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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陈国,国泰民安,岁月静好。
她的皇兄还没有成为那个万民唾骂的暴戾帝王。
百里景初还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建康第一公子。
而她自己……
她啊!
陈愔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她是先帝的第五个女儿,自幼文采样貌平平,在先帝一众的子女当中,格外的不出众,便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都风姿卓越,唯有她,清秀而已。
皇宫之中惯是捧高踩低,她的一众兄弟姐妹,见她在先帝面前并不得宠,也就懒得搭理她,还经常欺负她。诺大的皇宫中,也只有她的阿兄对她好,可陈文道成为储君后,要学的东西太多,几乎没有时间陪她,慢慢的,陈愔就越来越安静了。
安静的连郎君都还没有找到,最终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陈愔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文道怎么将陈国带到国破的境地,陈愔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陈文道被大绥的军士刺死在太极殿,而她则逃出了皇宫,在建康城流浪了七日。
那时,她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阿兄在各地广挖河道,修建防御工事,修建桥梁,这些工事耗费了大量国库,他便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愈发沉重,惹得民众怨声载道,到处都有农民揭竿起义,南陈内忧外患,这才给了大绥可乘之机。
重活一世,她不能再让陈国重蹈覆辙。
陈愔长舒一口气,她该怎样做呢?若是直接告诉皇兄,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他定是不会相信的!
这时,她的贴身宫女朝露敲了敲门,问:“公主,您要的诗篇,奴婢已经写好了,可是这算学题……”
朝露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这算学题奴婢也没有去听课,连题目也看不明白,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写啊!”
朝露说的话,陈愔起初不是太明白,后来仔细回忆一番,才想起来,她那时偷懒,太学中先生布置的课业,她都让朝露帮她完成的。
反正她在宫中默默无闻,除了格外严谨的百里景初,其他的先生们也不太爱管她,课业只要完成了就行。
可现在老天又让她重新来过一次,别的暂且不提,这课业上,不好再马虎了吧!经过那几日在建康城的流浪,她觉得自己懂的事情太少了,现在有这机会,她想多学一些。
陈愔道:“拿进来吧。”
朝露进来,将她的课业放到书案上,陈愔过去,将桌上的课业都一一翻看一遍。
宫女写的诗篇,若是搁在陈愔真的十五岁年纪时,定是不明白,放到现在,她也只能懂的七七八八。
想到自己的学问,竟然还不如一名宫女,陈愔羞愧得脸上直发热。
还有这算学……
陈愔看了近一个时辰,揉了揉酸涩的眼,还是不懂。
她原来就没有好好学,现在这中间又隔了八年的时间,仅会的那一点也都忘光了,现在她也跟朝露一样,连题目都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愔发愁了。
百里景初是出了名的严格,明日的算学课,该怎么办呐?!
☆、尚公主?!
在太学上课的学子,除了皇族之外,另外还有当朝五品以上文武大员家适龄的郎君与女郎,是以太学建在建康宫外。
出广阳门,过淮水桥,太学遥遥在望。
太学中是不允许带着侍女和下人进去的,下了牛车后,朝露将陈愔的书袋给她,便只能等在门口了。
陈愔独自一人进去,站在大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原来上课的课堂,她都不太记得在哪儿了。
她沿着中轴线边走边看边回忆,慢慢地记起来了,到了一处假山时,出现两条岔路,她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一条是通往课堂的路,另一条则是去往三一亭的,那里给先生们配备了厢房,是他们改课业的地方。
总算,陈愔凭着记忆找到课堂。
太学中,虽然允许男子与女子一同进学,但是他们的课堂是分开的。陈愔的课堂里,除先生的讲桌外,共有十二张桌子,已经来了的女郎约有六七人。
她的皇姐,辛昌公主陈恪坐在首排中间的位置,看见陈愔进来,视线自她身上一滑,便落向别处。
她不搭理陈愔,可陈愔不能不搭理她。
于是她走到陈恪身边,对她行礼,“愔见过皇姐。”
陈恪不咸不淡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愔又在课堂里,走了一圈,向别的皇姐行礼,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她落座后,中书侍郎家的小娘子,谢蕴过来与她行礼,而后又有别的官宦人家娘子来行礼。
如此一番后,先生进来了。
在课堂之中,没有品级,唯有师生,所以先生毋需向公主们行礼,反而她们要起身,作揖,尊称一句,“先生有礼。”
而先生则笑容满面,言语客气道:“诸位女郎有礼,我们开始上课,请诸位翻开书本……”
先生讲的是经史,《左传》。
原来上这课时,陈愔都是神游太虚,完全不知道先生在上面说什么。
今日不同。
虽然距离她上一次上经史课已经有八年的间隔,但这次上课,陈愔很认真。
先生说的内容,她不甚理解,但多读几遍后,也能明白意思,若有实在不懂的地方,上课时她不好意思当众提问,待到课间时,她会特意去问。
经史课的先生颇为诧异她忽然变得这般好学,却也没太放在心上。还不知能坚持多久呢!
用功的时辰总是过的飞快,陈愔正在心中默诵课文,屋外突然传来悠扬的钟声,下课了,午膳时间到了。
她们集体起身,送走先生后,陈恪随意地理了理衣裳,带着一众皇族妹妹们去用午膳,毫无例外地,没有叫上陈愔。
陈愔也没有得罪过她,相反,在见到她时,陈愔的礼数一直很周到。
只不过陈恪及其他几位公主,都是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郎,而陈愔的样貌太过清秀,身量也不高,她便嫌弃陈愔不够雍容华贵,失了皇族脸面,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爱带上她。
而另一边,则是以谢蕴马首是瞻的士族小娘子们。
如此一来,课堂中分为两派,陈愔便落单了。
重生之前的陈愔,还为此难过了很久,但现在的陈愔,只是扬了扬眉。
上午的课,她听懂了很多东西,满满的成就感,让她现在觉得,陈恪故意的排挤与冷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一个人反倒更加自由了,只想用膳完还能再多读几遍上午的课文。
午膳后,是半个时辰的休憩,下午便是算学课了。
陈愔在外面的小树林中读了几遍篇章,又回到课堂时,发现除了她以外,好似所有的女郎都换了一身衣裙,颜色比上午时要艳丽几分,连带着,连屋子里都明亮了不少。
上一世时也这样吗?
陈愔暗想。
好像上一世时,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无论怎样装扮,她也不如姐姐们,百里景初怎样都不会看上她,所以对他的那一点小心思也偃旗息鼓了。
所以她们只管装扮她们的,她并没有跟着参与。
这一世么……
这一世她好像对男子已经完全失了兴趣,只想好好跟着先生,学知识,明事理,早日找到避免陈国走到国破境地的方法。
想来,这也是老天让她重生的使命。
百里景初手中拿着书本,从门外进来,课堂内顿时静了下来。
上课了。
待他在讲桌旁站好后,女郎们皆都起身,向百里景初行礼,道:“先生有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连行礼的声音,都娇柔了几分。
百里景初好似并未发觉,他连看也未看下面,只是说了句,“请坐。”
言简意赅,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今日我们讲以日影求日高。请翻开《周髀算经》。”
说着,百里景初从书本中抽出七张大纸,一一固定在他身后的木板上。
陈愔定睛仔细一看,那上面密密匝匝的,都是他写的演算题目的过程,还有画的草图。
她又细细看了一下,发现什么都看不懂。
陈恪坐在座位上,托腮看了一会儿,娇声说道:“先生,你写我都看不懂呢!”
这般娇俏的声音,惹得谢蕴看了她一眼,带着明显的不满。
谢蕴沉思了一会儿,也说道:“先生,这个,可是用一根八尺长的棍子,再根据书上写的式子,然后测量我们这里,到太阳的距离?”
百里景初赞许地点点头,“是的,谢小娘子讲的极正确。”
被他如此夸奖,谢蕴开心极了,脸颊上漾起两抹红晕,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多谢先生夸赞。”
陈恪不悦地轻哼一声。
陈愔没有察觉这细微的暗涌,只觉得,谢蕴不愧是太学中有名的才女,百里景初写的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她也能看的懂,两人真是般配!
百里景初拿起讲桌上的教棍,指了指身后的木板,“这些,是我昨日已经演算好的,现在,我就再重新给你们演算一次。请大家过来,到沙盘这边。”
沙盘就在讲桌的另一边,是一个硕大的矩形形状的木盒子,里面装满了沙子,先生们可以用木棍在上面写字给大家看。
百里景初说完,率先走到沙盘边。
接着陈恪便起身,抖了抖裙摆,走到他身旁。
谢蕴在心里瞪了陈恪一眼,走到他的另一旁。
其他的女郎们,待她们两站好后,才都围着沙盘两边站好了,而陈愔,被身高所限,即便站到她们身后,也看不见。
再加上她并不想靠百里景初太近,她想了想,索性站到她们对面,直接面对百里景初。
百里景初不着声色地抬眸,看了陈愔一眼。
她穿了一件淡淡的樱草黄色的衣衫。
本来樱草黄在这一众绯色,石榴红中,就显得不够艳丽,偏还是淡淡的樱草黄,更衬得她在这些浓烈颜色中,显得清淡。
偏似她这般的清淡,百里景初看在眼里,很是赏心悦目的。
而且此时她一人清淡地站在对面,他的两旁,则浓烈似火。
这画面……
百里景初想想,莫名的想笑。
他虚握成拳,放在唇边,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才说:“若求邪至日者,以日下为勾,如此这般……日高为股,这般如此……勾股各自乘,并开方而除之,得邪至日者。”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的木棍也没停,不断地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说完之后,又写了两道例题,最终收笔,道:“所以,这就是最终的结果,诸位可都清楚?”
谢蕴笑着说:“嗯,先生的步骤都讲解的很清楚,蕴明白了。”
陈恪听谢蕴说明白了,她即便不是太懂,也不想表露出来。随意地嗯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陈愔:“……”
大家都这么厉害的吗?她完全没懂好吗?
而且……
她看的是倒的啊!
百里景初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遂抬眸,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想来她定是没有听懂,可她没有提问,他也就没有再解释。
“好了,我一会儿再出两题,诸位可以带回去作为练习,请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
百里景初拿了课业,分发给大家,走到陈愔座位旁时,发现还是空的。
他抬头,见陈愔等她们回到座位上后,她又走到她们站着的那边,低头仔细地研究沙盘。
他想了想又说:“我课后会在三一亭待上一个时辰左右,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一会儿可以去那里找我。”
下课后,陈愔还在想着那两道算学题。
经史课的课业好办,今天差不多都弄懂了,回去再多看两遍即可,可是这算学,一点都不懂,回去就是想破脑袋,也都想不出来啊!
陈愔想了想,果断地收拾书袋,去找百里景初。
待她走到假山附近,正要拐上另一条去三一亭的岔路时,突然听见假山的后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先生,先生,您怎么就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呢?”
“……抱歉,微臣高攀不上辛昌公主。”
这说话的两人……
是百里景初与陈恪!
她一不小心就听了壁角了。
陈愔暗暗感叹,长得好看的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在被人表白。
陈愔并没有打算偷听,她想了想,要不还是明日再来问题目吧。
她正要悄悄地离开。
陈恪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百里景初,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有哪一点比不上谢蕴?我现在就去皇兄那里,让他取消了你与谢蕴的婚事,做我的郎君!”
陈愔迟疑了一下。
上一世时,好像没有听说百里景初尚了公主啊,难道是自己昨天帮助了他,所以他的命运有所改变?
她正在暗思之时,却听见百里景初声音里压着不耐烦,道:“辛昌公主竟然对微臣这般感兴趣吗?这可怎么办,昨日乐音公主刚刚从陛下那里,讨要了微臣去!”
陈愔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若求邪至日者,以日下为勾,日高为股,勾股各自乘,并开方而除之,得邪至日者。
以及文内算学知识,都来自于《周髀算经》
晋江新开发了读者勋章的功能,我去看了一下,赫然发现,我的第一个读者勋章是……
活!化!石!
我:“……”
我都这么珍贵了,大家还不赶紧收藏吗?
作收文收都来一发吧!:)
☆、“你就这么嫌弃我?”
百里景初不想再与陈恪周旋,话音落下后,他转身出了假山,却不想与陈愔面对面遇上。
陈愔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两人都怔住了。
一时静谧。
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
“怎么可能是陈愔?!”陈恪也从假山后走出来,“百里景初你是不是骗……”
陈恪一出来,便看见他们面对面的站着,就这样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阿愔,你是跟着我们后面吗?”陈恪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陈愔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我准备去三一亭找百里先生问题目,刚巧走到这里,听见你们说话,正要走时你们就都出来了。”
陈恪轻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怎样都好,总归你是听见了,也好,这倒省得我多费口舌。”她的视线落在陈愔身上,上下看了一下后,说:“先生说,你向皇兄讨要了他去,这可是真的?”
陈恪自是不相信,陈愔几乎是个可以让人忽略的存在,她又怎么敢向陛下讨要建康第一公子?
她也配?!
陈愔的视线越过陈恪,看向百里景初。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或许,是想借着她,来阻止陈恪吗?
他清俊的面容一片淡然,陈愔看不透。
百里景初心中正懊恼,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呢?
刚才摆脱不了陈恪时,他脑海中第一个闪现出来的人,便是陈愔。
是她跪在那里,求陈文道放过他时的坚定神情。
清清秀秀的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疏离。
除她以外,怕是再没有人,能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吧!
百里景初觉得自己与她更加亲近了,也直觉觉得,她定不忍心见他被人强迫。
陈愔收回视线看向陈恪,道:“皇姐,先生与谢家娘子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你又何苦坏人姻缘?”
“呵呵,”陈恪讥讽地一笑,反驳道:“你背后向皇兄讨要他,现在却在这里劝我不要坏人姻缘?”
陈愔咬了咬唇,说:“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并没有向皇兄讨要先生,他并不是一个物件任由你我支配,如果先生心悦于你,那我无话可说,如若不然,还请皇姐不要再打扰他。”
陈恪哼了一声,两步上前凑近道:“看看,看看我们的阿愔,满嘴的大道理,瞧着先生在这里,想在他面前卖乖是吗?”
陈恪的在陈愔的额上点了两下,“收起你的虚伪,姐姐我不需要你教!”
陈愔格开她的手,道:“愔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恪诧异地挑挑眉。
居然敢格开她的手?平日里只会缩着脖子装小鹌鹑的人,今日居然敢格开她的手?
怕是看见百里景初在这里,不愿失了面子吧!
“哼,”陈恪懒理陈愔,转身对百里景初道:“你瞧瞧,上赶子说人家讨要了你,可人家偏偏不领情!”
陈恪面带笑意,贴上百里景初,抬手想抚上他的衣领,“不如……”
他立时后退两步,陈恪抬手落了空。
她也不恼,反而笑了,“这么怕我做什么?还怕我……”
陈恪本还想说什么,转头看了看陈愔,便将话头停住了,转而道:“罢了罢了,今日有外人在,我便不与你多说了。”
她娇俏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卷着一阵香风走了。
假山的岔路口又恢复了静谧。
假山的两侧是几株高大的树木,至少有十年的树龄,已亭亭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