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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焱垚的嘴唇翕张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该怎么说呢？他确实说过追求的话，在车上还说过当人的临时男友，现在李绿荟的人在中隐界，虽是住在香霭院中，但这个“追上手”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可是她不要外加一句好不好？加上这句“始乱终弃”性质就变了，他蒋焱垚可不是陈世美！
蒋焱垚毕竟一直对女孩子是善待的，包括对凡人女孩子。先前因师兄生病昏睡的原因，他心里憋着一股怒火，甚至为了香霭的一句话迁怒李绿荟，但昨晚李绿荟与香霭走后，他们几人又去了长老会，研究了目前的情况，最后好容易得出的结论，虽与李绿荟仍有关系，但至少师兄的病不是一介凡女能直接造成的。
师兄的病，要治的话相当麻烦！ 蒋焱垚对李绿荟本人其实已没有那么愤恨，她也是受害者，他更恨的其实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世事无常……
原先，蒋焱垚不愿接下这项任务，才拖了几个师兄弟一起来，但现在，既然这凡人女孩子说他一个修真者始乱终弃，而且比起其他师兄弟，他本身才是最合适的任务人选，那么他就应下吧。
蒋焱垚冲着李绿荟露出魅惑的笑容，说：“学姐，我们现在就是恋人了，我们一起回京市法学院，这总成了吧！”
“啥、啥……”李绿荟立刻有些眼晕，不知是被蒋焱垚的容颜给魅惑了一下，还是为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消息给震晕了。蒋焱垚给她的印象虽不好，但以他在小鬼事件上的实话实说，不像会骗人的。
李颀鸥问：“焱垚，你同意做这个任务了？”
蒋焱垚点头。
看到他们的动作，香霭犹豫着要不要拉一把李绿荟。在她看来：李颀鸥把自家徒弟的姻缘当筹码还不够，居然连师侄的也不放过。她忘了，蒋焱垚不是何诸澳，尤其在这种事上，没人能勉强他。
但李绿荟也同样不在意，她看得通透，直接问道：“说吧，你们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我？是用我的身份，给蒋焱垚打掩护吗？还是别的？我都答应！”
李颀鸥见她如此爽快，不禁对这个凡女也有了几分看重，但他仍忍不住问道：“李姑娘，你不问什么就答应，不嫌仓促？”
李绿荟道：“你们那位小哥都说了，仙界多的是手段让我生不如死，死了灵魂也不得安息，我现在只想活着、想生活自由，还想给我爸爸报平安，别的不是你们说了算吗？”
李颀鸥听她说到这个，不禁看向丁小劲。
其实也是开完会，丁小劲看这个凡女不爽。虽然长老会的那帮人迷信得很，说了一大通，但丁小劲还是觉得是这个凡女出现，掌门大师兄才会病倒。现在居然又要靠着她才能去找寻治病救人的办法，丁小劲怎么想怎么烦。他可没有蒋焱垚的怜香惜玉，丁小劲先前出语威胁李绿荟，现在也只想让这个凡女得到教训。丁小劲一横李绿荟，说：“你知道就好！”
李颀鸥皱了皱眉，说：“小劲，我原还打算让你也一起去，现在看来，这随行之人，不如就从我的两个徒弟里选。”
丁小劲楞住了。他只听说长老会想让其中一个师兄弟随李绿荟一起到俗世界，却不知李颀鸥还要加一个随行的人。丁小劲原本也是觉得俗世界哪有修□□好，但昨晚在会上听了小蒋师兄在外的经历，他动了心，想出去溜达溜达。现在机会没了，他哪里愿意？
不过丁小劲年纪还小，为人又冲动，却没有急智，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办法，不禁求助地望向蒋焱垚。
蒋焱垚收到求助，却没主动替师弟说情。蒋焱垚道：“师叔，还剩两道测试什么时候开始？”
李颀鸥道：“已经开始了！”
“什么测试？”香霭没有参会，却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有第一道的鉴真石，那么就应该有第二道的试心路，“入门三试！”
是的，这是中隐门收徒的入门三试。但问题是香霭不是修真者，没有灵根，虽然鉴真石上那条小小的淡淡的透明雾气说明她精神力略强，但精神力略强又不能修真，这让一个不能修真的凡女去修真者的“试心路”，是不是太为凶险？
香霭脸色有些发白，饶是她心里质疑怎么会让一个凡人也参加修真测试？
入门三试对测出灵根的修真者们都不是易事，而让一个凡人参加，更是闻所未闻！
香霭想起先前借了这个凡女的苹果手机，又看看她给李绿荟改的古装长裙，心觉不忍。但她也明白这是长老会的决定，现在掌门昏迷，长老会最大。
香霭无法，借口要接回她的丫环，暂时先告退了。
密密麻麻的卷子、密密麻麻的标语、密密麻麻的小城、密密麻麻的学生和家长……
李绿荟感觉自己成天神情恍惚、心力交瘁，跟个傻子似的。
她第一次高考时妈妈去世了，她没考好。或许也不是完全没考好，同样的学校，农村户口孩子能录取的分数线要比京市户口的高得多，而她想上的又是望京市的一流大学。
拿着妈妈的一点丧葬费，她自己跑到这所中学来复读。
听说，这所中学升学率很高，但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好，学习太苦了。
刚来的第一天，她有十六个小时在考试、做卷子、考试、做卷子……老师拿着扩音器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喊：“你们只要学不死，就给我往死里学！”
教室后门，考不好的学生正在罚站，有的挨打了，老师拿着钢尺打学生的手心，还有教学垫底的老师也被学校开除了，正拿着被窝卷，狼狈地走在远处的操场上……
偏僻的小城只为高考而生，城外是荒凉的大山，城里却人声鼎沸，住满了人，其中除了少部分本地人，更多的全是高考复读生和他们的家长。
孩子们被关在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家长们就在学校外的出租房里给孩子们做好吃的，然后掐点准时送到校门外，不仅给饥肠辘辘的考生充饥，妈妈们也趁机给疲惫的孩子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绿荟没有家长。但她记得，有妈妈在的时候也是在外面吃的百家饭，妈妈不喜欢做饭，妈妈只爱哭，嘴里全是抱怨。妈妈偶尔抱下她时，怀里似乎也总是湿冷的、单薄的。她似乎还有一个爸爸，妈妈说：爸爸丢下她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不要她们了，爸爸还有其他的孩子……但爸爸也回来过，爸爸很少抱她，可爸爸的怀抱很暖和，臂膀也很有力。
跑惯了山路的双腿，让她在课间的几十分钟里，总是第一个冲出校门，总是让她帮助她顺利地在校外小吃街的人山人海里，买上一份简单的饭食。
学校外面有一棵故老相传的神树，每天都有学生家长虔诚地跪在神树下，为孩子烧香祈福。
李绿荟没时间挤进去。但每次吃完饭，她都会远远地看着神树，双手合什，口里默念着。
渐渐地，李绿荟适应了这里的日子，她觉得这种日子简单且平静：只需要做卷子，只需要在考不好的时候，老老实实伸手挨老师的打，只需要每天盯着看成绩排名……
她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年，然后回去参加高考。她被高分录取，她想，要去找到她的爸爸，找到她的新生活。
最后一天，那是回乡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她照例想去打饭，却突然被不声不响塞了份饭盒，那是她的同桌，一位男同学。但两人同桌一年，除了彼此的姓名，她对他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也是有妈妈送饭的。
当初，她一直把这个学校里一起复读的同学视作对手，她还为别人有妈妈、她没有，而嫉妒过。
现在，同桌转身走了，留给她一个削瘦的背影。那饭盒却被她留了下来，至少她知道了，同桌虽然可能也一样是把她视为了对手，但仍然迟疑着最后给她送出了一份温暖。被残酷的升学压榨的少年少女们，到底还是留有一份纯真的。
带着感慨、带着遗憾，一个个复读的同学们，消失在各自返乡的长途客车上，消失在像侯鸟般来去的高考大军里……
“试心路——通过 ！”李绿荟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忽然梦醒了，眼边传来的声音，把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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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论凡人如何打死一只饿虎
39。 论凡人如何打死一只饿虎
在场的修真者们，没一个说话的，全都静静看向这个没灵根的凡女，她竟在短短几分钟内就通过试心路。这种成绩，放在刚测出灵根的准修真者里也是头几名。
只有李颀鸥，有些了然地放下了方才心底那丝疑虑。只有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凡女的意志力有些不寻常。留在三叠园的皆是年轻人，长老会那帮老家伙们受限于傀儡人的视野，没有特别留意到鉴真石上的透明雾气。
李颀鸥方才怀疑李绿荟身上的这股意志力来源不凡，但现在看到她如此之快地通过试心路的考验，倒是放了心。
他估摸着，也许是个穷孩子，命又不好，命运搓磨着人的意志力强些也不足为怪。
李颀鸥说：“李姑娘，恭喜你通过试心路的考验！”
李绿荟这才明白，刚才不是她的幻听。她暗恨这些修真者的花样多，另一面，却不禁后怕，她居然在毫无所觉间，就把那年高考复读的经历给重复了一遍。
不过“试心路”顾名思义，应该就是考验她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她不能抗议不公平，但她原本以为出现的会是童年的情景、逃命，或者跟石新的初恋……但都不是的。她这才明白，那场复读已经在她身上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她确实是那个“老凤凰女”！这才是她最深层的性格。
在那一瞬间，看着眼前的修真者们，即使他们个个如高雅贵公子，即使远处的中三十七峰巍峨绵延，但她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不差。
即使她只是凡女，即使她没有太美丽的外表，但在她活过的这短短二十一年时光，其实一直在努力着、奋斗着……
世间多愁，凡人的竞争、凡人的奋斗，凡人的心性……完全不比这些修真者与天道的竞争更容易。
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如这些修真者们的地方，修真者也是人，人格上，是个人就应该平等。
李绿荟什么都没说，只问：“李堂主，接下来还有什么？”
李颀鸥笑着说：“可能，接下来的考验对李姑娘来说，有点难！”
香霭到底不放心，安置了傀儡人丫环，她又悄悄回来躲在人群后。这时候忍不住暗自嘀咕：“有点难？是很难吧，非常难、难于上青天！”
李绿荟是凡人，没这耳力听到这么小的声音，但旁边的修真者们却个个听得一清二楚，李颀鸥不禁瞪香霭一眼。
香霭无所谓地侧过脸去，她已决定对心中的这段暗恋死心，还怕他师傅吗？
以前是死了师傅后自乱阵脚，她现在算看明白了，现在中隐门局势不稳，暂时还没人敢对她这个苏庆恩惟一的徒弟下手。她大可不必向李氏师徒寻求保护。
李绿荟看了看远处的山脉，若能排除掉那座环绕着七彩光环的最高峰与漫天飞舞着的仙人、仙兽，她还可以骗自己这里跟她曾经生活的地方无二致，但可惜了，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没有她的爸爸和好友，也不能继续学业，所以，她必须走。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位散发着成熟荷尔蒙味道的刑堂堂主，淡淡地说：“李堂主，你就说吧，需要我一个凡人做什么？”
李颀鸥伸手往前面指了指，说道：“也简单，只要李姑娘能独自、什么也不带，走进那座水阁，呆足一刻钟，再走出来，便算通过。”
“这么简单？”李绿荟问：“你们不先往屋里放点什么？”
李颀鸥道：“我刑堂养有一虎，久未进食，敝徒待会儿会把此虎放进水阁，只要李姑娘能进此水阁，这测试便算通过。”
虎？久未进食的饿虎！ 李绿荟倒抽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李颀鸥叫了一个徒儿领命而去，那是柴诸玉。
柴诸玉先是冲着水阁施了一个法决，原本卖相普通的水阁顿时变得流光溢彩，像是被罩在一个光球里。
柴诸玉转脸冲着李绿荟道：“李姑娘，在下柴诸玉，李姑娘在这一关测试上，需先用法决加固虎舍。”
而后，柴诸玉打开门，一阵劲风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猛蹿出去，屋内旋即传出一声震天的虎吼，透过水阁外的雕花木门，可以看到吊睛白额虎巨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不大的水阁，虎吼一声连着一声，水阁外的水面都在簌簌发抖，难怪事先要加固。
柴诸玉又道：“好了，李姑娘，请！”他躬身行礼，礼数周到的请李绿荟进屋。
李绿荟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了，心里已经出离愤怒了。
她是农村出来的没错，但现代农村也没老虎呀，老虎都在动物园呆着。她光听这阵阵虎吼就心惊胆战，而且苏式园林的水阁并不大，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走进去，就是送菜给老虎。
香霭揪心地攥紧了手心，但她知道李颀鸥不会听她的。香霭忽地凑到蒋焱垚身边，伸手在他衣摆拉了一下，待蒋焱垚回头看他，才轻声道：“掌门必不会如此！”
蒋焱垚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其实要不是为了掌门师兄的病，他也不想让长老会这么对待一个凡人女孩子，蒋焱垚觉得，长老会的计划也只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而且在来的路上，他蒋焱垚还承诺过不地伤她性命，但现在他违约了。
蒋焱垚自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活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子违约！
香霭看蒋焱垚不说话，不禁哼了一声，旋即又是一声低叹。她自己不也没敢跳出来反对长老会及李颀鸥的做法吗？其实她也明白，要不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堂常中隐门必不会自降身份，来对付一个凡人的？
听到虎吼，香霭有些后悔了，也许她的直觉与推测都是错的，她不该自作主张，非把一个凡女拉进修真界的这趟混水里！
旁边的丁小劲似乎也注意到这一幕，看着他们的眼光有些责备。丁小劲觉得：只有长老会的计划成功，才能救掌门！才能挽救中隐门现在的危局！别说是一个凡女，就算是他丁小劲，都可以牺牲。
李绿荟磨磨蹭蹭地往前走，边走边摸了摸自己身上。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巨大的手机铃声传出来，让在场的修真者们都吓了一跳。只有香霭一楞之下，顿时明白这是凡人的手机，原来凡人的手机除了照相功能，还可以放歌来听！唉，可惜了，如果这个凡女真有什么不幸，为了尊重逝者，她不能拿手机！
李绿荟也是急中生智，她打开手机铃声，果然水阁里的虎吼声更加暴躁，跟打雷似的，加固过的水阁都被震得扑簌簌落下了粉尘。
李绿荟加快步伐，走到水阁前开始脱衣服，一双眼睛则瞬也不瞬地紧盯着水阁。
李绿荟忘了，另一个修真者还在水阁几步远的地方。
饶柴诸玉自诩是粗人，自问比不上师弟何诸澳的心思百转，但这会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姑娘家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脱衣，不禁涨红脸。柴诸玉“刷”地转过头去，心里暗骂无耻，却又忍不住面热心跳。
毕竟对面姑娘脱衣的动作太自然和流畅，让人联想不到猥琐。
别说现在是生死关头，就算平时，李绿荟一个现代女孩子也不觉得当着男士的面脱掉一件外衣又怎么了？只要不是全脱光，现代社会多的是大街上女孩子只穿吊带、超短裙的。
李绿荟外面是中隐门的制式裙服，里面仍旧是她自己穿来的病号服。
既然修真界任何衣物都有太空服的水平，想必十分牢固，李绿荟把手机包裹在衣服里。
她想了想，又使劲一咬牙，自己给咬了一块肉下来。手里没有刀，自虐确实不好受。
李绿荟咬之前，早就准备好把包裹着手机的古装裙服铺在胳膊下，血液迅速染红了蓝色的布料，李绿荟疼得满头大汗，眼前发黑，堪堪要晕倒。她其实觉得这点血也够了，但她不能冒险，她必须一击而中。所以她咬牙继续咬，只到确实咬下一小块肉。
若非她不是城市长大的娇娇女，就这一下，她就坚持不住。
而诸修真者也眼看着眼前的凡女自己咬下肉来，抬起脸时，那沾满血迹的惨白的小脸竟如恶鬼般让人心悸。这些修真者毕竟来自一个和平的年代，即使迫不得已，长途迁徙到了这里，也没见过一个凡人、还是个年青姑娘，竟然对自己这么狠！
李绿荟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和脑袋失血的晕眩感，看了看那小块肉，才几厘米长，对老虎而言，只能算是一条细肉丝，塞牙缝都不够，但这已经是她忍受的极限了。
她到底没那劲头再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她把这条小细肉丝装在包裹着手机的古装裙服里，犹豫�