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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艾鲁拉连转都没转过来看他一眼，“反倒是你，已经找了这么多天，还是不知道爱尔兰德的下落吗？”
“这个小姑娘简直就像幽灵一样。”罗达里奥一脸无奈，“不对，就算是幽灵消失了，我也能找到一点踪迹。但她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失踪，却没人察觉，甚至没留下任何线索。我都开始怀疑她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了。也许只是某个大人物制造出的一个幻影？”
“啊啦，你可真爱幻想。”艾鲁拉的口气就像蒸馏水一样。
“那你呢？”罗达里奥反问道，“你注视克尔苏加德的城堡多久了？或者说你想看到的是城堡里面的什么东西？”
“这与你无关。”对方的回答似乎根本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但包含在里面的些微怒火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同伴现在脑子里正被什么事情占据，至少在这个事情有明确的答案之前，她是不会听得进别人什么劝告的。
——这脾气和她姐姐一模一样。
罗达里奥突然想说点什么，但埃里戈尔比他早了一步：
“亡灵天灾来了，做好准备！”
他吃了一惊，连忙把奎尔萨雷恩抽出来。握着这支长矛时，他的手心和以往一样刺痛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手掌已经飞快地变成了紫黑色。
“诅咒还没消除，真他娘的……”罗达里奥暗暗骂道。他抬头望向队伍最前方，发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楚那是数都数不清的天灾士兵。这些怪物看上去早已在这里守候，等待银色黎明的队伍自投罗网。即使还有一段距离，他似乎依然能嗅到那些食尸鬼和骷髅士兵身上散发着的死亡气味。
“骑兵列队！举起长矛，准备冲锋！”埃里戈尔干脆利落地下达命令，“突破天灾的防线，就像在考林路口的时候你们做的那样！”
他的话音刚落下，之前还排成长蛇状的骑兵们立刻变成了锥型队列，他和科尔法克斯两人就是这个锥子的尖端。披着重铠的战马脚步越来越趋向于一致，在这片山谷里反复回响起来。对面的天灾军团看上去也做好了准备——持盾的骷髅战士全部站到了队伍最前面，食尸鬼和脆弱的巫师则躲在后面，狰狞的目光注视着敌人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准备发起偷袭。
两支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骑士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天灾士兵们可憎的面孔。就在他们即将冲进敌群的瞬间，埃里戈尔突然举起一只手，大声呼唤起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安吉拉！”
队伍最后方的一名法师把斗篷的帽子拉了下来，露出了瘦弱的脸庞和金色的长发——这竟然是一位女性。她开始吟唱咒语，一只手缓缓指向天灾军团的正中央。眨眼的工夫，其他法师也脱掉了帽子，像她一样开始施法。
“接受火焰的超度吧！”女法师大喊着猛地把手一挥。猛烈燃烧着的火球从法师们的手中诞生，一齐冲向天空，划出了令敌人几乎要窒息的抛物线，最后像一颗颗炸弹一样准确地落在天灾士兵们最密集的地方。前排的骷髅战士们被砸得七零八落，大多瞬间就被烧成灰烬。而失去了盾的庇护，亡灵巫师们更是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已经死伤无数。剩余的一些巫师打算聚在一起，弥补防线的缺口，但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加迅猛，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
战马的铁蹄踩碎了食尸鬼的脑袋，科尔法克斯的巨斧顺势把它拦腰劈成两段；埃里戈尔就在这位勇猛战士的身边，开始大声地吟唱战斗的祝福；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骑兵们举起长矛，把敌人轻易地刺穿，再挑起来，用它们的尸体撞飞更多的敌人。
——带着整整五年的怒火，骑士们的反击开始了。
“指挥官，前面有座很奇怪的塔。”派出去侦察的骑兵很快传来了消息，“这一带的天灾基地都没有设防，所有的通灵塔都没有运作，非常奇怪。有人发现那个通灵塔的内部结构和其它的明显有差异，也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传送装置。”
玛尔兰点了点头：“带我们去。”
亡灵天灾在瘟疫之地修建了很多通灵塔，用于囤积战略物资，同时也担任岗哨的角色。通常情况下，每个塔里都有一组侍僧。他们配合亡灵巫师，不停地为通灵塔的中央核心——位于塔顶的阿莎利水晶注入能量。这种被诅咒的水晶就像是天灾的眼睛，能够捕捉到任何入侵者的一举一动，并且在巫师们的操纵下，把自身存储的能量转化为破坏性的魔法发射出去。以前的战斗中，缺乏重型攻城兵器的血色十字军和银色黎明都吃过这些塔的亏。
但现在坐落在众人面前的塔却有些与众不同。它完全没有外围的墙壁，也没有阿莎利水晶，塔顶就像被掀开了一样，内部结构清楚地暴露在人们面前，以至于离得很远都可以看到塔中心地板上一个巨大的绿色圆环——属于天灾的，污浊的绿色。当玛尔兰站到这个圆环旁边的时候，每一寸皮肤都瞬间感受到了那里面渗出来的魔法能量。她不会觉得陌生，因为每当和亡灵天灾的巫师交锋，她都有过相似的感觉。
——肮脏的，令人想呕吐的魔法，是通灵术的产物。
“刚才谁用了‘也许’这个字眼的？”她用一丝嘲讽的口吻说道，“这个地方就差没贴个牌子，写上‘纳克萨玛斯入口’的字样了。”
随后她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大步迈进了圆环里。脚下流动的绿色物质开始涌动起来，某种东西腐败的气味传进了她的鼻子里。她发现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正在飞快地扭曲，旋转，眨眼间就已经无法分辨，只剩下绿油油的一片。
她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腾空起来，双手和双脚都接触不到任何东西，连对自己身体重量的感觉都消失了。这个奇怪的状况持续了几秒钟，直到眼前突然由绿色转化为纯白色。她终于又一次感到了铠甲的沉重，但马上就发现自己竟然悬在半空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重力已经恢复了，她只好极不情愿地摔下来，重重跌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面。
是地面，而且冰冷得可怕。
玛尔兰立刻反射性地跳起来，把盾横在面前。她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通灵塔的内部。这个塔就像刚才那个传送塔的倒影一样。而塔外面的景象也变了——无论她看哪个方向，都只能看见阴气森森的通道，以及通道另一端宽阔的大厅。这显然就是在一座城堡的内部，只是她无法从这城堡里感受到丝毫活人的气息。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寒冷，如同诺森德的冬天一样寒冷。
“这里就是……”她还不敢完全确认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朝前走了几步。但这时候突然从头顶上传来好几声尖叫。她回头一看，部下们正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刚才传送过来的地方掉下来，摔得狼狈不堪。雷奥普德反应比较快，及时调整身体平衡，稳稳地落地。他正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在抱怨传送过程的恶心，但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话就被从天而降的阿比迪斯砸个正着，摔得比其他人更惨。
“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吗？真不愧是急性子的血色十字军。”
一个低沉、深邃、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传送进来的战士们立刻警觉起来，片刻之后就形成了一个圈，把玛尔兰围在中间——这个声音对于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再熟悉不过，正是克尔苏加德，纳克萨玛斯的主人。夹杂在这令人不快的问候之中似乎还有亡灵们龇牙咧嘴的声音，使得他们不禁都崩紧了神经。
“别那么紧张，放松，放松一些。”克尔苏加德似乎早已预见到一切，“这里是我的宫殿，你们只需要把它当成和你们的家一样就好。随便一些，不用太拘束，反正你们很快也会成为这里面的一份子。”
“克尔苏加德！”雷奥普德第一个骂起来，“你这个懦夫、屎壳郎、穿裙子的变态、烂骷髅、恋猫癖、婊子养的……”
“闭嘴！”巫妖显然被他激怒了，刺耳的吼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特别响亮。“我提醒过你们这些凡人无数次了，要明白自己的立场。你们以为我已经没有军队可用了，所以才没有阻挡你们进入我的宫殿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要你们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做！”
“哼……”阿比迪斯发出一声冷笑。刚才在行军过程中还瑟瑟发抖的她此刻又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两眼放射出好战的光芒。
“你笑什么？”克尔苏加德余怒未消，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封面写着‘坏人总是不需要别人问就会把自己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阿比迪斯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们有问你为什么不设防吗？没有。既然这样，你那么急着回答干什么？”
克尔苏加德突然沉默了；玛尔兰则是抿着嘴笑起来。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要注意自己的举止，她一定会捂着肚子大笑，尽情挖苦天灾的愚蠢。
“……你们这些该死的凡人！”巫妖似乎有点失去理智了，抓狂般的咆哮声从每一条通道的深处传出来，连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都被震得乱颤。“算了，反正结局都是一样！我的仆人们，撕碎他们，烧光他们！”
“烧光么……”
阿比迪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玛尔兰面前。
“把盾借给我。”她用严肃的口气说道。玛尔兰愣了一下，随即把这面代表米奈希尔王室权威的最强庇护者交到了对方手上。阿比迪斯接过手，立刻举到身前，双眼直直盯着眼前这条通道的尽头。克尔苏加德的话音刚刚落下，从那里就涌出来了大量的天灾士兵，正挥舞着武器朝这里冲过来。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怪物身上，而是在它们后面，一位骑着火红色死亡军马的骑士。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渐渐的可以看到他的模样——他全身的铠甲都破破烂烂，脸上的肌肉也开始腐烂，眉毛和双眼都像是要燃烧起来，充满了怨恨的火光；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把黑色的刀，刀身上旋转的骷髅符文隐约冒出浓重的杀气。
天灾士兵从各个通道里冲出来，而血色十字军的战士们也陆续传送到了这里。虽然他们已经被包围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但依然斗志昂扬，高呼战斗的口号。
“防御阵型！”玛尔兰喊道，“亡灵天灾是无法冲破我们防线的！”
阿比迪斯朝这位充满了战斗激情的指挥官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血色十字军已经有了值得依靠的新领导者，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想成为历史呢？”她淡淡地一笑，用最轻松的表情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死亡骑士。“克尔苏加德真是个傻瓜，还没开战就向我透露了他的王牌。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烧光一切的权利，但除了我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阻止燃烧……来战吧，我的老朋友，莫格莱尼·灰烬使者！”
第四十五章 灰烬（中）
火焰渐渐熄灭，周围也又一次暗了下来。但激斗中的两人并未因此而放慢动作，反而更快速地奔跑、跳跃、挥剑。不知什么原因，黑暗并没有影响她们互相看清楚对方。
“左手！”法琳一边大喊一边把剑横着一挥。约西亚朝后退了一步，身子略微前倾，双手握住剑柄，奋力把比自己的剑大得多的灰烬使者挡开。“叮”的一声脆响，她感到整个人都几乎要被弹出去，双手被震得发麻，差点连剑都丢掉。她顺势朝后一跃，把剑插在地上，身体绕着剑转了一圈，双脚用力踢向对手的腰部。
“非常好！”两个人几乎同时叫出来——法琳这次终于没能再躲开，腰上重重挨了一记。约西亚看见这个之前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女圣骑士竟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滑出去老远。她吓了一跳，暂时停下了继续进攻的脚步。
但她刚刚把剑放下，法琳就像弹簧一样又跳了起来。女圣骑士的眼中满是喜悦和好战的光芒，把灰烬使者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力插在地上。约西亚听见了一段奇怪的魔法咒语，似乎不像是属于圣骑士的祝福语。但就在她稍微迟疑的一刹那，灰烬使者的刀锋猛烈地燃烧起来。火苗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变成一束束魔法箭矢，腾空而起，然后悉数朝她射过来。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法琳动真格的了！但就是刚才一秒钟的分心已经把她逼上了绝境。女圣骑士双手放在刀柄上，缓缓地吟唱着咒语。而被困的公主眼前看到的惟有漫天的魔法箭矢，滚烫的温度烤得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她的右眼已经开始了运转，但无论怎样努力地去捕捉，都只能看到自己被火焰包围，最后烧成焦碳的模样。
右眼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像是把无数根钢针扎进了脑袋一样。她顿时觉得快要窒息了，双眼无法闭上，甚至连眨都不能眨一下。眼前看到的一切正在变慢，非常慢，慢得她可以看到每一簇火苗烧到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的情况。再之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所有的东西都凝固了，一动不动。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她环顾四周，魔法箭矢已经把所有的去路都完全封死。虽然它们此刻没有向前移动，全部凝在了原地，但自己也没办法逃脱。她试着对箭矢挥了两下剑，但锋利的米奈希尔之怒就像砍上了空气一样，一点用都没有。
约西亚想大声叫喊，质问法琳为什么突然和自己来真格的，而且还把自己逼上了绝境。但她看着女圣骑士时，却发现对方的双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这哪里是圣骑士应该有的眼神？简直就是个恶魔！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阿尔萨斯制造的幻觉，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彻底消灭自己，让另一个约西亚成为天灾的骑士？
不对，这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直接杀掉我不就好了？还和我讲那么多道理做什么呢？法琳似乎没有任何恶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还是陪在我身边，听我倾诉，教我如何学会面对。她给我指明了道路，但她为何又要亲手把我扼杀？
或者说，她的目的是……
约西亚猛地一哆嗦——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这实在有点太扯淡。她不禁又抬起头来，努力地从密密麻麻的箭矢背后寻找女圣骑士此时的面容。没过多久她就发现火焰的缝隙里闪过了一个和自己的双眼相似的东西。
她捕捉到了，那是法琳，从刚才开始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圣骑士，第一任灰烬使者，一位本来在八年之前就已经逝去的女人。
法琳的目光似乎有一点改变。约西亚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想起了什么，嘴巴微微朝上一翘——她终于弄懂了对方想交给她的课程。
“喂，想活下去吗？”女圣骑士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当然想。但这次不依靠任何人，而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活着。”
她向前跨了一步，对准法琳的心脏部位，将米奈希尔之怒掷了出去。
“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都只有两个选择，让开……或者跪下。”
“是灰烬使者！”
“大领主！怎么可能？真的是大领主阁下！”
“莫格莱尼怎么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这太荒谬了！”
血色十字军的士兵们议论纷纷。他们都看到了那个举着黑剑的死亡骑士，而阿比迪斯将军面对夕日战友时所说的话更是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大领主莫格莱尼是灰烬使者的持有者，血色十字军的创始人之一，曾被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类。五年前的北谷战役，血色十字军遭到天灾的伏击，前锋部队几乎全部阵亡，其中就包括这位大领主。他的儿子雷诺是那场战役唯一的生还者。面对姗姗来迟的援军，小莫格莱尼悲伤地陈述了大领主已死的事实。这位领导者的阵亡是血色十字军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甚至直接导致了从此在战略上完全陷入被动防御的局面。
大领主逝世之后，被大十字军战士奉为神明，成为了大多年轻的士兵们心目中永远的精神指引，一盏燃烧着无尽荣耀的明灯。有人说，他已经和他手中那把充满传奇色彩的剑一起化为了灰烬；也有人说，大领主不会死，他一定在某个秘密的地方休养，有一天会重新出来领导所有人夺回属于他们的土地。
但谁会想到，大领主竟然成为了亡灵天灾的死亡骑士？！谁能立刻心平气和地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叩首，向灰烬使者叩首！”突然有人发疯一样地叫起来。玛尔兰连忙回头一看，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位年轻的血色十字军战士竟然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剑和盾。这家伙脸上还挂着迷惑，但身子已经跪了下去——他现在只看得到大领主，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就在他失去防御时，一只食尸鬼悄悄钻了过来，锋利的爪子挖开了他的胸口。他就这样在战友们的面前倒了下去，双眼依然瞪得大大的，甚至连身体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
“别让亡灵天灾冲破我们的防线！”玛尔兰大叫着朝刚才那人死掉的地方跑过去，捡起他的盾牌，狠狠地把食尸鬼的脑袋打了个稀烂。她听到这肮脏的怪物还在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