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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朝自己的方向倒来。
“钰儿!”他伸手将她接住,看着深深没入她心口的箭矢,目眦欲裂。
苏墨钰痛苦地倒在他怀中,妈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她只是想将他推开而已,没想以身挡剑,这种蹩脚剧情,老天爷怎么好意思安排!
痛死了!
比被插手指痛一百倍!
贼老天,你这是要玩死我啊!
一身浴血的阎烈洲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也赶了过来。
看到苏墨钰气息奄奄的模样,吓了一跳。
容蓟当机立断,喝道:“阎烈洲,随孤一同杀出去!”
阎烈洲爆喝一声,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戟,重重在地上一敲,强大的爆发力,将冲上来的敌人,全部震倒在地。
一身浴血的阎烈洲,当真如那战神临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抢下一匹马,容蓟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用力拍着苏墨钰的脸颊:“别睡,钰儿,千万不要睡!”
苏墨钰这会儿早就疼晕过去了,胸前月白的衣衫,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原以为贤王只暗中部署了三十名弓箭手,却没料到,他竟然从离京都不远的济城,调动了五百守城军,阎烈洲带来的将军府亲兵,几乎全军覆没。
两人一路厮杀,身后追兵却依旧源源不断。
阎烈洲见势不妙,正欲下马围堵,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队黑甲骑兵,虽然只有十几人,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追上的敌兵,尽数消灭。
这般可怕的实力,连阎烈洲亦不禁诧异。
只有容蓟知道,这队骑兵的来历。
他们是大晋最精锐的一支队伍——铁浮屠。
果然,那个人的手中,依旧握着这样强悍的一支军队。
有铁浮屠助阵,两人轻松甩开了紧随而至的追兵,一路疾行回了京城。
苏墨钰伤势渐重,为了不让她失血过多,容蓟一路上,始终以手护着她的伤口。
手心下的触感有些奇怪,但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心思去考虑究竟奇怪在哪。
一直疾奔到皇城下,还未下马,便高声叫道:“来人,立刻去传御医,让院首也一同过来!”
命令刚下达,就见阎烈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冲过去阻止道:“不可,万万不可!”
容蓟不予理会,抱着苏墨钰就往太医院疾奔。
阎烈洲紧跟其后,慌张阻拦:“殿下,不可以去太医院!”
被连番两次被阻扰,容蓟又急又气:“阎烈洲,你搞什么!再晚一点,苏侍郎就要没命了!”
阎烈洲岂能不知?可一旦去了太医院,苏墨钰女儿身的秘密,也要一同曝光。
“滚开!”怒喝一声,容蓟甩开阎烈洲,紧张之下,步伐越发焦灼。
阎烈洲迟疑了以下,仍是跟了上去:“殿下,真的不能去太医院!”
“阎烈洲!”滔天愤怒再难抑制,容蓟拔剑出鞘,锋利的剑气,划破了阎烈洲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不让,休怪孤对你不客气!”
怎么办?
说,还是不说?
阎烈洲望向容蓟怀中昏迷不醒的苏墨钰,心中苦不堪言。
她昏过去了,自己却像是被置于火上炙烤,为难不已。
他曾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身为女子之事透露半句,可现下的情况,透不透露,她的身份都瞒不下去。
与其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将真相告诉容蓟。
他咬了咬牙,艰难地自口中道出一句:“不能去太医院,这样会害死她,因为……因为她是女子。”
!!!
容蓟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阎烈洲颓然地跪下去,虔诚而无奈地重复一句:“苏墨钰她……是个姑娘。”
咣当!
手中长剑落地,剑身与青石路面撞击,发出清脆悠远的声音,在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久久回荡。
第199章 钰儿,活下去
苏墨钰,是个姑娘。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仿佛有什么狠狠撞击着心口,久久不绝。
就似江山换了万代万世,沧海改了千百次的面目。
一瞬间,经历了世间的最美好与最沧桑。
突然,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全都明晰了。
叹一声,原来如此。
心底有沸腾,有震撼,也有荒芜。
最后,全部化为难以承受的喜悦。
看了眼怀中即便昏迷,也紧紧攥着领口的苏墨钰,他毅然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这不是他的选择,如果可以,他宁可毁了她的一切,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
然而,他知道,这并不是她的选择,不是她的希望。
所以,最终的最终,他选择成全。
成全她的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回报。
东宫内。
魏全正在指挥小太监们洒扫大殿,一抬头,见一道赭黄人影朝着这边飞速而来,他知道是殿下回来了。
正要迎上去,猛地看见殿下怀中抱着的人,不禁一愣。
等殿下大步走进殿内,他又是一惊。
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两人胸前的衣襟,浓郁的血腥气,从他这边都可以清晰嗅到。
“这这……殿下……谁受伤了?”因为太过震惊,魏全连话都不会说了。
容蓟哪有心情解释,一只脚刚迈入大殿,就高声叫道:“去把紫绛给孤叫过来!”又顺手指着一名小太监:“多找几个人,去烧些热水,准备绷带和金疮药!”
交代完毕后,便抱着苏墨钰进了内殿。
容蓟一向有洁癖,内殿除了负责洒扫整理的宫侍以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床榻更是干净整洁,不见一丝凌乱。
但此刻他完全不在意苏墨钰身上的血污,将她放置在床榻上,见她的气息越发微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紫绛闻讯赶来,看到一身血污的容蓟,先是一惊:“殿下,您受伤了?”
容蓟道:“不是孤受伤,是苏侍郎。”他大步走到门前,将门扉用力合上,“紫绛,苏侍郎的性命,孤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紫绛诧异:“殿下,还是请御医吧,属下没有把握能……”
“紫绛!”话未说完,就被容蓟重重压住肩膀,他目光亮得慑人,牢牢盯住她的眼睛:“孤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
紫绛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只能怔怔点头。
“苏墨钰她是女儿身,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绝对不可告诉第三个人。”见紫绛脸上露出惊愕难以的表情,他深吸口气,继续道:“孤不能带她去太医院,但孤也不能让她死,你可明白?”
深吸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震骇,紫绛用力颔首:“属下明白。”
几句话说完,他自己倒像是脱了力一般,颓然放下手,“紫绛,拜托你了。”
苏墨钰一路颠簸,神智迷迷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但她却一直牢牢记着一件事,就是自己女儿身的秘密,绝不能被人发现。
可她心里又很明白,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两相矛盾下,她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攥着自己的领口,潜意识中,保护着自己身为女子的秘密。
当紫绛伸手,打算除去她身上的衣物时,竟然怎么都掰不开她的手。
紫绛急了,只能求助于容蓟。
“殿下,快让她松手!”
容蓟脑子有些乱,自打知道苏墨钰是女子后,从前很平常的相处,如今回顾起来,都带上了暧/昧旖旎的色彩。
见紫绛开始脱她的衣服,更是窘得难以面对。
“殿下!”紫绛又唤了一声。
短暂的犹豫,他只能伸手,握住她因为失血过多,而寒凉如冰的手,用力扯开。
紫绛在她松手的刹那,便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当看到紧紧裹在胸口的白布后,一切真相,彻底明了。
那支羽箭,正好刺入了她的心口,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有伤到心脉,不过她的裹胸布,倒是救了她一命,否则,这儿她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剪开她胸口的布条,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伤口处猛地涌了出来。
“糟糕。”紫绛额头满是冷汗:“她伤得太重,必须立刻拔箭。”
紫绛准备好止血的金疮药,又拿出一片老参,递到苏墨钰口中,同时将她身上的衣物,整个扒下。
容蓟眼神一跳,脸色乍红乍白。
“孤先出去。”他惊慌失措地闪躲着目光,不敢再朝苏墨钰看上一眼。
“殿下!”紫绛急急唤住他:“您不能走,属下一会儿拔箭的时候,需要您来压着她。”
容蓟背对着两人:“孤……孤去个宫女来。”
“不行!”紫绛坚决反对:“时间不够了,再拖下去,苏墨钰必然没命,再者,拔箭的时的疼痛会非常剧烈,一般的女子,力气太小,根本压不住她,此事凶险万分,只能由殿下您亲自来做。”
没有时间了,他深吸口气,霍然转身,“好,孤来助你。”
生死存亡的一刻,哪有心思来害羞,哪有心思来旖旎,哪有心思来逃避。
没有春/色无边,只有生死相随。
他直起身体,两只手牢牢按在苏墨钰的肩头上。
滑腻的肌肤,如冰冷的寒玉,他颤抖着唇,看着她痛苦紧闭的双眸:“钰儿,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死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一直紧闭的眼眸,艰难地撑开一线。
“痛……”她惨白的唇瓣微微翕张着:“好痛……”
痛得像是身体被生生撕裂成几半,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
“钰儿,马上就不痛了,相信孤。”低低的安慰着,他俯下/身,轻轻在她寒凉的额上烙下一吻。
意识开始涣散,她好似,梦见了自己前世种种。
人间四月芳菲尽,喧闹的高楼大厦中,一棵桃树灼灼绽放,粉白的花瓣,如漫天花雨。
花雨中,一袭白衣黑发的男子,背对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用尽全力呼唤:“容蓟——”
那人闻言转身,轻轻吐出五个字:“钰儿,活下去。”
一阵风过,她下意识闭上眼,等再次睁眼时,那人已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按住她,我要拔箭了!”
第200章 我心悦你
好似在黑暗中游离了许久,期间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低低呼唤:“钰儿,不要睡,醒过来。”
“钰儿,不能输,不能倒下。”
“钰儿,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钰儿,我会一直等你。”
……
不停地在黑暗中奔跑,不停地寻找光明。
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那就是自己逃离黑暗的希望之光。
终于,在她几乎跑不动的时候,远处,一道微弱的光线开始闪烁。
她艰难地朝着那道光走去,慢慢接近,直到一束刺目的明光照耀而来,酸涩而沉重的眼皮,总算一点点睁开。
从死亡的深渊中,回到了温暖的人世,她呆呆看着头顶上的明黄帷帐,脑袋一瞬间,处于恍惚的空白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那么呆呆地的躺着,过了许久,记忆才开始慢慢回溯。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中箭了,原本只是要推开容蓟,没想到被脚下的死尸绊了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而来的利箭。
这事想一次憋屈一次,只怕今后的人生,都无法抹去这个污点了。
昏迷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时她的意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还是保留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中箭后,她好像被容蓟带进了宫,然后……
进宫?
心头一咯噔,好似一柄大锤砸在天灵上,顿时被砸得晕晕乎乎。
抬手在中箭的位置抚了抚,就算不用掀开衣服去看,也知道胸口上的裹胸布被人给拆了。
完蛋!
自己的身份,看来已经是暴露了。
不过,自己现在所待的地方,貌似不像是太医院,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哪呢?
带着疑惑和紧张,她艰难地撑着床榻坐起身。
箭矢已被拔掉,伤口也已经包扎好,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她不会再抱有侥幸,认为自己的秘密还能守住。
正垂着脑袋,拼命回想,自己究竟被带到了哪里,是谁给自己拔的箭、治的伤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从殿门外迈步而入。
苏墨钰看呆了,眼前之人,与之前的梦境别无二致,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凌厉,温润平和中,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雅致。
这是容蓟?
那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难不成是……
不用再猜测了,这里果然是东宫。
走到榻前,容蓟先是看了她半晌,然后端着药碗,在榻边坐下。
苏墨钰心跳得厉害,在看到对方的刹那,一些模糊的片段,骤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她想起是谁给自己拔的箭了,也想起了,在拔箭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女儿身的秘密不但暴露了,还叫他占了便宜,把自己看了个精光。
又羞又窘,感觉实在没脸面对他。
容蓟深深凝视她,因为伤重无力的原因,她此刻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越发清瘦。
她到底是怎么瞒住自己的?那些亲密的日子,两人甚至同榻而眠,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怀疑过。
可恶,可恨。
抬手,轻抚她苍白清瘦的脸颊,这段时日,想来她也不好受,短短半个月,就瘦了这么多,着实令人心疼。
从男子指尖上传来的温度,几乎烙烫了她的肌肤,她狼狈地别开眼,心跳得越发厉害了。
想说什么,可嘴巴才一张开,就又重新闭上。
他也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安静的诡异。
阳光自窗口投入,正巧落于床榻,一半明一半暗,如她此刻的心情。
一声叹息,他将她的脸扳过来,见她还要扭头,索性不收手了,就这么捏着她的下巴,一动不动。
好吧,我不转头了,这下你可以松手了吧?
她黑漆漆的眸子睨视着他,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麋鹿。
他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角,拿起手中药碗的汤勺,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她想拒绝,可对上那双坚决固执的眼眸后,只能妥协地张开嘴,咽下了那口苦涩的药汁。
他乐此不疲地喂着,她别扭不已地喝着,好不容易,一碗奇苦无比药汁,终于喝完。
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瓷蛊,他拈起瓷蛊中的一颗蜜饯,送到她唇边。
心中叹息一声,仍是别扭地咽了下去。
舌尖泛起的甜蜜,压下了刚才的苦涩。
美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心口一阵暖暖的悸动。
就如人生,先苦后甜,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人禁不住喜极而泣。
似乎真的把她当小孩般看待,喂完蜜饯,又取出一条洁白丝绢,轻柔仔细地,为她擦拭唇角的药渍。
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珍惜爱怜地对待过,她一时难以适应,屏着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将药碗蜜饯收好,他掸了掸身上的袍子。
雪白的衣衫,乌木的发簪,他眉眼平和,温润如玉。
果然是兄弟,没看出来,这个杀伐果决,心冷如铁的太子殿下,也有这么温和的一面,竟然与容朝不相上下了。
这个时候的他,更显得平易近人,不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斯文书生。
正想着,见他突然朝前靠近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轻柔却不失坚定的力量,揽入了怀中。
暖融的温度,忽而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靠在他结实的肩头,压抑许久的酸涩与委屈,竟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来,再难抑制。
“不知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笨,竟然没发现,我的钰儿竟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
轻柔的,****的,一直挠到人的心底。
她心弦微颤,又羞又恼。
什么叫做他的钰儿?
这人总是这么自大吗?
撇撇嘴,打算将他一军:“你不是说,有秘密要告诉我吗?”难道,他也是女扮男装?
这就糟了啊。
带着微微的笑意,更多的,则是郑重的虔诚。
他说:“我心悦你。”
第201章 要不要把他的眼给剜出来
她闭上了眼,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