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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夕儿?它想和我做朋友?”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一只老虎为什么会想来和我交朋友。
他望着我笑,然后点点头。
我当时窘了,不得不说从这个男子出现开始,我就对他颇为好感,扭捏作态含羞了半天,原来别人压根不是来搭讪,而是来为他的宠物找朋友的。我尤记得那时的心情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很尴尬。可我出其不意地居然还是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它觉得你和它挺相像的。”他话语清淡如若春风,而如果真的有风,我肯定当场就凌乱了。
直到如今的三千年后,我依然很后悔当初我问出的那三个字,因为那导致了我一直对自己是猫还是母老虎的身份很是怀疑。
那只黄皮小虎成功与我交了朋友,虽然它听不懂我说话我也听不懂它说话,但是尧光似乎很乐意为我们翻译,即便大多的时候只是夕儿一味地在我身上蹭啊蹭,我多数时间不怎么理它。
这只黄皮小虎的主人名叫尧光,从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便猜到了他是君子国的人。因为只有君子国的人才会如此温和多礼,走到哪都要带着一只老虎随行。
自从在梅林里遇到了尧光,他便随时带着夕儿到那一处去寻我。偌大的梅花林海,他们总是很快就找到我倚卧的梅花树,我当时就想这肯定是上天的安排。即便大多数情况下是夕儿奔在前头,见到我便猛虎扑,我一抬头,方才能看见那个穿着玄衣长袍的人怡然自得地从某一株梅树下飘然而来,脸上依然是一味的淡淡笑容。
当我一直以为在这个两人一虎的故事里,我和夕儿才是主角的时候,事情却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正如我一早的猜测一样,夕儿果然只是炮灰。
那一日我照常在清晨去给父君母后问安,却在刚刚踏进宫殿的那一刻便听见父君爽朗的笑声。母后一见我,立马走上前来,已经开心地合不拢嘴,“我的乖女儿,一百年了,我和你父君都差点要贴红榜招亲了,没想到这个点竟然有人来提亲了。”母后说着便抱我入怀,拍着我背直道:“乖女儿,这回你真得嫁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不过就是这等小事,却也值得二老如此高兴。我便迎合着他们,问了句:“是哪国公子?”
父君收了笑意,正色道:“正是君子国的太子殿下,将来他若是继承大统,整个洪涯境中千百岛国都要俯首称臣啊。”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君子国位于东海洪涯仙境的正中心位置,且不论国力如何,就因其地理位置,洪涯境中一众仙国便觉得这是神界的旨意,是要让君子国来统领洪涯。然而君子国的人素来谦让,一再推辞。这一推,便推了千万年。千万年间,虽然洪涯千百岛国都是独立的个体,却无不以君子国为尊。
这如此尊贵的太子殿下,如今难道也是听闻了那“神胎”一说,才要来娶我?
想到此,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曾在书中看到过不少关于君子国的描述,似乎也看到过他们国君的名讳,当然还有太子的名讳……
我一愣,小心翼翼问道:“父王,那太子殿下的名讳可是尧光?”
父君一听,喜了,揽过我哈哈大笑:“十三就是见多识广,可不就是尧光殿下嘛。”
那时我心中仿佛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心口,但是只那么一瞬,就消失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喜悦与期盼,毕竟这足以说明在与尧光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那扭捏作态含羞的姿态终于值回了票价。
而直到后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千斤重的东西,便是两个字:责任。
☆、第4章 第一枝 回忆(三)
知道了尧光要来娶我的消息之后,一直到成婚当日,我都没有见过他。而在那段时间里,我却见识了从出生以来踏雪国里最为人心惶惶的情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再也不曾听到过父君爽朗的笑声,母后每次看见我,也只是淡淡问候两句,便一脸忧愁地走开。宫中的婢女仆人也突然都变得忙碌起来。
我不知道大家都在紧张什么,只道兴许是在为我的婚事做筹备。直到有一日,我翻过禁墙,看见父君正在训练一支全部由神兽组成的部队,我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踏雪国从大荒开天以来,便是和平的国度,从来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战争,所以国中一直便没有军队的建制。而此时此刻,却又是为何突然进行这些大规模的操练?
我抓住碧儿询问,她一脸茫然与恐惧,似乎是不想告诉我,我恐吓她说若是不告诉我,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东海里的鲜鱼可以吃。她一听赶紧跪地求饶,让我千万不能让父君和母后知道了是她将机密泄露于我。
碧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我才知晓原来天神降下怒火,要洪涯之中千百仙国交出上古时期蚩尤神与刑天神的精魄转世,否则便要血洗洪涯。然而众多仙国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那上古时期两位大神的转世究竟要何处去寻。巫咸国的一位大神巫预言,不出一年,神界必定会对洪涯仙境举兵,如此才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认为似乎有一场巨大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
我本来还有一些相信,但是当我听到碧儿说起那位神巫的预言,我便立马不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接受不了这种事实,就像我也一直不相信那位女巫说我是“神胎”一样。
巫咸国的人,向来最会骇人听闻了。
但是不多久,我的信念就再一次动摇了。因为我在梅林深处歇息的时候,隐隐约约竟然望见不远方的山坡上,有一只伫立着一动不动的野猫。
我起先并未在意,心想不知是哪一个刚出生便被丢弃了的孩子,着实十分可怜。然而立刻我便发现了不对,待我定睛一看,只见那野猫头上长有一角,身上还有两翼,这样的品种绝对不是我踏雪国的产物。
我心跳突然像是慢了一拍,瞬间便知道了那是什么——那不正是历石山上的神兽梁渠么,传闻“梁渠见,天下战”。随后我便一阵昏厥,失去了知觉。
而在我醒来之后,身上已经套上了鲜红的嫁衣,乌黑的长发也被挽成了云鬓髻。我算了一算,才知道原来我竟然睡了二十天,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自己出嫁的日子。
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我应该要高兴一点,即便我已经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兴许你我都将消逝在这洪荒之间。
我收起消极的情绪,爬到墙垣之上,懒懒地躺下为自己顺顺毛发,毕竟是新妇,怎么也得整整齐齐。父君和母后见了我,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只叮嘱我嫁到君子国之后,要谨记为人妻的责任和义务,要与姑嫂婆婆谦让友爱。然而这些在我听来已经不再起作用,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如果只给我最后十天的时间,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哪里还会记得谦让友爱是什么。
我这一生兴许都会清晰地记得那一刻,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所有的亲人团聚在一起。父君为了我大肆安排,邀请了洪涯之中两百多个仙国的使者同来见证。一时之间,原本清净得仿佛只能听到落雪声的踏雪国突然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一片白茫茫的踏雪国上满是张灯结彩,漫天的大雪覆在那些红色的灯笼之上,煞是好看。以前姐姐们出嫁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觉得红色也是一种好看的颜色呢。而在最后的时光里,我已经无暇去欣赏,脑海里只映出我那一片雪海之中的梅花林。
拜过天地父母,喜婆领着我一路往喜房走去,我在房中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尧光便推门进了来。或许,这是他生平之中第一次没有经过他人允许就推门而进。
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拨开喜帕,见他正含笑看着我,就如我们第一次在梅树下遇见一样。有些冷场,我再一次失语,讷讷开了口,竟然是:“夕儿呢?”
尧光笑着摇摇头,伸手抚弄着我额前的碎发,温柔地开口道:“请允许我先为自己隐瞒了身份向你道歉。”
虽然他与我所问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我还是回应地点点头,因为我从来就未曾生过他的气。但凡在洪涯境中有点文化的人,都应该听说过尧光的大名,无奈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没有文化的。
接着,他又说:“事到如今,有件事情已经不能再瞒你。”
我抬头望着他,看着他眼中悲悯而温柔的目光,不知怎么就将看到梁渠的事情和盘托出。他也微有惊愕,“你看到了梁渠兽?”
我点点头,只待他会告诉我更多有关于事情的细节,不料他却拉着我的手走到了案台边上,再一次将话题切回了那夜的主题。
“喝了合卺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他端起桌上的酒盏,递给我,我尚自记得他那纤白如玉的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他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印记。
我接过酒盏,依着君子国中的礼,与尧光对碰三下,然后便一仰头,灼烈的酒气灌入喉咙。烈酒入肚,刹那之间灼烧着我的身体。
待我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只感到身下的大地重重一颤,我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尧光赶紧扶住我,面色尤为焦急:“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快,我要赶去青要之山了。如果我没有回来,一定不能来找我。记住了。”
在最后分手的那一刻,他终于像一个丈夫一样叮嘱我,然而他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不要去找他。
我看见他急切地跑出门去,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终是看清楚了那可怖的已经来临的事实——原来大神巫的预言果然没有错,那也许我真的是神界的大神转世也说不定。
漫天都是从天而降的天火,噼里啪啦像是细密的雨。各色的族类开始不停地逃窜,仙狐躲入了洞窟,比翼鸟在苍空之中想要逃避那些急坠的天火。
一时之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失去了理智与镇定,在这洪涯境中四处窜逃,原本的一派祥和瞬间大乱。
我忘记了尧光所说的青要之山是在哪个方向,我向来不是个听话的人,尤其不太听男人的话。我夺门而出,顺着尧光离开的方向慌乱地跑。一路之上只听见呼号与哀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满眼都是红色,红色,红色。抬头是灼人眼球的天火,低头是身上那一袭鲜红如血的嫁衣。我无力地奔跑,云鬓髻在脑后散开来,长长的开始飘舞。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害怕,天火如此密集竟然未能伤害我分毫。我闪身躲进一丛密林里,转眼便看见远方火光之处,一头低声哀号的野兽正在茫然四顾。在我看到它的同时,它也看到了我。
我说不出的喜悦,像是看到了希望。它奋力地跑过来蹭了蹭我,发出呜咽的声音。我一时心喜,搂着它不住地唤:“夕儿,夕儿,可见到你家主人了?”
它听着我唤它,在我的怀里蹭得越发厉害了,我不懂它的话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夕儿,夕儿,可见到你家主人了?”
我当时只道是找到了夕儿必将能找到尧光,因为君子国的人,老虎向来都是不离其身的。却没有注意到那头黄皮小虎流出的血,已经浸染了我整件衣裳。直到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冷的凉意,我才微微松开怀中抱着的小虎,只见它已经没有再蹭我的力气,微眯的双眼勉强还能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依然只能搂着它,略微能给它一丝温暖,一直到它已经完全断了气,在我胸口悄悄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知道尧光定然就在附近,否则夕儿肯定不会就这么甘心死去。
天火依然不断,洪涯之中哀号的声音逐渐变大。我踏着一路的血腥,几乎是仰面跑过。因为不忍心低头去看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其中某一个,就是我的亲人朋友。
我尚自记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指引着我往禁墙之处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见到禁墙的时候无力瘫倒在地。
“尧光,我知道你就在这墙外。”
我分不清楚汗水与泪水,匍匐着,等着他现身见我。再也无力去管天火,如果你们都死了,我独活还能做什么。如果你已经消逝,那么我马上便追寻你而去。
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那些风中传来的哭声与哀号渐渐变得细小而飘渺。这些红色的血腥在我的脑海里瞬间消散无影——我只能看到踏雪国终年的雪白,漫天的雪花仿佛落了整整一个洪荒世纪,不曾消停。那个男子身着玄衣长袍,手里拿了一支冷梅,悠悠然站在我的身前,望着我,低声说道:“喏,给你。”
然后身前一热,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按倒在地。在倒下的那一刹那,我又闻到了那好闻的熏香气息,以及从胸口传来的暖意。那温暖的心与我贴在一起,不过多久便归于沉寂。而我却执着地不愿意睁开双眼去看,只是搂着怀中那一身冰冷的盔甲,紧紧地闭着眼睛,无法呼吸,继而便陷入了长达三千年的长眠不醒。
☆、第5章 第二枝 洪涯(一)
我选择沉睡三千年,大概是因为我接受不了国破家亡,接受不了最爱的人因救我而死。兴许现在,我能真正放下,所以才会在这个春风和煦百鸟争鸣的日子里苏醒。
这是巫即告诉我的原话,他是巫咸国中为数不多的大难不死的神巫。三千年里,他将我的肉身保存在休与山的冰洞之中。休与是洪涯中至北之地,寒冷无比。所以当我醒来的那一刻,我看见那些晶亮的冰块,还以为我又回到了从前的踏雪之国。
三千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例如神界的帝君又迎娶了哪里的女人做妻子,人界的王朝又兴衰了多少个轮回。然而这一切于我而言,都索然无味。我打断巫即的自言自语,肃然问道:“我想知道,尧光他现在在哪里?”
巫即一怔,兴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平和地提到那个名字。他目光哀戚,有意想避开我的问题,“太子殿下已经消逝了三千年,如今太子妃您苏醒,最重要的,是将散落在人世的仙国余众集结起来,重新回到洪涯,建设我们的家园……”
他这番大义凝然的话肯定还没说完,我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我只想知道,尧光现在在哪里。你是神巫,又历了三千年的修行,不可能查不到他的下落。”
巫即仍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见他稍微有了一些动摇,便往床上一躺,利落道:“既然这样,我还是选择继续长眠好了。”
他一听,果然立马将我拽起,哀求着:“太子妃的性子真是半分没有变,还是这么任性。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太子为你挡的那一箭,是轮回之箭。太子已经永生永世陷入轮回之中,再无登仙成神的可能了。”
我听得半懂未懂,却也只能点点头,继续问:“那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巫即急了,拗不过我死活要知道尧光的下落,只能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太子这一世的轮回在中土大虞国境,具体的投生是谁我还未查得清楚。”
我推开他凑得太近的头,有些斥责道:“你那么小声干嘛。”
他无奈着,眼里满是悲戚:“洪涯之殇以后,仙国大乱,死的死,伤的伤,往生的往生,流离的流离,为数不多的人存活了下来。大家本想前往都广之野,寻着建木天梯去往神界讨个公道,哪知道建木已经被拦腰砍断。剩下来的人选出了五位曾经比较有声望的长老主持洪涯大局,将大家安顿在一处。可如今太子妃您醒了,难道不应该带领我们重新建设家园,建新的天梯么?”
我昏睡之前尚自不过是一个踏雪国中的公主,见过最重大的一场事情可能就是自己的婚礼,除此之外,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一个无所事事了两千多年的小女人。而现在醒来,突然告诉我要主持大局,带领族人重建家园。不是我薄情和善忘,只不过三千年的梦境里,我只能记得他奋不顾身地救我。若说我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我觉得理所应当是要报恩。
但是于情于理,我不可能置这些一心盼望我苏醒的族人们于不顾,于是我便问:“我听你方才说散落人世的仙民,这是怎么回事?”
巫即见我煞有介事地询问此事,料想是我受到了他一番肺腑之言的感化,忙说:“仙国大乱,一些仙民们流落到人间。神界将洪荒打入妖界,再加上那些流落人世的仙民们惹了些事,如今的人世,早已不再传说我们洪涯仙境,而认为我们是山精妖怪,那些所谓的降魔者们都以抓妖来养家了。”
我心中有气,愤愤不平,实在找不到可以言说之词,半响才道:“岂有此理。”
巫即也不在意,只规劝着我说:“如今最重要的,是重建天梯和找回流落在人世的仙民……”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述时局的急迫性,我在一旁假装十分认真地听他分析,脑子里转悠的却都是如何想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