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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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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依然青翠,青翠的像要滴出水来。
    为了防止司梦蝶追上来,阮衡这次特意用了个隐身咒,他行走在茂密的丛林间,就像一道风吹过一样,只见树叶动,不见人影。
    很快,他就到了山顶的凉亭。
    那本来是一座供过往客商休息的凉亭,后来传说出了女鬼,便也很少有人来了,凉亭的周围早已杂草丛生,只是,路上的杂草和石像旁边的杂草都被刚刚清理过。
    阮衡伸出手来,一一摸上那些被砍断的痕迹,发现并没有阴冷的冥界之气。
    那个人肯定不是鬼魂,可是他为什么怕司梦蝶呢
    你在吗
    他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山上本来有清凉的风吹过,被他一扇,反而显得更加阴气森森,就好像突然打开了冥界入口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尊石像,那个少女的眼睛里湿湿的,好像刚刚哭过。
    琴声戛然而止。
    少女似乎一震,然而,阮衡知道这是错觉,那个少女石像根本没有动,她的双眸依然望着远方,好像在等待情郎的归来。
    空气有轻微的流动,阮衡的白衣渐渐在风中显现出来,而那袭黑衣也从凉亭的一角渐渐露出。
    阮衡认出,那个人正是那天不听劝告,独自上储秀峰的年轻人。
    那个人看到他,深深一揖。
    你是谁
    阮衡看着这个年轻人,手中的骨扇不禁微微一震。
    这个人有着冰一样的眼睛,冰一样的面孔,然而,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厚重中有轻灵,古朴中有飞扬。那种感觉很熟悉,像什么,又实在说不出。
    我叫九霄。
    那个年轻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音未落,他已经举起了手,将一枚令牌送到了阮衡面前。
    果然是释冰令
    你引我到这里来见面,莫非所求与这位姑娘有关
    正是那个人毫不犹豫的应道。
    所求为何阮衡坦然道:这也许是续梦楼的楼主能解决的最后一件事情,不妨直说,晚了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顿了顿,问道:你和肖紫衫什么关系
    肖紫衫是一个普通的人,时间已经过去百年,他是断断没有存活于世的可能。
    那个人貌似一怔,随即道:楼主可曾听说过九霄环佩
    听说过。
    在下正是肖紫衫手中的九霄环佩。
    阮衡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就看出这个人与肖紫衫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且这个人的行为并不像平常人。
    当年我的主人肖紫衫来到储秀峰,听说峰顶石屋内住一绝色美女,但是没有人能让她露出真实面目,一时好奇心起,便在这离亭日夜鼓琴,希望能见得姑娘一面。
    当年,司马相如凭一曲凤求凰赢得卓文君放心,肖紫衫也凭一曲剑胆琴心赢得了琴音姑娘的芳心。那日,琴音姑娘终于大着胆子,走出石屋,光着脚悄悄的躲在这位中原来的剑客身后。
    才子和佳人的相逢,注定是一场旖旎的爱情,就这样,肖紫衫和琴音姑娘私定终身了。

81 诀别
    然而,肖紫衫和那位姑娘的爱情,也正如所有才子佳人的爱情一样,开始的旖旎,并不预示着结局的圆满。
    在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肖紫衫终于决定要远行了。
    他是来自中原的剑客,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即使是一生中最想把握住的幸福,也没办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有一件事情,他必须亲自去完成,那件事情,已经如噩梦般纠缠了他上千年。
    那个时候,他刚刚二十出头,他不知道自己短暂的一生怎么会有那样刻骨绵长的记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仇恨那个自称神之影的组织,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捣毁它,让它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同样是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肖紫衫在弹完最后一曲剑胆琴心时,轻轻地站起来,擦干了面前那个女孩脸上的泪。
    她依然没有穿鞋,只披了一件简单的纱衣,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编织而成,月光泻下,如水般流淌。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他实在不忍心离开,但又自知无法留下,只能垂下目光,盯着地面。
    琴音从小被抛弃在石头房子里,家人因为她的恶疾,羞于对外人启齿,一出生就把她送到了那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给她取一个名字。
    人们只知道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也是一个不能见阳光的姑娘,她在那里,孤独的生活着,没有人知道她的家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
    只有在月夜的时候,她才会从石头屋子里走出来,从她的动物朋友手里接过野果和水,她是山里的狼群和野兽养大的。
    琴音是肖紫衫给她取的名字,因为她是被他的琴声吸引来的。
    他说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带你走,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有着日出日落,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在阳光里化为灰烬。
    他说请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会回来,不管我以何种方式,我都会回来,然后亲自带着你离开。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我的灵魂也一定能回来。
    琴音一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肖紫衫的剑抬起,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弧形。
    从此之后,这个储秀峰只能进,不能出,我要用我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你。
    他知道,他一旦去捅了神之影的老巢,那些人一定会从最近的储秀峰杀出来,他不能让琴音置身险境,所以,他西泽国出储秀峰的把那条路封死了。
    我相信,在神之影,我一定能找到传说中的东西。
    阮衡听到了这里,眼神蓦然一变。
    肖紫衫究竟去找什么东西
    九霄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阮衡哦了一声,忽然想到秦子枫,那是个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半死人。
    莫非肖紫衫想要找的就是他们的秘药琴音不能在阳光下行走,拿到那种药也许就是他们能相守的唯一方法。
    九霄并没有注意到阮衡的神色变化,他继续说道:刚刚到神之影总坛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非常诡异,他就坐在那里,等着我们,像一截木头一样。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九霄还觉得心有余悸。
    那是怎样的一场大战呢
    桃花如雨,漫天劫灰。
    那个人好像知道肖紫衫要来,他早早的等待在桃花涧的出口。他很孤傲,像肖紫衫一样,没有带一个人,也没有带一件武器,他只带了一壶酒,坐在一把竹制的椅子里,在满天花雨里浅斟慢酌。
    肖紫衫来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看来那个人已经死了。肖紫衫淡淡道。
    眼前的这个人他并不熟悉,他的脸上虽然戴着面具,然而透过面具上的两个洞,他还是能感觉到背后那双眼睛的陌生。
    那不是属于秦歌的。
    秦歌的眼睛不是这样深沉的,相反,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也许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也许他的心早已与手中的琴融为一体。
    似乎知道他问得是谁,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轻轻点了点头,仰头喝下了杯中最后一滴酒。
    你来的太晚了,他确实已经死了。
    闻此噩耗,肖紫衫的眼睛中并没有惊讶,反而有一种忧伤划过,那是没人能理解的一种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他和秦歌,即使曾经是敌人,也曾经那样的看重彼此,对方在心目中的重量并不亚于一个重要的朋友。
    肖紫衫默默的叹了口气。
    那么,动手吧
    那个人忽然冷笑了一声。
    我为什么动手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他想了想,问道:你来,难道不是为了秦歌吗他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约定也就自行解除了,从今以后,你将成为这个世上最善于操控琴的剑客,你难道还不满足吗如果现在你肯沿着桃花涧的水原路返回,我和神之影保证不再为难你。
    他阴冷的一笑,手指一用力,银质酒杯被攥得稀烂。
    其实,他不想跟肖紫衫动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那种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却隐隐感到已经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
    如果他能原路返回就好了。
    我来不只是为了和他的约定,即使今天挡在我面前的是他,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打败他,然后踏着他的尸骨前进,直到神之影不剩最后一个人为止。
    说着,肖紫衫忽然手一扬,那个人的眼神一凛,抬手接住了一样东西,眼神瞬间凝结成冰。
    然后,他便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
    拿在他手上的是一块块风干的人皮,那些人皮之上无一例外的都有着属于神之影杀手的神之印记。
    你为什么杀他们那个戴面具的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仇恨
    肖紫衫在中原一带很有名,不仅仅因为他的琴艺卓绝,武功盖世,更因为他的为人,这个人虽然一向喜欢除暴安良,却从来不以正人君子自居,他的一言一行里,甚至还多多少少透露出些邪气。
    这也正是秦歌被派出去那么多次暗杀他,却始终没有得手的原因之一。
    那个人太有魅力了,他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所杀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以,他下手的时候,不免留情。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早已有十几次机会可以得手,当然,他得手的同时,定然同时会被肖紫衫毙于剑下。
    既生瑜何生亮,两个在江湖中完全可以比肩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他们在不打架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坐下来喝酒聊天。
    这个人杀了这么多神之影的杀手,理应对神之影恨之入骨才对,可是为什么偏偏又对秦歌手下留情只因为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戴面具的人斜眼打量着肖紫衫,这个人二十出头,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他面容俊朗,身姿飘逸,是所有年轻女孩心目中的最佳情郎人选,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条不归之路
    究竟是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温度,听上去卡卡吃吃,就像金属与木头摩擦的声音。
    他拿酒杯的动作也僵直了起来,好像一瞬间,他已经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机器。
    那个机器的行动和神色都没有人类的灵活,但是正因为他是一个机器,反而有着更大的杀伤力。
    肖紫衫纵横天下,见过无数的机关暗器,他害怕的不是人,因为但凡是人,就有弱点,就有机可乘,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机器,他能怎么样

82 师承
    肖紫衫默默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已经准备好随时与这个人开战。
    我来,不过是为了一个梦,因为,梦里有人要求我杀了你们,杀了所有身上带有印记的人。
    这样的说法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九霄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的上一任主人也是天天为了这个梦奔波。
    它很早很早以前,就和这个肖紫衫在一起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肖紫衫十五岁那一年。
    他是在一次打架中赢得的他。
    那次,肖紫衫和游历四方降妖除魔的逐风道士打架,肖紫衫本来不想跟他动手,因为那是个已经没入黄土一半的老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老人,他手中破旧的拂尘不知道曾经救过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但是那个老人说了一句话,这个无意争锋的少年终于动心了。
    他说他有一把琴,锁在他的心里,他若想得到,必须用他的剑剖开他的心。
    没有人知道逐风老道到底活了多久,只是年少的肖紫衫从他的眼神里明显看到了疲惫。
    也许会有人认为,逐风道士只是想找个江湖上风头正盛的人杀了他,这样的死法传出去并不是很难听,然而逐风道士并没有急于求死,相反他对待那个少年比对待以往的任何一个对手都异常认真。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凝聚了他武功的精华,每一次出招都试图置肖紫衫于死地。不是因为他跟这个人有仇,而是因为他敬重他。向对手表达敬意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以赴,然后坦然接受结果,不是吗
    两人在武当山大战了三天三夜后,肖紫衫终于用一招画影,将逐风道士逼得无路可退。就在逐风道士坦然一笑,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那种声音简直就像是天籁,好像一剑刺入冰层,无数裂痕便不受控制的蔓延开去。
    冥冥之中,他等那个声音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后来,九霄就醒了,他似乎作了一个长长的梦,长得都不知道从何时起,从何时止。
    他到了肖紫衫,那个紫衣长剑的少年默默的从一地血泊中托起了自己,他的眼睛里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喜,悲痛,惋惜,敬慕,几乎人世间所有的情绪瞬间都聚集在了那双眼睛里。那一刻,他突然为这个年轻人担心,他知道,在他答应和逐风道士比武的一刻,他就注定要承担起他的责任。
    逐风道士没有告诉他,但是他用自己的死,完成了师徒之间的传承。
    他太老了,已经无力完成和九霄环佩的人琴合一,只能让他在心底睡去,所以,他必须找一个继承人,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完成传承的仪式。
    他选择了肖紫衫。
    从那以后,一个信念便深深的扎入肖紫衫的脑海:他,要杀掉所有神之影的人。
    琴剑江湖,这本来是一个潇洒风流的剑客的最终梦想,可是那一战后,他不得不背负起逐风道士再也无力承受的责任。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要那么做,否则这片让他弹琴舞剑的天地便不复存在。
    后来呢阮衡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神之影的人都自称是最接近神的人,他们会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本来就不奇怪。
    人在信仰神的同时,也是惧怕神的,他们怕神无法控制,怕他们会大开杀戒。
    后来,肖紫衫杀了很多神之影的人,神之影派出了他们的精锐,其中就有秦歌,再后来就是桃花涧的那场大战了。在那场大战中,肖紫衫的功夫几乎超出了人的极限,那个木头一样的面具人不是他的对手,最后竟然舍身化为一团迷雾,将肖紫衫困住,可是他最终还是逃脱了。
    那个时候,肖紫衫捣毁了神之影的总坛,其中一些漏网之鱼逃到了西泽国。
    那个时候,西泽国还没有覆灭,他们的公主花影正在寻找如意郎君。
    一个年轻的剑客,浑身浴血的突然出现在西泽国的宫廷,面对一个如花似玉正在挑选驸马的公主,这样的出场,未免让人想入非非。
    那位公主看到他,眼睛顿时直了。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竟然从她的宝座上走了下来,看着那个拖着一地的血迹来到宫廷中的男子,微微一笑。
    那一笑,是倾城的容色,即使身为琴的九霄,也不禁为之动容。
    然而,下一刻,大家都惊呆了。他们没有看到王子带着公主冲开人群携手离去,也没有看到情人久别,相拥而泣,接下来的一幕,大家都没有想到。
    肖紫衫的剑竟然倏地弹出,落在公主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上。
    她的肌肤娇嫩的连剑风都抵挡不住,那一剑落下的时候,她的肌肤上竟然渗出了血迹。
    那么,肖紫衫为什么没有回去是被公主留在了宫廷不愿意回去,还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回去阮衡道。
    他再也无法回去,甚至连我,也一起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囚禁了起来,直到多年后,肖紫衫的身体化成了一副白骨,我才能脱离他心中封印的牵制,独自离开。
    楼主,你知道吗在他杀死逐风道士,破除了逐风道士的封印的同时,那个封印也就在他的心上烙下了,除非他死,否则我们两个永远的绑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那么,你又是怎么得到的释冰令据我所知,释冰令是在三年前发放的。阮衡收起了扇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这个年轻人身边,这把扇子总是嗖嗖的吹冷风。
    那个时候,肖紫衫不知道中了谁的陷阱,他跟花影公主一起走下地下密室寻找那些漏网之鱼时,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他静静的躺在宫殿的最隐秘处,就像睡着了一样,花影公主每日会来看他,但是无论多少泪水,都无法把他唤醒。
    他就像死了一样,但是我知道,他只是被困在了另外一个空间,无法出来。后来,西泽国灭了,便没有人再记得这个躺在地下宫殿里的中原剑客,当然也没有人会记得他身边的那把琴。
    九霄环佩一旦认了主人,便会与主人心灵相通,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他的愿望,他一直想回来看一眼琴音姑娘,可是他被困在那个空间里,根本逃脱不出来。我虽然没有和他一起被困,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想法,所以,我能离开的时候,就发誓要完成他的这个愿望。
    再后来,我离开西泽国,走遍大江南北,遇到了一个老人,当时他送给我两枚释冰令,说可以圆我两个梦,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是一枚,而我是两枚。他说,我的生命中虽然没有感情牵绊,但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注定与两个女子痴缠。
    你为什么会害怕那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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