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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嘉豪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做出任何表示。
洛南打开门走出去，李老师正在客厅里做清扫，她步履蹒跚，动作缓慢，洛南赶紧上前抢过她手中的扫帚，帮着打扫。
李老师笑着擦了擦额角：“小洛老师，那孩子怎么样？”
“让他明天到咨询室去吧，他已经答应了，”洛南说，“您放心，我会尽力帮助他的。”
李老师幽幽叹了口气，唠叨着：“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妈妈还在的时候，对他很严格，那时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成绩一直是年级前10，钢琴也考过了8级。但是他爸妈离婚以后，他就开始上课不认真，后来甚至逃课，窝在家里玩游戏，看电视……”
这些背景资料，洛南都了解过，所以没有插嘴，只是点头。
李老师露出伤心的表情：“他爸爸现在每天就只知道喝酒，下班回来就是喝酒，根本不管他，也管不了。你看他天天都吃的什么！如果我们不过来给他们做饭，他们就是吃肯德基，一点营养都没有。”
陶嘉豪床上的肯德基包装袋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我大孙子小志成绩好，我送了小志一台笔记本电脑，嘉嘉就找我们吵，说他也要，否则就要从楼上跳下去。我借钱给我大儿子，嘉嘉的大伯买了台车，嘉嘉就说要我也给他买台车，吵得不得安宁。”
“他这天天逃课玩游戏，我和我老伴有时看不下去，想管一管。管不得，多说两句，他就嫌我们烦，威胁说要杀掉我们。”
洛南不停地点头，心情沉重。他完全能体会到李老师心中的痛苦和无奈。
说着说着，李老师浑浊的老眼里开始闪烁着晶莹。她赶紧擦了一下，勉强挤出笑容：“小洛老师，我孙子就拜托你了。”
洛南点头：“我会尽力的。李老师，有个问题我想了解一下，嘉嘉的父母是去年离婚的吧，他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李老师想了想，说道：“原因挺复杂。最大的原因吧，我觉得有两个，一方面是对孩子教育的理念不同，我儿媳对嘉嘉管得很严，要求非常高，从小就给他上这辅导班上那培训班。我儿子则希望嘉嘉轻松点，享受快乐的童年，为这个他们两口子经常吵架。另一方面，是我儿媳总觉得我儿子不够上进，做事不认真，事业没前途。”
“那嘉嘉的母亲现在在哪儿呢？我了解到的信息是，她现在很少来见嘉嘉，这一年也才见一两次。”
“她刚离婚就找了个到中国出差的美国人，现在嫁到美国去了，”李老师表情似有不屑，“难得回来一次。”
“她不会和嘉嘉视频聊天什么的吗？”
“没有。那女人没有良心。”李老师一句话做了总结。
洛南若有所思。从这些描述来看，他大致能理清陶嘉豪出现当前问题的原因了。
不外乎是在被严厉的管教之后，出现了逆反和反弹；生活中突然失去母亲，彷徨恐惧难以适应，整个人变得自卑，敏感。
………………………………
第43章 哭泣的孩子
“系统，在吗？”回到家后，洛南集中注意力想着。
“在的。宿主有什么事？”刻板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体内的气到现在还没恢复，”洛南愁眉苦脸，如果“气”不足，他的武功就相当于被废了，“有什么办法快速回气吗？我可舍不得再用掉蕴气丹。”
“灵石可以快速补气。”
“我的灵石已经快用光了，”洛南小心地拨弄了一下手心那最后一颗颗亮晶晶的下品灵石，露出肉痛的表情，“能不能赶紧发布任务啊！急需灵石！”
“宿主要耐心等待，适当的时候本系统会发布任务的。”
“喂，喂，系统！”
洛南再怎么在心里呼唤，系统也不吱声了。
这系统！关键时刻只会偷懒耍滑。
夜里洛南打坐了一夜，修行神级催眠术。但是在不舍得使用最后的修炼资源的情况下，他体内的气只回复了一丝，更别说有什么进步了。
这可怎么办？已经尝到了神级催眠术的甜头，洛南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项神技了。
周三。下午3点，陶嘉豪被他父亲骑电动车送到了金色麦田。
走进咨询室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表情很是戒备。除了留得很长的头发显得乱糟糟之外，别的地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小学生。洛南让陶嘉豪的父亲在外面等待，将陶嘉豪领进咨询室。
“请进，随便坐，”洛南微笑着招呼，“陶嘉豪，很高兴你今天能来。”
陶嘉豪在短沙发上坐下，扬起头，透过大大的近视眼镜看着洛南，“我只是来听听你有什么想说的。”
“关键不是我有什么想说的，我说过，我不会对你说教，”洛南也坐下，微笑道，“关键是，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挺好的。”陶嘉豪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嘟起嘴。
洛南道：“跟我说说你的奶奶。”
“有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呗。”陶嘉豪继续嘟嘴。
“说说你对她的看法，说说你和她相处时的感受。”
“看法，就是她很偏心，特别讨厌，特别唠叨。感受就是快被她烦死了。有时候恨不得她马上去死。”陶嘉豪说得毫不客气。
洛南忍不住咂嘴。这个小孩太讨厌了。他马上调整心态，让自己不对陶嘉豪产生负面情绪。要共情，要共情，要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出这样的话，理解他说这些话时的情绪。洛南在心里对自己说。
洛南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可以说说，哪些时候你觉得她唠叨吗？”本来“偏心”也是一个可供选择的话题，但是一个心智发育不全的孩子，肯定和成年人的视角有很大的差距，和他讨论李老师的行为到底是否真的偏心根本毫无意义，他无法从李老师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缺乏共情能力。这样的讨论只会让咨访关系陷入僵局，所以洛南干脆抛开“偏心”这个话题不谈。
“什么时候都唠叨，随便什么事她都会唠叨半天。”陶嘉豪气冲冲地说。
“可以具体举个例子吗，什么例子都行。”
陶嘉豪想了想，“比如我肚子饿了，让我爸去买肯德基，她知道了后就唠叨了半天，什么吃了不营养啊，个子会长不高啊之类的。这些我还不知道吗？还需要她来说。她又不来给我做饭，我爸又不会做饭，还不是只能叫外卖。”
“那也可以叫营养均衡一点的外***如盖码饭之类的吧。”
“肯德基好吃啊，我当然天天想吃。”
洛南越发觉得对这孩子无语。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还理直气壮地继续做。
他耐着性子，保持着微笑，尽力不去评价陶嘉豪，说道：“至少你可以理解，她的唠叨是出于关心。”
“谁要她关心了？真的关心我就给我买笔记本电脑啊，真关心就给我爸买辆车啊，这样我们出门就不用骑电动车了，电动车多不安全啊，”陶嘉豪不耐烦地说，“如果你只说这些东西，我就走了啊，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洛南开始发愁。这个该死的熊孩子，油盐不进，该怎么给他做咨询？如果是黄耀昆老师，或者林培英老师在这里，会怎么给他做咨询？这么小的孩子，不太适合催眠疗法，得另辟蹊径才行。
认知…行为主义疗法也不适用，这种年龄的小孩子心智还不成熟，没有成年人的认知能力，太过自我中心，难以修正他们的认知。
精神分析见效太慢，自己必须在几次治疗后就基本解决陶嘉豪的问题，否则就会输给程广利。
人本主义疗法的见效也比较慢。
左思右想，洛南无奈地发现，自己还是只能依靠神级催眠术。
去找到一个合适的念头进行强化。找到那个能颠覆乾坤，能让陶嘉豪产生迅速转变的念头。
在接下来的咨询中，洛南一边和陶嘉豪对话，一边一直运转着体内的气，感应着陶嘉豪的念头。
每个人的念头都是纷繁复杂，即使是陶嘉豪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例外，几乎每秒都会冒出几个念头，有的转瞬即逝，甚至都没被意识到，有的则会延续一段时间。
在这样全力的感应下，洛南体内的气迅速地消耗着。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发现适合强化的念头。
陶嘉豪也表现得越来越不耐烦，似乎随时会中断咨询，扬长而去。
洛南心里焦急，但这种事欲速而不达，他只能按捺着，耐心地继续感应。
终于。在洛南问了一句“现在你经常逃课，成绩下降，和班上同学也不怎么联系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你满意吗？”之后。
陶嘉豪回答说“还行啊，我觉得挺满意。”但他同时也产生了诸多纷杂的念头，其中有一组念头跳了出来，吸引了洛南的注意。
“其实我不满意，但又能怎么样。”
“我是想成绩好点，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学习了。”
“游戏太好玩了，还有那么多好看的电视。”
“不过不能这么下去了吧，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
“这不像我，我不该是这样子的！”
洛南抓住这最后一个念头，全力强化。
陶嘉豪突然哽咽了一下，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下，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
第44章 没有输的理由
这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是对自己失望的，只不过他用冷硬、叛逆来掩饰这种失望。
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自制力都不够，当他的母亲离去，不再有人监督他，他便迅速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成绩下滑，辉煌不再。
陶嘉豪对此非常失望，但是他自制力不够，没办法振作起来，迎难而上，所以干脆表现得对成绩不屑一顾，破罐破摔。
其实他心里是在意的，在意自己的成绩，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意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越是在意，他越是要装作不在乎，以免受到伤害。
其实这样子伪装，他虽然免疫了别人对他的伤害，他自己却是在一直地伤害自己。
也正因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又难以改正，所以当他奶奶李老师唠叨他时，他会显得那么愤怒——如果能改的话，他早就改了，唠叨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徒增烦恼！
所以尽管他心里很想母亲，却从不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得和父亲非常亲近，因为父亲从不批评、指责他，不唠叨他，只是无条件地溺爱他，放纵他。
洛南迅速理解并总结了陶嘉豪的心理。此时陶嘉豪还在哭泣不止，洛南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陶嘉豪接过，拭擦了一下眼泪，擤了擤鼻涕，然后渐渐收声。
当他完全止住哭泣后，显得有些赧然，生硬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我妈了。”
洛南微笑着点点头，道：“其实你对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满意，对吧，但是又觉得无力去改变。你很痛恨这样的自己，又不得不和这样的自己做出妥协。”
陶嘉豪板着脸说：“没有的事，我对自己很满意。”
洛南柔声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不见得能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能接纳自己，不管怎样的自己都愉快地接纳，同时又有勇气做出改变，这才是正确的姿态。”
“我不懂，为什么又要接纳，又要改变，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陶嘉豪忍不住问道。
洛南解释道：“接纳自己，是要你去理解，并且承认，你之所以是现在的样子，是有原因的，是出于你自身的原因和环境因素的综合作用，是有其必然性的。种种条件加在一起，造成了你现在的样子。喜欢或者不喜欢，满意或者不满意，你都已经是这样了，只能接纳，并且要愉快地、完全地接纳。这就是你，也许不够完美，不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形象，但这就是真实的你。”
陶嘉豪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所以呢，既然完全接纳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改变？”
洛南微微一笑：“现在是这个样子，不代表以后都必须是这个样子。主动权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永远都可以主动去改变。或许你会害怕，怕付出了努力也无法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所以干脆不努力了。是不是这样？”
陶嘉豪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地说：“有点。”
洛南笑道：“理想中的样子或许永远也不会实现，但至少，你会比现在好，这就是努力的意义，不是吗？”
陶嘉豪偏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洛南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陶嘉豪。
陶嘉豪也没有说话，看得出他在认真地思考，洛南不想打断他思考的过程。
过了许久，陶嘉豪问道：“那我到底要怎么改变？”
洛南看了看时间，笑道：“这是下次咨询该讨论的事情了。这次的咨询，到这儿就差不多要结束了。陶嘉豪，我有作业安排你去完成。”
“什么作业？”所有的学生，最怕听到的就是“作业”二字，陶嘉豪也明显地退缩了一下。
“你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对自己哪些方面还不能接纳，又有哪些方面你认为需要改变的，都记录下来，下次我们讨论。”
“好的。”陶嘉豪站起来，背上书包。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和别的小学生别无二致，“洛老师，再见。”
洛南微笑地看着他：“再见。”
做完这个咨询，洛南感到自己体内的“气”已经快要见底。回到家后，他不得不将那最后一颗下品灵石用掉，这才堪堪将气补回及格线。此时他身上只剩下4颗蕴气丹了。
周五，案例研讨会。
洛南讲述了自己给陶嘉豪做咨询的过程，只是略去了强化他念头的部分。
主持研讨会的黄耀昆老师不住地点头，末了含笑说：“给这个年龄的孩子做咨询，最重要的是找到能让他‘立’起来的东西。洛南你做得很好，先是找到了他的梦想，成为警察，让他产生了些许要改变的动力，愿意来继续做咨询。然后你看准了他对自己的失望和不甘，刺激他去做出改变。很好，你的思路很对。”
洛南开心地笑了：“谢谢黄老师。我接下来打算再用一次咨询的时间和他讨论，让他更为接纳自己，同时也探讨一下他想在哪些方面做出改变。再接下来就是讨论具体的改变措施，并且监督他做出改变。”
“你这是比较偏向于行为主义疗法的治疗思路了。我觉得可行。”黄耀昆说。
周跃文老师补充了一句：“孩子的问题，永远都是父母的问题的延续。如果他父亲的状态不发生改变，这孩子就算行为上有改变，也很难持久。我建议你在咨询后段让他的父亲也一起来接受咨询。”
洛南点头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还考虑效果持久、巩固的话，那给陶嘉豪做咨询的时间会花很长，这样自己不就在比拼中输了么。
接下来是程广利带着得意之情说了他的咨询个案。
他的个案确实非常简单，他要做的也不多，保持专注地倾听，给予积极关注和适当的鼓励就好，想出差错都难。在这一次咨询后，他的来访者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好转，黄耀昆老师和周跃文老师点评了两句，也夸了他一把。
程广利向洛南投来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洛南没搭理他。尽管看上去程广利现在已经领先了半步，洛南却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有神级催眠术在手，完全没有输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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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扒手
对于这场对决，洛南莫名地自信满满，所以吃得下、睡得香，该玩就玩，该约会就约会。
周六，中午的时候他给田静眉发微信，约田静眉出来吃晚饭，田静眉爽快答应了。
下班后，洛南匆匆赶往约定的烤肉点，大餐一顿后，两人又逛了会街，到8点多钟，洛南才送田静眉回家。
公交车上，由于没有座位，两人都站着。田静眉扶着一个椅背，摇摇晃晃。急刹车的时候，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洛南闪电伸手扶在她的腰间。
田静眉很快站直身子，脸上微红。洛南讪讪地收回手，回味着入手处的滑腻和柔软。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过了一会，洛南没话找话：“对了，你为什么每天都坐公交，不自己买车呢？”
田静眉有点赧然地笑着：“我爸早就买了车送给我，可是我不会开，考驾照一直没法通过科目2，所以只好一直坐公交车啦。”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洛南配合着笑了一下，心里却不认为这是真正的理由。就算她自己不能开车，也可以打的士，不是么。
田静眉也笑了一阵，然后认真地说：“其实是我自己挺喜欢坐公交车啦。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猜测他们的职业，想象他们的心情和当天的遭遇，猜想他们的人生轨迹，这不是很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