势利的人，很难察觉。她的性子，也从不遮掩，不用让人费心的去揣摩，只有在她跟前，才最轻松。
想起她不屑那些手段，鸳鸯终于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服侍这个新主子，除非黛玉不要她。将来不论黛玉到了哪里，她都要小心的护着她，哪怕是为她受些委屈，因为她觉得值。
这么思前想后，渐渐的有了主意，她不能坐等，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北静王对黛玉也有意思，没准儿他就会真的去请旨。想到这里，鸳鸯嘴角略过一丝冷笑。这样的王爷，黛玉不嫁也罢，免得窝心。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找人求助。而能帮助她的，或者帮助黛玉的，似乎不是黛玉自己，而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打定主意，见后头众人都在收拾东西，鸳鸯也去收拾几样东西，或者将贾母的要紧东西点检藏好，免得她一时间出去了被谁拿走，不值得。既然贾母这么对黛玉，那就算是还债、或者算嫁妆罢。贾母单另放的那些好东西，鸳鸯最清楚。一阵翻箱倒柜，想了一下，又将那副慧纹留下来，免得动静太大，或者贾母想起来，到时候不好交代。
谁知摩挲着盒子考虑的功夫，那盒子竟然另有机关，被鸳鸯无意间摸到，就听得轻微的一声声响，盒子里边底层竟然推开小半截，露出一个薄薄的夹层来。巧！妙！设计这么精妙的机关夹层还有她的心思。这盒子固然寻常没有人会动，而那个夹层，更没人会想到。毕竟在这么珍贵的东西里另存东西，总是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更珍贵的东西，或者是贾母所看重的。
鸳鸯愣了一下，忙镇定心神，侧耳听了一下外面，依旧安静着。便赶紧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是几幅黄绫帕子，或者和帕子一般大的黄绫，上面写着些字。鸳鸯跟着贾母，时日久了，也大略识得一些字。而且近来一两个月，因着府中多事，李纨竟额外又教她认了些，因此黄绫上的字一多半鸳鸯还认得。就这一认，差点儿没吓晕过去。心下暗道：难怪谁都得听她的，对她那么恭敬，甚至皇上都对她另眼相看，北静王敬她简直就像祖宗，原来如此。
赶紧将那几幅字取出来收好，又将慧纹依旧那么放好。靠在柜子上，这下倒是更头大了。想她鸳鸯不过一个丫头，就是在家里面子再大，如今贾家已倒；若是放到外面去，她谁都不认识，也不会搭理她，更别说这么重大的，两件事情。
摸摸怀里藏好的东西，还有刚才的人，鸳鸯才更加确定，而且，这两件事情黛玉都不知情，也与她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别让她知道的好。既如此，那就去找那个人吧。就不信凭着这些东西换不回黛玉来，大概换个一品诰命都够了。
打定主意，事不宜迟。安顿完贾母歇息，而且她如今还在等着水溶的请旨结果，因此吊着一口气也不肯醒，免得走的更快。鸳鸯交代琥珀好生看着贾母，只说要出去找人，给她们剩下的人安排后路，便赶紧出去了。屋里众人听说鸳鸯肯帮她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第161节 第161章
守卫见了鸳鸯身上什么都没带，而且又有赎身的契约，早就不算贾家的人，又收了鸳鸯的好处，自然悄悄放她从角门出去，还给她租了顶轿子。鸳鸯坐上便一径走了。
拐了几个弯，鸳鸯赶紧下了轿，将轿夫打发了，确认没有任何人起疑或者跟着，才悄悄问过一旁的更夫，趁着夜色，往客店而来。
客店里佛爷送走水溶，想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头一样，水溶兴匆匆的来，感觉不仅是久未见他的样子，必定另有喜事；次一样，后来被他和小二的双簧吓成那样，可见得此事、或者贾府之事，就算没有他的份儿，大概他也有类似的英雄事迹。唯一不同，就是他还有些担惊受怕，也算是自知之人，良心未泯，还有挽回的余地，就该另做打算。
又前思后想一遍，暂时也没有妥当的法子，便依旧看起书来，以静制动，自有效验。
入夜之后，多多遣人送来急信，还特意用火漆封口，可见郑重其事。
佛爷刚打开信，还没顾上看，就听得外面有人说有个姑娘求见。这会儿，还姑娘求见，什么稀罕事儿？奇哉怪也！既然都送上门了，见就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门开处竟然是鸳鸯，一看她精神气度，就像贾家的大丫头，至于是谁，他可不大确定。
“见过神医，我是贾家服侍老太太的大丫头鸳鸯，隐隐见过神医几次，今儿有事相求，冒昧打搅之处，还请神医见谅。”鸳鸯三言两语，赶紧解释清楚。
“不妨事，你……先请坐。”佛爷吃了一大惊，大大的一惊，实在没想到这丫头这会儿来找他会有什么事儿，甚至连体面也不顾，难道会是什么大事儿？看来如今奇事越来越多了；但打量一下鸳鸯的样子，虽然聪明但是诚恳，不像狡诈虚伪之徒，神色上先放松下来，赶紧招呼她坐了。
“谢神医，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不知可否单独一谈？”鸳鸯担心贾母会突然醒来，她有时候就是那样，一天到晚昏睡，突然醒来也是常有的，虽然不过要喝水吃茶而已，但也不好让她发觉，尤其是这会儿还有要紧事，一旦发现，事情可有些难办。
看她如此爽快，神情焦虑，佛爷暗暗吃惊，倒是不好拒绝。忙将众人遣出去，又让小二等里外盯着，不得有人打搅，便是有任何人来，都一概挡下。
见众人都出去了，佛爷又给她倒上茶水，鸳鸯也不顾得那许多，忙跪下来求道：“奴婢曾偶尔听闻，神医与林姑娘关系非同一般，不知可有此事？还请直言相告。”
这……没头没脑的，想做什么？
鸳鸯也不惧，只是恳请道：“偶尔听闻神医秉性异常，若能直言相告，奴婢另有事相求。”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佛爷愣了半天，想了好一会儿，想来鸳鸯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告诉就告诉吧。陈公公告诉过他，鸳鸯和黛玉关系非同一般，大概她是打探底细来的，不许先告诉她，且听她有什么说辞。想妥后点点头，应道：“姑娘还请快起来，我们是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姑娘有什么事儿，可是有关玉儿的？”
一听这称呼，鸳鸯反而吃了一惊，可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也不起来，索性再追问一句：“不知神医和林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可否相告？”
佛爷挠挠头，这丫头也太古怪了，见了他也不亢不卑，虽则是求，口气却很淡定，倒是个难得的人儿，想了一下，点头道：“总之是最好的关系，你有话就说吧。”
最好的关系？鸳鸯想想，这么没头没脑的，也不好再强求，便磕头道：“林姑娘孤身前来贾府投奔，想来并无别的亲眷，除此之外，想来也……”打死鸳鸯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定了终身，不过既然佛爷话已至此，便说自己的，“既然神医和林姑娘关系最好，奴婢便斗胆求神医一件事儿。老太太已经将林姑娘许配给北静王，还让他进宫请旨，求皇太后。奴婢原本不敢这么斗胆前来打搅，只因才刚另有发现，只怕皇太后也不得不准旨，一旦木已成舟，林姑娘的终身大事，就……奴婢受老太太所托，将来服侍林姑娘，奴婢既不能忠于旧主，也不能陷新主于危难。若神医能设法救姑娘一回，奴婢愿以死相谢。”
鸳鸯说完又磕了个头，不等佛爷叫她，便起来站在一旁。
这！……晴天霹雳、旱地惊雷，也不过如此！佛爷惊跳起来，倒吸一口气，半天回不过神来，呆呆的看着鸳鸯，无话可说。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佛爷使劲眨了下眼睛，看清鸳鸯一脸平静，既不像说谎，也不想敲诈勒索，也没有半点儿戏谑的意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真的。好家伙，釜底抽薪啊！
静静神，回想一遍，难怪水溶今天那么高兴，从宫里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他……等……等等，有眉目了，大概他进宫请旨……他去的就是大明宫，请旨之后高高兴兴，那不就是准旨了？兲呐！一头大汗……佛爷缓缓的又坐下，招手示意鸳鸯也坐下来，幸好，他有圣旨在先，只是……这事儿，太上皇是不知道的，担心是不用担心，可也得妥善处理才好。忽然想起鸳鸯的那句：“只因才刚另有发现，只怕皇太后也不得不准旨。”佛爷忙问道：“姑娘刚才说皇太后不得不准旨，又是什么缘故？”
鸳鸯细细的看着佛爷，见他反应如此强烈，一脸关切，想来果真关系非同一般，否则若是一般人听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吃惊？但是一句话换一句话，鸳鸯道：“恕我斗胆，刚才见神医如此吃惊，不知和林姑娘到底什么样“最好的关系”，我才敢开口。”
过了这么一会儿，佛爷已经安静了许多，而且不过是有惊无险，也不用太担心，看看鸳鸯，见她也很担心，如此惊天的消息，亏她那么信任他，佛爷也不好太过矫情。而且思前想后，鸳鸯的话多半是对的，既如此，佛爷点头道：“我和她已经定亲，有圣旨赐婚。”
呃……这下该鸳鸯吃惊了。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惜春也总是这么取笑，可怎么着也想不到这里来，看着佛爷半天回不过神来。心下倒是也感慨，难得佛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如此推心置腹，而且看看他才刚的反应，不仅关心黛玉，而且必定是极为关爱的。难怪黛玉每次见他之后都能那么开心，或者后来的日子里能那么沉稳，与以往大不相同。
鸳鸯暗暗点头，再偷偷打量佛爷一下，果真是人中龙凤，一腔正气，非寻常人可比，倒是放心了。听他的口气，手里还有圣旨，大概也果真有些本事，兴许真能救得黛玉一命，心下打定主意，点头道：“有圣旨就好，不过若是皇太后下懿旨，这事儿还是难办。我这里有几样东西，若是神医能善加利用，大概才是最稳妥的。”说着将才刚找到的东西递给佛爷。
佛爷疑惑了一下，接在手里，慢慢的打开来，一一翻看，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想笑又想哭，或者吃惊的厉害。一会儿站起来，来回踱几步，回头看看鸳鸯，又点点头，笑问道：“这个姑娘看了吗？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鸳鸯应道：“我收拾别的东西无意间发现的。我大概认得几个字，意思能猜到。并非我有意出卖旧主，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值得。忠孝也得有个度，不能愚忠。更何况她对林姑娘那样，实在不值得我再崇敬她。至少牵涉林姑娘的事儿，我觉得气不过，那样一个好姑娘，为何要三番两次算计她？而且还是让我替她求北静王爷，我心里有愧。”
佛爷点点头，看着鸳鸯道：“你是个有见识深明大义的姑娘，不用担心。做人该有个原则，做事也该有个度，如此才能算是个人。这些东西，我知道了，难怪皇太后还有那极多的世交如此崇敬史太君，看来还真是不简单。送皇太后入宫的时候，让她立下如此字据：日后贾府有事，当全力成就，又画押按手印儿。两厢情愿，各得所需。别的约书也都类似，好主意！只可惜，既然她想这样，不如我就成全她，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说到此处，佛爷恨得咬牙切齿，再想起盐案，心下更加愤恨。给鸳鸯添了水，坐下来思量片刻，想想大致差不多了，便将东西依旧还给鸳鸯，吩咐她道：“你说史太君让你服侍玉儿？……很好，你先回去，把这个依旧收好，凡事我自有主张。今儿的事情，想来你也不会让谁知道的。不过……”这里有大皇帝的人盯着，此事太过紧要，暂时还是避着点儿的好。
第162节 第162章
鸳鸯看着东西，疑惑道：“这东西神医不留下吗？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