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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云吞立刻跑过去，自己也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开始快速狂嚼，一边嚼一边呼呼地说道，“要多嚼，用舌头使劲搅拌品尝，这样才多享受。”
虚天灵也放弃思考，跟着云吞傻笑起来。
罢了。
为了这个弱智。
8752次又如何。
这就是宿命……
不。
这从不是宿命。
是自己的选择。
重复了8752次的选择。
距离国庆节还有两天，陵海市郊，派大星走进了一座仅有两层的现代风格写字楼，其中有一部分复式loft区域属于他的公司，这是单层两百平米上下的开放式空间，虽然公司现在全职员工只有八位，却还是配备了水吧和娱乐室，当然现在有项目忙，基本没人去娱乐，都坐在自己的电脑前。
其实八位员工已经有些冗余了，这样的工作性质也完全不需要坐班，但很多合作方很在意这些硬件，为了和那些无名的乌合之众划分界线，派大星不得不搞了这么一个地方。
派大星径直走向最靠门的工位，这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卷毛男，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是公司的“舆情观测员”。
“有反应了么？”派大星边走边问。
“没，反而变冷静了。”观测员了无生气地打了个哈欠，“那些负责骚扰的人说，小隐湖畔的客服好像突然统一培训过，一旦发现是找茬拱火的，立刻结束通话。”
“那就停止骚扰，别浪费精力了。”派大星拍了拍观测员的肩膀。
“那是不是我的稿子就废了啊？实习生果然只能做废案……”不远处一位年轻的短散发女生有点受打击，双手抱起了咖啡杯。
她已经假想了周游反击后的状况，并且“饱和式”出稿，只等把周游的具体措辞匹配进去，现在看来这活儿是白干了。
“以后用的到。”派大星笑道。
“星哥，实话实说，现在人都聪明多了，不太可能冒着被围攻的风险跟网民针锋相对。”观测员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你看那几部同档期的大电影，暗地里撕得血雨腥风，可表面上主创和导演之间都和和气气的，说话都字斟句酌，生怕被借题发挥。”
“这事用得着你说？”女生哼了一声，双手抱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星哥不比你清楚。”
“老孟说得对，谁都有失算的时候。”派大星摇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根据我的了解，周游应该是一个不在乎外界看法的年轻人，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怕被骂，所以他不会贸然反击，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搞错了。”
女生不服地说道：“不一定是你搞错了，可能是其它原因呢？比如他身边有个明白人。”
358 传奇
“周游也该明白，他只是不在乎。可能他身边的人会在乎吧，无所谓了。”派大星打开自己的电脑问道，“昨天进展如何？”
观测员答道：“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进入舆论峰值，大概是白领们忙完一天的事儿开始摸鱼了吧，但晚上就开始原地不动，今天晚上大概会下降吧，毕竟就是一个酒店，又不是明星绯闻，全网4500条评论已经是极限了。”
“活力如何？”派大星又问道。
“74，不错的数据。”观测员答过后冲实习生道，“实习生，知道什么是活力么？”
“我猜是……活人评论率？”女生揉着桌子上的毛绒玩具问道。
“可以啊，年轻人就是悟性高。”观测员仰在椅背上倒看着女孩笑道，“我们的人会持续性进行节奏评论，大众也会跟风，真人评论除以总评论，就是活力，这个数据低于50我们称为‘死热点’，完全靠我们输氧才能苟延残喘，代价很大，像是icu的病人，而高于90，就是爆款热点了，生命力极其旺盛，我们完全可以收手，那些喜欢评论的网民会帮我们完成任务。”
“那74这个数据呢？”实习生问道。
“健康的普通热点吧，正常维护，缓慢退热，一两周后结算尾款。”
“我们公司做过90以上的爆款吗？”女生充满着向往问道。
“那必须~~~~~的。”观测员来了兴致，“我经手的就有三个，比如……”
他说着，突然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平静目光，派大星虽然只是随便看着他，目光里面却暗藏危险
“等你成了正式工再说吧。”观测员很快缩了回去，“先把过稿率做上去，对新人来说37不错了，努把力吧。”
“啊……好累啊……写那么多，最后只有寥寥几篇能发出去。”女生抱着娃娃靠在椅背上，转望派大星，“师兄，你初入行的时候也这样吗？”
派大星笑道：“比你惨多了，在广告公司的时候我提10个案子，能有两个进入讨论阶段就不错了。”
女生闻言好似收到了一些鼓舞，重整旗鼓挥了挥拳头：“加油！加油！星哥也是从新人过来的。”
“你们能一样？”观测员大笑道，“星哥的案子通不过不是因为差，恰恰相反，是太优秀了，那帮人根本读不懂，读懂了也做不到。”
“不不，差就是差。”派大星连连摆手，“拿广告来说，让人看完能记住的就是好的，我的广告案只会逼人换台。你们做文案和评估的时候也是，文笔、思想、逻辑、甚至错别字都可以不管，传播力才是唯一的标准。”
“怪不得……”女实习生小心翼翼地瞥向了办公区的最里面，那里坐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胖姑娘，此时正大口吃着薯片看国产古装剧傻笑。
据女孩所知，这个胖姑奶奶连专科都没毕业，小作坊当过女工，阴差阳错进了这行，派大星在有一次消费‘杀马特文化’的时候从网上认识了她，别看她现在这样，当年也是个“家族公主”呢。
派大星本来只想做一个网络采访，再借题发挥，在网聊对话中，派大星发现她文笔稀烂，逻辑不通，连一个超过十个字的句子都写不出来，但偏偏，听她说话，会激起派大星的怒意，能三言两语激怒他的人可不多，派大星甚至忍不住对喷。
喷到最后，派大星完败，他也意识到，这个女孩拥有着一种自己永远无法培养出来的能力，这个能力很难描述，简单来说就是说话完全不动脑子，这样的话要么是废话，要么就是能瞬间吸引同类的金句，再高明的人也无法设计出来的金句。
很多时候，思考的效果并不一定好，正如那些能够轻易令人记住的广告词。
当晚，他就给女孩买了来陵海的机票，还预付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此后派大星精确地开发了她的能力，利用她抓很多人痛点抓得又狠又准的特点，每次都让她随心所欲地出稿，再找其他人改错字病句，分段排版，这种模式出来的文案最终效果，往往比那些精心设计的都要好，这女的简直就是个传奇。
对胖姑娘来说，不存在过稿率这个概念，这是对天才的亵渎。
“写稿累了的话，这里有个‘反猎巫’订单。”派大星转头道，“信息发你？”
“哎呀又反猎巫，好无聊啊。”女实习生仰头道，“这次又是谁？”
“一部即将上映电影的女主角，还没什么名气，发行方无意间翻到了她初中时期的微薄，上面挂了中美两国的国旗图片，文字内容是‘别看我们星星少，但有一颗特别肥，总在想那颗肥的是不是把其它的都吃掉了，还流了一地血。’”
“我的妈啊！”女实习生瞬间惊起，“这恶毒的隐喻。”
“我倒不这么认为，一个初中女生想不出什么隐喻，八成真的只是有感而发，觉得很有趣。”
“得亏是发行方发现的，不然就是搞反动外加玷污先烈了。”卷毛男探着脑袋问道，“已经删了吧？”
“删是删了，但发行方很后怕，毕竟被这种事毁了的电影太多了，所以找我们做反猎巫。”派大星说着点击了发送，“小雪，务必翻阅她从出生到现在发表的所有信息，这个工作虽然简单但容错率很低，最好复查一下。这单的佣金提成多给你一些，算是过节费了。”
“多少？”女生立刻兴奋起来。
“自己看邮件。”派大星转头眨了下眼睛。
“嘿嘿嘿。”女生搓着手打开邮件，随后露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捂住嘴怕出声被听到。
“切，删黑历史而已，再多能有多少。”卷毛男拿了块喉糖丢进嘴里，接着嘟囔道，“最近反猎巫单子可真多，尤其是影视界。”
“没办法，片子多，档期紧，有冲突的电影越来越多，印象植入再怎么做，票房影响也不会超过30，但猎巫一旦实现，70起步，甚至很可能会逼对方直接撤档。”
359 追加
“猎巫到底是什么啊？就是寻找多年前的黑历史整人么？”女生一边打开社交网站一边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卷毛男神气地说道，“欧洲中世纪天主教，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疯狂镇压反对他们的人，会找茬儿给那些人冠以巫师之名，把他们烧掉或者绞死。”
话罢他有些没底地转望派大星：“对吧，星哥？”
“对。”
“我怎么记得都是女巫啊，《放开那个女巫》你们没看过吗？”女实习生做了一个施法的手势。
“对对对，都是女巫……好奇怪啊，为什么专挑女的？教会好这口儿？”卷毛男也挠了挠头，看向派大星。
“实际上最初男女都有。最初教会只针对反对他们的人，在反对者身上寻找‘巫师’的特征，比如胎记、白化病或者其它少见的生理特征，实在找不到就上刑，给他们‘创造’一些特征，然后就可以审判杀死了。”派大星说者转过椅子不紧不慢说道，“但这个运动，很快就失控了，因为大家发现，如果身边一个人被杀死，可以一起瓜分他的财产。当然，很多人只是利用上层武力摧毁自己讨厌的人罢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大乐子。”
女实习生咽了口吐沫：“太可怕了……”
“于是，人们好像觉得猎巫运动不仅好玩，还可以赚钱，他们就开始凑在一起商量，集体寻找‘巫师’，为了好下手，利益最大化，目标最好是孤家寡人，没人继承遗产，另外还要足够弱势没反抗能力，万一鱼死网破拼命就不好玩了。”
“天啊……还能这样……”这下卷毛男也愣了。
“孤苦无依的弱势群体……”女生颤声道，“寡妇？”
“还有一些因为年老体衰，被家庭抛弃的女人。总之，因为大众的意愿，‘猎巫’行动最终根本就成了‘猎女巫’运动，她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能力也没动机反对教会的人，反而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这就是民众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一旦这个力量被激发，教会自己都无法控制。”派大星叹着气摇头道，“更讽刺的是，指控者，揭发者，恰恰也是女性居多，弱势的女性团体在面对集体迫害的时候，非但没有团结，反而互相攻击。还有一个现象，越富裕的地方和时代，猎巫运动反而越严重，这大概是因为人们闲着没事儿吧。这一切促成了猎巫运动的最终形态——人们集体寻找并创造弱势群体身上的罪恶迹象，并予以制裁。”
长久的沉默后，女实习生颤声道：“所以……在电影上映前，主创和主角，也往往会经历猎巫行动，也许是竞争对手做的，也许是没事的人集体做的，人们会翻阅他们有生以来的全部资料，一旦找到道德瑕疵或者黑点，就会开始……集体猎杀。”
“所以我们才有生意，会接到订单做反猎巫。”派大星点头笑道，“从这个角度说这不是坏事，大家不这样你就没有过节费了。”
“艹，星哥你别误导新人啊，要我说现在网上的‘猎巫’，跟中世纪的还是不一样。”卷毛男抬了下眼镜问道，“明星、导演是弱势群体？别闹了。”
“如果你是个渣男，被别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派大星问道。
“没什么后果吧。”卷毛男挠了挠头，瞅着女实习生。
“那如果一个男明星被证明是渣男呢？”
“那他完蛋了……”
“这就是弱势。”派大星点头道。
“……等等，还是不一样……你可别绕我，星哥。”卷毛男想了想说道，“现在这帮明星，被挖出来的都是他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活该！这都是实锤，不是欲加之罪，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知名度。”
“包括刚刚的那个例子么？一个14岁左右的小女孩评论了国旗的设计，让她19岁的人生毁于一旦。”派大星问道。
卷毛男不服道：“这是特殊状况，大多数还是出轨什么的。”
“嗯，你说的对。”派大星笑道，“现在网络上的猎巫行动不一样，其目的是正义的，手段是合理的，结果也是正确的。”
“……”卷毛男看着派大星憋了好久，“你这就没意思了，星哥，每次杠到最后都这样，搞得好像我输了一样。”
“哎……”女实习生伸了个懒腰叹道，“我觉得星哥的意思是，过了这么多年了，人类的本质还是没有变，一切都在重复，只是换了个时代背景罢了。”
“我可没这么说，现在是最好的时代。”派大星笑着转回电脑，“不过这么聊聊还是挺开心的，我现在很少有机会说这些话了，都是在想怎么帮别人说话。”
刚刚准备回归工作，派大星就接到了张东涛的电话。
“喂，派老师，效果很好，十月份的预定突然出现了爆炸式增长，俞总非常满意。”
“恭喜恭喜，是你们酒店设计的好。”
“另外，百佳评审团队马上就要来了，俞总的意思是提前吹吹风。”
“关于百佳评选的网络公关……最好再等等，现在没把握。”
“做起来吧，别等了，来之前，先给评委会来个印象植入不是？”
“好吧……效果我不敢保证。”
“对了，现在我们准备再追加两周的公关营销。”
“追加？张总，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点了，如果你们强烈要求，我可以做，但效果不能保障。”
“没关系，单方面的吹捧也可以，声势要大，本来我们准备找别人，现在看你们做的这么好，就通通由你们来做好了。”
“可以，我先把合同模板发给您的助理。提前说一下，再做的话款项是预付的，合同里我们只保障曝光度，对效果没有承诺。”
“嗯，先发过来吧。”
放下电话，派大星转头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没什么用了，他还非要做，当我们是神仙么……”
话罢他冲最里面打了个响指：“花姐，做稿了。”
360 一物降一物
最里面的胖姑娘像是听到战斗号角一样，赶紧放下了薯片：“什么情况，星哥？”
“吹那个中国苑，你去过的。”
胖姑娘不禁面露愁容：“这难度有点大啊，星哥……你知道，我得真心才能写出走心的文儿……”
“那就继续骂小隐湖畔，我们后期想办法掰回来吹中国苑。”
“词儿都用光了，骂不出新鲜的了。”胖姑娘愁上加愁。
“那就骂喜欢让男人出钱带她们去网红店的虚荣婊。”
“也骂过了。”
“嗯……”派大星挠了挠头，“你的才华得找地方用啊，花姐。”
“要不……我编一个？”胖姑娘摇晃着身体使劲比划道，“就那个老板，叫周什么来着？说他创业的时候没资金，跟我借，我抵押房子借钱给他，然后他就把我踹了。”
女实习生皱眉道：“喂，这个也太下做了吧，而且跟之前一个明星的事情完全重合，很快就会被拆穿的。”
胖姑娘笑道：“嗨，对付一天是一天，骗一个是一个，可着渣男编就对了。我随便出篇文儿，够他狼狈好久的，怎么都不亏。”
“不好，别这样编。”派大星想了想说道，“这样，你随便写点什么吧，走心就成，我们看看有没有灵感，反正是冲量文，质量效果不重要。”
“好吧。”胖姑娘放下薯片擦了擦手，开始工作，她基本不用想，噼里啪啦就开始打字了。
“还真是个天才呦……”女实习生看着这恐怖的效率不禁胆寒。
“好了，我们也动起来，计划提前了。”派大星拍了拍手，“开始搞百佳评选的事，煽动对‘网红店成为共和国百佳建筑’的不满情绪。”
“好嘞。”卷毛男立即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通讯录，因为怕被截图，现在都选择电话通知。
女实习生叹了口气，转头问道：“星哥，说句不专业的话，其实我挺喜欢小隐湖畔的。”
“我也是。”派大星笑道，“吃饭跟兴趣是两件事，混在一起会很累的。”
“我的意思是，它本来有机会进入史册的……”
“我理解你的感慨，觉得累的话可以不做。”派大星柔声道，“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唉……我怎么舍得走，天下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老板……”女孩揉了揉脸重新面对电脑，“恰饭恰饭。”
“对了。”派大星拿起手机摇晃道，“我不仅喜欢小隐湖畔，而且还预定了揽星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