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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江米跪地讨饶的时候,沈团团绕过江米,一脚踢开院门,就看到宁南星坐在廊下,和跪了一地的下人。
沈团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的宁南星,一样的容貌,浑身的气度却是让人忽视不得,也不容置喙。“小六哥,送少夫人回屋。”
沈团团恍恍惚惚,一个打眼,小六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少夫人,请吧?”
“小六哥,这是做什么?我咋就看不明白了呢?”在她的印象中,宁南星都是只身不离药材,还从未见过宁南星这般冷冽的一面。
暗卫小六默不作声,将沈团团请进了屋子里后,就回到了宁南星的身边。不多会儿, 院子里就恢复了宁静, 沈团团靠在门边,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沈团团试着打开门,看到院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原本坐在屋檐下的宁南星也已经不在了。
“宁南星!”沈团团恼怒地跺了跺脚,不用想也知道,宁南星这是还气着呢。
江米一直站在院外,听到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探头探脑地往里头望。待得看到少夫人出了屋,赶紧喊了一声,“少夫人!”
“你家少爷呢?还有,肖婶呢?”沈团团这一路过来,就没有看到肖婶。
江米有些犹豫,少夫人归府这才几日,江米压根就不知道少夫人是何种性情,若是让少夫人知道,少爷招呼不打一声就将她晾在屋子里,偏偏他还是看了个全的,也不知道少夫人面上会不会下不来。主子面上下不来,受罪的只有他们这些奴才。
再者,江米听说了今日少夫人的壮举后,越发觉得少夫人得罪不起了。
一咬牙就将整个事儿全盘说出,“这会儿,少爷正在前院。因为方管家逃了,之前跪在院子里的下人,都是或多或少与方管家是嫡亲的亲眷,少爷正找了牙人将人给发卖了。”
沈团团虽然有心整顿宁府,但是到底因为手下无人,就是沈长贵兄弟俩也被打发出去了巡视铺子去了。因着沈长贵兄弟俩在江夏城的时候,对于这些事情好歹上手一些,也不放心旁的人去,所以沈团团只能让兄弟二人去了。
原本想着,府中的事情等她上手了以后,再着手来收拾的,哪成想,宁南星竟然一言不发地就给处置了。
沈团团心里满满地都是感动,她知道,宁南星的双手十几年来,都是救死扶伤行医的。这么多年,宁南星几乎日日都是泡在药房里,每日里炮制出来的药丸和药膏,绝大部分都被送往了西北的边城,穆将军守卫的地方。
这些事情,也是宁南星在船上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的。宁南星还说,往后,家中的事情都交给她了,要她受累操持了……
沈团团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南星哥做了,那就做了吧……
“那肖婶呢?”
“少爷罚了肖嬷嬷去了祠堂……”
“祠堂?”沈团团当然记得他们府上也有一个小祠堂的。只是他们的祠堂里,只有那么几个牌位,宁老头儿的娘,宁老头儿的媳妇,还有就是宁南星的爹娘。
“少爷说也肖嬷嬷任由着少夫人您胡来,没有劝诫少夫人,所以罚了肖嬷嬷,肖嬷嬷认了罚,所以,就去了祠堂对着夫人的牌位跪着去了……”江米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少夫人,“其实,祠堂也不一般的下人能进去的,肖嬷嬷是夫人跟前了老人了,少爷就算是罚了肖嬷嬷,肖嬷嬷心里怕是也是欢喜的,能跟夫人说说话。”
江米竭尽脑汁地开导着少夫人,沈团团微微释然。
“你去告诉你们家少爷,我主动请罚,不用找我了,我去祠堂罚跪了! ”沈团团说着,也不用江米带路,沈团团慢步踱着就去祠堂,经过宁老头儿的院子的时候,沈团团还特意拐进去打了一声招呼。
“祖父啊,南星哥不理我了, 所以我去祠堂跪着去了,一会儿你若是没见着我,不要找我啊!”沈团团笑呵呵地道。
沈团团的笑容在宁老头儿看来,就是比哭还难看,“团团啊,你就待在祖父身边,若是那混小子敢罚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反了天儿,自个儿千方百计求娶来的媳妇,还想罚!”
“祖父,你就安心躺着,南星哥那头还有好多事儿呢,回头,等我从祠堂里出来了,我再来陪您说说话。”说完,沈团团就轻飘飘地走了。
宁老头儿捂着一颗老心,真是反了!
让伺候的下人赶紧去让宁南星过来!
哪成想,宁南星过了一个时辰,才姗姗来迟。宁老头儿对着宁南星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
“快去,团团还在祠堂,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去啊!你媳妇还要不要了!”
宁南星站在不远处,就是宁老头儿砸了手边所有的东西,也堪堪在宁南星的面前停下。“看来,以后要将祖父的屋子都给铺上毯子了,若不然,咱小家小业的恐怕都不够祖父砸的。”
哎哟,我的心啊被扎了一刀啊,疼的我啊,话都说不利索了,哎哟,哼哈,哎哟!”
宁老头儿捂着心口哎呦哎呦地直叫唤,宁南星冷着一张脸,抿着嘴不愿意屈服。
宁老头儿一看这法子不管用,挣扎着自己就要站起来,“反了天儿了,看来我这老头子没用了, 所以使唤不动你了,那我就自己来了!”
“祖父若是一辈子想要待在床上,就下地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想教训我,这茶盏也只能砸到我的面前,伤不了我半点儿!若是祖父想要追着我打,我劝祖父还是别动怒,好好地躺着!”
宁老头儿气得心口起伏的厉害,颤抖地双手指着宁南星。
宁南星一看宁老头儿这回是真的气得有些过了,也不管满地的狼藉,几步就跨了过来,给宁老头儿顺着气儿,不说话,就光是抚着宁老头儿的后背。
宁南星一靠近, 宁老头儿就瞅准了机会抓着宁南星的胳膊不撒手,“你不能能耐吗!还要跟我撂狠话!哼!真是气死我了!若是沈家人知道你这么亏待团团,我怎么有脸见他们!”
宁老头儿说着说着,一瘪嘴,就要哭了。老小孩老小孩,说着说着,竟是带着哭腔。
宁南星叹了一口气,“祖父,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章法!若是尽由着团团,以后说不定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这偌大的京城,往后再有明枪暗刀的,难不成都由着一个女人出面挡着吗?”
宁老头儿不由地一愣,叹了一口气,“祖父知晓你的意思了,只是,意思意思地罚一罚就成了。”
“我比你还心疼呢。”宁南星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团团这孩子,会不会真跪在祠堂里啊?”宁老头儿到底还是不放心。
宁南星咬牙还是忍下了去看一看沈团团的冲动,“祠堂里都是血脉至亲,团团就是跪一跪也无妨。”宁南星想着,依着沈团团滑不溜的性格,应该不会亏待了自己。
“我已经吩咐了门房,穆家来人,一律赶出去。”
“唉,由你吧!”宁老头儿叹了一声气,不得不承认,他是老了,管不了了。“你舅舅到底是好心,若是一直不见人,要寒了你舅舅的心的。”
宁南星却是不言语, 伺候着宁老头儿躺下后,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下人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你舅舅到底也是为了你们好,光是想法子将咱们调回京城就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力,若不是押对了宝,说不定你舅舅的这个从龙之功,也会变成了灭府的罪过,唉,说到底,都是不容易。”
“你舅舅半辈子未娶,也是为了保你平安,是咱家欠了穆家的,你娘也是,都是咱们家欠了穆家的……”
“往后,你与团团的孩子,过继一个给穆家吧,总不好,让穆家断了血脉……”
宁老头儿趴在塌上,迷迷糊糊地说了很多,不多会儿,就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
年纪大了,折腾了半日,就累得打起了呼噜……
宁南星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看了一眼天色,也有一个时辰了,这责罚也够了, 够沈团团记得好久了。
宁南星宽慰着自己,往祠堂走去。
经过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俩个婆子手忙脚乱地忙活着。
“老奴见过少爷。”
“午饭,还是晚饭?”
俩婆子早就被之前的阵仗给吓到了,偌大的一个宁府,竟然卖掉了一大半的下人, 还有好些都还在庄子上,留下的下人们就怕宁南星收拾了管家一派的人,再来收拾他们。
所以,在宁南星问话的时候,这俩婆子早就吓破了胆儿,也不顾地上泥泞,扑通一声地给跪下了。
正文 321 同跪
宁南星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的二人,“起来回话!”
婆子互相看了一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忍不住打着颤,“回少爷的话,老奴二人做的是午饭。”
“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做的还是午饭?”
“ 未时二刻,少爷,老奴知错,求您饶了老奴这一回吧。”二人扑通一声又给跪下了。
另一个婆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宁南星的脸色, “少爷饶命,老奴二人原是在前院守着门的,因为厨房中的厨娘们都给发卖了,老奴二人是被临时找了来的,因着不熟这厨房之中的活计,所以给耽搁了午饭的点儿。”
宁南星倒是没有想到,这方管家的手伸得那么长。一想也是,这厨房本就是油水多的地方,方管家怎么可能放过这些地方。“嗯,我知道了,你们去账房领点儿银子,去外头买些包子回来对付着几日。”
二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宁南星这才忍不住头疼,他到底没管过家,没想到,由着性子发卖了方管家一系人,府中的人手就已经明显不足,就是连厨娘都没剩下一个。
宁南星不由地恼上了方管家,这是将府上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这明晃晃地四处安插他的人!恼归恼,日子还要过。
一路到了祠堂门口,守门的秦伯诚惶诚恐地请了安后,就伺立在一旁。“秦伯,这些年辛苦你守着这里了。”
秦伯听着少爷有叙旧的意思,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只是依着老太爷的吩咐,日日都守在这祠堂门口,守着宁家为数不多的牌位。“不辛苦,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也是老奴没用,眼睁睁地看着方管家势大。不过,幸亏,老太爷和少爷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少夫人……”
秦伯说着,激动地抹着泪。宁南星将随手带的帕子递给了秦伯,秦伯忙不迭地摆手,“老奴有帕子的,有带着帕子的。老奴只是年纪大了, 这眼睛时不时地就流眼泪。老奴还以为自己怕是等不到老太爷和少爷归来的一日了,也怕辜负了老太爷的托付,幸亏都回来了,幸亏……”
秦伯一连说了几个“幸亏”,末了,只是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是啊,都回来了。”宁南星就陪着秦伯站在一旁。“我那儿有一瓶药露专治眼疾的,回头我让人送来。”
“少爷的药,怎么使得!老奴只是年纪大了,不碍事儿!少爷的药,还是留着给有用的人吧,老奴这半条身子都已经进了土了,不浪费好药了。”
宁南星坚持,“秦伯能帮我跟祖父,能帮我们宁家守着祠堂,就是宁家的大恩人,不过就是几瓶药,你当得起!”
没等秦伯再拒绝,宁南星又开了口,“这么多年我在外头,已经跟着祖父学了医,难不成秦伯就不想试试我的医术,可有比祖父高明一些?”
“好,好!少爷自是青出于蓝的!”秦伯一听这话,果然应了,老怀欣慰地看着宁南星,“若是夫人泉下有知,知道如今少爷也成人成才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宁南星只是浅浅的笑着,听着秦伯说着以前的往事儿,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听着,却是很温暖,抚平了他一日的躁动不安。
秦伯是宁夫人救下的,一直感念着宁夫人的好,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代替着他们守着祠堂。
宁南星就是不用问,也知道,秦伯守着祠堂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不说方管家,就是那个安宁侯府,一定也没少找茬。
当初,秦家落了难,秦伯兄弟俩一起被发卖了,一人被人贩子打算送入宫,因为年纪大了些,宫里不收,人贩子一看秦伯没了用处,又是性命垂危,打算丢弃在山脚随他自生自灭。
秦伯与老管家是亲兄弟,老管家偷听到了人贩子说的话,一直留心地看着,等人扛着秦伯扔了去的时候,老管家钻了狗洞偷跑了出来,一路跟着去了山脚,等人贩子走了后,才敢出来,抱着秦伯大哭,恰是被路过的宁夫人见了个正着,将人带回了宁府,还让宁老头儿亲自给秦伯医治,捡回了一条命,二人也在宁府留了下来。
秦伯说了不少的旧事后,看着宁南星的脸色缓了缓,不复之前的清冷,才开口说道:“夫人泉下有知,若是知道少爷跟少夫人闹了别扭,一定会心急不已的。夫人在世时常说,少爷往后一定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如老爷一样,一定会疼爱自己的发妻的。”
宁南星失笑,“秦伯,您老放心,外头都是一些没影的事儿,我娘说的, 必然是极对的。少夫人要孝敬公婆,我这儿子的,到底不好拂了少夫人的好意儿,让少夫人对陪陪爹娘。”
宁南星不愿秦伯跟着操心,他也知道,这一个个地都往祠堂来,就算是偏居一隅的秦伯也能猜测地到定然是出了事儿。秦伯操劳受累了十几年,如今他们都回来了,宁南星不愿意秦伯再跟着操劳,也是该享享清福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奴瞧着少夫人是个好的。”秦伯知道宁南星不愿意多说,只是不放心又说了几句沈团团的好话。
宁南星点点头。“还是劳烦秦伯跑一趟,我记得老管家又个儿子的,叫秦鸣来着,可对?”
“嗯,少爷打小就是记性好,是叫秦鸣来着。少爷若是有差遣,尽管叫秦鸣去做,秦鸣与他爹一样,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虽然大事儿做不了,跑腿儿的活儿还是能行的。”
宁南星听着秦伯这般说,料想这秦鸣到底是不会差的,至少心性不会错。
“好,我这儿正有事儿要找秦鸣去做。”
宁南星目送着秦伯走远,这才抬腿走近,推开门,就看到沈团团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一本经书,嘴里念念有词地念着佛经。
“少爷,你来了。”肖嬷嬷欢喜地看着宁南星推门进来,她原本在祠堂里跪着与夫人说说话挺好,哪成想,话没有说多久,才刚说到江夏城的时候,二人刚刚定亲的时候,哪成想,沈团团就跟了来,还特意挨着肖嬷嬷跪着。
肖嬷嬷问她,这是做什么来了。
沈团团答,她这是来陪着祖母,爹,娘说说话来着。
肖嬷嬷怎么会信沈团团这话,也顾不上与夫人叙旧,心神不安地就盼着宁南星早点儿来,接着沈团团回去。
哪成想,这左等右盼地等了近俩个时辰,宁南星才姗姗来迟。
“少夫人,少爷接你回去了!”肖嬷嬷看着沈团团依旧面无表情地翻着佛经。
宁南星跪在沈团团的身边,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找了一个木鱼慢慢地敲着。“肖嬷嬷你先回去吧,府里头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得你,回头你找个可靠的牙人,买几房下人。”
宁南星想到了厨房里没厨娘的尴尬境况,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找几个惊于厨艺的厨娘,人要可靠,银子好商量。”
肖嬷嬷呐呐地应了,不停地给沈团团使眼色,可惜沈团团压根就没有接收到半点儿,仍是低着头,径自念着经。
“嬷嬷还有话说?”宁南星这是下逐客令了,肖嬷嬷就算是再不放心,也只能出了祠堂,顺道地将门给带上。
肖嬷嬷也不敢走远,生怕二人在祠堂里就打了起来。
“念在这是祠堂的份上,应该不会打起来吧?”肖嬷嬷虽然不敢确定,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笃笃笃”的木鱼声,和低低的吟唱着的佛经声。
沈团团目只斜视地盯着经书,余光瞥见宁南星修长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正配合着她的念经的声音,沈团团不由地有些恼了,不过,闻着宁南星身上传来的药味儿,再念着经,不知为何,心绪平静了许多。
一本佛经末了,沈团团又重新翻到了第一页,刚翻开,就看到佛经上挡着一个手,是宁南星的右手。沈团团不解地看向宁南星,“有事儿?”
“你这是打算诵经到天黑吗?”宁南星原本想要晾着沈团团几日,但是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地跪了这么久,宁南星的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也只有她才能磨得他没了脾气。
沈团团咧嘴笑了,“我就知道南星哥不会真的恼了我的!”沈团团刚要扑过来,才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